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六姑娘见三姑娘被四姑娘堵得说不出话,眼珠转了转,笑盈盈的腻到了萧源身边,“五姐,你头上的梅花是从那里的来的?我们家里的梅花不是没了吗?”
四姑娘听六姑娘这么一说,银牙暗咬,双手用力的拧着帕子。前几天四弟因想帮房里的丫鬟制香粉,而把太太宝爱的绿萼全部采光,老爷知道后大发雷霆,传了家法就要打四弟板子的事,萧家还有谁不知道?下人都当笑话一样传!
为了这件事,她曾让姨娘好好说说四弟,可姨娘只说是小事,不肯教训四弟,气得她私底下都哭过了好几场。亏得太太没生气,拦着老爷好生劝了一番,才让四弟免了一顿皮肉苦。这老六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萧源正在看书,不防六姑娘突然一问,放下书卷道:“六妹,这是绢花。”
“绢花?”六姑娘这下真惊讶了,仔细打量着萧源头上的簪花,因那些绢花有的是盛开的、有的是半开半放、有的又是含苞待放,而萧源身上又带着隐隐绰绰的梅花香气,才让她们都以为那真花。六姑娘笑着说:“五姐你真是心灵手巧,做的绢花都比我们好。”她可不信这绢花是五姐做的,听姨娘说,五姐平时几乎不动针线,定是大哥、三哥从外头寻了好的给五姐送来的!
“六妹要是喜欢,一会我让丫鬟送些过来。”萧源说,这梅花是灵偃闲来无聊,拿着多余的布头照着她画做出来的绢花,做了满满的一大匣子,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那就多谢五姐了。”六姑娘大眼笑成了月牙儿。
三姑娘道:“五妹,你是用了梅花香露吗?怎么香味能保持这么久?我以前熏过,一会就没有了。”
萧源道:“不是,我用的是梅花香饼。”
“香饼能调出梅香?”三姑娘惊讶的问。
“我是在冬天的时候,摘了半开的梅花花苞铺在味道清淡的香饼的下面,封住匣子,等那些梅花枯萎了,就继续换一批新鲜的梅花。这样做出来香饼,就有梅花的香味了。”萧源细细说着梅花香饼的做法,“直到梅花花期结束后,再把那些香饼分别用小盒装了,用蜜蜡封住,等来年冬天的时候用。”
三姑娘恍然,“原来是这么做的,那我今年试试看。”
三人聊得开心,四姑娘在一旁切齿笑道:“几朵绢花值什么?六妹何必巴巴的去问五妹要呢!前几天舅舅给我送皮袄的时候,也顺带送了几朵新作的绢花,说是今年冀州最新的款式,你要是喜欢,一会我让丫鬟送来。再说做梅花香饼多麻烦!香味又不正,还不如用梅花香露呢!我舅舅前两天刚从大食商人手里拿到一瓶梅花香露。”
六姑娘抬头诧异的问,“舅舅派人送东西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三姑娘用帕子掩着嘴道:“六妹糊涂了!要是我们的舅舅给我们送礼,定是连装东西的锦盒都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怎么会只单送一人呢?又不是凑不齐那些玩物!”
三姑娘原本就对四姑娘那件狐狸皮子暗恨在心,她身上这件葱绿的银鼠皮袄也是新做的,今天正想穿出来在姐妹面前摆显下,却被四姑娘这件狐狸皮袄给抢了所有的风光,心里正郁闷着呢。听四姑娘这么一说,忙顺着话,刺了她一句,暗讽她好好的当官的舅舅不认,偏偏去巴结一个下三流的商户。
六姑娘恍然,“原来是我误会了!”大户人家送礼,除了那些指明了给谁,有特定含义的不算,明面上这种每个姑娘都有的礼物,是绝不可能有不一样的,不然就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也就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人家,才会这么厚此薄彼的送礼!
“再说梅花香露那么雅致的东西,怎么能用银子去买呢?染上了铜臭味,就是再香的东西,也成臭的了。”三姑娘道。
“三姐说得对,那么清雅的东西,可不能让染上铜臭了。”六姑娘附议道。
两人的一搭一唱,把四姑娘气的脸都白了,眼见她蓦地一下子站起来,张嘴就想骂人,四姑娘的奶娘忙压着她,低声轻哄。几位姑娘拌拌嘴是可以,可要是在书房打骂开了,就是给萧家丢脸,到时候书房里伺候的下人,一个都逃不掉,四姑娘的奶娘可不想挨骂。
大姑娘放下笔轻声道:“快别说话了,先生要来了。”
大姑娘年纪最长,对下面的妹妹们一向爱护有加,几个妹妹对她都颇为尊敬,听大姑娘这么一说,三姑娘和六姑娘只能悻悻的住嘴,四姑娘虎着脸气呼呼的背着大家坐着。大姑娘的话虽让三人暂时安静下来了,可书房里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大姑娘见状不免有些无措,想调节气氛,可她向来不善言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二姑娘抬头笑道:“要我说假花虽不会萎了,可到底没有真花鲜活,不如我们去采真梅花。”二姑娘本不想多事的,姐妹几个关起门吵架斗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下人面前摆出这副架势,就是让人看笑话了!让太太知道了也会骂她们两个最大的姐姐不会爱护教导妹妹,她可不想平白挨太太的责骂。
“真的?”萧家三、四、六三位姑娘欣喜的抬头,自从入冬以来,她们还没出过门呢!
六姑娘疑惑的问,“二姐,我们去哪里采梅?”内院的梅花全采光了,外出去采梅那是不可能的,太太绝对不会同意。
“你们忘了十天后就是十五?太太肯定要带我们去禅恩寺进香的。”二姑娘道,“那边不是有很多梅花吗?到时候在梅下烹茶赏梅岂不美事?”
一番话哄得几个姑娘眉开眼笑,下人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四姑娘的奶娘偷偷的瞄了二姑娘一眼,心中暗忖,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她们哄得这么高兴,这二姑娘真是好本事。
这时门外的丫鬟来报,“姑娘,针线房的嬷嬷来了,说是要给几位姑娘量身。”
“怎么这时候来?”大姑娘惊讶的问,“我们都要上课了。”
几人正说着,门外另一个轮值的丫鬟进来禀告道:“姑娘,容先生派了一个僮儿过来说,他今天早上起来,身体有些不爽,今天姑娘这儿就先停课罢。”
“先生生病了?”几位姑娘同时一惊,大姑娘对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扬声道,“先生可派了僮儿来?让他进来。”
“是。”外门轮值的丫鬟领着一个才留头的小厮进来。
那小厮颇为机灵,进来就对萧氏六姐妹磕头,口齿伶俐的请安道:“小的给大姑娘、二姑娘……六姑娘请安。”一溜话说下来,中间都不带喘气的,这下可把萧家众姐妹惹笑了,但转念想到这人是来报先生病情的,只能强行把笑意压下去。
大姑娘示意婆子把他扶起来,关切的问道:“快起来吧,先生现在身体可好?请了大夫来看吗?”
“回大姑娘,先生昨天晚上同老爷赏夜梅的时候,不甚着了凉,刚刚请了大夫看过,开了方子,现在先生正在休息呢。”小僮儿说道,“小的刚刚已经回了大人、夫人,大人、夫人都吩咐说,让先生休息几天,养好身子再上课。”
小僮儿的话,听得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眼底悄悄的浮上喜色,心里盼着先生休息越久越好,最好以后就别上课了。大姑娘和二姑娘互视了一眼,二姑娘让丫鬟端来一碟细巧的花式船点,“这个给你当茶吃。”
“小的谢姑娘赏。”那僮儿见那一碟做成各式花朵、小动物形状的点心,欣喜的朝二姑娘磕了头,拿出帕子就要把那点心包了。
萧源见那帕子脏兮兮的,对玉珥低语道:“你去外头取个小食盒给他装了。”
“是。”玉珥端起碟子领着小僮儿出去了。
等小僮儿出去后,四姑娘提议道:“大姐、二姐,先生生病了,我们姐妹们也不能只顾享乐,你们看我们是不是要派几个丫鬟去看看先生,顺便让厨子做点清淡好克化的吃食过去?”
三姑娘反唇相讥道:“先生在外院,好端端的我们派丫鬟过去干什么?还不如找两个嬷嬷过去呢!再说我们也不知道先生有什么病症,我们送过去的吃食万一同药性相克了呢?”
四姑娘听得语塞,又不甘被三姑娘堵住,强行反驳道,“那些嬷嬷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先生那边,也是污了先生的清雅之地,还不如派两个丫鬟过去,顺便把先生的药方抄来,我们也要照着药方做些吃食。”说完她扭头对大姑娘道:“大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她将三姑娘的原话反讽了回去。
三姑娘暗笑她不动脑子,一句话得罪了一大堆嬷嬷,“我们家的有头脸的嬷嬷哪个不认字?难道连张药方都认不全吗?大姐,你说对不对?”
“这――”大姑娘对三姑娘、四姑娘弄的左右为难,目光求救似地望着二姑娘。
二姑娘心下暗恼,脸上还是带笑提议道,“太太定会先派人去问候先生的,不如我们等太太的人回来,问清了情况,在做打算?”
二姑娘的提议两不偏帮,三姑娘、四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附议了二姑娘的提议。
大姑娘松了一口气,忙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既然先生的事,要等回了太太再说,那我们先让嬷嬷进来量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