易千城出了城主府, 满心茫然, 耳边似乎还是连笙的指控声。“颍东是我的家, 你悄无生息让它易主, 可有半分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真的做错了吗?易千城走在街道上, 颍东之前经历了战乱, 这会儿大街之上冷冷清清, 一个卖折扇的男子拉住他:“公子来看看我这儿的折扇吧!十分符合您……”
被易千城的冰冷的眼神吓到,卖折扇的哆嗦着手,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小摊。吓死他了, 他不过看街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个人,为了招揽生意才拉住他,没想到他的眼神那么吓人。
傅仪急匆匆地跟上来:“将军, 您怎么在这里?”
易千城看了傅仪一眼,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可是和连笙发生争执以后,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让他道歉拉不下那个面子。可是他实在又怕, 怕连笙说出让他心痛的话, 易千城接受不了她说“和离”。
她甜起来心都暖化了, 可是一点锐利起来, 便在他心尖上辗踏,毫不留情。
“将军,沙棘那边来信了。”傅仪压低声音, “关于封幕的, 承昱刚刚派人送来的密函。”
易千城想了想,“找个酒馆进去慢慢谈。”颍东不是他的地盘,在这里谈话他实在不放心。颍东城中萧条,易千城和傅仪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酒馆。
酒馆大堂内有两个男子在饮酒,“听说了吗,此次围城之困多亏了沙棘的易将军!”
“易将军怎么会出兵帮我们?”
提起话题的男子有心卖弄,摇头晃脑拉长语调,“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这易将军呀,还是我们城主大姑娘的夫君呢,听说大将军当时可威风了,西羌人吓得屁滚尿流,而且易将军不仅仅解了颍东之困,还会留下兵卫保护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狗|娘养的西羌人进犯了!”
“易将军可真是大好人,是我们全城的恩人。”
易千城觉得颇讽刺,他勾了勾唇角,转头去看傅仪。傅仪轻咳一声:“咳,这都是为了将军您的名声着想。”大捷以后,傅仪便让人在城中散布消息,很快这个消息就会全城皆知了。徐徐图之,将军逐鹿天下的路途最好不要有污点。
两人挑了个二楼的雅间,傅仪一进屋子就把四周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对着易千城点点头,拿出了傅承昱派人传来的密函。
易千城接过来拆开,第一眼看到的是易环的问候。满满半张纸,细细问了他之前的伤可否痊愈,还有便是颍东的战事如何,看到她问“和嫂嫂的关系如何?”时,易千城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分。
絮絮叨叨一大篇都是易环问候的话,易千城觉得这不像自家妹妹的风格,倒像是有人故意磨了这么长。更让他无语的是,哪封密保里,问候比情报还要写得显眼?
他接着看下去,瞳孔不自觉一缩。
“将军,如何了?”傅仪见他表情微变,忙追问道。
“封幕内乱,兵防松懈,即日可攻。”他勾了勾唇,“而且,商路也出了问题,商路是封幕的命脉,看来这次,封幕气数将尽。”
“有提到向寒的消息吗?向寒盯了封幕这块肥肉许久,这个情报要是他知道肯定会下手,即便不知,到时候您去攻打,他也一定不甘就这样罢手。”
易千城摇摇头,傅承昱的手暂时还伸不到向寒那里去。但是向寒磨了好几年也没拿下封幕,一定有掣肘他的法子。当务之急,是回沙棘部署好,良机不容错过。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时机难得,晚一分变数会大一点。
傅仪看见自家将军明显地犹豫了一秒,然后开口道,“后日吧。”至少,给连笙留出和家人道别的时间。“我会把连笙和环儿安置在一起,先生先传信给傅承昱,让他和宋元做好准备。至于颍东这边,合约既然已经签订,我会让方牧驻守在这里,随时汇报颍东的情况。”
傅仪点点头,回沙棘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他一想到今后打下封幕的盛况,就觉得心中豪情顿生。乱世之中出枭雄,如今天下不齐心,才屡屡导致一座城被侵袭,而其他城池冷眼旁观。傅仪期待易千城一统天下的那一天。
“将军,那我们回……”
“等等。”易千城突然开口,“既然来了酒馆,先生就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
柳嬷嬷服侍姑娘梳洗好以后,看着她躺下,连笙的表情犹带着不安。她被禁足了整整一下午,其他人也不允许进这个院子看她,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很困难,何况哥哥至今伤得很重。
柳嬷嬷叹口气,带上了门。一回头看到门边站着易千城,差点吓得晕倒!
夜色里易千城的表情看不清晰,他看了一眼柳嬷嬷,径自推开了门。柳嬷嬷一惊,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姑娘不是说将军不和她同房的吗?她想起刚刚闻到的酒味,心里不确定起来。
易千城的脚步声不似平日里轻盈,连笙觉察到有人进来,以为嬷嬷不放心自己。
“我没事,嬷嬷去睡觉吧。”
然后她看见了易大将军神色不明的一张俊脸,“……”
连笙也被吓得不轻,两人只有在行军的路途中一起睡,在沙棘易千城是与她分房的。她原本以为易千城要关她到底,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自己闺房!
她眨眨眼,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浓郁的酒味,皱眉问他:“你喝酒了?”
他蹲下,凑近她床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
这么重的酒味,说没有是骗鬼呢!连笙坐起身,和他的眼睛对上,易千城眼神朦胧。看来不仅是喝酒了,还喝醉了。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美人,你真好看。”
连笙哭笑不得,易千城不仅醉了,还打算发疯了?她眼珠子一转,心头的火还没下去,回答他,“你真丑,你脾气还坏。”
他没生气,还温柔地笑了笑。
连笙松了口气,看来这是真醉了。她继续吐槽:“不仅这样,你还自大、傲慢、无理取闹,给我穿鲜血染红的衣服,让我在沙棘城主府中受排挤,一声不吭就使坏夺了颍东城,现在还把我关在这里。”
越说越生气,她看易千城蹲在自己床边,像只温柔的大狗等自己训话,连笙恶向胆边生,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道,“其实我更想一巴掌拍下去。”
易千城眯起眼睛。
连笙吓得赶紧缩回手,怎么回事,他装的?再一看,他只是默默地望着她,声音沙哑:“美人,你在生气么?”
“是呀,我要气死了!”
“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连笙被这个发展给逗乐了,喝醉的易千城脾气似乎特别好,她想了想,“你让我出去见哥哥,再给我打几下我就不气了。”
他眸色一深,当真认真思考起来,“可以。”随后他说,“你先亲亲我。”
“!”连笙瞪大眼睛看他,易千城一脸认真之色,“你先亲亲我,我就让你打我。”
连笙看了一眼他漆黑的瞳孔,点点头:“好啊,你凑过来一点。”易千城眸光微动,倾身凑了过去。连笙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大混蛋,叫你欺负我!你以为我傻吗哼,还亲,你亲鬼去吧,大色胚!”
易千城哼了一声,没有躲。被她砸了好几下,他终于小声开口,“美人,我疼。”
连笙停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易千城捂着肩膀,轻轻皱了皱眉。连笙原本不信,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肩膀上有鲜血慢慢浸出来,在衣服上染下了深色的一块。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虽然还记仇,但是她也知道他的身上的伤口怎么来的。即便不是为救她,也是战场上为了保护颍东而来。
连笙顿了顿,“我帮你去叫人。”她下床穿鞋,易千城拦住她,“不要,我好困,睡一觉就好了。”
他力气极大,被他拉住连笙根本走不了。她气鼓鼓地望着他,“放手!”
易千城被她吼得愣了一秒,似乎没明白这个“美人”为什么这般凶。然后他放了手,连笙刚要继续刚才穿鞋的动作,他猛然扑上来抱住她,强行将她压回去:“美人,乖乖睡觉。”
他的手垫在她身后,也没刻意将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因此连笙只是被他吓了一跳。她伸手推了推他,“易千城,你起来,你的伤还没处理。”
他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均匀,倦极了的模样。手依旧横在她的腰上。连笙想起他才从战场上回来,还不曾好好休息过,又被自己打了一顿。
她轻轻勾唇,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推下去!
色胚!想占便宜,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