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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送走惊蛰, 迎来春分。

春回大地之后, 御花园中百花盛放, 六宫嫔妃也开始争奇斗艳,频繁端着绿豆汤鸡汤参汤乌鱼汤出入瑞曦宫。

据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公公说, 陛下喝汤喝得想吐, 扬言再喝一碗就是某高姓公公离体的瘪鸡。

后来,怜贵妃送去了第八碗热汤。

后来……没有后来。

陛下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秦秾华请安不成,只能请高大全替她转达对父皇的关心和深切同情,然后带着跟她一起来的九皇子打道回府。

绯色的晚霞笼罩红墙绿瓦的皇城, 秦秾华心情不错,每到春天, 她的心情都不错。

春天, 适合割韭菜。

回宫后, 醴泉送回名下产业的各项进账,她事必躬亲的毛病自上辈子过劳死后改了不少,但还是没能根绝。

身体弱, 但是工作不能停, 怎么办呢?

枸杞茶, 阿胶糕,燕窝鱼翅在哪里?

满上满上, 都给本宫满上!

秦秾华一边喝着枸杞茶, 一边幸福地伏案工作,少年忽然出现在桌边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他脸色不太好看。

秦秾华不知出了什么事,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秾华……不见了。”

“宫里找过了?”

“找过了……没有。”他皱着眉, 说:“这个时间……该吃饭了。”

秦秾华估摸着是春天来了,这猫也去给谁送汤了,但眼前的少年眼神太过纯洁,估计说了他也不懂。

她安慰他两句,叫来乌宝,让他带着宫人,和少年一起去找猫。

还是乌宝懂事,她只给了个眼神他就懂了。

“猫儿房附近最近多了许多野猫,兴许小主子是到那儿去玩了。奴婢这就带着九皇子去找。”

乌宝带着九皇子,又点出四个眼疾手快的宫人,一路向着猫儿房而去。

朔明宫中几乎所有的猫都出自猫儿房,原先猫儿房旁边还有个豹房,自从怀帝在里面被豹子咬死后,豹房就拆了,也没改建,时间一久,那里就成了宫中猫儿的乐园,一到春天,那里面的声音,哎哟,他这个没根的公公听着脸都红!

考虑到九皇子还不通人事,乌宝没让九皇子靠近豹房旧址,而是先打发了几个小内侍去里面找。

结果出乎意料,豹房旧址里有十几只猫,白的黑的花的黄的都有,就是没有九皇子的小秾华。

眼见秦曜渊脸色越来越冷,乌宝急忙安慰道:“九皇子别担心,小主子一定是贪玩忘了时间,咱们再去懿丽宫看看,说不定小主子是去找八公主的鹅子玩了……”

他话没说完,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宫女踉踉跄跄地从宫道尽头跑来。

“怎么搞的,宫道上跑什么跑,让别的主子见到,你还想不想活了?”乌宝皱眉训斥。

“不……不好了……”

小宫女吞着口水,一副跑太急嗓子干哑的样子。

乌宝皱起眉头:“什么不好了?你好好说。”

“奴婢从浣衣局回来的路上,经过延春园,看见……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

“奴婢看见,五皇子身边的宫人在埋殿下的猫!”宫女受到极大的惊吓,几乎是用喊的说出这句话,她浑身颤抖,说:“他们有好几人,奴婢不敢出声,只能赶快赶回,禀报主子!”

乌宝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去看秦曜渊,他面色极冷。

“猫……死了?”秦曜渊低声说,似是自言自语。

“没有!没有!”宫女连忙摇头,乌宝刚升出一线希望,宫女又说:“可是……好像也活不成了……”

秦曜渊转身就走。

“九皇子!九皇子!您千万别冲动!”乌宝见势不对,连忙让身边一人立即回去禀报公主,他则用上吃奶的力气,狂甩跛腿朝九皇子追去:“九皇子!等等奴婢,可怜可怜身残志坚的劳动人民吧!”

到了延春园,引路的小宫女指出一个位置,乌宝正要吩咐宫人,一个身影已经越过他,蹲下直接开挖。

“九皇子……”乌宝喊。

秦曜渊头也不抬。

他的视线集中在不断挖开土坑的两手上,耳朵里只有自己的鼓膜跳动。

宫人们站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乌宝跪在地上,帮着一起挖开新堆的土坑。

忽然,秦曜渊的右手停了,他僵了一下,慢慢拂开松散的泥土,拂出一只紧闭双眼的狮子猫来。

狮子猫原本柔滑的毛皮因鲜血而打结,曾经洁白的身上沾满血污泥土,一条乌黑的尾巴垂在身后一动不动。

秦曜渊一动不动地看着,面无表情。

“……九皇子?您别吓奴婢,您说说话吧……九皇子……”

不论乌宝在一旁如何催促他说话,他一话不发,沉默地拂开小秾华身上剩余的泥土。

一旁的乌宝看着小心翼翼捧出狮子猫的秦曜渊,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

苍天在上,可怜可怜他这个身残志坚的劳动人民吧!

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这延春园,距离五皇子所在的延瑞宫,跑也要跑上一炷香时间呢!

事与愿违,秦曜渊轻轻放下小秾华,转身就走。

“九皇子!九皇子——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拦着九皇子?!”

乌宝急忙令宫人拦,可是这当口,谁又敢真正去拦?

乌宝一跺脚,正要甩着跛腿去追,视线余光中,突然看到狮子猫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

报信的人很快就把消息带到了梧桐宫。

秦秾华正在回一封信,闻言一抖,宣纸上多出一滴墨迹。

她毫不犹豫放下工作,立即赶往延瑞宫。

趁着路上的时间,秦秾华在凤轿里问道:“是谁看见有人在埋猫?”

快步走在凤轿一旁的结绿回答:“是我们宫的小宫女,平日在后院打杂,不爱说话,老老实实的。”

“只她一人?”

回来报信的宫人说:“就她看见了。”

“埋猫的有几人?”

“说是有好几个……但具体几人奴婢没问。”

“她原话怎么说的?”

“她说……五皇子身边的宫人在埋殿下的猫,他们有好几个人。”

“埋个猫也要派这么多人?还恰好让梧桐宫的人看见?”秦秾华冷冷一笑。

结绿问:“……公主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五皇子?”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九皇子,免得他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秦秾华说。

凤轿在延瑞宫门前落下后,秦秾华快步走向宫殿门口。

守门的内侍见了她,露出笑脸正要请她进去,她打断他,开门见山问道:“九皇子来过了吗?”

“九皇子?”看门的内侍一愣:“九皇子没来过这里啊。”

“阿姊!”得到消息的五皇子从延瑞宫中兴冲冲跑出:“阿姊!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是啊,来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秦秾华说。

五皇子一愣,停下雀跃的脚步:“阿姊……你怎么了?”

“六皇子曾经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阿姊,你怎么……”

“梧桐宫的人看见你身边的宫人埋葬了九皇子的猫。”

“什么?”五皇子大惊:“我没有!阿姊,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

“是,我相信不是你打死的,但我也相信,这嫁祸于人的法子不是六皇子想出来的。他不是这么爱动脑子的人,安儿,你说呢?”

五皇子张了张口,神色难堪:“阿姊……”

“我费心筹谋,都是为了谁?你若不领我的情,大可直说,我今后只扫门前三尺雪,决不食言。”

“阿姊,你别这么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五皇子见她动了真气,慌张拉住她的衣袖。

“安儿,这是阿姊最后一次劝你。”秦秾华拉开他的手,冷声道:“若九皇子倒下,宫中剩下的所有皇子,你自己好好想想——谁会是六皇子下一个最想拔除的眼中钉?”

不待五皇子回答,秦秾华转身就走。

“阿姊!阿姊!”五皇子从宫中追出,大声呼喊。

秦秾华面不改色,放下门帘,道:

“妧怜宫。”

当她赶到妧怜宫,守门的宫人却告知六皇子的腿伤好了,下午就去马球场打球了。

并且,一炷香前,九皇子来过。

天边的晚霞渐渐沉下去了,天色,越来越黑。

秦秾华站在空旷冷清的大道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

……

位于朔明宫东边的马球场,六皇子在六名年龄相仿的内侍的陪同下,打了几场练习性质的马球赛作为康复的庆祝。

结果显而易见,他未尝败绩。

六皇子憋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解了禁,本想再多打两场,无奈受伤的脚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还不至于为了两场马球搭上后半生,内侍一劝,他就借坡下驴下了马,约定过两日再来痛快打上一场。

“六皇子今日真是英明神武,英姿勃发!我看啊,这天下根本就没有我们殿下的一合之敌!”

内侍们的马屁吹得砰砰响,六皇子的下巴越扬越高,他甩着手里的球棍,得意道:

“还不是你们太弱!球传到面前来也拦不住!”

“奴婢们还不是被吓住了吗?奴婢听说,那古时的大将,在战场上一露面就能单凭气势吓退敌军,殿下就和那大将军一样,奴婢们看了吓得脑子都不会动了,哪还想得起来拦球呢?”

“球不会打,马屁倒是吹得够响!本殿下一定要——”六皇子高举起马球棍,看内侍吓得面色发白后,洋洋得意道:“回去厚赏你!”

内侍死里逃生,面上一松,立即附和着大笑起来。

“不是奴婢们拍马屁,实在是殿下当真英伟啊!”另一内侍见得赏的不是自己,不甘示弱地也吹起马屁:“特别是今日殿下击打那梧桐宫的猫时,反应都比平时要快上许多!不如为了殿下以后的训练效果,奴婢把马球给换成活物,那猫儿房别的不多,猫可多了——”

想象中的赏赐没得到,内侍反而肚子上挨了一球棍。

六皇子怒声说:“球都能自己跑了,那我还练习什么?尽出馊主意,滚!”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下亭台,六皇子忽然止了声,眯眼看着从石桥阴影下走出的少年。

“……秦曜渊?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冰冷残酷的眼神让六皇子本能一窒。

六皇子给身边内侍一个眼神,他们走下桥,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将九皇子逐渐包围。

“九弟啊九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上次给我留的伤,现在还在我身上呢,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提醒我自己,总要找个机会还给你,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六皇子扬起球棍,敲在石桥护栏上。

一下,一下。

他踩着敲击的节奏,慢慢走下石桥:“九弟啊,趁着还有机会,有什么遗言,赶紧说了吧。”

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中似有黑海涌动。

六皇子走下台阶,拿起球棍戳在少年胸口:“怎么来了不说话?这说不定就是你最后的说话机会了。”

一名内侍嘻嘻笑道:“殿下,您还是别为难他了,我听说这九皇子是个结巴,可能他自己也觉得羞耻吧!”

六皇子带头大笑起来。

晚霞已经完全沉没了,肃杀的寒风吹过辽阔的马场,石桥下几人的衣摆都在风中呼呼作响。

少年开口,声音比吹过的风更加低沉冰冷:

“是谁……杀了它?”

“九皇子,您不会真的是个结巴吧?”一名内侍高声嘲讽道:“你学学奴婢,一句话把它说完整——‘是谁杀了我的猫’,这才七个字,不难说全嘛!除非——您是个结巴!”

哄笑声骤起,少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口中又问了一遍:“是谁……杀了它?”

“这话可问倒我了。”六皇子满脸笑容,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着纯粹的恶意:“这里的人都打过它棍子,但要说谁杀了它……我还真回答不出呢!”

六皇子得意大笑起来,几个内侍说:

“这当然是殿下的功劳,奴婢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耗子都逮不着,哪能打着猫啊?”

六皇子说:“不过……我还以为你在跟秦曜安狗咬狗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像在看地上一只爬虫。

六皇子心生不快,球棍粗暴地戳在少年脸上:“本殿下问你话呢!”

“……”

“你是哑巴了吗?!”

六皇子怒从心起,一球棍猛地敲在少年头上。

少年偏着的头一动不动,低沉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你就……这种程度?”

“你说什么?!”

六皇子都要疑心自己听错了,然而少年抬起的眼眸中,讥讽是那么明显。

他勃然大怒,手一挥道:“都给我上!让他看看本殿下是不是就这样了!”

六名内侍一哄而上。

个头最高的马脸内侍一脸凶狠,第一拳就直接对准少年鼻梁。

秦曜渊侧身闪过他的手臂,拔下内侍头上的木簪,反手刺向朝他扑来的矮个内侍的眼眶。

一声凄厉的惨叫割破昏暗的天空。

个头最为瘦小的内侍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咬牙往少年方向冲去。

少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旋身抓住他握刀的手,反手一插,整个刀身都没入内侍腹中。

秦曜渊抓着刀把,一脚踹飞瘦小内侍,扯过身旁最近的内侍,内侍还未来得及出拳,咽喉先感到一凉。

鲜血飙射,溅上少年还未长开的眉眼。

不过眨眼时间,六名内侍倒下三个。

冰冷的青石地面,温热鲜血淌过,填满石砖缝隙,瞎眼的内侍跪在地上哭嚎,凄惨的声音在空中来回撞击,撕裂傍晚的天空。

六皇子后退一步,怒吼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本殿下要是伤了一根毫毛,你们的家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剩下的三名内侍不敢托大,互相给了眼神,一起向秦曜渊攻来!

这三人明显和先前三人不同,无论进攻还是躲避,都自有招数,一看就有功夫底子。

秦曜渊什么都没有学过。

自出生起,他就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

每一天,他都在面对毒虫、暗箭、狂暴之徒,只有杀了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不论这个人是谁,不论这个人是不是昨日还笑着给他送饭。

想要活下去,他就必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伏罗……只有你变得比谁都强大,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否则……他们就会像现在一样,因你而死。”

“他们是因你而死的。”

“如果你足够强,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不能输,你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大!”

“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

活下去,是人的本能。

对他而言,杀人是像呼吸一样的本能。

三名内侍合力将秦曜渊按倒地上,一名瘦长脸的内侍,一脚踩上少年手腕,趁机夺走他手中小刀。

瘦长脸内侍刚要开口嘲讽,少年抬脚狠踹其中一人的两腿之间,旋即从禁锢中脱身,一个猛扑将他按倒在地!

倒下的内侍发出一声极度凄厉的叫声,甚至超过了一旁哭嚎的瞎眼内侍。

两名正要前去帮手的人猛地停下了脚步,他们惊恐至极地看着伏在内侍身上的少年抬起头,偏向一边,吐出一块带皮的血肉。

少年回过头,冰冷的视线锁着最后两名内侍。

他一身都是血,全是别人的血,鲜血太多,凝结在他乌黑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以至于他不得不伸手抹了一把。

剩下的两名内侍失去进攻的勇气,他起身,他们跌下,他往前迈一步,他们手脚并用向后挪动。

“六皇子……六皇子救奴婢啊啊!”

秦曜渊捡起落在地上的曲球棍,走到两人面前,打倒一个,再打倒另一个。

他机械地挥舞着球棍,仿佛不知疲倦。

鲜血和惨叫声一起飞散,渐渐地,惨叫声停了,只剩下红白之物在地上不断扩散。

一股血线溅至少年上扬的唇角。

六皇子想转身逃跑,可是他刚一动弹,发软的双脚就让他摔倒在地。

他惊恐地回过头来,发现少年提着曲球棍开始向他走来。

他试图站起来,双脚却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他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秦曜渊,双手撑在地上恐惧地后退。

“别过来……别过来……”

在六皇子眼中,此刻的秦曜渊无异于从地狱返回的恶鬼。

可怕的不是他浑身的鲜血,不是他球棍上的红白碎渣……可怕的是,杀了这么多人后,他竟然在笑。

六皇子怎么也想不通,他竟然在笑!

鲜血覆面的少年一步一步稳稳向他走来,一向缺乏感情的脸上竟然浮出笑意。

他在愉悦!

他在兴奋!

他在享受这屠杀!

六皇子被他嘴边的笑吓破了胆,两腿间一热,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曜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握着球棍的右手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挥下——

“住手!”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响起。

秦曜渊挥下的球棍没有丝毫犹豫,一下,两下——球棍断了,他扔开球棍,提起头破血流的六皇子,捏紧拳头,刚要一拳砸下。

“够了!”

有人从身后把他强行拉开,少女一个箭步挡到他和六皇子之间,对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

因为他伤害了地上的这个人?

秦曜渊看着鼻歪脸肿,满脸鲜血的六皇子,心中杀意越发暴烈。

六皇子从地上爬起,手脚并用地蹭到秦秾华身后,极力缩小自己颤栗的身体。

“为什么……拦我?”

秦曜渊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女,而她除了最初的那一眼外,再没有给过他第二个眼神。

秦秾华扶起惊魂未定的六皇子,问:“六弟,你没事吧?”

“我有事!”六皇子紧紧握住秦秾华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惊怒交加,瞪着秦曜渊身旁半米的空气:“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母妃和外曾祖父知道这事,你就等死吧!”

“你确定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吗?”秦秾华说。

“我当然要!”六皇子怒声道:“他杀了我这么多人!还敢伤我……你看!你看我脸上的血!他完了,我要让我外曾祖父……”

“你想让他们知道小平怎么死的吗?”

六皇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陡然无声。

秦秾华微笑道:“六弟,你猜怜贵妃和穆首辅知道这件事会如何?”

六皇子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他们是会撤了你宫里的所有内侍,还是关你禁闭,每日让你抄写无数遍圣人之书,又或者,草草给你定下婚事,让你立即开府成婚?“

秦秾华微笑着,轻轻扶正他歪掉的发扣。

“我听说你有一表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就是样貌勉强了些,你母妃一直劝你娶妻娶贤,如果我是贵妃娘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你现在让我抓住了把柄,此时我要你娶谁,你还能直着腰板反对吗?”少女缓缓说完,笑道:“……你说呢?”

“你……你怎么知道小平的事……”六皇子颤声说:“我只是好奇而已,我没碰他,我没有……”

秦秾华将食指竖在嘴前,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六皇子下意识吞下了后面的话。

“……嘘。”少女微笑着,如春风拂面,轻言细语道:“别脏了我的耳朵。”

“你身上的伤,比起是被小四岁的弟弟打的,还是从马上摔下要体面些。你觉得呢?”

六皇子惶惶地看着她。

“说话。”秦秾华微笑着重复:“你觉得呢?”

六皇子一哆嗦:“是……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这些人……”秦秾华扫了眼地上的六名内侍,说:“这些还能开口的人,你知道怎么教他们说话,七姐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秦秾华转身走过秦曜渊,一步未停。

“走罢。”她背对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前线发回战报。

小秾华还活着,请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