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湾高中不算多, 所以一高也成为了考场之。
经过排序,部分学生留在了本校考试,另一部分被分到了其他考点。
圆圆脸女生真名也叫圆圆。
她凑巧就是留在一高考试的学生之。
很凑巧的是她跟蒋瑶是同桌, 这次人生大考她们也被分到了个考场, 不过就是位置隔得有些远。
圆圆早早就让父母送到考场来了, 通过安检, 确认过考场。
临近考试时间,她才拿着准考证进入考场。
第一门考试是语文。
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入考场。
同学们都紧张起来,这次考试关乎着的是自己的前途未来, 所以再没有过去插科打诨的轻松氛围,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试卷一发下来。
大家就开始动笔了。
偌大的考场, 只听见笔触在纸页上滑动的沙沙声。
圆圆成绩中上。
语文是少数几门能让她有信心的科目。
她拿到试卷,就专心看题,埋头写字。
她发誓。
她这辈子都这么认真严谨地写过次试卷。
写出了脑门子的汗,还是觉得很紧张。
她咽了咽吐沫。
抬手擦汗, 无意间的抬头。
视线落在了隔了两行的前排空位上。
圆圆愣。
她没记错的话……
那是班长的位置吧?
高考分两天。
头天考两门,上午场下午场。
第三考点。
数学考试开始了个小时左右。
负责七考场的监考老师, 前后守着。
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埋头专注考试。
只有人与众不同, 没有动笔不说, 还脸不耐烦的样子。
两名监考老师碰头。
对视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点警惕。
其中名监考老师走过去,敲了敲桌面:“好好考试。”
被他提醒的人浑不在意,轻嗤了声。
监考老师皱眉, 但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学生考试,忍着没发作而已。
规定是说可以提前半个小时交卷。
但为了维护考场秩序,般来说就算是要提前交卷也得坐在位置上直到考试结束才可以出门。
从最开始就特立独行的人,在考试结束前的半个小时交了试卷。
监考老师看了眼答题卡, 写的满满当当跟他想象中可能呈大片空白的情况全然不同。
他惊讶地粗略检查了遍,又听男孩儿不耐询问:“可以走了?”
监考老师检查完,推了下眼镜打量着眼前的人,神情复杂地说:“你等下。”
闫宁出了教室。
不过是被人带了出去而已。
这举动还引起了还在写试卷的其他学生注意力。
闫宁配合了检查。
又用仪器过了遍,确认他身上没有带任何可作弊的电子产品,也没有小抄纸条之类的东西,才让他走了。
被设为考点的校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不少家长正张着头仰望校园里头。
闫宁是第个走出考点的学生,还惹得负责这次考点秩序的安保人员频频张望打量。
天太热了。
人又多,挤得水泄不通。
陈戈寻了个阴凉地坐着打游戏。
嘴里还叼了根棒棒冰,腿搭在矮凳上,神情专注还特别投入,嘴里骂骂咧咧的,时而蹦出两句不干不净的脏话来。
倏地,阴影笼下,遮住了光。
底下坐着的凳,冷不丁被人踢掉。
陈戈时不察摔了个屁股墩儿。
陈戈冒起了火。
揉着屁股蹭下窜起来就要骂人。
对上来人漆黑冷沉的双眼,那点火气顿时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讨好地笑:“闫哥。”
闫宁应都没应,冷淡道:”钥匙。”
陈戈反应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过去。
闫宁抽走钥匙,迈腿离开。
陈戈追上去,还回头看了眼,校门口仍然堵的水泄不通,也没有看到其他学生出来,又看了眼时间,距离考试结束好像还差了大截,他纳闷:“闫哥,你提前交卷了?”
闫宁终于舍得应他了,冷冷嗯了声。
陈戈吃惊,闫哥该不会是交了白卷就出来了吧?
还说是人生大考就这么敷衍呢?
想当年他考试时,好歹还糊弄了两下,做了两道题,选择题虽然是瞎蒙,但最起码也都填上去了,没留空。
陈戈脚步慢了下来。
看着闫宁帅气上车的身影,暗自琢磨。
不愧是小阎王,酷到没朋友啊!
机车发动,轰隆声响起。
陈戈厚着脸皮蹭过去,笑眯眯地问:“闫哥去哪儿?接小班长啊?”
闫宁没否认。
陈戈笑得更开心,抬着腿就要跨过去:“闫哥带我程呗”
他话音才落。
对方冷若寒霜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陈戈腿还没挨到机车边,机车就如离弦之箭飞速冲了出去。
陈戈放下腿,啧啧了两声。
好一个重色轻友的臭男人,他还顶着烈日陪着来考试呢,没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敷衍他?
牢骚归牢骚,陈戈也没耽搁太久。
拿着钥匙去开了自己的车,坐上去发动车,紧追着绝尘而去的酷炫机车离开。
高门口也没好到哪儿去。
人很多,基本上都是陪同来考试的家长在外等候。
陈戈陪着闫宁等在门口一侧。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交卷时间也到了。
没隔多久,陆陆续续就有高考生从里边出来。
圆圆垂头丧气跟随着主流出了校门。
语文她还算有点把握,数学就一团糟糕了。
后面的几道大题,她虽然做了,但感觉正确率会很低,所以她很担心自己会考不上大学。
出了校门,圆圆东张西望。
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两个高个子男生。
之所以会注意到,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其中之是她认识的人。
圆圆还是头次见他穿校服,记得闫宁还在班上上学时,有次上头领导要下来检查,班主任再三交代要统着装穿校服,也就只有这位爷没穿,然后被班主任拎出去教训了好久,给班主任气得够呛。
这会儿,他虽然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里边只是个普通白T。
但说实话,他这样看上去就像个积极向上的阳光青年,点都不像是动不动就打架脾气很燥的大佬。
圆圆有点怕他。
当大佬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躲到了来找她的父母怀中。
陈戈笑得打鸣,身子都稳不住,搭在闫宁肩上说:“闫哥你这威力不减当年啊!瞧把人女同学吓的……”
闫宁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女学生身上,眸色暗了暗。
没记错的话,上回在学校门口也是这个女学生跟蒋瑶搭讪说话。
闫宁注意力也没有在圆圆身上停留太久。
般对他来说不太重要的人,他根本不会关心。
倒是圆圆,直在偷偷看他。
她有点犹豫,因为闫宁的种种传言至今还在他们学校里流传。
包括他转学过来之前,曾经捅伤过人的事……
圆圆对这种学生向是敬而远之的。
可是……
跟班长最熟悉的人应该也只有他了吧?
班长人虽然好,但是不善言辞,在班上向都是独来独往也很少跟人说话。
班上没有跟她熟悉的人,连自己都是在快毕业后才跟她说上了几句话。
圆圆听说过班长跟闫宁的绯闻,当时圆圆还是不太相信的,直到考试前夕,她亲眼见到了闫宁来找班长,然后他们一起离开。
圆圆就想可能绯闻都是真的。
父母要带着她走的时候。
圆圆停下了脚步,看向父母说:“爸妈,我看到了同学,可以去打个招呼吗?”
父母没有异议,很是随和:“当然可以,爸妈在这里等你。”
得到了父母应允,圆圆转身就往闫宁那边跑。
她鼓起勇气跑到了两人面前,视线看了两眼就低下头说:“你…你是来接班长的吗?”
陈戈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害怕的不得了的少女。
没等他说话,就听闫宁应了声嗯。
圆圆深呼吸,小胸脯一起一伏。
按捺下了对他的深深恐惧,开口说道:“你别等了。”
闫宁视线冷淡地落在她身上。
陈戈抢着问:“为什么?小班长先走了?”
圆圆摇摇头。
她终于敢抬头,看着他们两人说:“不是先走了,班长没有来参加考试。”
闻言,闫宁眯起眸,陈戈脸色也变,收手,敛去了笑容:“你怎么知道小班长没来考试?”
闫宁眼神跟要吃人一样。
圆圆看着害怕,又低下了眉眼,弱弱解释:“我…我跟班长被分在一个考点了,两堂考试,班长都没有来参加。”
两堂考试都没来参加,高考就基本废了。
吊儿郎当如陈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下意识看了眼闫宁,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陈戈愣,喊了声:“闫哥?”
闫宁头也没回。
陈戈看向眼前人,又问:“你知道小班长为什么没来参加高考吗?”
圆圆摇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班长从来都是有事藏在心里的,平常也很少跟班上的人交流,所以……”
她不用再说下去,陈戈已经明白了。
蒋瑶跟班上同学没有什么交情。
她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陈戈说了声谢就跟着走了。
圆圆站在原地,忽然提高音量说:“请你定要让班长来参加明天的考试!”
陈戈愣了下,摆摆手,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圆圆步三回头。
回到了父母身边。
父母也看到了那两个男孩子,有点担心:“圆圆那两个真的是你同学?怎么看着不太像……”
圆圆也没有隐瞒父母:“不都是,穿校服的是我们班同学。”
父母对视眼,苦口婆心道:“虽然快毕业了,爸妈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不反对你毕业后谈恋爱,但是你得找个靠谱点的男孩子知道吗?”
他们欲言又止,没说出来的是那两个男孩子看就知道不好惹,他们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这样的男孩子混在一起。
圆圆笑了起来:“妈妈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早恋!我找他们只是有点小事情要交代下。”
知道她没有背着他们谈恋爱,父母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回了原地。
圆圆妈妈温柔地摸着她发顶,笑着说:“那就好,走吧,我们早点回去,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圆圆也笑,用力点头。
跟着父母离开的时候。
圆圆回头看了眼。
樟树下早就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她有点担心,因为她知道班长是很看重高考的,班长还说过她想考什么学校。
以班长的成绩,要考到那里去完全没有问题的,但现在……
没可能了。
缺考两门,即便是明天来了也很难再挤到那所学校去。
所以……
班长为什么没有来?
……
偷了家中生活费离开的蒋培东,在离家出走近半个月后终于现身,回到了家里。
他的回归,带给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个致命的打击。
他欠了屁股高利贷,这回还是被追债的人给揪回来的。
追债的人狠狠揍了他顿,逼着他在一个星期内把钱还清。
蒋培东无处可去也无计可施了,这才灰溜溜地偷偷回来了。
家里生活条件本就拮据。
蒋培东还欠了钱,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蒋瑶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没办法去参加高考。
她一大早就让父母给拦在了家里。
蒋母让蒋培东拽着她,不肯让她出门。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蒋培东嚷嚷着说:“我都跟他们家人谈好了,杨杰家里愿意出十五万彩礼钱娶她呢!”
蒋瑶一听便惊了。
彩礼钱?
她瞪着蒋培东问:“什么彩礼钱?”
蒋培东懒得理她,死死拽着她胳膊,冲蒋母说:“妈,你再不下决定,等会儿那些人又找上门来,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蒋瑶急了:“蒋培东!”
蒋培东也急,他吼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蒋母沉默了很久。
在儿子跟女儿之间来回犹豫。
蒋培东苦苦哀求,终于,蒋母下了决定。
她说:“明天就让杨杰家人过来吧,我跟他们谈谈。”
蒋瑶错愕又震惊:“妈!”
蒋母瞪了她一眼,又说:“杨杰家里条件不错,还在新街开了两家商铺,你嫁过去,他们家人也不会亏待你。”
蒋瑶怔怔的,两眼失神。
倏地,她笑了声,笑声越来越大:“你要把我卖了?用我卖身的钱来给你儿子还债是吗?!”
蒋母脸上挂不住,被她嘲讽的话激怒:“什么叫卖?男未婚女未嫁,让你嫁个人怎么就是卖了?你也不想想咱们家什么条件,杨杰家又是什么条件!他们家肯花这么多钱娶你,你就该偷着笑了!”
蒋瑶笑得愈发讽刺:“杨杰家人为什么肯出这么多钱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杨杰是什么情况,住在这边的人谁不知道?妈!我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那杨杰都多大年纪了?他三十了啊!你是为了要钱给你儿子还债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蒋母的确清楚杨杰是什么情况。
那杨杰家里确实富裕,不差钱。
可惜就是儿子身有残疾,他不止腿瘸还脑子也有问题,平时衣食住行都得人伺候着。
这些年杨杰家也不是没有找过媒人替杨杰说媒,但他们家就是看不上条件不如杨杰的傻子,而正常人家的孩子也不愿意为了钱嫁过去,这折腾下来,才耽搁了这么多年。
现在眼看今年杨杰都要三十了,三十还没结婚成家也没有孩子,他们家确实急了,不然也不会大出血花这么多钱来给杨杰娶老婆。
蒋母什么都清楚。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她也不会考虑这么桩不平等的婚事。
但是现在他们家已经走投无路了,钱是一分都找不出来了。
在要儿子的命跟暂时牺牲女儿的幸福之间,蒋母最终选择了前者。
她想的很简单,就是真的不满意,以后他们还可以离婚,何况现在蒋瑶也没成年,领不了结婚证,大不了就以后不认账。
可蒋培东的事就不同了,如果他们凑不齐钱按时还上去,他们真的会毁了她的儿子。
蒋母也痛苦。
但是再痛苦,她也分清了轻重缓急,她说:“什么火坑?你不是一直嫌弃我们家穷,嫌弃我没给你好的物质生活?现在让你嫁到杨杰家就是随了你的愿让你去享福的,你也用不着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吗?高考就你这条件你还想高考,你就是考上了,我们也不会供你上大学,懂吗?”
“你生下来就是个穷鬼,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你怨我也没用,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投到了我们家”
“我养了你这十几年,也不指着你大富大贵后给我养老送终,现在,就是你还生养之恩的时候了”
蒋母番话已经明确了态度。
蒋培东也知道他要活命就只能指着蒋瑶嫁给杨杰,所以死死拽着她,不让她挣扎有机会溜走。
蒋瑶看向蒋父。
蒋父低着头,沉默着背过了身去蹲在了门口抽烟。
她绝望了。
对这个畸形的家,对偏心的父母,已经彻底心灰意冷。
蒋瑶不想嫁人,不想成为蒋培东的牺牲品。
她要去考试,拼了命也想去参加高考。
父母她已经指望不上。
除了她自己,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
蒋瑶扭身狠狠咬住了蒋培东的手,死死咬着不松口。
咬破了皮肉,咬出了血。
蒋培东哀嚎痛叫,拳头砸下来,砸在她脊背上。
蒋母看出了血,也立刻冲上前,拽着蒋瑶的头发又拧又扯的吼:“松开!”
连拖带拽的,蒋瑶终于松开了口。
蒋培东手被咬的血肉模糊,他猩红着脸,恨恨地瞪着蒋瑶扬手就是一巴掌:“死贱人!”
蒋瑶被打得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她蜷缩着,痛苦地低鸣。
蒋培东还想动手。
沉默了许久的蒋父才操起了旁的扫帚狠狠棍打在蒋培东身上:“你有完没完?你还想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要不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欠了钱,我跟你妈要日夜操劳过得这么艰难吗?啊?你说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是不是想逼死你妹妹!你个混账东西,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早把你掐死了,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今天非打死你个王八蛋不可!”
蒋父边骂边动手,棍打下去没有留余力,蒋培东痛得跳脚:“妈!妈你拦着他啊!妈!救我啊!”
蒋培东只会躲在蒋母身后,蒋母拦着蒋父。
气红了眼的蒋父也不管是谁拦着,上了手就一起打。
蒋母也挨了两棍,她哭着说:“老蒋你别打了,打坏了你不心疼吗?东东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是想把他再次逼走吗?”
蒋父吼出声:“走了好!走了干净!这个小畜生哪回不是缺了钱才知道回来?啊?他不赌不欠钱,还会记得这个家?要不是为了给这个小畜生擦屁股,我们家怎么会过得这么困苦?”
蒋父眼睛瞪得跟牛样大,暴着眼珠死死瞪着蒋培东:“你还敢回来!你还想用你妹妹去换钱,你还有人性吗?”
蒋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蒋,儿子知道错了,你别打了,我们就这么个儿子啊……你是不是真的想看着他去死,死在那群人手里才甘心?”
蒋父脸色一变,他痛恨这个儿子,也痛恨无能的自己,更痛恨的是这个搞不清楚情况只会护着逆子的老婆。
蒋父大动肝火,吼道:“都是你,是你把他给宠坏了,他干什么你都给他遮着掩着,你不教他对错,不教他善恶,害得他如今捅得篓子也越来越大!他死了也好,不然迟早有天,我们一家人都会被他给害死!”
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蒋瑶已经习惯了。
她愣愣地坐在地上,被扯落的撮头发落在地上,头皮也露了出来还渗出了点血珠。
半张脸红肿着,身上被拧出来的青痕交加。
脊背也很痛,坐不着所以只能佝偻着背。
蒋瑶迷惘地看着地上那一撮头发。
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直到一声像是从遥远国度穿来的惊呼将她惊醒。
“老蒋——”
蒋母撕心裂肺的喊了嗓子,震惊又沉痛。
蒋瑶像是个被扔在仓库积灰已久的机器人,因年久失修,所以行动格外迟缓。
她机械又慢吞吞的转过头去,看到的是轰然倒地的蒋父。
他的眼睛还是暴睁着,眼角嘴角和鼻子里都有血流出来,像是死不瞑目似的。
好乱、好吵……
来来往往的人。
她的家虽热闹,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
蒋瑶看见蒋父被抬着带走了。
蒋母哭哭啼啼跟在一旁。
她本能地往前,蒋母却一个眼刀飞过来,害她生生止住了步伐。
蒋培东拽着蒋瑶。
等人走后,才将她推进了房间。
蒋培东居高临下地堵在门口,怨毒的看着她:“都是你个丧门星害的!你他妈要是老老实实听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你哪儿都别想,给我老实待在这儿等杨杰家人来接你!”
说完,他便将门给重重关上了。
蒋瑶后知后觉,用力拍门,但是没有用。
家里人都走光了。
救护车的声音渐行渐远。
从最初的吵闹,到现在死般的寂静。
蒋瑶蜷缩在门旁,人也变得痴痴傻傻。
她脑子很乱。
会儿是蒋母的声音
会儿又是蒋培东的声音。
好几种声音在她脑海内不断响起,交织碰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蒋瑶感觉自己的梦在一点点破碎。
刚刚爆发的场强烈冲突,彻底击垮了她,也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以为高考能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
以为只要参加完考试,她就能脱离这个家了。
可现在……
切都毁了。
……
闫宁骑车到了蒋瑶家附近。
停在楼下,他迟迟没有上去。
看着那扇没有亮灯的窗户,闫宁眼眸沉了沉。
他不知道蒋瑶为什么没有去高考。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蒋瑶多用功,多想考入大学,闫宁也是知道的。
他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她在最紧要的关头选择了放弃。
起初他来这里只是想要个答案。
可到了这儿以后,他又发现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个答案了。
他来这儿,究竟是气愤居多还是担心?
“闫宁。”
声细弱无力的呼唤,从暗处传来。
闫宁垂眸。
从暗处中扑出来的人,狼狈不堪。
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了根浮木,哀求着:“求你…带我去医院。”
她眼镜片也碎了,衣衫凌乱。
头发也乱糟糟的,更糟糕的是她脸也肿了半边,看上去就像是刚被人抢劫了样。
闫宁眸色一紧,沉声道:“上车。”
车子在夜路中疾驰前行。
身后的人像是没有了体温,冷得像块冰。
车停下,他们进了最近的家医院。
闫宁看着她慌不择路地跑进去,在前台着急询问:”请问你们这里有位叫蒋向阳的患者吗?是刚刚才被救护车送进来的。”
值班护士帮忙查看了下,摇摇头:”没有呢。”
蒋瑶就跟丢了魂样又转身离开。
闫宁什么也没有问,什么都没说。
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
直陪着她,家家医院找下去。
找到天都快亮了,才终于问到了蒋向阳这么个人。
护士起先还很警惕问了句:“你是他什么人?”
蒋瑶立刻回答:“女儿,我是他女儿。”
护士打量了她一眼,看她浑身都带着伤,不由有点担心:“你身上这些伤要不要先处理下?”
蒋瑶摇头拒绝:”不…不用,麻烦您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这会儿应该被送到病房去了。”
要到了病房号。
蒋瑶却怯步了,她站在电梯前发呆。
裹在校服里的身体,羸弱纤细,不堪一折。
电梯门开了。
闫宁看了眼,询问:“进?”
蒋瑶终于回了神,她转身抓着闫宁的胳膊说:“我…我想出去。”
最终,她也还是没有勇气上去。
闫宁带着她到了院里长椅上坐下,他看了眼说:“你别乱跑。”
说完,他就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点东西。
药水触碰到皮肤,凉意肆虐。
她瑟缩了下,就要往后躲。
冷不丁,下巴被捏住。
蒋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镜碎成了花,分裂成无数个他。
她看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给她上药的少年此刻有多温柔专注。
上了药。
闫宁又蹲下身,用湿纸巾擦着她没穿鞋子的脚上的脏污。
碰到被割开的伤口时,她很痛,却也忍住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了双拖鞋来给她穿上。
闫宁说:“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如果……”
他起了身,在她身边坐下说:“你需要个肩膀依靠的话,我在。”
蒋瑶眼眶温热。
她侧身坐着,额头抵着他肩膀,从无声落泪到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么多年来遭受的不公跟委屈用这种形式发泄出来。
盛夏夜里,昏黄路灯下。
同样孤寂的少男少女相互依偎着。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彼此点温暖。
医院是个迎来送往的地方。
有人降生,也意味着有人逝世。
蒋瑶是在早上五点见到了蒋向阳的。
他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
他仍是跟之前样睁着眼,处于半清醒的状态。
蒋瑶跟闫宁是趁着蒋母和蒋培东不在的时候才偷偷溜进来的。
蒋向阳好像认出了她,他激动地想要抬手,可事实却是他连抬起根手指头都很艰难。
蒋瑶走近。
他呼吸起伏更厉害,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但他怎么努力,也只是干瞪着眼还发不太出完整的声音来。
蒋瑶犹豫着,握住了他的手说:“爸你别激动……”
蒋向阳还是呼吸不畅,他艰难地张着嘴,嘴里啊啊的努力发出声音来。
蒋瑶低下身凑近。
倏地,蒋瑶身子猛然僵住。
她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蒋母回来,用力将她扯开:“滚!”
蒋培东拽着她的手冷冷质问:“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老蒋?老蒋你怎么了?老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老蒋!”
蒋母声声呼唤,蒋向阳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弱。
蒋培东撒开手跑过去:“爸?爸你醒醒啊爸!”
他们手忙脚乱。
有人按了床头铃。
医生跟护士进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蒋母哭个不停。
蒋培东听得有些不耐烦,他的注意力直落在陪同着蒋瑶的男孩儿身上。
对方看着年纪不大,但是有些眼熟……
五点半。
蒋向阳最终被宣告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蒋母悲恸伤身,哭得晕厥了过去。
蒋瑶想上前帮忙,又被蒋培东推开,蒋培东瞪着她说:“都是你!是你害死了爸!扫把星!滚远点!”
蒋瑶呆呆立在一旁。
蒋母被蒋培东跟护士带走。
蒋瑶见到了蒋向阳最后一眼。
他被推着从急救室里出来,身上盖着白布。
死了……
蒋向阳死了。
蒋瑶茫然无措的时候,闫宁拉住了她说:“够了。”
不能再往前,也不能再跟着去。
蒋向阳的尸体被送到了医院太平间。
她没办法跟过去。
蒋瑶忽然失控,又吼又叫。
闫宁也只是紧紧箍着她,不让她往前。
他重复着说:“没事了没事了……”
蒋瑶又捶又咬。
最后松了劲,双手垂下,躲在他怀中痛哭。
她再怎么怨恨父亲的无能跟漠视,却也从未想过要他死。
更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离开。
蒋瑶痛哭流涕,最后哭累了,也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到了闫宁的家里。
房外,还有人在说话。
她开了门,就对上了陈戈担心的脸。
见她醒了,陈戈问:“小班长,你好些了吗?”
蒋瑶呆呆的点头,目光落在闫宁身上,她开口,嗓音沙哑:“闫…闫宁……”
闫宁嗯了声。
蒋瑶接着说:“我想…想去看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们都懂。
陈戈知道了蒋瑶身上发生的事,也不由一阵唏嘘。
其实他家也是一团糟,但还没闹到过像蒋瑶这么严重的地步。
想想他打听到的那些事,陈戈就不寒而栗。
他实在没办法想象,那些事情会发生在这么个小女孩儿身上……
想起跟吸血虫一样的那一家人,陈戈就火冒三丈。
但是……
人已经死了。
想来对她来说,就算再怎么不堪也还是她的父亲,她没有办法完全抛却不管。
这个理儿,陈戈懂。
闫宁更懂。
他掐了烟,起身。
什么话都没说,以行动代替了言语。
蒋向阳最后还是被送到火葬场火化了。
而且没有下葬,因为家里没有钱买墓地位置。
他们就只是在火葬场简单的办了个丧礼,然后就准备带着骨灰盒回去。
蒋瑶到的晚了些。
蒋向阳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她远远看见蒋母苍白着脸抱着骨灰坛,而蒋培东在一旁扶着蒋母。
闫宁问:“要去吗?”
蒋瑶沉默了很久:“不了。”
人已经死了。
做这些形式上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要到这里来,只是想远远的再送蒋向阳最后一程。
他们一直在一旁看着。
看着他们母子出来,又看着他们母子上车离开。
艳阳高照的天里。
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蒋瑶失神地说:“闫宁……”
闫宁:“嗯?”
蒋瑶苦笑:“我没有家了……”
那个地方,她已经回不去了。
再回去,也逃不过被摆布的命运。
可是她的人生啊,才刚刚开始就好像已经毁了。
闫宁沉默。
他说:“有我。”
蒋瑶不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搞懂。
车子就已经发动了。
她失去了想问话的勇气。
疲倦与失去至亲的沉痛袭上心来。
她很累,也很需要个休息的港湾。
蒋瑶抱着他腰身,脸贴着他并不算宽阔却异常可靠的后背,闭上了眼睛。
蒋瑶还记得蒋向阳在死前说的话。
尽管那时的他说话已经那么艰难又不清晰。
可蒋瑶还是听清楚了他说的话。
他说:“对…对不起…跑……去…去过你要…要的生…生活。”
蒋向阳从未维护过她。
总是在蒋母打骂她的时候,沉默在一旁,不发言。
她恨蒋母的偏心。
恨蒋培东的不识好歹。
也恨蒋向阳的沉默寡言。
可是她忘记了……
在她摔伤后,紧张地抱着她跑去医院的人是他。
小时候会偷偷给她塞糖、长大后偷偷给她塞钱的人也是他。
也许……
蒋向阳对她也还是存了份父女之情在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最后护住了她。
蒋瑶闭着眼睛。
眼角泌出了泪水。
她隐忍不发,闫宁也当没有发生过,任她默默发泄。
……
蒋向阳去世个星期。
这个星期里,蒋瑶不吃不喝。
她每天都在发呆,闫宁也从未说过什么。
直到陈戈找来。
他顾忌着蒋瑶,所以是等闫宁出来了才说:“闫哥,人找到了。”
闫宁不欲多谈,只吩咐:“你先走。”
陈戈懂他的意思,就先走了步,
闫宁是在跟蒋瑶说了声后,才离开的。
下了楼,陈戈正在楼下等着。
陈戈比闫宁年纪要大,也早就拿到了驾驶证所以能开车,充当了回司机。
车子停在厂房门口。
陈戈是有点犹豫:“闫哥,我们真要进去啊?”
虽说闫宁有本事吧,但是明目张胆抢人也挺难的。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闫宁到东湾时间不长,对方可是东湾土生土长的……
闫宁冷冷撇他眼,他噤声。
陈戈跟着闫宁进去。
他们就两个人,对方是常年放高利贷收账的,这会儿少说也有十几个人在。
陈戈起初以为会有场恶战,谁知道进去,闫宁就跟对方的人说了句话,最后那人就带着他去见豹哥了。
陈戈也不知道他们单独在聊些什么,最后豹哥跟闫宁起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陈戈看闫宁毫发无损便也安了心。
豹哥一抬手,他手下的人就行动了,他说:“这我也不想做这么绝,谁让蒋培东这小子欠我这么多钱不还?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赔不起,没办法了才请他过来聊聊。”
正说着话,蒋培东就被带过来了。
他在蒋向阳死后没能找到蒋瑶,所以跟杨杰家的约定也作废了,他没钱还就又偷跑了,谁想这么快就被豹哥的人发现给抓了过来。
到了这里,他自然没好果子吃,人被打的半死。
豹哥一看蒋培东这半死不活的样儿还有点尴尬:“闫老弟啊,我手下的人是粗鲁了点,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闫宁淡淡觑了眼蒋培东:“无妨,我也是因为有账要跟他清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红包,不限人数
抱歉,久等了。
这个番外很快就要完结啦,然后……
我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要写哥哥的番外,因为确定了会开哥哥的坑,所以我很纠结,主要是我怕我写得不太好。
我不是个能将写故事写得很好的人,每次开始写新的故事都会来回修改很多次。
而且最近因为快考试了,就事情挺多的,我怕这种状态下我会把哥哥的故事写的很糟糕……
QAQ真对不起,这故事连载了这么长时间,让大家一直等着。
新文的话,我会努力在七月份开的。
谢谢大家包容我的不足,一路看到这里。
真的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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