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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后现代生活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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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后现代生活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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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呜里哇啦响彻山谷。

组委会负责人自是知晓叶如棠来头的,生怕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向叶导演交代,便兴师动众找来了医院的大夫,又是救护车,又是氧气瓶,把叶如棠摁在床上,从头到脚检查了遍,其实什么事没有,可俨然一副高度戒备状态,搞得整个饭店上下都紧张兮兮。

这边,山下大夫在“抢救”叶如棠,那边山上杜小慧也没安生。她的全部表演才华至此发挥得酣畅淋漓。她以特殊的言词,向众人刻画了一个老戏迷新传,叶如棠,怎么迷杜小慧迷得颠三倒四。平日场场不落听她的戏,收藏她的物品照片,此番怎么千里追寻来峨眉,她是怎么绘声绘色说的,叶如棠当然是听不到的。她听到议论,那都是回上海的飞机上、过去时态了。

天晓得这么一闹腾,事情就走了形。大奖赛前几天明争暗斗,感情大起大落的,待到名花有主尘埃落定,本来以为戏该收场,没想到还又起高潮。最后剩下这半天儿,台上是消停了,台下比前几日热闹多了。如果说,昨天以前杜小慧一时间是公众人物,今天她叶如棠成了比她还出名的公众人物。难怪有名言道,这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哪。单是一个戏迷故事倒是不新鲜,新鲜的是她迷戏和一般人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大家议论纷纷,唱戏的嘴巴变成了说评书的,三翻四抖还有包袱儿,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说表细腻,不着四六。

不过,外头发生惊天动地波澜,叶如棠压根没想到。她躺在床上居然睡着了,睡得还很香甜。想想看,她累了那么多天,吃不下睡不着,现在革命胜利马到成功,突然松弛下来,爬山很累,洗了热水澡,又被大夫打了什么镇静的药,窗外传来小鸟叫声,她根本无法抵挡那排山倒海的倦意。

这一觉睡得像死过去一样,头一回无梦。

等她醒来时,发现隔壁杜小慧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闪烁黯然的光,她身上盖着毛巾被。

窗外晨曦初映,叶如棠骨碌碌爬起来,看看表,已经快7点了,该收拾行李赶飞机了。她这样想着,可身体不听话地瘫回床上。

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在她眼前清晰闪回,较之自己过去平淡单调的日子,真是很丰富多彩的。虽然参赛是别人的事,可陪着杜小慧哭哭笑笑,每天都有新的期待和变化,都是以前很陌生的经历,让她刺激和开心。这么一想,来峨眉还是不虚此行。杜小慧这点她欣赏,她骨子就是一个渴望不平庸、渴望打拼的人,否则当初不会深深同情她。不管怎么说,我有成就感,能够帮助别人实现梦想,也是积德行善,至于她的态度,做人还是宽容吧。可杜小慧昨晚没回来住,上哪儿去了?

她拨通对面宽宽房间电话叫醒他们:“宽宽,起床该吃早餐了。”传来加菲猫傻乎乎的声音:“姨妈!唉,呀,你姨妈没死唉,找你讲话。”她开怀乐道:“姨妈怎么会死,瞎紧张,我没事。”宽宽睡意蒙眬地接电话,有些沮丧道:“姨妈,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吧!”她宽慰道:“中午的飞机,来得及,我到餐厅等你。”

叶如棠心想昨天在山上发晕,大概惊着孩子了,她放下电话,从床上跳下,穿上真丝裙子,简单洗了脸,又用清水拍了拍两鬓的头发,化了淡妆,这样会显得清爽精神些。她后悔在山上头昏没坚持得住,搞得兴师动众的给人家添麻烦。

打开房门,她愣住了。门口竟然坐着一个满脸倦容的年轻保安。正在与清洁工叽里咕噜,见到叶如棠,他俩的神色绷紧。

叶如棠惊问:“干什么,你怎么在这?”“你好,我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不让别人、记者什么的来打搅你!”“谁打搅我,我又不是明星,再说那个明星搬走了!”叶如棠道。“哦,你知道她搬哪去了?”“好像在楼上,具体不知道。”保安晃动满脸青春痘的脸,像个大头木偶。叶如棠苦笑着打发了保安:“马上走,去找你们头儿,就说别搞得和电影上似的,没事找事!”

叶如棠下楼到餐厅,四川人的各种点心十分可口,家常、美味。她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圆,抬头发现,有点不对头,四周就餐的人都往这里扫视,看她,眼神怪怪的,她下意识看看自己衣服打扮有什么错,没有,是不是多心了?可就是感觉别扭。这时,宽宽和加菲猫母子懒散地走来,落座后,加菲猫妈小心翼翼问:“你没事了吧?叶大姐。”

“我本来就没事,昨天虚惊一场而已。我的心脏从没毛病。”她克制不满道。

“没毛病当然好。”她脸上僵僵地笑。

宽宽和加菲猫诡异对视了一下,然后,宽宽咣当放下牛奶杯子,走了。叶如棠追问道:“宽宽,你怎么不吃了?”“我不饿!我烦!”男孩有点变得神经质。叶如棠想,青春期孩子真跟更年期女人似的动不动就说心烦,来峨眉这几天光陪着杜小慧瞎忙,冷落了这小子,给姨妈使小性儿。她笑笑,不去管他。

回房间收拾箱子的时候,叶如棠鬼使神差给杜小慧拨通手机,手机响了几下,对方没接。她打开壁柜,看见了那件淡紫色的织锦缎戏装,挂在那里,与华丽的凤冠身首分离,在明亮光线下,很像一幅现代派绘画。

提着箱子下楼,她突然想起了潘知常,临行应当礼貌地打个招呼。一问,服务员微笑说昨天晚上评委们乘坐一班飞机走了,前台留下一封信,给叶如棠的。她打开一看,字体颇有功力,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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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后现代生活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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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棠女士,你在休息不打搅。保重,我先走了,上海见!

走出饭店大厅,叶如棠不放心,又跑回去,对前台服务员交代道:“哦,请提醒一下杜小慧,别忘记壁柜里她的戏装!很贵重的。”

两位服务员眼睛飘飘,嘴上道,知道了,好的,谢谢,再见。

宽宽愤然道:“姨妈,你真管闲事!早不告诉我,我要给她塞到马桶里!”

“哎,做人心肠不要太坏,小孩子干吗对人家深仇大恨的?”姨妈不解地啧啧道。

上了飞机宽宽和姨妈并排坐,依旧是老大不开心地垮着脸,问他峨眉之行怎么啦?他恶狠狠地答道:“我讨厌峨眉!我再也不要来!”叶如棠笑道:“我知道,小心眼,你讨厌杜小慧是不是?”

宽宽瞥她道:“哼,她演苦情戏来骗你!”

叶如棠道:“真是港台电视剧看多了,还懂什么苦情戏。”

宽宽陡然爆发,转头道:“姨妈,我求你,再也不要提这个事,我都想从飞机上跳下去,我讨厌,我恶心!”

叶如棠越来越好奇了,拍拍他的头笑道:“小子你疯了,怎么让你讨厌,怎么让你恶心?”

她这么一追问,反倒让男孩崩不住了,宽宽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咬着嘴唇不肯说。叶如棠不依不饶猜测起来,告诉我,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要不然,就是昨天姨妈生病你吓着了,是不是加菲猫和你吵架了?为了啥事?宽宽沮丧地摆弄衣服,吐出一口气,怨道:“就为你!”

又说昨天晚上,加菲猫妈打麻将回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加菲猫听了还笑,宽宽觉得特没脸。可人家加菲猫和我铁得很,哥们儿,又不是造谣,他妈在山上明明亲耳听到的。所有的人都知道的,该死的,我真想要杀死姓杜的!

“到底什么事嘛,你急死姨妈了!”

“人家说,你是同性恋!”宽宽哭叽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