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七月二十七日是小瑠,也就是木下瑠留的生日。为了庆祝她的生日我们才聚在一起,这是最初的目的。当然,借口随便什么都行啦,主要就是为了聚在一起喝酒嘛。聚会的主办者——还不如说是一手包办聚会的正是活力充沛的漂撇学长,这个人最喜欢巧立名目聚会众人了。简直是没有比小瑠的生日更好的大义名分可以聚众喝酒了。
我们第一次从学长那里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是七月二十五日。
“……但是,非常遗憾的。”一边把刚刚擦拭完毕的盆子放到碗橱里,我一边摇着头说,“学长,这事实在有点难办啊。”
“诶?为神马?”
正在一心一意吃着匠仔做的金枪鱼通心粉的漂撇学长,发出很奇怪的声音,放下刀叉,嘴里还嚼着半截金枪鱼就这么把身体探到吧台里面。
这个人还真是邋遢啊。
“为神马?到低为神马?神马叫又电男伴啊?小徒儿,你倒是说啊?”
我的名字叫羽迫由起子,通称小兔。
给我起这个虽然听上去还算是可爱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的昵称的,正是眼前这个站着嚼着通心粉一点都没礼仪的漂撇学长。但是,明明是他自己给我起的昵称,但是也不能叫成“小徒儿”吧。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啊。顺便说一句,这个昵称的由来,是因为我喝醉的时候眼睛会变得通红而皮肤会变得雪白,这鲜明的对比就像兔子一样。真的是这样吗?我自己倒认为一点也不像兔子。说不定这其实是那个一年到头就知道说无聊的冷笑话的学长对我的姓开的一个无聊的玩笑吧。但是,由于我长着一张娃娃脸,加上身材娇小,就算是现在,都曾被误认成中学生,甚至是小学生的时候都有。说不定由于这个原因把我和小巧的可爱小动物联想在一起也说不定。关于这昵称的由来就先放在一边,随便是怎么样的吧。
“因为,小瑠她——”我一边说着,一边一只只接过匠仔洗好的盆子,用布擦拭干净。“回老家去了啦。”
“诶?已经?”
什么叫已经啊,大学早就已经进入暑假了啊,也不用那么惊讶吧。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本地学生,在暑假老老实实回老家的也是少数派。一般的学生或者要打工赚钱啦,或者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啦,总之没什么时间回老家和家人混在一起。事实上,我和小瑠一样是本地学生,但是到现在还是在留在大学周围。
“喂,喂,到底该怎么办?我可没听说这事啊!”
“这是当然的啊,小瑠可没义务把自己的行踪一一向学长报告啊。”
对吧,我转头向一心一意在洗盘子的匠仔寻求认同。
“说起来也确实如此。恩,就是这样。”匠仔大力地点着头。忽然间他把头一歪。“……说起来,小瑠是谁?”
顶着那张脏脸准备就这么在吧台前坐下两手托腮的漂撇学长,一下子没托住腮,趴到吧台上,抬起的手一下子把最近已经成为学长的标志性装扮的的红色的印花头巾给全部掀到了头顶。学长一下子跌坐到位子里,紧紧地盯着匠仔,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啊。
“到了现在,你、你到底再说些什么啊?”
“就是说啊。”就算是我也惊呆了,“匠仔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小瑠是谁啊?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到这里来吃过东西啊,和高千、小溪一起来的。”
“何止如此啊——”学长站起来一边整理头巾一边说道,“已经不止一次地和我们一起喝过酒啊。无论是在‘三瓶’还是在‘花茶屋’。”
“厄,是这样么?”
被我和学长从吧台的两边一起双重奏般地夹攻的匠仔,好像真的很困惑。说起来,这还真是很像他的作风。
这个人本名匠千晓,通称匠仔。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安槻大学的三年级生。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怎么说呢,非常地大叔相。不不不,应该说心理状态完全是爷爷级别的了。说好听点是无欲,说难听点就是一点霸气也没有的一个人。这与年龄不相符的达观的心态,连大学里的老教授们都称呼他为仙人。
实际上,这个人确实过着像仙人一样的生活。以前我们大家曾经一起到匠仔住的公寓去过一次。那是一个六叠大小的木造的灰浆公寓,厕浴一体式,没有单独的浴室。到此为止还是普通的清贫生活的样子。厉害的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在房间的中央放着永远不叠的被褥和茶几。别的什么都没有——这并不是夸张或是其他什么修辞手法。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夏天没有电风扇,然后冬天只有一条毛毯可以用来盖住膝盖。彻彻底底地简朴到底。
他看起来是非常缺钱吗?恩,确实是没有什么闲钱。国立大学的学费用奖学金来支付。生活费的好像都是来自于打多分工赚来的钱,经济上确实非常不宽裕。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父母的职业和家里的情况。
但是,他绝对不是完全没钱的人。证据就是,这个人,一直和现在正在把最后一口金枪鱼通心粉嗦进嘴里的漂撇学长一起豪饮畅饮。而且这酒喝的量可不是一点半点,详细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就像这样把钱全部用来买酒消耗掉了。这样的话,还不如把这些钱用来过更文明化的生活不是更好——会这么想的我想不会只有我一个吧。
“我说匠仔啊,你至少买一辆自行车吧?又不是很贵。只要停几天不去外面喝酒,就算是二手自行车车,也能买到一辆不错的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在意起他这种连自己的生活都毫不关心的非文明化的生活,从而多管闲事似的提出这些建议。这种人驾照自然不用说,让他买辆汽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吧。那么至少有辆自行车的话活动范围就会扩大,学生生活也会稍微丰富一点吧?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恩,说的一点都没错。”
当时,匠仔确实是这么回答的。
“那么,就买一辆吧。”
“不,等、等一下,不能这样。”
“诶?为什么?”
“我不想。”
“啊?”
“那个,说实话,不仅仅是自行车的事,我这个人,总是尽量不想要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不想要有什么自己的东西?为什么?”
“因为,拥有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说,会有责任产生。”
“责任?”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会出现这种字眼。“什么责任?”
“也就是说,所有物的管理责任呀。比如说如果有了一辆自行车,就要找地方停放吧。”
“话是没错。”
“然后,坏了的话还不得不去修理。”
“这是当然的啊。”
“但是,我就是不想这样。”
“为什么?”
“这样很麻烦啊。”
居然能很认真地说着这种话。我开始头疼了“我、我说啊……”
“有辆自行车确实移动起来会很方便,但是到了目的地总要找地方停放吧,对吧。”
“确实是这样,这又怎么了?”
“说是便利的代价可能言之过分了,总之不得不去占有一定的空间作为私用。另外有些时候又可能会不自觉地违法停车。也就是说,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可能性增加了。因为自己的自行车阻塞了交通使救护车无法通过,本来能得救的生命消失了。到这时候,想到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啊,想后悔都来不及啦。”
为、为什么话题会飞跃到这个方向?诶?仅仅只是买一辆自行车的话题吧?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跳跃到这个方向?啊?
“——这么说,或许只是极端的例子,所谓所有物的管理责任,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拥有一样东西这个行为背负起的与之相对应的自己的责任和风险会不断的扩大影响到外面的世界。就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没错吧,好好想一想,人类要背负自己肉体所产生的责任就已经相当麻烦而没有余力了。没有什么必要把这种管理责任再次扩大吧?是吧?是吧?”
总之,事情就变成了这样。虽然不知道匠仔对于他这套“哲学”到底认真到什么地步,至少从他的表情看他是非常认真的。真是个怪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物欲”吗?我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其实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对事物做非常复杂的解释的人,从匠仔的角度来看,这也能看出他对于与外界的接触是非常抵触的。换句话说,如果只是要得出他的性格非常内省的话是很简单的,但是并不能那么简单的断言。匠仔为人处世并不坏,也没有一味地表现出厌世的情绪。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要说他是那种为了从理论上武装自己的自我优越感而故意用“达观”来给自己和他人划清界限那种人的话,总感觉上说是像也又有点不太像,是我想太多了吧。
“那、那个,我说,那……”
这个匠仔,正在拼命地想要想起来了小瑠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喂喂,不是平常一直有见面的吗,需要这么绞尽脑汁地去想吗?果然这个人,仅仅只是一个怪人吧。
“对了,是那个短发的,长的高高的,运动型的……?”
“那是花音!”
意外地,漂撇学长和我的声音,一起在店里响了起来。现在我们三个人在大学前的咖啡店“I·L”里。匠仔在这里打工,大学生们的经常会在这里聚会。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店已经关门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和平时不同的是除了吧台周围的照明以外其他的灯已经全部关了,气氛就像是地下酒吧一样。店主夫妻也已经回去了,剩下的就是等着让匠仔关门了。
我时不时地会像现在这样免费帮忙洗碗是为了向在店关门后也会通融地向朋友提供小吃的匠仔的一点小小的答谢。啊,当然能进到吧台的里面然后悄悄地把菜单安排成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原因之一啦。嘿嘿。店主夫妻或许也是因为开的是面向学生的店吧(可能跟性格也有关系,店里也不能不说是几乎完全交给匠仔在打理),还是很宽容地默许了我们的这种行为。
“这样啊,我知道了。”匠仔自信满满地说道,“栗色长发的……”
不对。“那是小溪!”再一次学长和我一起响起了坚定的否定声,匠仔畏缩了。
“那、那么……这个……带着无框眼镜的,那个长的小巧的……?”
漂撇学长和我就像是被机械连动一起一样同时点了点头。慢慢地,郑重地,点了两次。
“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是她啊。她就是小瑠啊。”
“也就是说,匠仔。”漂撇学长把两手高举过头,做出有些夸张的反应,“虽然你知道她们三个人的脸和名字,但是在脑子里完全无法把脸和名字对应起来?是这样吗?喂?”
“并不是什么无法把脸和名字对应起来吧。其实啊,”哎呀,我也学学长一样把两手高举过头。“是勉勉强强地把三个人的脸都记住了,但是却是连三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一定是这样的。”
“才、才不是这样的。”
“哼,那么,匠仔,说一下小溪的名字,要全名哦。”
“那个……小溪是吧?”
“全名哦。顺便,KEIKO写成汉字是哪两个字呢?”
“那是,恩惠之子的惠子?”
啊,果然。“不对!”
“那么,庆祝的庆?”
“不对,不对。够了,真的,够了,我已经对匠仔绝望了。”
“那个,但、但是,但是啊。”匠仔还在找借口,“她们三个频繁地和我们一起聚会喝酒是最近才开始的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花音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和我们一起喝酒了啊。”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
虽然是这么说啦,但确实,就花音来说,并没有很频繁地和我们一起喝酒。但是话又说回来,作为都是三年级的同学,至今还没法把她的脸和名字对起来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小瑠和小溪的话,从今年四月开始就和我们一起来往了,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啊。对于最近经常一起聚会喝酒的同伴,再怎么说,也早就应该把所有人的名字和脸都对上了吧,是吧。
“真是的,你还真是个让人无法相信的男人啊。”学长喝了口水叹了叹气,“如果说长得没什么特别的人的话那另当别论,她们三个明明都是那么可爱那么有魅力,怎么可能记不住呢?是吧,小兔?”
“就是啊,我说,我说——”或许是被学长愤慨的气势引导过去了,我不知怎的也变得无法原谅匠仔了,两手轮流地啪啪啪地拍打着匠仔的肩头。“她们明明都是刚刚入选了今年学院祭的安槻大学小姐的候补啊。”
“哦哦,继续说,继续说,小
兔。继续再打他几拳。匠仔啊,你真的很奇怪啊,不是一点点地奇怪啊。”
“就是说啊,匠仔啊——啊,对了,对了,匠仔的话,一定——”
高千的身影突然显现在眼前……我突然住口没有说出来。我自己也很疑惑,总觉得心里无法坦然。在不久以前,这样的玩笑话就算是他们本人也能随便说出口的。但是在今年寒假过后,这种轻率的玩笑,好像变得有点忌惮了。
“匠仔的话,一定怎么样?小兔?”
“恩,所以说。”被学长这么催促着,我马上蒙混过关,“一定是对女孩子完全没有兴趣啊。还是喝酒最重要。”
“啊,就是这么说嘛。”
……那什么,我说学长啊,我说的这话就这么有说服力吗?
“因为这家伙是个怪家伙嘛。”
说的也是。但是,让我来说的话,匠仔归匠仔,学长也是一样的。要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怪人来往的往往也是个怪人的话,那或许说过头了。但是,漂撇学长本人也确实是不输给匠仔的一个相当奇怪的人物。
说起来,虽然他和我们一样是安槻大学的学生这一点是一点都没错啦,但是到底是几年级呢却谁也不知道。读哪个专业的,也不为人所知。据传说,虽然这个传说没有任何人去证实过,漂撇学长这个人以不断地重复留级和休学为兴趣,已经在大学待了八年多了。但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记得我还是一年级生,如果这个传说属实的话,学长已经迎来了在学第十年了吧。喂喂,真的吗?大学不是有就学规程这种东西的吗?虽然我自己也在这个大学读书,但是其实我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安槻大学的规程。就算是留级和休学交叉进行,真的有可能大学在籍十年吗?还是说,学长现在并不是在修学士学位,而是在修硕士学位么?
……不知道,虽然我是校园里公认的和学长关系很好的朋友之一,但是就算是这样,我对这个人也完全不了解。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人确实比我们年长很多这一点而已。是个很喜欢照顾学弟学妹们的地头蛇,以及很喜欢开聚会的聚会魔——关于漂撇学长能确定的事实,真的只有这点点而已。啊,还有一点确实的就是,他一直和匠仔在一起。以及几乎每天晚上两个人都会在一起喝酒,也就这点而已。
“啊,啊,真该死啊。”这样的漂撇学长走投无路似的叹了口气。“最重要的小瑠不在的话,这个计划就流产了啊。”
“其实也无所谓吧。”重新擦完碟子的我,解下围裙,走出吧台,“就不叫小瑠去呗。一定要二十七日的话,随便什么其他借口总能找到吧?”
“这可不行。就只有这次,如果没有她的话,就一定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我和白井教授约好了。”
“白井老师?约好了?”
“教授也是小瑠的仰慕者呀。”
小瑠在大学的男性教授群中有非常大的人气,可以说是偶像一样的存在。特别是白井教授,小瑠刚刚决定了要专攻英国文学,身为英国文学教授的白井老师简直像是疼爱宠物猫一样溺爱着小瑠。
“说起来这本身就是教授自己的提议。”
“提议?小瑠的生日聚会?这是白井老师提出来的吗?”
“就是这样。‘二十七日好像是木下君的生日吧,那样的话,要不要我们稍微——’教授是这么说的。”
“嚯。老师还知道小瑠的生日是哪天啊。”
“当然咯,对于仰慕者而言这种情报自然是要全部掌握。就算是我,对于喜欢的偶像的情报,从生日,到星座、血型等等等等,全部都可以说出来哦。”
“我觉得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诶。”
老师对于自己所教的学生的情报的了解程度(当然白井老师肯定是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意思)和歌迷对自己喜欢的偶像的了解程度一样这到底该让我怎么说才好呢。
“‘总之,交给你来办就肯定没问题啦,’白井教授就这样把组织者的重任交给我了啊。”
这也是漂撇学长奇怪的地方之一。随便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好学习的学生,甚至可以说是个奇怪的喜欢玩乐的人,但是却非常受教授们的欢迎。前段时间,甚至还有传言说有人看到他和安槻大学的校长两个人一起去逛夜店。据说无论他在大学里待了多少年都没有被赶出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校领导们最重要的酒友的关系。在学生和教职员工间开玩笑似地背地里都叫他“四面逢源的边见”。
啊,顺便说一下,漂撇学长的本名是边见祐辅。跟我和匠仔的昵称大多从名字就能联想到不一样,学长的昵称是个例外。漂撇,为什么会是这种发音就好像屁的破裂音一样的昵称呢?这其实是周围的学生对学长的一点小小的报复的结果。就如众所周知的,漂撇学长不仅仅是一个单纯聚会魔,就如魔的字面意义一样,他是个不顾当事人本人意志会随意自己决定其他人的昵称给大家造成困扰的家伙。
这样的学长自然不可能没有给自己起过昵称。他自己当然有考虑过自己的昵称。而且还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称号。叫做“漂鸟”。嘿嘿嘿,喂,那边的那个,你可不要笑哦。啊,不对,在笑的其实是我啦。据学长自己所说,在国外漂泊流浪是他的兴趣,因此才会经常留级或者休学。虽然确实时不时地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校园周围看不到学长的身影,但是要说他那时是在东南亚附近漂泊的话,他却从来没有带任何礼物回来给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过,也从来没有给我们看过在国外拍的照片。当然,要说他其实根本没去国外的话,又没有人能拿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这点。这也是围绕着学长这样一个奇怪人物的谜团之一。总之,学长总是厚着脸皮以自由奔放的旅人自居。总是喜欢对学弟学妹们说“你们就叫我漂鸟吧。”
这可使整个校园都哑然失笑了。
“什、什么漂鸟嘛……”
“那种东西……”
“其实是漂到一边去漂边吧”
“哦,哦,就是这个!”
“和他的姓边见太配了!”
“这个好。”
“这个太棒了!”
得到的都只是这种共识。
“漂到一边的漂边”这种叫法深入人心。然后又进一步精简成“漂撇”,就这么公认为学长的昵称了。总是喜欢给其他人乱起昵称的学长终于也被周围的学生回报以一箭,昵称定为“漂撇”了。啊哈哈哈哈,每次要说到这件事我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尽管如此,学长到目前还是以旅人自称,现在正在用热烈的演讲似的口吻继续说到,“教授可以非常非常期待这次小瑠会参加的聚会的啊。但是,要是她不参加的话,就我们几个凑人头,这不是缺乏画龙点鸡的那一笔么……”
“啊?”眯着眼望向我求证,匠仔认真地订正道。
“那个,学长,真要说的话,那也应该是缺乏画龙点睛的那一笔,是吧?”
“对,就是这个。这个画虫点基。啊,好疼,咬到舌头了。总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小兔,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要对着我说啊?为什么?这种说法就好像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样啊。”
“不是好像,就是你的错啊。如果能及时向我汇报小瑠已经回老家了的话,事情就不会搞成这样了啊。”
“真过分啊,这也太不讲理了啊。”
真是气的我直跺脚。叮铃,与此同时,门口的挂铃响了。随着店门被打开,条件发射地差点说出对不起,已经关门了这句话。
大概是因为现在在咖啡店里吧,看着门口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比喻:往牛奶里倒入水的话,不会有什么变化。随着量的增加,也就只能使颜色和味道慢慢地变淡。但是同样的量的牛奶加到黑咖啡里去的话,咖啡杯里的整个世界都会随之一变。牛奶的白色会逐渐支配咖啡的黑色,对于牛奶来说它本身并没有改变什么,牛奶并没有完全被变成咖啡。但是牛奶的颜色会留在咖啡里面,咖啡杯里的世界已经和加奶前完全不同了。产生了一种新的调和。而在混沌的人际关系中,能够无视他人的意识,总是保持自己特有的秩序,门口的这位可以说就是拥有这样的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每次想要形容她的魅力时总能真切地感受到语言的局限性。
进入店里的正是她——高千,紧紧跟在她后面的是栗色长发的小溪。
“什么嘛,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
稍稍举了下手,高千向我和学长打了个招呼——顺便我偷偷观察了一下匠仔的反应。最近这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了。总想看透当这两个人碰面的时候,互相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变化。通过观察,终于知道了无论是高千还是匠仔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视线接触。
“啊!高千!”或许是为了掩饰我心中的这种复杂的心情吧,我以不自然地夸张地语调向她诉苦道,“正好,来的正是时候。听我说,听我说,那个,学长他,学长他,真是的,非常非常地不讲理啊。”
“不讲理?对于这个人来说,不是一直很不讲理的嘛。”
高千横了漂撇学长一眼,用手指轻抚气鼓鼓的我的脸颊。我用双手抓住高千的这只手,装做很不高兴似懊恼地样子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就是这样啊。唉,虽然学长一直都是很不讲理的,但是呢,但是呢,今晚他特别特别不讲理啦。”
“好啦,好啦,我会听的啦,稍微等一下——这么晚了,这是到底怎么了?”高千把黑色的手提包放到吧台上,在漂撇学长的旁边坐了下来。“真难得你居然在这里,我们可是到处在找你。还以为你一定是在‘三瓶’或者‘花茶屋’喝酒呢。”
“其实我也是想马上就去喝酒啊。但是我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让谈话陷入僵局嘛……”像演说家一样举着手的学长马上把手放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千和小溪,“喂,高千啊。”
“什么事?”
两条长腿交叉而坐,抚了抚头发,高千看向学长。在高千旁边坐着的小溪,把下巴搁在高千的肩头,像附属物一样紧紧贴着她。
啊,这就是所谓的“像画一样的画面”啊。两个洒脱的美女依偎在一起的构图,那是多么妖艳的氛围啊。今晚高千穿着光亮的灰色套装,从衣襟露出黑色的衬衣,是非常男性化的打扮。与此对照的,紧紧地挽着高千手腕的小溪,穿着浅绿色的很女性化的可爱的连衣裙,无论怎么看,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有一种:“老兄,质量如此之高的配对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哦”的感觉——啊,就连我,也不得不发出这种大叔似的感慨啊。
“刚才你们到哪里去了?”
“哪里?就在街上转转。”
“在做什么?”
“要说做什么的话。”高千耸了耸肩,爽快地说到,“约会啊,当然是约会。”
听到这话的小溪,眼中稍微显露出来一点点困惑,马上就变得非常高兴地嘻嘻的傻笑。
“啊?就你和小溪两个人约会?”
顺便说一句,除了漂撇学长以外敢用这种口气对着高千直呼你的人,要么是不要命了,要么就是完全不认识高千这个人。
“当然咯,不然还能和谁?”
“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了?”
“呀,高千真是的,居然和有校园女王之称的小溪在一起。真是人气爆棚啊。真是让人嫉妒啊。”
看着这样随随便便发出尖叫声的我,漂撇学长感到吵闹地躲了躲身子。
“我说,高千啊,你这是欺骗纯洁无垢的少女的感情行为啊。还穿着这种像小白脸一样的衣服。”
“这种说教,至少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吧,小漂。”
顺便把学长的昵称“漂撇”进一步缩减成“小漂”来称呼的,寻遍整个校园,也只有高千一个人而已。
“对刚见面的女孩子,就直接去搭讪的,到底是谁啊?”
“我无所谓啊,反正搭讪也完全搭不上,想骗人感情都骗不到。”
做出很奇怪的谦逊态度的学长这么说到。这两个人一直像这样,这种犹如讲对口相声一样的对话的狼烟经常会把周围的人全部卷进去。有人还误会这两个人会不会是恋人关系,这两个人之间绝妙的配合就是这么天衣无缝,让人产生这种误会也无可奈何,在旁边听着的人也不会感到厌烦。而高千一直自称很讨厌男人,除了漂撇学长和匠仔以外几乎没有和其他男性有任何联系这点也更加深了这种误会。
“哎呀呀。”高千拄着下巴,把眼光从学长身上移到匠仔身上,“还真是谦虚啊,这话就像是匠仔说的一样。”
“唉?”漂撇学长用两手夹着自己的脸颊,就像是在找摇头镜一样猛力地摇着头,“真的嘛?这、这可坏了
。我还不想去隐居啊。”
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不就等于是说匠仔就像是过着隐居生活的老人一样嘛?——其实,事实上匠仔的生活和隐居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了。
“好!那么,既然如此,小溪,明天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去约会?高千什么的就让她去,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电影……”
“话说……”高千一边残酷地把正在向着自己身后的小溪搭话的学长的脸推回去,一边对着匠仔微笑道:“我们两个晚饭没吃好。要是能做点什么给我们的话就最好了。当然,要是已经收拾好了的话就算了。”
“喂,匠仔,再做一点刚才那个金枪鱼通心粉吧。”学长擅自下了命令,“我刚才吃的那个,真是好吃极了。”
“真可惜,已经没有鱼了。”又变得有点火大的我对着学长厌恶地做着鬼脸,说道“刚才学长吃的那份是最后的了。”
“我看看,还有点通心粉,那么还能做罗宋汤,或者葱香意大利面。”匠仔向冰箱里看了看,说道,“看上去好像能够各做一份,怎么样?”
“怎么样?”
被高千这么问道的小溪,露出来恶作剧似的笑容,说道:“那就都要,然后各分一半,我们各吃一半吧?”
“这样啊,那么,就这样吧,拜托了。”
小溪入迷地看着正在点菜的高千的侧面。这还真是犹如梦中少女的面容啊。
“那个,那个,小溪啊。”我向她放下的商场的购物袋里望去,“买了些什么东西啊?”
“恩。啊,这个,看,看,”她拿出来的是是奶白色的高领无袖衫,“看,上次高濑小姐穿的是黑色的这个款式吧?实在太好看了,我一直就很想要件一样的。今天高濑小姐带我到店里去买来的。”
高濑小姐指的就是高千。能够买到和高千一样款式的衣服,看起来真的非常高兴。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高千走的那么近的啊。“嘿嘿,不知道合不合身啊。”看着一边说着一边把无袖衫在自己身前比划的小溪,也就是长谷川溪湖,我在心里想着,恩,这样啊……
小溪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仰慕高千是众所周知的。我和她在刚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了,经常会被她说:“小由真幸运啊,和高濑小姐是朋友、可以和高濑小姐说话、一起出去玩。真好,真幸运啊。”一有什么事,就会被她这么羡慕地说到。就像刚才所说,这样的小溪,开始经常出席由漂撇学长为中心举办的聚会,是从今年四月开始的。契机是从一件跟大学新生有关的杀人事件,和我们一起到警察那里录口供时开始的。这个事件与现在的故事完全无关,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小溪是个标准的美少女。简单来说,从男性眼里看出来,第一印象就能单方面断言她是个清纯派少女,是那种很典型美少女。刚才学长形容她是个“纯洁无垢的少女”,这应该就是大多数的男人对小溪的共通印象吧。但是,虽然刚才我也说了“清纯派”这个词,但是“清纯派”这词本身还真算是个奇怪的说法啊。如果不站在男性的角度的话,这个概念本身都无法成立吧。男性就好像拥有能够把女性的人格和外貌分开看待的机能一样,所谓“清纯派”和护士、兔女郎之类的在本质上是属于一样的,也就是说是一种角色扮演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小溪这样的拥有清新面容的女孩子到底能不能用“清纯派”来形容,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这种说法,就好像是在说她是个性格恶劣让人讨厌的女孩子一样,其实也不用这么非此即彼的两极化啦。虽然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总是喜欢把女人刻板地分成“清纯派”和“恶女派”两种,总觉得他们不这么分类就不能安心呢,这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其实不仅仅是像我或者小溪这种女孩子,世上大多数的女孩都是即不能说是特别清纯也无法说特别狂野吧,都是很普通的人格。但是从男人的视角看出来,这种普通是最难被理解的吧。与其说男人的思想真难懂,还不如说其实是很奇怪。
无论如何,作为清纯派美少女的小溪,不论在是我们学校男生里,还是在其他学校的男学生里都具有极大的人气,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理所当然的。刚才称她为“校园女王”也并不是夸张的社交辞令。这样的小溪,却很悲剧地不受同性的待见,怎么想也都是非常不合理的。不要以为这是我个人的喜好问题,关于小溪,确实总有一点让人无法放下心来。也就是说,她真的是那种会受到同性喜爱的女孩吗?我偶尔会抱有这种疑问。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地解释清楚,小溪平时总给人一种很自律的感觉。就好像是为了不能跟男性有亲近关系所以特别地自我约束,该怎么说呢,用一种殉教的态度在自己面前建立起了一道的栅栏。但是这跟讨厌男人持完全拒绝态度又不太一样。实际上她对男人也没有过分的过敏反应而退避三舍,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男性恐惧症。就像是硬要自己避开男性而把自己的兴趣转向女性一样,甚至可以从她的言行里窥视到小溪她自己的一种扭曲心态。更有甚者,给人一种强迫自己不得不去爱上同性的意气用事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宗教信念所束缚住一样。
而这个同性对象是偏偏是高千,也算是很重要的一点吧。因为高千在校园里展现出一种即使是同性被其魅力所俘虏也是理所当然的氛围。小溪是不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呢?或许我的说法有点复杂,也就是说:小溪本来并不是对同性抱有那方面的兴趣,但是由于某种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先放到一边)必须避开男性,或者说至少必须明确表现出要避开男性的态度不可。但是由于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在男性学生当中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摩擦,而她对这种误会、摩擦持有非常抵抗的态度。正在发愁有没有什么妙计可以解决这种困境的时候,高千出现了。就是这样,对了,如果对象是这个人的话,即使是身为同性的我对她抱有恋爱的感情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吧,这可以作为避开男性的绝妙的借口——小溪或许就是这么下定决心的吧。
当然,就像刚才说的,这仅仅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根据。而且至少小溪对高千的抱有憧憬的感情本身并不是谎言,小溪本人也没有那种非常积极的气势。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小溪的全身上下就好像到处都能掉出红心一样,这真的是热恋中的少女的表现啊。
虽然刚才我还在奇怪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走的那么近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是我自己的认识不足。在那个时候好像这两个人已经算是校园里标志性的“公认的一对”了。本来就有传言说高千会不会是同性恋,小溪这么一主动贴上去老是一起行动,谁也没有感到不自然。周围反而有种好好祝福这段恋情的氛围。说是说有这种氛围啦,其实也并不是由于安槻大学的环境特别开放自由的原因,而是因为高千本人的魅力就是如此的特别的缘故。
高千——本名高濑千帆。青色的眼白放射出超然的眼神,苗条细长的身材,每次想要从外观上描述她的魅力,总能感到语言的贫乏。总之,她的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拆下来都能让人想要像女神一样供奉崇拜——或许这样说还让人比较容易理解一点。说白了,就是每次看到她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存在的啊。
完美,不对,就算是高千,也有仅存的一个缺点,那就是不够亲切。俗话说“男人要豪气,女人要可爱”。这和刚才所说的“清纯派”理论放在一起,可以说是男性社会强迫女性扮演某种角色的标语。实话实说,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男性对女性的一种性骚扰。你看,男人不是老是说女人要是不可爱的话就没有魅力,没有魅力的女人总没有什么好结果吧,就像这样在暗中胁迫女人要装出可爱的样子。当然,可爱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从被别人的强迫下装出可爱那一时刻开始,这就已经变成了单纯的卖弄风情了。“女人要可爱”这种说法本身听起来是很久以前的说法,而卖弄风情就是女人的职责这种思想和风潮就算是现在也很根深蒂固。
高千平时总给人一种“斗士”的感觉。表面上总保持着无表情的平静的样子,身边却一直围绕着有一种为了不被周围的环境所感染而时刻做好战斗准备的看不到的紧迫感。无疑,这是高千对于仅仅是因为身为女性就被迫被客体化对待的男性社会的构造的一种反抗吧,也可以算是怒火的一种发泄途径。从心底里认为与其对男人微笑以待还不如去死来的好点。女性不经意见向男人展现笑容的结果,无关其本人的意志,总是被男性擅自当做是为了抚慰男性而存在的“治愈系机器人”的机能来看待,高千的决意表明的正是她对于这种犹如封建系统中男女地位不合理性的断然拒绝。如果按照刚才的“清纯派”“恶女派”来分类的话,高千毫无疑问是属于后者吧。当然持有这种停滞不前的二元论理论的仅仅只是男人(或者说是男性社会)而已,高千本人只是为了保持她自己特有的人格罢了。就因为这样,所以老是被单细胞的男人说成是“一点都不可爱”“老是紧张兮兮的”“虽然是个美人但是一点都不想和她来往”之类的。因此,我才会认为,能够理解她的真正的魅力所在的,其实是女性吧。
但是,如此清高的高千最近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刚刚入学时的高千,果然还是非常极端的一个人。与其说是反感男性社会的原理,还不如说对于人际交往本身持否定态度。全身像是布满了严厉拒绝任何人的铁块,去触碰一下自己就会受伤出血一样。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氛围,现在已经缓和了许多了。当然“斗士”的印象并没有改变,但是也并不是那种排斥所有人的顽固气息,视对象而定,也会慢慢的发展正常的人际交往关系了。也就是说是变成了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虽然是从开始参加以漂撇学长为中心的集体活动开始(与其说是主动参加,还不如说是被学长强迫参加的,这件事就先放到一边)就慢慢展现了这种变化,但是给高千的这种变化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今年寒假,她回到老家去的那次旅程。那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旅程,而是和他一起——
啊,顺便说要一句,事到如今也无法再抗拒了,“高千”这个昵称当然是漂撇学长给起的。如果是别人给她起的昵称的话,她自然是永远无法认同,但是既然是学长给起的,那么,无论如何抗拒,都会被他死缠烂打,与其说是认同了这个昵称,不如说是放弃反对了还差不多。
“啊,真好啊,这个,好漂亮。”我摸了摸小溪手里的无袖衫的肩部,“这个颜色好可爱,一定很适合小溪的啦。”
“诶?真的?好开心。”
“小溪真是幸运啊,能和高千一起去买衣服,买的还是同一个款式的。跟你比起来,我实在是,我实在是……”呜呜,假装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在这里义务劳动地帮忙洗盘子,一边还要被那个坏心眼的学长欺负!”
“诶?喂!喂!小兔,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啊?不要随便说我坏话啊。”
“啊,对不起,对不去。”不是学长反而是匠仔变得慌张狼狈,“难得你来帮我的忙,居然搞成这样。实在不好意思。恩,那个……”
匠仔一边做出把食指放在唇边的手势,一边拿出个香槟杯,里面倒满了我最喜欢的柚子味的果露。
“这杯我请客。”
“哇啊,谢谢啊。”我用腻地无法再腻的甜美的声音向匠仔撒着娇,然后一转头,口气变得异常阴险邪恶“喂!”拍着学长的肩头,“你给我让开一点!”
“恩?你想坐在这里啊?这样的话,喏,坐到那里去吧——”学长指了指小溪的旁边。
“我不要坐在那里,我就要坐在这里,我就是要坐在高千的旁边。”
“啊?”或许是被我的气势所压倒,学长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交互看着把高千夹在当中的小溪和我,然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布鲁图斯——不对,小兔,你也是吗。”
“什么叫你也是吗啊?”我一下子抓住了高千的手臂,“我可是比小溪要早的多的多的多啊,可是我先认识的高千啊,所以……”
认识高千……啊,这也仅仅是一年半之前的事啊。从认识高千,同时也是认识匠仔开始到现在,原来连两年都没到啊。这个事实让我稍微受到了一点打击。不对,其实也不能说是打击,说是感慨,还差不多。
“啊?真的是这样吗?原来小由是我的情敌啊。糟糕。”小溪不认输地往高千肩头紧紧靠了一下。顺便,由于她参加我们的聚会时日还短,没有像大家一样叫我小兔,而是叫我小由,“但是,唯独这一次,就算是小由,我也不会让给你的哦!”
“呸呸。什么和高千一起买东西嘛,我可是,我可是曾经和高千一起洗澡的哦!”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才这样啊?”漂撇学长也横进来插一脚。用好像真的很愤恨的表情指着高千
,“到底是为什么啊?就只有你,就只有你这么受欢迎?啊?而且还是专门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欢迎。太狡猾了,高千,你真是太狡猾了。明明我才是真真正正的非常帅气啊。”
这还真是自大到极点的台词啊。但是很意外地,从这方面也能看出学长有“人望”的一面。不管怎么说,毕竟漂撇学长并没有把我们三个都同为女性作为问题点而发难。从他嘴里绝对不会说出来“明明是个女人”这种话。反而是以此为前提把高千作为强敌对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说是公平,还不如说是干地漂亮。在这一方面,他的这种随随便便的性格,正是大多数学生所羡慕的。
“就算是我也是需要爱的啊!可恶,谁能分给我点爱啊!”
“那么——给。”说着,我把刚才自己用过的围裙递给学长。
“啊?这是什么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马上就又会有刚用完的脏盘子了呀。还是说,学长,你打算让匠仔一个人处理善后啊?”
“诶——”虽然这么抱怨道,但是老老实实地穿上围裙站到吧台里面,这也算学长的可爱之处吧。但是随后,“喂,匠仔,一定要收这帮家伙的深夜特别招待费啊!”他就说出了这种让人记恨的话。
“深夜特别招待费?”匠仔也真是的,明明就是个玩笑话,居然还认真起来了,“但是,这家店没有收取这种费用的前例啊。”
“随便什么费用都行啦,老是惯着这帮家伙会惯坏的。你向老板也提提意见。”
“如果我们要收特别招待费的话,那么刚才学长吃的那份……”
“我当然不要紧。”学长说着两手抱胸,“现在开始我要帮忙洗你们吃完的脏盘子了。以此抵消。”
“诶?那样的话,我也……”
“说起来,刚才是怎么回事?小兔。”高千接过匠仔递过来的叉子在空中像指挥棒一样转了一圈,反手拿着越过吧台直指着学长,“你被这个人说了什么不讲理的话?”
“啊,对了对了。恩,高千,你听我说,学长这个人太过分了。居然说小瑠那么早就回老家是我的错。”
“小瑠?到底是在说什么事?”
于是,我和学长就轮流把刚才所说的受白井教授所托为了给小瑠庆祝生日而召集聚会的事说明了一下。
“原来如此,但是,其实也无所谓吧。”高千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送到嘴边,停下说,“就算当天她本人不在也无所谓吧。另外再找一天叫上小瑠一起再聚一次不就行了。”
“看吧,看吧,果然高千也这么想吧。”
“和白井老师一起喝酒的时候也经常没有小瑠在场啊,好好说明的话,我想老师还是会理解的吧。”
“但是,这一次啊,”漂撇学长抱着胳膊,走来走去,“情况稍微有一些特殊啦。”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其实,那天,教授是招待我们去他自己家里的。”
被这意外的话吓了一跳,这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本来还以为一定是和往常一样在“三瓶”或者“花茶屋”聚会呢。
“老师的家,就在市内?”
“恩,是的。”
回答高千的问话的是匠仔。
“你认识在哪吗?”
“恩,曾经去过一次。”
“嚯。”高千抬了抬眼,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好像突然从麻痹中清醒过来一样,“那么,在哪里?”
“诶?那个……”匠仔的声音说到一半没了自信,“去年四月底五月初黄金长假的时候,坐着老师的车去过一次。在车上和老师谈着谈着就到了,所以基本没有什么路上的记忆。”
“好了,好了,是我笨,”高千讽刺到,“居然向匠仔问这么难的问题。”
“与其说是市内,不如说是在近郊吧。”漂撇学长插进来一句,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我没有去过,但是就算没有地图我也知道在哪里。对了,坐车的话,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吧。”
“这倒无所谓,我说小漂,老师的家宽敞到能把我们大家全都塞进去吗?”
“诶?这个——你这口气,是吧……”
到底怎么样呢?为了确认而望向匠仔的方向。匠仔稍微点了点头,表情好像是在说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能说是完全了解的样子,但还是恩恩地点了好几次头。
“听说老师的家好像刚刚改建完毕的样子。”
嚯,匠仔抬起了头,“这样啊,这我还真不知道。”
“好像是最近的事,该怎么说呢,据说重点是书库。”
“书库?”
“书库,可不是巧克力哦。”
谁也没这么说过啦。
“顺便,也不是巧克力冰激凌哦。”
不是说了谁也没有这么说嘛。
“是书库哦,而且是另外建造的一间非常大的书库。教授把他那些引以为豪的藏书全部放到那里去了。”
“说起来,去年老师好像是说过差不多该建一座书库了的样子。”
匠仔自言自语到,嘴角很难得地浮现出微笑。听说,去年匠仔去教授家里的时候教授的一大半藏书没经过整理就装在箱子里,叠放在一起,没办法让他尽情地看个痛快。虽然刚才学长说这个书库是重点,但是除了匠仔以外,真的还有别人能对教授的那些藏书产生纯粹的兴趣么?
刚才只介绍了匠仔的仙人生活的一部分,其实这个人唯一的兴趣应该就是读书了。毕竟坊间是这样评价他的:“除了看书和喝酒以外,就从来没见过他在干别的事。”而且这家伙看书的品味还非常奇怪,总是看像是西尔维亚·普拉斯、约翰·贝利曼这种思想非常昏暗的(其实我也不是太懂)的诗人的原版诗集。顺便说一句,前者因为有假自杀癖而非常有名最后却真的自杀了,而后者是个深度酒精依存症患者,最终自杀身亡的生平也非常著名。光听听这些人的事迹就让我这种人觉得还是饶了我吧,宁愿逃得远远的,但是他们却非常符合白井教授的口味。
也就是说深受白井教授喜爱的并不是只有小瑠一个人,匠仔也倍受教授青睐。这样说也不对,小瑠的话,是因为专修了教授的英国文学讲座,而被教授像偶像那样倾慕的意义更强一点,而匠仔的话,他和教授的关系可以说就像是自古以来的师徒如父子般的关系。从匠仔在大一的时候选修教授的初级英语会话课认识教授开始,这两个人就可以说是意气相投了。明明教授并不一定是匠仔明年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但是居然能被教授叫到自己家里招待的学生,看起来全校也只有匠仔一个。要说当然的话,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听说教授在讲课的时候曾经有好几次忘记了作家的名字或者作品的标题的时候:“匠君,那是什么来着?”一定会依赖匠仔,“那个,就是艾略特用来做诗序的那个,引自约瑟夫·康拉德的作品的那个,作品名叫什么来着?”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一般都会回答说不知道吧,但是匠仔稍微犹豫了下,“恩,是《黑暗之心》吧,老师。”这么回答道。“噢噢,就是这个。”教授欣喜地说到。而其他的学生就好像是被这话题完全抛在一旁一样发着呆。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但是,呵呵,不知怎么就好像身临其境一样,这个情景就能浮现在眼前。
白井教授把匠仔看成是自己的后继者。虽然事实上匠仔才刚刚升上三年级,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些事看上去是有些心急了。但是教授已经有了这样的设想:等匠仔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升上安槻大学的研究生院,硕士学位修完后就这样直接留在大学里担任教授的助手,指导论文写作,总有一天让他继承教授的位置,也就是坐上英国文学教授的位子。虽然这只是酒席宴间的说辞,但是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教授本人或许并没有把这个当笑话来讲,很有可能是认真的。不管这个设想将来是否真的能够实现,教授有多看重匠仔由此可见一斑。刚才虽然说了师徒如父子这样的话,其实与其这么说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如说他们是年龄差很大的忘年之交。对白井教授来说,能对等地和自己讨论自己的专业领域以及非常偏门的(除了偏门我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兴趣的学生,当今世上还是很少见的吧,由此也能理解教授非常器重匠仔的原因。
“但是啊,教授最想把这个书库展示给小瑠看啊。”学长就这么把匠仔的期望付诸流水,“这样的话,不就不妙了吗?没有她跟着,就我们几个自顾自的去了不太好吧。”
“真的是这样吗?”高千用餐巾擦了下嘴边,“老师他真的会在意这种事吗?”
“这个,嘴上肯定是这也挺好、挺好地打哈哈咯,但是心里肯定会‘为什么小瑠不来?为什么就来了这几个家伙?小嘘嘘啊,我真是可悲啊。’‘好啦,好啦,不要别扭啦。’这样想啊。”
“小嘘嘘?那是谁啊?”
“再说了,要是导致匠仔明年毕业论文过不了怎么办?”
“就因为没有带小瑠去他家?别傻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会导致匠仔明年毕业论文过不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小漂?不过,话又说话来,难得老师要招待我们大家,如果小瑠能一起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噢噢,就是这么说啊,对吧?对吧?”学长得意的瞥了我一眼,“果然高千也这么想吧。”
无视这个人,我默默地喝着柚子果露。
“说起来,小瑠的老家在哪?就在本地吧?我记得好像,很远吗?”
“嗯——如果坐车的话,”我舔着勺子,“一小时?好像不需要那么久。”
“什么嘛,”高千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这样的话,就拜托一下小瑠让她那天来一下不就行了。”
“就是说啊,真是的。”小溪用叉子卷着意大利面说道,“如果说了高濑小姐也来的话,我想木下同学一定会飞奔过来的吧,毕竟她是热情不亚于我的高濑小姐的仰慕者啊。”
咦咦咦?看着笑嘻嘻地小溪我疑惑到。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吗?难道说小溪对高千的感情仅仅只是一种单纯的偶像崇拜吗?也就是说,只要待在名人的身边就会感到无限幸福的这种心理。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学生就说是名人什么的好像有点奇怪,但是高千确实是在校内校外都闻名遐迩的人物。比如说,虽然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但是真的有很多人相信她在做着女演员或者模特工作。
“反正肯定要在老师家里过夜的吧——别说什么现在也无法确定会不会,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肯定是喝着喝着天就亮了。”
“对啊,就这样!什么嘛,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学长啊,不要总用看坏人一样的眼神看我啊:“但是,小瑠可能不会出来呢。至少现在还不会。”
“咦?为什么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情。”
“有什么?到底是什么?”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啦。其实小瑠本来是预定盂兰盆节才回去的,而且本来在暑假期间还有打工的预定,后来听说是临时改变了计划才回去的。”
“这可不能听过就算了。”学长用手上拿着的洗洁精瓶子顶着下巴,“是家里有什么人生病了吗?或者说,有什么不幸的事之类的?……”
“我觉得不是这类事情。于是说她是担心家里而回去,还不如说感到她是带着什么疑虑回去的。”
“什么嘛,喂,果然掌握不到重点啊。”
“说起来,就在她回去之前没多久之前,好像听说最近在她住的公寓——小瑠现在住的公寓楼就在大学附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难道说,跟这些奇怪的事情有关吗?”
“奇怪的事情?怎么个奇怪法?”
“所以我不是说了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嘛……”本来想继续说学长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嘛,没想到意料之外的人开口说话了。
“……难道是?”发出疑问的是匠仔,“难道是那件事?”
“诶?”这还真是吓我一跳,“匠仔,难道从小瑠那里听到些什么吗?”
“不是,我也不是知道地很清楚。唔,好像是上个月吧,小瑠来这里吃东西的时候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恩,然后,要说是来找我咨询什么的话那说的有点太严重了。总之,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有点像是听取我的建议之类的。这是……”
“等等,等一下。”用沾满的洗洁精的手抓住匠仔肩头让他面朝自己的是漂撇学长,“为什么小瑠会听你这个家伙的意见啊?啊?明明你这家伙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
“这是在说什么?”
我向如此询问的高千简单说明了一下在匠仔的脑子里那三个女孩子的脸和名字完全对不上的事。
“——非常难以置信吧?”高
千笑着向小溪说道,“但是,请完全不用放在心上,长谷川同学,对这个人来说,这点事一点儿都不稀奇。”
“诶?但是还是有点受伤啊。”小溪恶作剧似地斜视着匠仔,“但是,高濑小姐的名字肯定是马上就记住了吧。”
听到这句话,高千一下子笑了出来,而且是仰天大笑。然后向问着怎么回事的小溪解释道,“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知道这个人在干什么吗?”
“呃……在干什么?”
“在睡觉啊。”
“啊……?”
“像这样面对面坐着,喝着啤酒。由于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初次见面,所以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然后,他喝醉了,就这么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居然是五小时之后。接着才终于想起来要问我的名字。”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被小溪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看的匠仔,红着脸扭动着身体,“而且,那个时侯,高千也……”
这是我也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很想再多听一下,但是高千马上转向了漂撇学长,把话题拉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小瑠的名字,毕竟脸还是认识的吗。作为商谈的对象来说,就算是匠仔也是能做到的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是总无法让人接受啊。”
“但是,还是感到有点意外啊,虽然对匠仔来说记不住人的名字和脸属于家常便饭,但是小瑠这样的女孩子,是匠仔喜欢的那种类型吧?”
虽然高千的语气非常轻快,但是我一瞬间就僵直住了……不对,明明这里没有任何理由会让我僵直,但是,果然,我还是僵直住了。
“恩……”匠仔也真是的,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啦。”
“嗨?是这样吗?”漂撇学长瞪圆了双眼来回看着匠仔和高千。
“咦?难道小漂没有注意到吗?”
“难道高千就注意到了?”
“毕竟,小瑠其实和药部小姐还是有点像的吧?”
意识到药部小姐指的应该是药部裕子小姐,稍微花了我一点时间。她是安槻大学的女性事务员,马上就要结婚了。有关她的结婚的前后事由,还有一段曲折的经历,以及一些隐情。我们几个人也跟这件事或多或少地有点联系,详细情况由于跟现在的故事完全无关,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啊,是啊,两个人都带着眼镜,是指这个嘛?难道说?”
诶?匠仔难道是眼镜控?
“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吧。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喜欢那种有知性的,朴素的女性吧。虽然外表不常把女人的一面过分展示出来,但是却能感到一种无形的魅力,这样的——是吧,匠仔?”
“嚯,原来如此。但是,又是为什么,”学长轮流看着点着头的匠仔和高千,“为什么高千对这样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因为匠仔本人这么说过啊。”
“啊,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学长好像很失望地耸了耸肩,我却没办法就这么让这件事过去。匠仔,居然把自己对女性的品味详详细细地告诉过高千——这件事总让我感到非常奇妙。不对,与其说是奇妙,不如说我无法容忍,毕竟……
“但是——”小溪喝了一口水,“但是明明就是喜欢的类型,居然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把木下同学的名字和脸对上吗?”
“事实上,对,就是这样。”
匠仔对于明明是同年龄的小溪至今还在使用敬语。或者说,其实这是他对于自己至今都把小瑠她们三个的名字和脸弄混一事而产生的歉疚吧。
“那为什么没有去问一下呢?”
“诶,这个,不知何故,总觉得迟早会知道的吧。”
“噢噢。不对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平时明明自己最喜欢跑题跑到没边的漂撇学长显出不耐烦的表情挡在匠仔面前,“现在重要的是小瑠的事。匠仔,小瑠说了什么事?找你听取建议是指什么?”
“就像刚才小兔说的那样,公寓里好像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有好几次通往停车场的门被小石头夹住了。”
“咦……小石头?”
就根据匠仔的话,再现一下他和小瑠谈话当天的情景吧。据匠仔所说,那是六月份最后一个星期六。
午餐时间刚刚结束的时候,小瑠来到了“I·L”。一般总是和教育学院的女孩子一起行动的小瑠,这次很少见的独自一人。
“欢迎光临。”
当然这个时候匠仔并不知道小瑠的名字——其实应该说是不记得吧,这是新加入的最近经常一起去喝酒的一员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匠仔客客气气地给坐在吧台边的小瑠奉上凉水和毛巾。
就像高千刚才所指出的,小瑠的打扮说好听点可说是朴素,要是难听点的话就是土气了。本身的素质绝对一点都不差,大概是因为本人完全不在意,所以看上去是那种明明正值花季年华,却一点都不俏皮的典型吧。但是她本人对此倒是一点都没有感到苦恼,举手投足给人一种可爱的亲切感。也就说非常和蔼可亲(高千没有的那种)。如果硬要打一种不太恰当的比喻的话,就好像她是那种能让人觉得只要不对她做一些过分奇怪的事情的话,那么就连自己也能驾驭吧(不管实际上是不是如此,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就像是这样)的那种能够让世上的所有男人都安心的类型吧。
关于这点随便怎么样啦,但是喜欢的类型居然是小瑠这样的,看起来匠仔还真是意外地保守啊,就和大叔的兴趣一样。形象崩坏了。虽然限于小瑠个人来说,她是个纯朴的非常好的女孩子,但是总觉得无法释然——好了,好了。让我们把话题继续吧。
由于那时候店里除了三个从早上开始就点了一杯咖啡开始看漫画看到现在的男学生以外没有别的客人,匠仔也非常空闲,于是就隔着吧台和小瑠聊了起来。这个时候,厨房的后门的门把卡塔卡塔地响了起来,但是因为门锁住了所以打不开,然后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匠仔打开门锁,“烟,把香烟忘了。”进来的是老板。这家“I·L”的主人,已经病入膏肓的小弹珠沉迷者,在店里混过高峰时间后就把店里的一切全部交给匠仔或者其他打工的女孩子就飞一样冲出去的这位大人。这天也像往常一样午餐时间一过就冲了出去,由于忘了带香烟和打火机又冲了回来拿。
“哈哈,我都差点起了疑心呢,”老板笑着对匠仔说道,“因为门锁着,我还以为你肯定擅离职守,在什么地方偷懒呢。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要绕到店的前门去看看了。”
“咦?你的钥匙……带着吧?”
“喏,看那里——”
顺着老板下巴所指的方向看去,他的钥匙串就放在收款机的下面。
“这……真是太不小心了。”
“别在意,别在意。其实这扇门,不去锁它也没什么关系。”
“唔……但是,总是会放心不下。”
匠仔和老板的对话差不多就是这样。听到这段对话的小瑠,在老板出去后,对匠仔这么说道:
“——果然,还是有的啊。像这样忘记拿钥匙就出门的人。”
“诶?噢哦,关于这事啊。”果然是因为记不住名字而心怀歉疚吧,对于比自己年龄小的小瑠,匠仔用的也是敬语,“或许是嫌拿着钥匙麻烦,或者是嫌每次都要用钥匙开门麻烦吧,大概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我是不太知道这种心理啦。”
“我也一样。不管要办的事有多么迅速,我每次出门都一定会把门锁上。”
“确实是应该这样吧。”
什么嘛,面对可爱的女孩就可以撒这种奇妙的谎啊。我们大家可是全都知道的哦,就匠仔那个破公寓的房门,从来都没有上过一次锁。话又说回来,就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就算被小偷光顾,匠仔的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偷的。不过,对自己的家再怎么无所谓的匠仔,对于打工的店家的门户,还是非常注意小心的。
“但是,就算是处处留意的我,偶尔还是有不小心的时候。最近,嗯,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钥匙找不到了。去大学的时候,明明带着出门的,不好,难道是掉在哪里了吗……那时候真的急死我了。”
“这可真是大事啊,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时候,还是和我哥哥一起住的时候,于是就让哥哥给我打开了公寓楼的大门,然后第二天又有好心人捡到了钥匙送还到公寓楼管理员那里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
“就算处处留意,还是会出现这种差错,简直无法理解提居然有人会自己放手把钥匙放到别的地方去。”
“就是这么说啊,恩。”
“但是,我现在住的公寓也有这种人哦,出去扔垃圾的时候会不带钥匙的人。”
“哦?”
“这个人实在是给人添麻烦啊。”
“麻烦?怎么样的麻烦?”
小瑠现在住在大学附近的公寓楼里,其实那栋楼不是出租公寓,而是商品房。
小瑠的父亲现在在县里数一数二的综合医院里当医生,以前是在大学附近的医院工作。那时候本来是自己开车上下班的,后来由于小瑠的哥哥考进了安槻大学,于是就在大学附近买了一所公寓。当然本来是买来给哥哥住的,不过由于父亲的工作地点也在附近,有个万一的话父亲也能一起住,非常便捷。本来想着就干脆把家也一起搬过来吧,但是在这之后不久,父亲就转到老家附近的综合医院工作,买的这套公寓就暂时给哥哥一个人住了。不久之后,小瑠也考进了安槻大学,就搬了过来,开始了和哥哥一起的同居生活。直到今年春天哥哥大学毕业后,在老家附近找了工作就搬了回去。终于这间4室2厅带厨房的公寓就变成了小瑠一个人的住所了。
(听说了这个的漂撇学长,“噢~那么下次我们大家一起去玩吧,”居然说这种话,“反正那么大地方让我们尽情喝尽情闹吧。”喂喂,不要把这里和你自己的狗窝相提并论啦,怎么说这也是女孩子的房间啊。)
这幢叫做“五月公寓”的公寓楼用的是自动门锁系统,小瑠平常是从公寓楼正面的大门出入的,只有在垃圾收集日的时候会使用通往底楼穿堂停车场的后门,因为这里离垃圾收集处比较近。问题就出在这扇后门上,这扇门要么从公寓楼里面按下门把打开或者从外面用钥匙打开,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开门的办法。
刚刚过完年的时候,小瑠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现象。平时和其他学生一样喜欢睡懒觉的小瑠,只有在星期一、三、五这三天垃圾收集日会在早上七点半就起床。因为根据居委会的安排,垃圾必须在早上八点以前放到垃圾收集处。这种时候,有些人会很没道德心地在前一天晚上就把垃圾放出来,但是由于小瑠认真的性格,不到当天早上是不会出来扔垃圾的。
(恩——这样啊。说起来,这种认真的性格可能也是匠仔喜欢的吧。与其说是过于的严于律己,不如说是不懂得通融的性格也镶嵌在他本人的身体里。这样的话,应该说是会被和自己相像的人所吸引吧?)
洗漱准备好之后,小瑠出门扔垃圾的时间一般在七点四十分左右,或许前后会有一点误差,但是差不多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然后每次都会发现在后门下面的门缝里,有一块和成年人大拇指指甲差不多大小的薄薄的小石头夹在那里。打冷眼看门好像是关的好好的,其实完全没有关上。也就是说,是处于一种从外面不需要使用钥匙也能把门打开的状态。
“居然有人会做这种给人添麻烦的事啊。但是最初我还以为是公寓楼住的哪个人由于早上太过匆忙,而没有留意忘了带钥匙而放的。考虑到这个人没带钥匙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会被堵在门外实在太可怜了,就没管这个小石头,让它就这样夹在门缝里。
“但是,在这之后小石头还是继续被夹在门缝里。在垃圾收集日的早上七点四十分左右,小瑠看向后门的时候,肯定会有块小石头夹在那。而且每次的小石头都是非常相像的形状和大小。
“后来我就想难道有新的人刚刚搬进来吗?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在这之后,小瑠在看到有小石头夹在门下的时候,每次都会把它拿掉。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动门锁系统和后门的这种构造本来就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而设计。说起来住在这里的人们本来也就是因为这种防范组合而购买的这里的房子吧,像这样把防范机能无意义化的行为,往大了说是对生活权的一种侵害。
“所以我就去和管理员说了,让他提醒新住户要注意一下。这种欠考虑的行为会给大家造成麻烦。然后……”
得到的回答是:最近并没有新搬入的住客。小瑠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但是想到就算是公寓的老住户做的这事,
造成的问题也是一样的,于是就拜托公寓的管理员提醒全楼的住户都注意一下。但是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后的现在(当然是这个对话发生的时间点的“现在”),门下面夹着小石头的行为还在持续着。
“到底是谁做的到现在也不知道。但是,还是会觉得很麻烦吧?一点也不小心。说不定这个人认为又不是晚上,早上的时间没什么大问题吧,但是……”
“原来如此,但是……”匠仔点头同意道,“除此之外,还感到有点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也就是说……”为掩饰想不起来小瑠的名字,匠仔双手抱胸假装认真地在考虑说道,“你每次发现门下面夹着小石头的时候,都会把它拿掉吧?”
“恩,是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侯,门已经处于完全锁上的状态了。也就是说,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在这之后到底是怎样回到楼里的呢?”
“不知道,这个的话……”被指出来才刚刚想到这点似的,小瑠非常疑惑地说道,“还是让家里的某个人帮忙打开大门的吧?绕到大楼的前门,用呼叫器呼叫家里,解除自动门锁……”
“但是,每次都这样做的话,也差不多自己也会感到麻烦了吧。也就是说会改正自己的习惯,每次出门的时候都确认带上钥匙了吧。一般都会这么想吧。这样的话,既然本人带着钥匙出门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门下夹小石头了吧。”
“这个……但是,实际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吧?就算带着钥匙,说不定是个连拿钥匙开门都嫌麻烦的人吧,又或者是连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都嫌麻烦的人呢。这样的话,还是夹块小石头比较省力吧。”
“但是,那扇后门是通往穿堂停车场的门吧?我不认为在那里附近每次都能很容易地找到和门缝的形状、厚薄都正好的小石头吧?怎么样?”
小瑠张大嘴巴,呆住了,就这样呆呆的盯着匠仔看了一会儿。
“从门下面拿掉的小石头之后你是怎么处理的呢?就放在那里,还是?”
“不是,扔垃圾的时候顺便带到外面扔掉了。”
“然后呢?”漂撇学长催促着匠仔。
“厄,就是这样,没然后了……”
每次把石头拿掉后都带到外面扔掉——回答完这句的小瑠就这么持续沉默着。
“总觉得好像是在认真考虑什么事情似的,我也就没再和她搭话了。”
“恩,确实像匠仔说的那样,好奇怪。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个家伙每次都会特意准备一块形状、厚薄都合适,正好能夹在门缝里的小石头吧。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就是这样。
“更有甚者,明明知道小石头会在自己回来之前就被别人拿掉,但是就偏偏不想停止这种行为。那么不惜如此大费周章的人,到底会不会连带把钥匙在身边都觉得麻烦呢?确实这是一大疑问。”
“也就是说——”高千从匠仔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咖啡杯说到,“仅仅在垃圾收集日把小石头夹在后门的门缝里这个行为,是因为有其他的原因咯?”
“慢着,并不仅仅是在垃圾收集日吧?而是小瑠碰到的仅仅只是在每周一、三、五而已吧。实际上其他几天有没有夹石头,她并没有注意到吧。”
“原来如此。以不带钥匙出门扔垃圾为前提来讨论这事感觉上越来越不可靠了。有充分理由相信这个人在其他几天也有可能会做这种事。”
“就是这样。然后问题就是,他做这事的理由?你们怎么想?”
“要说怎么想的话……”高千放下咖啡杯抬起头,耸耸肩,“仅靠匠仔从小瑠那里听来的这些话里,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了吧。”
“啊,等一下,说起来……”匠仔搔了搔头,“说起来,那个,总觉得,她好像还说了件什么事。”
“什么事?匠仔,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不要留存货。”
“不是,其实我也并没有刻意留什么存货啦。”
据匠仔所说,那之后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的小瑠,曾轻声轻气地说到。
“……回过头来好好想想,不带钥匙就出门这事本身就非常奇怪吧。这样的话,不就意味着连自己的家门都不锁就出门了吗?”
“——与其说她这是在对我说,还不如说是她在对自己说那样,感觉上是自言自语。”
“就这点?”
“那个……是的。”
“真的吗?小瑠所说的话,这些真的就是全部了吗?”
被学长这么追问道,匠仔没有自信地挠了挠头,“我想,应该这些就是全部了吧。”
“但是,就这点情报完全成不了线索,一点用都没有。就像刚才所说的,以不带钥匙出门扔垃圾为前提来讨论这事已经非常不可靠了。或许这个家伙是带着钥匙出门的。”
“哦?这可说不定哦。”高千把咖啡杯放回到盆子上,“也不一定是这样哦。”
“怎么说?”
“这个人如果有家庭的话,那么不带钥匙出门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又没有必要担心自家的大门。”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这样的话,也不能每次都从前门用呼叫器把家人叫出来解除自动门锁吧。没有理由每次都这么麻烦吧,明明是只要自己带好钥匙就解决了的事情。”
“这可不一定哦。”
“喂喂,高千,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一种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也考虑一下呢。也就是说,夹小石头的犯人,并不是没有带钥匙,而是想带也没有钥匙可带——这种情况。”
“也就说,你的意思是:是外面的人干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样反而更奇怪了啊。毕竟想要在后门的门缝里夹小石头,必须先要进到楼里面去吧,是吧?没有钥匙的外面的人,到底是怎么样开门进到楼里去的呢?”
“就算是自动门锁,也不是万能的吧。只要有心,外面的人想进入到楼里面的办法,总是会有的。比如说趁住户出门的时候,在大门还没有完全关闭上之前溜进去之类的。”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对这个犯人来说,到底会不会每一次都能出现这么好的机会呢?”
“这可不知道,因为是早上嘛,说不定时机正好呢。由于上班和上学,是住户门进进出出的高峰时期,趁机溜进去的机会说不定有的是。”
“但是,就算每次都用这种方法溜到楼里去了,又为什么要每次都用小石头把后门给夹住?也就是说,进到楼里之后再出去,然后又要再一次返回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问题就变成这样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要是考虑到这的话,想再讨论下去就又有点情报不足的感觉了。话又说回来,这是外面的人干的这种想法也仅仅只是假设的一种情况而已。”
“也对。不管怎么说,剩下的就只能听听她本人是怎么说的了。喂,小兔——”学长转过头叫我,“你打个电话给小瑠问问吧。”
“我说啊,你们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啊?”我把喝光了的香槟杯还给匠仔,“这是小瑠本人要考虑的事情诶,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应该是她到底能不能从老家出来和我们一起去访问白井教授家吧。”
“但是,你不是说她当初改变计划回老家就是跟这件事有关啊,能不能从老家出来,完全取决于这件事能不能解决吧。”
“咦?怎么这样……”为什么大家的思维都那么跳跃啊,“你这会不会是想的太多了啊。”
“算了算了,随便怎么样了,怎么样都行啦,反正先打个电话给小瑠啦。”
“但是,已经这么晚了啊。”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还有她家里人在,现在打过去不会不方便吗?”
“无论怎么说,也不可能已经睡觉了吧?现在才是夜晚的开始而已啊。”
这只是学长你个人的标准吧。这个时间已经上床睡觉的人,这世界上可是应有尽有。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小溪也表示,十点的话说不定时机刚刚好,处于刚躺下还没睡着的时间,于是我就用店里的公用电话,联络上了小瑠的老家。
“喂,喂——”万幸的事,马上来接电话的是小瑠本人。
“那个,我是羽迫——”
“啊,晚上好——”比想象中还要开朗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我也松了一口气,“睡了没有?”
“还没,不要紧,有什么事吗?”
于是我就把她的生日聚会暨白井教授家访问之旅(学长擅自起的这个名字)说明了一下。
“啊,我去的,我去的,非常乐意。”
更加开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不要紧吗?”
“不要紧,正好。”
“正好?什么正好?”
“其实,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回学校了。”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但是,难得回老家一趟,没有任何借口才待了没几天就回去,肯定会惹爸爸生气,正在发愁该怎么办呢。”
“啊,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真的,真的是太好了。如果是白井老师的邀请的话,就算是你爸爸也没话可说吧。”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挂掉电话,把小瑠明天就会回来的意思告诉大家。从漂撇学长开始,大家面面相觑,“什么嘛,完全不用烦恼嘛。也就是说,关于小石头的事情解决了?”
“但是,她回老家的理由也不一定是跟这件事有关吧。”
“说是这么说啦——管他呢。详细事由到时候再问她本人就行了。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让教授失望了。一开始还担心到底会怎么样呢。这下松口气了。剩下的就是募集白井家之旅的参加者了。”
“等等,等一下,小漂,”高千责备道,“你到底想召集多少人?”
“多少人?也不一定,机会难得,总之越多越好咯。”
“你在说什么啊。老师的家又不是宾馆,准备在那里过夜的话,自然先确定一下人数比较好吧。现在在这里的就已经五个人了,把主角小瑠再加进来就六个人了,对于上门访问来说难道不觉得这个人数已经够了吗?”
“但是,教授说尽可能多叫点人来嘛。”
“说当然是这么说啦。招待客人的主人可没人会说什么上门访问有人数限制,超过上限敬谢不敏这种伤感情的话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这样的话,那就现在截止募集吧。”
“以备万一我再说一句,小漂,一定要在事前跟老师联络说明一共有六个人要登门造访。”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高千怎么变得像我老妈一样。”
“还不是因为某人像小孩子一样。”
“总之,就这么定了。”学长把围裙脱掉说道,“差不多该到我家去开喝了吧。”
小溪露出稍有疑惑的表情道:“高濑小姐,接下去怎么办呢?”
“恩?去呗,到这个人的家里去。但是要先回去一趟。”
“咦?为什么?”学长责问道,“为什么要特意先回去一趟?”
“反正肯定要喝到天亮吧?要回去换一套通宵也不要紧的衣服。而且,刚才某人不是说什么这种像小白脸一样的衣服嘛。”
“啊,这样的话,我也——”
小溪像影子一样跟着高千一起站了起来,看起来是想等会和高千一起去学长家吧。
“那么,各位,待会见。”
“哦!”
随着门口挂铃的响声,高千和小溪一起离开了。漂撇学长向匠仔挥了挥手。
“那么,我们也先行一步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一定会提议等一下匠仔吧。但是这天我改变了想法。留下准备关门的匠仔一个人在店里,我和学长一起离开了“I·L”
“那个,学长。”
跟在一边看着星空一遍哼着小曲,啪嗒啪嗒走着的学长身后,我轻声低语道。
“恩?怎么了?恩?怎么样了嘛?”
“我有点事想问一下。”
“什么事?到底什么事?那么认真。”
“刚才的事,你怎么想?”
“刚才的——是指刚才的哪件事?”
“小瑠是匠仔喜欢的那一型这事。”
“这……怎么突然之间问我怎么想……”
“总觉得无法释然啊。”
“为什么?”
“学长你就这么接受了啊?”
“什么接受不接受的啊,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吧。小瑠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让匠仔感到非常有魅力可一点都不奇怪
啊。而且,不说不像,一说起来,小瑠和药部小姐还真有点相像……”
“什么药部小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啦。”
我这带刺的口气,连我自己都惊呆了。学长也停下脚步,朝我呆呆的看着。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
“但是……”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但是,最初不是学长说的吗?”
“咦?我说了什么?”
“向高千建议带着匠仔一起去的不是学长你吗?”
……沉默。突然之间的沉默,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终于,啊地点了点头的学长,开始走了起来,我跟着他身后。
今年寒假的时候,高千回了一次老家。平时就算是长假也从来不回去而待在安槻的那个高千。
据说有必须回去一趟不可的事情要处理。详细情况我现在还是不知道,但是重要的是高千不是独自一人回去的。
高千是带着匠仔一起回去的。出于高千本人的意志。然后,等两个人回到安摫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改变了。
“学长也是这么想的吧。”
“喂喂。”苦笑着的学长,“话题不要那么跳跃啊。我到底对什么是怎么想的啊?”
“所以说,是说那两个人……”
“是指高千和匠仔的事啊。”
“一定……一定是这样的吧。”
学长沉默不语。
“那两个人……已经”
学长继续沉默地走着。
我追了上去。
“还是说,难道是我搞错了?”
“……谁知道呢。”学长终于开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学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就像小兔想的那样也有可能,或者说是你想太多了也有可能。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但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向高千建议带匠仔一起回去呢?”
“因为匠仔看上去很闲啊。”
我惊的差点没摔倒,“那、那个,我说啊,我是认真的在问你话诶……”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啊。那个时候高千好像确实独自一个人背负着对她来说过于沉重的东西。所以我才对她说如果要帮忙的话,就带着匠仔一起去吧。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有空的话,其实我是想自己去的啊。”
“学长……和高千一起?”
“对啊。”
“那么你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因为我没匠仔那么闲啊。”
骗人——差点顺口就叫了出来。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说这是在骗人。但是……
“看起来,学长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居然把和高千一起回老家的权利让给匠仔。”
“权利?喂喂,用这种词,又怎么了?我说,小兔啊,那时候高千是不是想带援军一起回去,周围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吧。说不定是想独自一个人回去。不对,如果是平时的她的话,一个人回去反而比较自然,难道不是吗?”
我答不上来。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无论有多么痛苦,绝对不把周围的人牵涉进来,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才是高千一直以来的处事方法。不过……
不过,就只有那次,她……
“无论如何都想叫你一起来——如果当时她能这么说的话,我二话不说就去了。但是她并没有这么说。所以,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我是这么说的:如果觉得果然带一个人一起去还是非常有必要的话,就拜托最清闲的那个家伙吧。高千听进到这个建议的时候,正好看到匠仔张着嘴在那睡着了。事情就是这样。”
“这……这听起来就好像是那个时侯她随便带个谁一起回去都行了嘛。”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非常不好,但是并没有不说出来的打算,“……至少,学长是这么想的吧,就算不是匠仔也无所谓之类的。”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学长的口气——只是口气而已,还是和往常一样,非常轻佻地说道,“当然,她本人是不是这么想的,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这一瞬间,我呆住了。就算想走也迈不开步子。紧紧盯着学长的侧脸,一步也迈不动。
“怎么了?”
说不定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吧。——带着这种悔恨感的疑惑逐渐涌上来,终于转变为确信,带着微热。
“……对不起。”
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喂喂。”露出苦笑的学长,恢复到了往常的带点轻浮的表情,“到底怎么了嘛?诶?你今晚可有点怪啊。”
“但是……”吸着鼻子,感到眼角好像有点泪水渗出来,“但是,但是,小瑠她……他……,怎么能这样。”
“你真是个小笨蛋啊。这关于异性的品味类型什么的,真的是需要这么认真考虑的问题吗?这不就是和天气一样吗?和天气。”
“……天气?”
“只是嘴上说说的那种轻松的话题啦。真要说的话,你自己又是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呢?”
“我吗?我的话……”
“说起来,以前一起喝酒的时候,曾经说到过这个话题吧。你好像是说‘我喜欢的是个子高高的。’”
这一下子可把我吓得不轻。从来没想到学长居然会记住这种八卦闲聊。个子高高的,有男人味的,也就是说,在场的男人里面没有我喜欢的类型。我曾经发表过这样的长篇演讲。说是说喝醉了,但是我记得当时我还是非常认真,确实这样的条件没有任何意义。想起这件事来,我脸红的像火烧。或许是学长察觉到要是再这么继续重复我当时说的话的话,我会忍不住叫出声来吧,说到这里学长就停住不说了。
“对吧?就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是说:我的萌点就是这个样子的,这种想法谁都会有,也不算什么蠢话。但是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人类可不是那么单纯的生物。如果真的喜欢上了的话,和这种想法就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了。明明已经喜欢上了,但是,不对,这个人和自己理想的类型差的太远了,所以又变得讨厌这个人了。真的会有人有这种想法吗?真的有的话这家伙只能是个蠢货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的蠢货。”
“不要想太多啦。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是人类在想的多的时候总是会想地很多的啦,少女啊,尽情地烦恼吧。”
啪地一下,被学长拍了下肩头,终于可以迈开步子了。
“……结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什么?”
“关于高千的事,她回老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谁知道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匠仔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学长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当然关心啦,而且是非常非常关心。”
“真的吗?”我终于笑了,终于又能够这么笑着吐学长的槽了,“总觉得,完全看不出来呢。”
“喂喂,这可真是伤人心啊。就算是我,也有不输给常人的好奇心啊。但是,千万不能去问他们本人哦。如果他们想告诉我们的话,就算不问,总有一天会主动告诉我们的。”
“总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啊?”
从结论上来说,这“总有一天”终究没有到来。至少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到来。
“说不定就是明天,又说不定要等到十年后吧。”
“十年后……十年后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常见面啊。”
说起来,大家——不对,是高千那时候到底会不会还在安槻啊。
“这只有老天才知道吧。”
“……就连小溪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呢。”
“啊?”
“突然改变话题真有点对不起——关于那个,学长觉得她是认真的吗?”
“关于她和高千?谁知道呢,这才是真正的连我都不知道啊。至少她对高千抱有好感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这样。但是这个好感,到底是到达了哪个次元的好感呢?这一点完全不清楚呢。有的时候看上去仅仅只是一种憧憬,以一种有点像小孩子撒娇一样的形式表现出来。有的时候又感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总觉得有点无法理解呢。”
本来想说有时候又觉得好像是因为有什么理由而假装自己的是同性恋的样子,终究没有说出口。感觉说出来的话,会变得很复杂的样子。讨论点会发展到但是她看上去并不像是讨厌男人的样子嘛什么的,搞的无法收拾。
“说不定她本人是认真的呢。看上去,她已经有点像是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高千的身边的了呢。”
“确实是这样呢……有点担心。”
“话说,小兔啊,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啊?”
“但是,如果就这样的话——”
如果就这样的话,小溪总有一天会迎来失恋的命运啊,本来想这么说的,果然还是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然后。
变得有点痛苦。
想说点什么。
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好像在等我的下一句话,暂时沉默不语走着的学长,终于耸了耸肩,用滑稽的声音说到。
“年轻真好啊。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尽情地烦恼吧——咦?”
学长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我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前面就能看到学长的家了,他那辆白色的二手轿车就停在那里。在轿车旁边伫立着一个细长的女性的侧影。背着个大包,地上还放着一个手提箱。就好像是刚刚从国外旅行回来一样。
察觉到我和学长接近的她向我们挥着手。
那是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