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直到出门上了车,叶谙都还没平复下来,心口那处跳动声急促。
脸上热度久久未散,她靠着座椅,冷静片刻,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忍不住暗暗吐槽……
这男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呢?
她抬眼,望向车窗外,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突然浮起一丝恍惚。
落日西斜,金色的光穿过道旁花木,漂浮在半空,将画面晕染得模糊,如同风景旧照。
到聚餐的地点时,夜幕已经降下。
华灯初上,星星点点。
叶谙推开车门下车,抬头看了看眼前闪烁的店名,眼底映入一片斑斓。
她最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将头发撩到肩后,下巴微扬,挺直腰背,踩着高跟鞋气场十足地往前走去。
红色裙摆被风拂起,如火烧在夜色中,张扬夺目。
包厢内,工作室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大家围着一张桌子,说说笑笑,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倒酒。
鞋跟叩地的声音响起,叶谙一进门,许多道目光便齐刷刷转向了门口处。
灯下身影娉婷,一袭红裙摇曳,精致漂亮的脸上,流光潋滟,让人想起皓月初升,顷刻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叶谙微微笑着走近,冲项泉打了声招呼,在施双双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下。
众人安静了一瞬。
项泉看见她这副恨不得艳压四方的打扮,脸上闪过一丝愣怔,有些摸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施双双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凑到她面前,兴奋地小声道:“你今天是打算搞个大新闻吗?”
叶谙长睫轻抬,笑而不语。
在座大多数人都围观过网上的爆料,私下里也偷偷八卦过,所以此时看见她,各自的眼神都透着微妙。
叶谙扫视一圈,掠过各人的反应,目光最后在斜对面的两个女生身上顿了顿……正是那天在厕所八卦她被潜规则的那两位。
两人撞上她的视线,眼神躲闪,略微有些不自在。
叶谙收回目光,随手理了理裙子。
“谙谙,你这条裙子好漂亮啊!”
后期组一个娃娃脸的妹子艳羡道。
旁边的男生乐呵呵接过话:“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漂亮,要不怎么说是咱们工作室的门面担当呢?”
妹子转过脸,鼓起眼睛瞪他:“我又没说人不漂亮,你瞎插什么嘴?”
男生立马十分有求生欲地举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闭麦!”
登时,哄堂大笑。
叶谙也笑了笑,抬手拢了下头发,露出一个有些娇羞的表情,说:“是吗?
我老公专门请设计师替我订制的。”
众人原本都在嬉笑,倏地集体消了声,还有正在喝水的人被呛到。
项泉也一愣,抬眼向她这边。
一桌人,只有早已知晓一切的施双双尚还淡定。
“老公?
你结婚了啊?”
最后还是娃娃脸的妹子先出声,语气惊讶。
“是啊。”
叶谙红唇微抿,假装不经意将左手搁到桌面光亮处,另一只手轻轻转了下无名指上的婚戒。
明亮的灯光下,十指纤细素净,莹白如玉,指间一枚戒指精致,镶嵌的钻石折射出瑰丽耀眼的碎光。
众人都被这不动声色的炫耀闪了下眼。
“我记得谙谙姐年初还单身啊,是我记错了吗?”
另一人茫然道。
项泉从惊愣中回神,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叶谙微微一笑:“之前我不是请了个长假么,就是那时候。”
好一会儿,大家才勉强消化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先前说要闭麦的男生一脸愁苦地抚额长叹:“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
立刻有人接话道:“说得好像你有过机会一样!”
众人又是一阵笑。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后期妹子看着叶谙指间的戒指再次露出了艳羡的神情:“你手上的婚戒也好漂亮啊!”
叶谙低头瞥了眼,抿唇一笑:“我老公挑的,那位设计师一般只接指定客户的单子,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后期妹子立马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肯定很贵……”
叶谙风淡云轻接话:“不是很贵,也就几百万吧。”
众人:“……”
也就几百万,呵呵。
话题打开了,很快又有人好奇问:“谙谙,你跟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啊?”
叶谙再度摆出甜蜜羞涩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天啦,好浪漫啊!那他是不是长得很帅?”
叶谙唇角含笑,暗中在桌子底下戳了一下施双双,冲她使了个眼色。
施双双愣了愣,很快意会过来,一脸兴奋地道:“这个你们可以问我,谙谙的老公我见过!长得又高又帅,跟杂志上的男模一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而且还是位豪门公子,特别会宠人!对谙谙可宝贝了!这次跟烜梦的合作,就是她老公帮的忙……”
她说得眉飞色舞。
叶谙弯了弯唇,心道:又高又帅是真的,特别会宠人就算了,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听到这里,项泉终于明白了她今晚闹这么一出的目的。
她是要让谣言从根源上断掉。
不过……她那个老公居然能让袁禾亲自出面,到底是哪号人物?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是叶谙的主场,在得知她嫁入豪门之后,原本私下里议论她的人纷纷献起殷勤来,还热情高涨地敬酒。
叶谙也没端着,该配合配合该开玩笑开玩笑,明里暗里都在传达一个信息:她结婚了,老公高富帅,什么包养潜规则,都是扯犊子!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夹杂着欢笑声,荡出老远。
酒足饭饱后,众人又嚷嚷着要去唱歌。
叶谙喝得有点晕乎,撑着桌子起身,佯装看了眼手机,说:“我老公刚发了消息,让我早点回家,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有人道:“谙谙姐,你这是公然撒狗粮啊!”
叶谙笑笑,转头冲项泉道:“那我先走了?”
项泉也喝了不少,面色通红,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说:“一起出去吧。”
众人嘻嘻哈哈出了餐厅大门,还没下台阶,就见一辆迈巴赫停在了前面不远处。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车内光线昏暗,从外面看,分辨不出到底有没有人。
“我老公来接我了,拜拜……”
叶谙唇角一扬,挥挥手,转身朝前走去。
灯火绮丽下,红色身影张扬夺目,高跟鞋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远,愣是弄出了走红毯的气势。
今晚最后的高光一幕,在众人的瞩目中,圆满结束。
叶谙自我感觉良好,一下都没回头,直到上了车关上车门才松懈下来。
她扶了扶昏沉的头,瘫软在座椅上,轻轻舒了口气。
原来装逼打脸,也是件费力的活儿。
身侧位置上,空无一人。
谢朔果然没有来。
叶谙心底闪过一丝失落,抬眸望向车窗外。
夜景繁华,灯火明明灭灭,让人有种恍惚感。
过了一会儿,她靠着椅背,慢慢合上了眼。
车子驶上高架,灯光飞快掠过,像电影帧数。
……
这一路,叶谙睡得有点沉,到家了被司机叫醒,都还有点迷糊。
她下车,脚步踉跄地往里走,迎面撞上准备去休息的周姨。
“夫人,你喝酒了?”
周姨见她面色酡红,身形不稳,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没事!”
叶谙摆摆手,努力站直了,“我就是在车上睡久了,有点头晕。”
“我去煮碗醒酒汤。”
周姨不放心,转身想去厨房,被叶谙阻止:“不用,等会儿我自己泡杯茶就好……”她往楼上掠了一眼,“我出门之后,没发生什么事吧?”
见她口齿还算清晰,周姨没再坚持,说道:“没有,一切都好。”
叶谙点点头,打算上楼。
周姨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大少爷吃完晚饭,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还问了句几点了,好像想出门。”
叶谙微微一愣:他这是动摇了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既然动摇了,干吗不干脆动摇到底?
一个大男人,真够别扭的。
叶谙唇角微翘,心情愉悦地上了楼。
从客厅到卧室,灯火通明。
谢朔如往常一样,在他钟爱的沙发上坐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谙看着他,忽然忍不住噗噗一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尊望妻石?”
她脚下踉跄,摇摇晃晃往前栽倒,手搭上他肩头。
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尾调绵长,谢朔蹙起眉头:“喝多了?”
叶谙搭着他的肩,倒坐在一旁,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比出一个表示“一点”的手势,歪着脑袋:“还好,就比正常水平多出了那么一丢丢。”
灯光落在她脸上,晕开一片红霞。
谢朔眉头蹙得更深了。
叶谙软绵绵往他身上一靠,睁大眼睛端详着他,微醺的眸子水光潋滟,隐约含了一丝恍惚。
她忽然伸手,去抚他紧蹙的眉头:“还不高兴呢?”
指尖触上来,谢朔下意识避了避,抬手捉住。
掌心被硬物硌到,他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婚戒。
她还戴着婚戒?
叶谙被他捉住手,也不挣扎,只弯着眉眼笑嘻嘻道:“别不高兴了,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谢朔确定她是喝多了,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的手拿开,没有搭理她。
“我唱歌很好听的,不骗你……”
叶谙攀着他的肩,不太稳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去了另一个房间。
不一会儿,她抱了把吉他回来,左右瞅了瞅,没发现小凳子或者坐垫之类的东西,索性脱掉鞋,直接坐到了谢朔前面的地毯上。
红色裙摆铺陈在地,她抱着吉他,微微侧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起来。
夜深人静,灯光温柔洒落,淡淡的辉泽覆了她一身,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仿佛开了几倍的滤镜。
谢朔自然是看不见眼前画面的,但他听到了吉他声,是他不熟悉的曲调,轻快、悠扬。
前奏过后,响起女孩子的轻哼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轻哼结束,歌声终于响起,干净清澈的嗓音,不疾不徐地飘入耳中。
像春阳洗过葱茏草木,月华漫过指尖心上,万物从蛰伏中苏醒,愀然生长。
歌词走文艺清新风格,透着青葱年少的气息。
谢朔静静坐着,明明眼前是无边黑暗,他却恍惚看见了春日的草坪,晴空风暖,少女沐浴着阳光,轻声哼唱。
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涟漪轻起。
两人结婚以来,他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对她的一切都不屑于关心。
可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看一看,她的模样。
叶谙低垂着眼睫,边弹边唱,神情专注,像是沉浸在了旧日的时光里。
她连唱了两首,才停下来,抱着吉他起身,眼中神采奕奕,显得有些亢奋:“怎么样,还可以吧?”
谢朔仍旧沉默,未予置评。
叶谙也不生气,将吉他小心放到一旁,转身在谢朔身侧坐下。
她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脸上红晕未褪,人紧偎着他,几乎趴在了他怀里。
“你知道吗?
我大学的时候,有人说我以后会成为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手;还有人说,我以后会成为娱乐圈的一线明星……可结果呢,我去了幕后配音,一个都没中……”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很多事都说不准的……”她扒着他的肩,仰起脸看他,清亮的眼底只映着他一个人,里头依稀隐藏着极深的眷恋,“所以,你别总是皱着眉头,说不定哪天你的眼睛又好起来了呢?”
“就算万一……不也还有我陪着你吗?”
嗓音轻若呢喃,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下颌处,谢朔眼睫微微动了一下,难得没有嫌弃地将她扒拉开。
“你要开心一点啊……”她轻声道,脑袋在他肩窝蹭了蹭,猫儿一样。
谢朔神情微怔。
细软的发丝拂过肩颈,肩窝处一团暖热。
他闻到她发间清香,随后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叶谙将他的手捧起来,灯光下指骨修长干净,宛如美玉,养眼得很。
叶谙看着看着,忽然道:“你的指甲有点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谢朔:“……”
旖旎气氛瞬间全无。
谢朔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给他打理这种小事,一会儿梳头发一会儿刮胡子,现在又想着剪指甲。
叶谙放下他的手,兴奋地起身,打算去拿指甲钳,突然想到什么,又坐下了。
“不行不行,我妈说过,晚上剪指甲,记性会变得不好,还是明天早上起来再帮你剪吧。”
谢朔:……
她脑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
“对了,我之前说要帮你刮胡子的!”
叶谙只消停了一秒,又重新兴奋起来,趴到他肩头去看他的下巴,“你胡子长出来没?”
谢朔还来不及反应,下巴就被她摸了个遍。
“不扎手,还没长出来。”
她的语气有点儿失望,“怎么不长快一点呀!”
谢朔面无表情,脸色隐隐发黑。
叶谙仰脸看着他,自顾自又道:“我小的时候有个娃娃,我可喜欢她了,每天都要给她梳头发,穿衣服,画眉毛,不过她是女孩子,不用刮胡子,她也不长指甲……”
“……”
谢朔的脸色彻底黑了。
“叶谙。”
他终于开口。
这还是叶谙头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由有点迷糊:“嗯?”
“去洗澡。”
冷冰冰三个字,像是忍无可忍。
叶谙摇摇头:“你先洗。”
谢朔蹙眉:“我去客卧。”
叶谙还是摇头,语气中带了一丝执拗:“不行,我得在外面等着你洗,不然万一你不小心摔了,或者磕了碰了,没个人在,很危险的……”
听到这句,谢朔微微一怔。
原来,她每晚守在外面,是这个原因。
“我……去帮你拿睡衣。”
叶谙说着,攀着他的肩从沙发上起身,刚要迈开脚,忽然酒劲上头,站立不稳,又往后倒去。
这一倒,恰好倒在了谢朔的身上。
谢朔被砸了个正着,鼻尖擦过她后颈,闻到一股幽香。
他看不见,只感觉她在腿上动来动去,不安分得很。
“别乱动!”
他忽然抬手按住她,眉头紧皱。
腰被一只大掌扣住,耳后鼻息温热,似乎比平时急促了些。
叶谙乖乖停下了,坐在他怀里,神情懵懂。
谢朔将手往上挪,摸索着揽上她的肩,没有布料遮挡,触手肌肤温热。
大约是懒得跟醉鬼计较,他难得没粗暴地将她推开,而是好脾气地揽着她起身,扶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叶谙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纤白的手指蜷紧,将布料抓出褶皱。
她仰起脸,视线恰好对上他光洁的下颌和隆起的喉结,干净利落的线条滑入领口内。
这样的角度,看着格外性感。
酒精在脑内作祟,眼前灯影迷离。
人像是置身梦中,神思混沌,她眯了眯眼,忽然按捺不住,直接对着他的喉结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