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几桩凶杀案之外,路易斯告诉我,还有一部分会员其实可能也死于谋杀,只是故意布置成自杀或意外死亡的样子。他从内侧胸前口袋掏出两份名单,打开来给我看。一份是十四个还活着的俱乐部会员名单,以姓氏的字母顺序排列,还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另一份则是死亡名单——包括霍默·钱普尼在内总共有十七个人,照死亡顺序排列,每个人后面都有假设的死亡原因。
我看完了两份名单,喝了点咖啡,看着桌子对面的路易斯。我说:“我不知道你心里面认为我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你只是想找人询问一下,我能说的就是这样。你们俱乐部会员的死亡率非常高,对我来说,这么高比例的数字,一定不光是疾病引起的。所有的自杀都很可能是假的,大部分的意外死亡也可能是。甚至些看起来很自然的死亡,也可能是伪装的凶杀案。这个因为呕吐而呛死的人,就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天哪,怎么可能?”
“首先让被害人昏迷,在他脸上蒙一个枕头或毛巾,引起他呕吐时,继续蒙着。有一种皮下注射的催吐剂,不过要是有人聪明地知道要验尸的话,可能有些证据会暴露出来。用膝盖往他的胃顶一下也同样有效。被害人想吐又没地方吐,很自然就会喘气,把东西吸进肺里。用这种方式轻易就可以解决一个酒鬼,你只要等着他昏迷熟睡就行了。酒醉的人会有呕吐呛死的倾向,所以这种意外死亡非常合理。”
“听起来非常邪恶。”
“我想是的。六十年代中期,有个参议员就是这样死的,当时盛传他是被暗杀的,刺客来源的说法从古巴到中央情报局都有,就看说的人是谁。不过当时肯尼迪总统刚被暗杀没多久,每个公众人物死亡都会引起谣言和阴谋的传闻。要是有哪个知名政客死于老年痴呆症,你就会听说是什么阴谋团体在他的早餐玉米片里面掺了铝盐。”
“我记得。”他深吸了口气,“我想过埃迪·绍伯的死也许有复杂的内情,但是不知道方法可能会那么简单。”
“同样,他们也可能只是死于表面的原因而已。”
“意外死亡。”
“对。”
“但另一方面,你又觉得我关心这件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觉得这件事值得调查一下。”
“你愿意接受这个调查工作吗?”
我知道他会提出这个问题,而我也已经准备好答案了。“如果事情如你所想,”我说,“那么你面对的是一个连续杀人犯,他有高度的耐心和组织能力。这不是那种四海为家的流浪汉,喝醉了酒随便挑个街头女郎分尸,再沿着公路乱撒尸块。他挑选特定的人,伺机下手。他可能杀了八个人,甚至更多。
“这一切都值得进行一个彻底的调查,而我只有一个人而已。如果这是纽约市警局的案子,他们会调动一大批人手去办案。”
“你认为我应该去跟警方报案?”
“如果这是一个理想世界,是的。但在真实世界,我想他们只会敷衍你一下。依照官僚体系的运作方式,没有警察会想接这种烫手山芋。这个案子的疯狂罪行根本很难提起诉讼,而且某些罪行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如果我以前当警察时,接到这种案子,我一定会找各种理由丢进档案柜里,让它自生自灭。”我啜了口咖啡,“如果你真想找警方来接这个案子,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新闻媒体。”
“什么意思?”
“只要把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透露几个热心的记者。这些事情本身就太有新闻价值了,你再透露出几个名人给那些狗仔队,事情会闹得更大。那份在世会员的名单上,有个住在商业街的雷蒙德·格鲁利奥,那是个律师吧?”
“是的,是辩护律师。”
“通常媒体会称之为‘引起争议的辩护律师’。如果你跑去跟警方说‘硬汉雷蒙德’在一份谋杀名单上,十之八九的警察只会跑去找他,请他喝杯酒,祝他好运。可是如果你告诉记者,你就能换来一大堆报道。”
他皱起眉。“把这件事情公开,”他说,“我想会让我非常困扰。”
“我也这么想。”
“如果我怀疑的事情是真的,如果真有个杀人犯在追踪我们,慢慢削减我们的人数,那么我会尽一切可能阻止他。必要的话,就算去上收视率第一名的欧普拉谈话秀也在所不惜。”
“我想不会闹到那种地步的。”
“但如果我只是对一个统计学上的巧合反应过度,那么,不必要的破坏俱乐部的隐私就太可惜了。而且招来这样的注意是我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雷蒙德·格鲁利奥可能会认为‘不受欢迎的注意’只是一个辩护时的字眼。”我说,“而你们最多的损失也不过就是如此。你还是得下一个艰难的决定。想得到全面调查的最快方式,就是找个记者来,把你刚才告诉我的故事说一遍。我猜想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吸引全国性新闻媒体的注意,四十八小时之内警方就会成立专案小组。由于死者跨越好几个州,加上又有连续杀人狂,要是媒体炒作得当,甚至可能有联邦调查局介入。”
“听起来开始像个闹剧了。”
“嗯,如果你雇用我,规模当然小多了。我连个私家侦探的执照都没有,更别说对高层有什么影响力。我能发动的任何调查都要缓慢得多,而且也不知道会花掉多少工作时间。你跟任何会员讨论过这件事情吗?”
“我还没跟任何人提过只字片语。”
“真的?想不到。我还以为……哦。”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个俱乐部不是那种真正的秘密团体,不过我们都保密不向别人提起。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握住那杯白兰地。“所以要是真有个杀手,”他淡淡地说,“几乎可以确定,一定就在我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