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制暴的钟跃民。秦岭说,生活对于钟跃民来说,是只有过程而没有目的,他 在品尝各种人生的滋味,连坐监狱都可能成为他人生的资本。牢房中的血腥格斗,强悍的对 手熊瞎子。格斗高手宁伟徒手连伤十几人……
张海洋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是个刚从警官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叫魏虹。魏虹刚被分配到刑警 队时,张海洋刚好被提为副队长,因为老队长升任副局长,以前的副队长被扶了正。张
海洋 在部队就是正营职,是有级别的二线干部,所以被提为副队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初到刑警队的新刑警都要由老刑警带一段时间才能独立工作,因此张海洋毫不客气地把魏虹 收为徒弟,他从魏虹报到的那天起就动了心思。张海洋三十多年来还没正经交过女朋友,在 部队时是没机会,转业以后别人也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但都没谈成,主要是人家不干,那 几个姑娘都很实际,认为他当个普通刑警没有多大出息,弄得张海洋灰头土脸的。这一次总 算老天开眼,把个漂亮的女大学生送到他面前,他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了。
张海洋老老实实给魏虹当了两个月的师傅,到了第三个月头上,就频频向女徒弟发起攻击了 。为这件事,他还专门找过钟跃民,他认定钟跃民是个寻花问柳的老手。
钟跃民果然经验老道,他问清楚了魏虹的文化背景,然后告诉张海洋,这类妞儿好蒙,稍微 给她点儿浪漫就可以了,你就往白马王子那路数上装就行了。
张海洋听得一头雾水,白马王子是他妈的装出来的么,浪漫,怎么个浪漫法儿?总得有点儿 具体操作呀。
钟跃民不耐烦了,说你这个人怎么有点儿弱智?怪不得连个老婆都找不着,女人要的是个氛 围,你送她一束花儿就行了。
张海洋觉得钟跃民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送花儿算得上是个高招儿。他忙问钟跃民哪里有花 店,钟跃民正急着要走,便没好气地说,到公园掐去……
张海洋当然没敢到公园去掐花儿,他找到一个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趁魏虹感冒休病假时 送去,果然,魏虹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效果非常好,张海洋大受鼓舞,准备趁热打铁继续 进攻,不过下一步该如何走,他还想和钟跃民再商量一下,等他再找钟跃民时,这家伙却不 见了,哪儿去了?进去了。就住在张海洋所在的分局看守所里。
这是钟跃民在看守所里度过的笫一个夜晚,牢房里的人都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钟跃民靠 墙坐着,他解开衣服检查自己的伤势,发现身上布满青紫色的伤痕,他轻轻地按摩着受伤处 ,时时疼得丝丝地哈凉气。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角的水池边,又吐出一口血水。他 知道自己的伤不算重,顶多是些皮肉伤,内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胃里不太舒服,可能是溃 疡面又出血了,挨打的时候,他护住了所有的要害部位。他只是觉得有些窝火,这辈子还没 人敢这么揍过他。
假装睡着的老白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着钟跃民的举动,钟跃民在水笼头那里洗了把脸 ,又爬回自己的铺位。老白毛悄悄伸出手碰碰他,钟跃民看着他。老白毛向他伸出大姆指, 钟跃民轻轻拍拍老白毛的手背,表示谢意。
老白毛把嘴伸到钟跃民耳边耳语:"小伙子,没事儿吧?"
钟跃民小声说:"没事儿,皮肉伤,胃里有点儿出血,没关系,我本来有胃溃疡的毛病,谢 谢你,老先生。"
"小伙子,忍了吧,这些人心毒手狠,别跟他们顶,会吃亏的。"
钟跃民点点头:"我知道,老先生,您睡吧。"
不远处的迟宝强翻了个身,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注视着他们。
钟跃民被捕的消息在朋友们中间引起轩然大波,最着急的当然还是周晓白,她特地请了几天 假,托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关系。她所在的内科有个刚从军医大分配来的女医生,这姑娘的男 朋友是检察院的检察官,周晓白从这位检察官嘴里了解了钟跃民的案情。检察官认为,钟跃 民的案子很简单,关键就是那五十万元公款,如果能还上,他顶多是个免于起诉的问题。周 晓白听了检察官的分析,她心里略微踏实了些,钟跃民没有别的问题,只是钱的事情,这使 她颇感欣慰,但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五十万元可不是小数儿,到哪儿去找这么多钱?
周晓白把郑桐夫妇和张海洋都约到自己家,想和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能凑多少钱,谁知这些 人都是清一色的穷光蛋,大家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基本上是挣多少花多少。
袁军这时才想起自家的存折,他在抽屉里胡乱翻着,一边问周晓白∶"咱们还有多少钱?"
周晓白没好气地回答:"你才想起来?咱们的存款连一万元都不到。"
郑桐叹气道:"我们也是,真是穷到一块儿去了,我算了一下,咱们的朋友里就没一个有钱 的。"
袁军丧气地说:"唉,想得头疼,真想不出办法。"
周晓白说:"那也得想,跃民还在里面呢,也不知受什么罪。"
袁军发火道:"你唠叨什么,就会埋怨,你倒想个办法呀?"
周晓白站起来:"你冲我嚷嚷什么,谁让你是男的呢?"
"男的怎么啦,男的就该倒霉?哼,跃民就是瞎了眼,栽到一个女人手里。"
"袁军,你给我说清楚,少在这儿含沙射影,事情是宁伟引起的,不是女人,再说了,我又 不是那个何眉,你冲我发什么火?"
"我不跟你说,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呢,袁军,你今天总算露出真实嘴脸来了,你要看我不顺眼,你早说呀,不
想 过了就给我滚。"
郑桐息事宁人地劝道:"行啦、行啦,都少说几句,袁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晓白是个女 人,你怎么能当着女人的面指桑骂槐的说女人不好?你犯不上跟女人一般见识嘛。晓白,我 也得说你几句,两口子过日子吵几句嘴是正常的,不能动不动就让男人滚,真滚了你怎么办 ,那不就守寡了吗?"
周晓白心里正有气,她一听有人教训自己就火了,于是怒火便向郑桐倾泻过去:"我们俩吵 架关你什么事?我乐意守寡,你管得着么?我告诉你,少在我这儿指手划脚,你先把自己的 老婆管好再说。"
蒋碧云不爱听了:"哟,晓白,你怎么把我也捎上啦?什么叫把自己老婆管好再说,我怎么 啦,偷人了是怎么着?"
袁军也无名火起:"郑桐,我最烦你这种人,要主意没有,就会火上浇油,有能耐你想出个 好办法来,要不怎么说你是臭知识分子呢。"
郑桐也来了气:"嘿,怎么都冲我来啦,我说什么啦?袁军,咱们可是商量正事儿呢,你不 能一不高兴就搞人身攻击,恶意诽谤,什么叫臭知识分子?我看你是四人帮残渣余孽, 都到现在了还使用文革语言,我要说你是臭当兵的你干么?"
周晓白立刻做出反应:"郑桐,你说谁呢?我也是当兵的……"
张海洋听不下去了:"哎哟,我说哥们儿,姐们儿,咱们不是在商量钟跃民的事吗,怎么自 己干起来了,咱们说正事行不行?,我认为咱们现在凑钱不太现实,得想点儿别的办法,比 如,咱们能不能想法抓住锤子那个骗子。"
郑桐说:"这可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我们能抓得着?"
周晓白这才想起张海洋的警察身份:"对了,我才想起来,你是警察,跃民不是关在公安局 的看守所吗?你明天带我们看看他去,我给他送点儿吃的……"
张海洋苦笑道:"跃民的案子是检察院办的,跟我们公安局没关系,是属于代押的,再说了 ,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我现在能做的,是利用一切眼线关系寻找锤子,从这个人的生活 方式分析,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特别是有了钱以后,他肯定要光顾高档消费场所和娱乐场所 ,要是能抓住他,跃民的事情要好办一些。"
郑桐问:"那个宁伟怎么样了?"
张海洋说:"还在满街找锤子,我见了他一次,他一声不吭,这家伙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认 死理,不是能听人劝的人,我担心他要惹事,想找他谈谈,可是好几天都找不到他。"
秦岭和李楚良是在一次音乐会结束时认识的。秦岭那时还在黄河歌舞团当独唱演员,她离婚 还不到一年,已经被团长张玉喜骚扰得快要发疯了。她的处境团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大家 认为,当领导的总该有些特权,况且一个漂亮的女演员也该有棵大树靠着,都是文艺圈子里 的人,有些绯闻是正常的。
李楚良的祖籍是陕北绥德,他的父亲李义德早年投身西北军冯玉祥部,1949年以国民党国防 部中将参议的身份随撤离大陆的国民党部队去了台湾,后来因"孙立人案" 受牵连,他辞 去军职赴新加坡定居。到了李楚良大学毕业子承父业时,他的父亲已经是身家过亿的东南亚 富商了,毕业于哈佛商学院的李楚良博士,顺理成章地经营起庞大的家族企业。
五年前李楚良回大陆考察投资项目,考察的笫一站就是西安,他被邀请参加了一个当地政府 主办的音乐会,这个音乐会是专门为回来考察投资的陕西籍海外华人举办的,目的是为了招 商引资,因此这场音乐会充满了乡土风情,除了几段秦腔清唱外,整场演出几乎都是陕北民 歌。那天秦岭演唱的是那首著名的《蓝花花》,她唱得很投入,笫一段还没唱完,李楚良的 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是他父亲最喜欢的歌,他是从小听这首民歌长大的,他记得父亲去世前 在医院的病床上还在听这首歌,每次都听得老泪纵横,那种浓浓的,化不开的乡情使老人至 死都对黄土地魂牵梦萦……
李楚良虽然出生在海外,但他家族中的那种对黄土地的思念之情对他影响至深,秦岭的歌声 着实打动了他,他擦着眼泪关照随行人员去买鲜花,当时的西安城鲜花还属于奢侈品,他手 下人跑遍大半个西安城,在音乐会结束之前才花高价买来了一批鲜花,制成了一个两米高的 巨大花篮,李楚良亲自带人将花篮送到了后台。此举惊动了后台所有的演员,他们都没见过 这个场面,连秦岭都被震惊了,她从艺时间不短了,还从来没有人给她献过花,这巨大的花 篮超出了她的想象,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李楚良出手的阔绰,而是感到他对民歌艺术的尊重和 理解。当李楚良问秦岭能否赏光一起吃饭时,秦岭本想拒绝,但她看到李楚良眼泪汪汪期盼 的样子,在这一瞬间,秦岭竟被深深地感动了,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是秦岭命运的一个转折点,接下来的两个月,两人的关系急转而下,为此李楚良把 公司的一切事务都抛在脑后,他被秦岭迷住了,他发誓将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秦岭,如果秦岭 不答应,他决不离开西安。
在秦岭的眼中,李楚良也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举止谈吐都显出一种 儒雅的风度,他是西方上流社会教育的典型产物,对音乐和艺术有着极高的鉴赏力,也很会 享受生活,对美食、服装、游历和各种上流社会运动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实践,此外,他 还是个成功的商人,这种男人简直无可挑剔。象李楚良这种集多种优势于一身的男人,是很 难不使女人动心的,秦岭当然也不例外,因为象李楚良这样的男人,好比多种优势集于一身 的优良品种,你很难把其中一点从他身上分离出来,若是这样,他就不是李楚良了
,是智慧 、品味、阅历和财富共同造就了李楚良,而俗人只会关注他的财富,因此秦岭也说不清楚, 自己的心灵深处是否也有某种对财富的渴望。
总之,秦岭毅然走出了这一步,她成了李楚良的情人。李楚良是个有家室的人,他没有向秦 岭隐瞒,只是向她征求意见,而秦岭对婚姻也并无要求,她不是个传统型的女人,喜欢自由 的生活,如果李楚良执意要和她结婚,她也许倒要考虑考虑,她愿意和李楚良保持情人状态 。多年来,秦岭对自己身边复杂的人事关系和生存状态早已感到厌恶,她无法摆脱那些权势 者人为的控制,她的命运总是操纵在别人手里,就凭这一点,她也要反抗一下,那些想控制 她的人,无非是靠着掌握档案关系和人事制度的权力,如果你把这些东西统统抛弃的话,这 些权力对她也就失了作用。秦岭干脆辞了职,回到了北京。
在生活中秦岭向来主张顺其自然,李楚良曾开玩笑地问她∶"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还会有其 它的情人吗?"
秦岭回答∶"我不敢保证没有,这取决于我的运气,如果我遇到一个很出色的男人,我想我 不会拒绝的。"
李楚良自信地说∶"那我对你可以放心了,因为我相信你对男人的鉴赏力,比我更出色的男 人也可能有,但你未必能遇见。"
秦岭更正道∶"阿良,你在这点上不够聪明,一个人的魅力不是靠所有优点的累积,就象参 加高考,以几门课的总分达到录取线,这种方法可能适合考试,但决不适合感情的取舍,一 旦涉及到感情,很多事就说不清楚了。"
其实秦岭在和李楚良进行这番对话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和钟跃民重逢,钟 跃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回忆,当年她认识钟跃民时,他只是一个活跃的,充满青 春气息的大男孩,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秦岭自己也闹不懂,当钟跃民 又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尽管岁月流逝,可当年那种感觉却依然如故,那天音乐会结束后, 她和钟跃民坐在咖啡厅里,那时她还没有和钟跃民重温旧梦的打算,奇怪的是,当钟跃民和 她相对而坐时,秦岭竟感到一种雄性的气息迎面扑来,使她感到一阵慌乱,一阵窒息,一股 久违的激情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使她难以自抑。那个当年的大男孩,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 伟岸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男性的魅力,他的思维和动作都同样的敏捷,秦岭在他的脸上读出 了沉静如水的自信,杀伐决断的霸气,秦岭后来才明白,只有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淬过火的男 人,才能造就出这种气质。钟跃民这个家伙还是这么坏,他明明知道秦岭已经彻底解除了防 线,还要装模做样地要她闭上眼睛,找一找当年的感觉,其实秦岭早就打定了主意,那天晚 上钟跃民无论想要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这样的男人她绝不想放过,哪怕只有一夜 她也情愿,这时李楚良在她心中已经化做了一个符号,当秦岭在床上抚摸钟跃民时,连那个 符号都不存在了。
李楚良对秦岭不忠的表现感到很伤心,那天晚上他和钟跃民打了一个暂短照面,在他看来, 这个男人似乎很粗野,他实在不明白秦岭为什么会爱上这种男人。李楚良是个商人,他在处 理一切事务的时候是很重视契约精神的,他为了得到秦岭,已经花了很大的代价,秦岭现在 所享受的豪华生活都是他给的,他和秦岭之间的关系,前提当然是感情,但从某种意义上说 ,也有一种约定俗成的契约关系,秦岭无论如何不应该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