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睿话还没全说完, 池姝萱已经忍不住冲到他面前抬手要往他脸上抽去,被姜睿一把抓住手腕硬生生地格挡了下来。
姜睿红着眼阴鸷道, “你想打我?为了这个小畜生?呵,你还当从前吗,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池姝萱挣了好几下才挣开儿子的钳制,捂着手腕差点摔倒,当对上姜睿眼中的恨意时,面上立时现出深切的悲凉和恍然来。
始终处在风暴中心的纪悄却对此依旧维持着无悲无喜的表情,好像刚才姜睿的一番话骂得根本不是他一样,可是纪悄究竟有没有把这些听进去, 只有他自己明白。纪悄不想看他们那副各执一词剑拔弩张地模样, 他起身, 在姜睿和池姝萱的瞪视下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 不顾姜睿在身后又响起地一连串辱骂声。
“纪悄……你要是男人就别这么婆婆妈妈,成天做出那副可怜样儿给谁看呢,你要死就死远点, 别把别人都一起拖下水, 旁人没你命那么硬……”
纪悄沿着楼梯向下,将那些刺耳的言语慢慢甩在了身后。
出了小区,他没有坐车, 仍是沿着街道不停地往前走, 走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漫无目的,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忽然瞥到不远处的一家店面,纪悄茫然地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家私房菜会馆,相比于左右两旁霓虹闪烁的店家招牌显得格外朴素, 可是纪悄知道它的内部装修有多考究,服务人员有多地道,食物的滋味有多美妙。
最好吃的有红豆汤圆,豆沙汤圆,鲜肉水饺,白菜水饺……
他就这么站在马路对面盯着店门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什么时候天都黑了也不知道。
……
纪悄才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阎澄担心的脸出现在了门背后,“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纪悄边往厨房走,边轻道,“买了点东西。”
阎澄见他手里提着好几个纸袋,里面有各类熟菜和生鲜食品,显然是去了超市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随在后面道,“怎么不叫我陪你,东西那么多。”
纪悄摇摇头,“你出去吧,我很快就好。”
阎澄见纪悄表情没了之前那般沉郁晦暗,又听他愿意和自己对话,还买了这么多吃的,心内也跟着轻了起来,嘴角带了笑,忍不住从后面环住纪悄的腰,将脸颊和他贴在一起。
阎澄说,“下周我可以休息两天,我已经找到一家愿意参与代理的企业了,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月应该可以返还一部分的本金,到时候我们的生活就没那么困难了,我去订家餐厅,上午先去陪你看你爸爸,接着就去那里吃饭,好吗?”
阎澄的体温一直是如火般温热的,紧挨着吹了一整天冷风的纪悄,让纪悄从他身上汲取了不少温暖,纪悄挑拣着手里的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微微笑了一下。
纪悄笑起来其实很漂亮,会让他的眉眼在一瞬间褪去终日覆盖其上的阴郁,显得整张脸都跟着清明通透起来,但是他却很少笑,哪怕他和阎澄在最快乐最自由的那段日子里纪悄也很少会有笑容,只是脸上的冷意淡了不少而已,但是阎澄大部分时候还是能感觉得出纪悄的心情,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就好像现在,纪悄虽然笑了,但是阎澄知道他并不如表面上所展现的愉悦。
阎澄心头一沉,刚要询问,他的手机在此时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阎澄本不想理睬,但发现纪悄也回过头怔怔地望着那个手机,阎澄只有放开他走了过去,而看到来电号码时,阎澄一个犹豫,还是接通了电话。
纪悄回过头把菜用清水洗了放上案板,听着阎澄在客厅轻声交谈的声音。
“嗯……可以啊,今天吗?今天大概没空……周末的话,后天吧……后天晚上,嗯,约在……到时候我去接你好了……嗯,就这样。”
纪悄拿着刀的手微微一重,一不小心就切破了手指,猩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他一声不吭,只默默地打开水龙头,看着冰水一点点把指尖的颜色全部抹去,只留下有些狰狞的新鲜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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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那天纪悄又在户外和网上继续找工作,终于找到一家寻求英语文稿翻译的兼职,工资按份数结,翻译要求比较业余,纪悄看了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和人家交流过后立马就开始了。
他用了整天的时间就做完了两份,那边也很爽快,验收之后就给他打来了一百元钱,纪悄看着自己已近干涸的账户上终于又有了些微波澜,拥堵多日的心绪也稍稍松缓了些,不过他一回头就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了,而阎澄还没有回来。
纪悄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翻译文稿也附带校对,对于精神和眼睛都很伤,一下子对着屏幕七、八个小时一动不动,纪悄明显觉得非常疲惫,他洗了个澡,打算先上床休息,哪怕睡不着也总好过呆坐着强,如果可以,明天再接两份吧,纪悄这样想。
正打算关床头灯,忽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会来电?
纪悄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微顿过后,接了起来。
那头先是一片吵杂,接着传来一个男声问,“你是叫纪悄吗?”
纪悄“嗯”了一声。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阎澄的人?
他被人打破了头,身上也受了伤,现在正在中心医院急诊室,你过来看下他吧。
纪悄坐着出租往医院赶的时候,脑海中还在反复回荡着这两句话。
一下车他就飞奔着进门,询问了一圈的护士后终于在急症室一角的其中一个病床上看见了脑袋被牢牢包扎着昏沉不醒的阎澄,他的脸上和前襟都带着大片深红色的血迹,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狼狈可怜,初看真险些认不出来。
一边还站着两个警察,见纪悄立在病床边不说话便走了过来。
“你是这孩子的亲属吗?”
纪悄点点头,“他……怎么回事?”
“打架斗殴,被一群人围追堵截,目前事件原因还需要调差,等他醒了,要给他做一下询问的笔录,你再留一下别的联系方法,家庭住址,到时候我们会再来的。”
警察说完,又走到另一个布幕围成的隔间里把这话又说了一遍,纪悄透过隐约的缝隙这才看见里面还躺了一人,这人和阎澄一样没有醒,不过头脸干净完好,看不出有哪里伤了,她正是新闻系的沈岚茜。而一边则站着两位和她很像的人,应该是沈岚茜的父母。
医生过来给阎澄检查,纪悄收回目光忙问情况如何。
医生说,“脑袋被人用铁棒抡了两下,口子有近八公分长,失血过多,伤口已经缝合了,身体各部分也有些软组织挫伤,目前生命体征比较平稳,不过不排除有后续什么问题,所以还需要做一些全面的检查,最好留院休养,不建议离开。”
医生公式化的说完,又给阎澄做了番检查,就让纪悄去办住院手续。
纪悄愣了片刻,才迈步朝挂号处走去。挂号窗口边有现成的ATM机,纪悄走之前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包括阎澄的,现在一张张放进去查看,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勉强才凑够了刚花掉的检查费用、住院费和押金。
可是明天还有检查,随时随地还有别的药要用,加上阎澄的生活费、餐费,要去哪里找?
纪悄默默地把钱交了,那边护士手脚也算利落,立刻给阎澄转了病房,不过当然是最普通的那种,六人一间的,里面不少都是硬伤进来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纪悄一进去就看见靠门边有个缺了条腿的正在哎哎叫痛,那声音简直比杀猪的还难听,最里头的则也是和阎澄一样刚进来的,好像被人砍得,大腿那儿全裹着绷带,腰腹处的血迹都没擦干净,湿了整条裤子,把床单都染得绯红点点,看着特别渗人。
纪悄又回头去看阎澄,他同样也是一脸血,在旁人眼里大概和这些伤者没什么两样吧。
纪悄拿出纸巾沾湿了,一点点先给阎澄把脸上黏糊的血块擦干净了些,然后看他没有醒的迹象,这才赶回家给他拿衣服和生活用品,摸摸口袋还有三十块钱车费,正好到家,可是再回医院的时候,纪悄已经身无分文了。
他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半点钱,值钱的除了他那台老旧的笔记本外也就纪悄身上戴的两串东西了,可是二手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要,纪悄也……不会卖。
他就这么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一片黢黑的夜色发了半晌的呆,一番挣扎后,纪悄终于拿起了电话。
叫了车重新回到医院,熟悉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纪悄下来,荆瑶迎了上去。
见到她贴心地拿出钱包付了出租车的钱,纪悄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尴尬和无地自容来。
“抱歉……这么晚还麻烦你。”话再艰难,也要说。
他在U市实在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阎澄认识的那些人都在A市,目前公司的合作伙伴纪悄也和他们没有联系,大学同学靠不住,池家的那几个纪悄没脸开口,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荆瑶可以帮忙了。
而从毕业到现在,两人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这才多久,荆瑶再看到纪悄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滋味,眼下那颓废疲惫的人还是往日那波澜不惊的少年吗?曾经纪悄哪怕阴郁沉默,但是他自有其支撑着的气质,尽管这种气质常常会使人误会为清高傲慢,但这也可体现出纪悄不同于一般的精神和态度,绝不是面前那仿佛被世事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荆瑶心头一震,开口的声音竟带着些不自觉地颤抖。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所以终于可以告知下啦:
前方高能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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