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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大雁岭上

陈靖仇看到官兵踢倒妇人,心头火起,就要上前。突然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臂,陈靖仇回头一看,原来是于小雪,不知何时也放下碗筷,跟到了门口。于小雪道:“陈哥哥!先别过去……”

陈靖仇正待答话,忽见镇子高处走下一个军官,挎着腰刀,指着那几个士兵,大声喝骂:“你们在还在磨蹭些什么?拖拖拉拉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

一个官兵躬身答道:“禀告队长,我们正要将这些男童带走,但这几个刁民女子,却死死缠住我们不放!”

军官道:“哼!没用的东西!”大踏步走了过来,推开人群。那些百姓见势头不好,都急忙回家躲避去了。

一个妇女跪在地上,满脸泪痕,悲痛欲绝,向那军官哭道:“求求您!大爷!还了我的孩儿吧……”

军官走过去,一脚将她踢翻,骂道:“他娘的!少罗嗦!”扬起大刀,就要向妇女颈中砍下。那妇女惊叫一声,吓得脸无血色,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明亮,喝道:“住手!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那军官腰刀悬在半空,回过头,喝道:“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过不多时,镇子尽头转出一个少女来,身着红衣,大概十六七岁年纪,腰间挎着一把柳叶刀。那少女昂头走到众官兵面前,双手叉腰,骂道:“哼!没本事的东西,就会拿刀欺凌妇孺?”

那军官一愣,瞪着眼,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来管官军的闲事!”

少女抬头望天,正眼也不瞧他们,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必要知道我是谁吗?”

军官大怒,叫道:“反了!反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她抓起来!”众官兵大喊一声,拔出腰刀,一哄而上。

少女道:“哼!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扬起柳叶刀,舞刀挡架。只见红影翻飞,姿势潇洒,几个官兵低档不住,连声惨呼,扑翻在地,仅仅十余招,就全被打倒。少女提起柳叶刀,晃了几晃,在一个官兵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哼!真没本事!只会拿着刀子欺善怕恶!我最瞧不起这种败类!”转过身,用刀尖指着那军官道:“接下来轮到你了!乖乖纳命来吧!”

那军官仰起头,狂笑数声。少女道:“你笑什么?”

那军官道:“我在笑你!难道真以为我们独孤郡主的亲属军队,人人都是如此饭桶脓包吗?”

少女还没答话。那军官突然扬起刀,向少女猛砍过来。呼啸生风,势大力沉。少女一惊,连忙跃开,使起柳叶刀招架。双方霎时拆了十余招。那军官膂力过人,招招拼命,势如疯虎,逐渐占据上风。少女渐渐支持不住,险象频生。又拆了几招,那军官突然一个俯身,左腿前探,横刀向少女脚下猛砍过去。那少女看得形势不好,急忙后跃,但还是慢了半拍,忽觉脚下一阵疼痛,右腿已被刀刃带到,划出一条口子,渗出血来。少女单足落地,无法站稳,脚底一晃,已坐倒在地上。那军官大喝一声,跟着跃上,使出浑身蛮力,挥刀往少女头上猛砍过去。

钢刀夹着劲风,眼看就要将少女的头颈劈成两半。突然白光一闪,斜拉里递出一把铁剑,正格在钢刀和少女之间。铮的一声,军官手臂酸麻,钢刀竟被震了开去,几乎脱手。长剑却巍然不动。

那军官急忙退后几步,抬头一看,方才格开自己兵刃的,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怒不可遏,喝道:“狗崽子,你也想来找死吗?”

陈靖仇道:“你们这些狗官兵,平时就知道欺压百姓!我今日要替天行道!”

那军官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大的口气,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扬刀猛砍过来。

陈靖仇暗想自己练了月余的功夫,一直没机会用余实战,今日正好拿他来试法。插剑回鞘,宁神屏息,暗暗运力。那军官见了,反倒犹豫了片刻,但想他一个瘦弱少年,又有何可惧。呸了一声,朝地上吐口唾沫,挥刀向陈靖仇劈头砍来。陈靖仇凝力右掌,看那大刀来势凶猛,待砍至胸前,身子微微向左一侧,刀刃贴着衣襟砍下,当的一声,砍入地面,地上砂石四溅。军官正要提刀而起,陈靖仇右掌早已跟着拍出,一招叶舞术,砰的一声,重重击在军官的小腹上。那军官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手一软,钢刀斜斜掉在地上,双目上翻,口吐白沫,直直往后倒了,哼也没哼一声。陈靖仇心中也颇为惊讶,没想到才短短一月,自己的功力进步如此之快。

于小雪走过来,道:“陈哥哥,那位姊姊好像受了伤,我们去扶他一下吧!”

陈靖仇道:“嗯!”两人走回那少女身边。那几个妇女,也各自抱了自己的孩子,围了拢来,千恩万谢,陈靖仇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回家去吧!”众人又谢了一回,方才走了。

陈靖仇俯下身去,问那少女道:“这位姑娘,你的伤势怎么样?”

谁知那少女眉头一皱,把头一扭,道:“走开!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陈靖仇不明所以,道:“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扶你一把!”

那少女把脸转回来,道:“哼!不用了!我拓跋玉儿才不会接受你们隋人的任何帮助!”

陈靖仇讨了个没趣,心中不喜,道:“算了吧,别逞强了!我们来……”说着,就欲伸手去扶。

拓跋玉儿右手一甩,急道:“你们走开!我才不要你们帮忙,走开!”

陈靖仇站直身子,不知如何是好。拓跋玉儿道:“走开!走开!你们这两个妖魔的同党!要我接受你们隋人的帮助,那我宁可去死!”陈靖仇无奈,只得和于小雪走到一旁。

于小雪问道:“陈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靖仇微微有气,本想一走了之,但看见拓跋玉儿捂着脚,显是十分疼痛,又心下不忍,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好心救她,可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既不能给她疗伤,又不能仍下她不管,真是头痛!”

几人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时辰,突然山后小道上走过三个人来,见了拓跋玉儿,兴奋得大声欢呼,喊道:“找到了!哈哈!总算找到了!”

一人走上前来,道:“幸好你平安无事!二小姐!”过不多时,山路上跟着转出一个汉子来,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到众人跟前。陈靖仇看那大汉,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体格健壮,锦衣玉带,满脸虬须,根根似铁,双眉如剑,气宇轩昂。

那大汉径走到陈靖仇跟前,拱手谢道:“这位小兄弟,方才多亏你挺身仗义,救了我家这位姑娘!”

陈靖仇道:“大哥言重了!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大汉身旁一人也道:“幸好玉儿姑娘平安无事,不然我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陈靖仇道:“这真没什么……”

大汉道:“小兄弟!你不必客气,我们刚才在上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可惜当时远水救不了近火——若非俩位及时挺身相救,我家这位麻烦丫头,可要真的送命了!”

拓跋玉儿伏在地上,愠道:“姊夫!你们在说什么啊?东谢西谢的,为什么要向这两个隋人谢个不停!”

大汉转过身,脸色一沉,道:“丫头,你姊夫从头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当姊夫是睁眼瞎子不成?人家救了你的小命,你不跟人家谢谢就罢了,还跟人家耍什么脾气?”

拓跋玉儿道:“我哪有?谁救了我一命?这些人我自己应付就足够了,又没人叫他们……”

大汉喝道:“住口……又在死鸭子嘴硬了!贺兰明,元休!”

“是!”大汉身旁两人齐声答道。“你们两个!替我把这丫头带走,找个地方给她治疗一下,记得给我看紧点!省得她又跑出来惹麻烦!”两人答应了。

大汉转过身,对身后一人道:“还有!你到那边客栈,代我吩咐钱老板速速准备上好酒菜,我要款待这两位恩人!”那人躬身道:“遵命!”大汉道:“好了!你们都各自去吧!”

贺兰明与元休扶起拓跋玉儿,拓跋玉儿道:“姊夫!你干嘛对他们这么好?”贺兰明与元休怕那大汉生气,连声劝道:“二小姐!走吧!走吧!”急忙把拓跋玉儿给扶走了。一时间空地上只剩下了那大汉,陈靖仇和于小雪三人。

大汉摇头道:“唉!真伤脑筋……拿她这家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诸多冒犯,实在对不起两位!”

陈靖仇道:“大哥不必客气!”大汉道:“为了表示感谢,请两位务必赏脸,让愚兄好好款待两位!”

陈靖仇道:“这!多谢大哥美意!但我想不必了……我们……”

大汉道:“来,小兄弟!你客气什么?我们一块走吧!”

陈靖仇只感盛情难却,和于小雪,跟着那大汉走去。转过几个拐角,几人来到一家客店之中。客店里几案之上,早已摆满了各式菜肴。大汉道:“两位恩人!快请坐!”

陈靖仇道:“那小弟就有礼了!”在客位上坐了下来,于小雪也挨着陈靖仇,在一旁坐下。大汉随后坐了主位。寒暄一会,陈靖仇道:“对了!我还没请教大哥的尊姓大名?”

大汉道:“我姓张,单名一个烈子,草字仲坚——不过,因我排行第三,族中人向来习惯称我三郎。”

陈靖仇道:“原来是张大哥!小弟敝姓陈,名靖仇。这位是小雪姑娘,我们是一快赶路的同伴。”

于小雪道:“张大哥好!”

张烈笑道:“小雪姑娘!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张烈不断劝酒,陪俩人吃了一回,忽然放下酒杯,道:“陈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一身好本事,可喜可贺啊!”

陈靖仇放下筷子,道:“惭愧!那是我师父逼我学的鬼谷道术,可是我一直都不认真学!真是班门弄斧,令大哥取笑了。”

张烈道:“陈兄弟不必过谦!”沉吟片刻,道:“原来这叫做鬼谷道术,愚兄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来来来,喝酒!”说着举起酒杯。陈靖仇也举杯相迎。两人相对喝了,口到杯干。张烈不断劝于小雪吃菜,极为热情。

酒过三巡,张烈道:“仇弟!老实说……愚兄对你这道术甚感兴趣,可否请你在方便的时候,为愚兄引见尊师,好让愚兄也能进益一番?”

陈靖仇放下手中碗筷,叹道:“既是如此,小弟本应为张大哥引见,只是……只是师父现今被困山中,性命危在旦夕……”

张烈放下酒杯,吃惊道:“哦!有这等事!”陈靖仇见张烈为人直爽,心中对他颇存好感,遂坦诚相告,把陈辅被困的原委,原原本本告诉了张烈。

张烈沉吟半晌,道:“嗯……原来你在找一个能炼百药的神鼎,好去治你雷夏泽师伯的病,再去救你师父?”

陈靖仇道:“是的!那鼎名叫神农鼎,据说是传说中上古十大神器之一,以前是由鲜卑拓跋部落保管。”

张烈奇道:“神农鼎?”

陈靖仇道:“是的。”

张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仇弟!你我俩人,可还真是有缘之人啊!”

陈靖仇不明所以,问道:“张大哥的意思是?……”

张烈道:“来!咱们再干了这杯!”斟满酒。陈靖仇也跟着喝下。

张烈笑道:“不瞒你说,你要找的拓跋部落,正是愚兄内人的部落!内人名叫拓跋月儿,也就是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位姑娘她姊姊!”

陈靖仇听了,疑惑道:“可是,师伯母给我的地图,标明拓跋部落应该在北边的草原上啊?”

张烈不答,拿过大碗,倒满了酒,一口喝干,哐当一声,将碗抛在案头上,道:“话是没错!但他们部落去年在塞外,被杨广这个昏君派人血腥屠戮,死伤惨重!神农鼎也在那时被夺——我当时人在中原,一听内人母家发生重大变故,便火速赶回北方!如今他们残余族人正由我暂时领导,寻找水草丰美之地,目前正行经此处!”

陈靖仇惊道:“拓跋部落被扬广杀散了?”

张烈点点头。陈靖仇沉思一会,问道:“那张大哥是否知道那神农鼎的去向?”

张烈沉吟道:“唔!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根据愚兄猜测,应该是落入了朝廷手中。”

陈靖仇道:“落入了朝廷手中?”

张烈道:“仇弟!你若有需要帮助之处,愚兄手下人尚属不少,可为你尽力打听。”笑了笑,道:“不过……这种事一时急破头也没用,两位还是趁热先把膳用完吧!”

三人在客店中继续吃饭。张烈的随从突然奔了进来,神色慌张,叫道:“三爷!大事不好了!”

张烈心中不快,道:“对不起!仇弟,失陪一下!”起身走到客店大门边。那随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张烈道:“此事确实严重!你马上回寨子去!叫大家加紧戒备!”那随从答道:“是!三爷!”连忙往外跑去。

张烈走回案边,道:“实在抱歉!仇第,小雪姑娘!刚才部落里的哨探突然通知愚兄,说有紧急之事发生,愚兄不得不先告退了!”

陈靖仇和于小雪站起身来。陈靖仇问道:“张大哥!有什么事小弟可以效劳的吗?”

张烈微微踌躇,道:“这个……是这样的,在我们部落寻找水草的路途上,一直被一支隋军紧紧尾随。他们坚信神鼎在我们手中,不时前来侵扰!最近愚兄好不容易与部下一起,将他们杀退,不料探子刚才又来报说,黑山镇附近又发现了一支可疑官军!”

陈靖仇道:“哦!竟有这等事!这些军队开到这来干什么?”

张烈道:“愚兄也不太清楚。——之前尾随我们的隋军非常诡异,当初为了打败他们,族人死伤惨重!愚兄很担忧这次出现的官军,就像从前尾随我们部落的那支一样,所以想去打探一下隋军营寨。”

陈靖仇应声道:“张大哥!我们随您一块去。”

张烈道:“这怎么行?两位是我张烈的客人!况且那太危险了!”

陈靖仇道:“张大哥!您就让小弟一块去吧。我们或许能帮上一些小忙!”

张烈沉吟一会,道:“既是这样,那就有劳仇弟和小雪姑娘了!”

张烈取过自己的兵刃,竟是一支重逾百斤的铁杵,杵的两头包着金箍,道:“官军营寨下在镇子东南方三里外的树林里,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三人提起精神,取路向东南行去,半个时辰后,已经抵达大营之外。三人伏在树林里,向营中望去,只见旌旗密布,守卫士卒往来巡逻,约有两三千人之众。

张烈道:“仇弟,敌人人数众多,我们必须小心行事!”施展开轻身功夫,当先潜入营去,陈靖仇和于小雪紧随在后。营中树木甚多,倒是容易藏身,拐过十来个营帐,不多时已到了中军主帅帐前。张烈打个手势,三人绕到帐侧,贴着帐幕,凝神倾听,帐内寂然无声。张烈伏下身去,轻轻揭起营帐一角,往里看去,不禁一呆。陈靖仇和于小雪心中疑惑,也低头朝帐内望去。

帐内并没有士卒守卫,一根粗木桩子,立在帐心,桩上竟绑着数个孩童,都用布团塞住了嘴。那些孩童不住抽泣,显是害怕至极。张烈放下帐角,轻声道:“这些官军不知在捣什么鬼,真是奇了,竟然连五六岁小娃儿也抓?”

陈靖仇也是不明所以,猜不透其中原委。于小雪低声道:“陈哥哥!这些孩子好可怜!我们去救他们出来?”

陈靖仇点点头,转头对张烈道:“张大哥,我想把孩子救走!”

张烈道:“愚兄也正有此意,我在外面把着,你和小雪姑娘进去救人,顺便找找有没有军情密报。一切小心!”

陈靖仇揭开账角,和于小雪俯下身,迅速探身进去。陈靖仇低声道:“小雪,你去解开孩子们身上绳索,我查看一下有没有重要的军情。”说着轻轻走到主帅桌前,翻开卷轴,仔细检阅起来。

于小雪走到柱子边,给孩子们一一解开身上绳索,轻声说道:“乖孩子,千万不要哭!姊姊来带你们回家!”遂逐一取出他们口里的布团来。哪知刚取到一个年龄较小的孩童,那孩子心里害怕坏了,布团一离口,鼻中一酸,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下,把于小雪吓得手足无措,呆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陈靖仇听到哭声,大吃一惊,连忙飞身跃来,一把捂住那孩子的嘴。但终究迟了一步,帐外一阵喧哗,脚步声撼天动地,隋军士卒往营帐直冲过来。

张烈揭起帐角,叫道:“快走!敌人发现我们了!”

于小雪犹豫道:“那……那这些孩子怎么办?”

陈靖仇心中踌躇,只听帐外人声渐密,约莫数百名士兵,已把营帐团团围住。张烈看得情形不好,连忙退入帐中。陈靖仇道:“张大哥……”

张烈道:“我们形迹已露,说不得,只能跟他们硬拼了!仇弟,你和小雪护着孩子,跟我一块冲出去!”抡起百斤铁杵,大喝一声,往外劈去。两个士卒正好冲到帐门前,脑袋正好迎着张烈的铁杵,躲闪不及,早被一杵一个,打成肉酱。张烈冲出账外,在人丛中杀出一条血路。陈靖仇和于小雪护住孩子,紧随在后。张烈左突右冲,横劈直扫,势如猛虎下山,威风凛凛。那些士卒心中惊惧,倒也不敢十分近前。三人冲出包围,穿过几重栅栏,已近营门。

张烈道:“仇弟!小雪!你们带孩子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陈靖仇道:“张大哥小心!”挥舞铁剑,当先向门边杀去。

眼看就要到达营门,突然门右尘土飞扬,横着杀出一队人马,在营门前摆开阵势,架起硬弩,阻住去路,将陈靖仇和于小雪团团围在垓心。当先走出一个校尉来,身材矮胖,戟指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到官军大营里劫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陈靖仇举起铁剑,骂道:“狗官兵!有种的别仗人多,来单打独斗,决一胜负!”众兵挺着长矛,刚要上前。

那尉官道:“好小子!”右手一挥,喝道:“你们统统退下!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敢到大营来撒野!就由本尉亲自来会会他!”众兵齐声答应,往后退开几步。

那校尉右手一扬,甩掉披风,抡起一把百斤重的流星锤,大喝一声,冲上几步,向陈靖仇劈头盖脸的猛打过来。陈靖仇扬起铁剑,剑刃一抖,从侧面将锤柄格开。那尉官左抡右劈,气势汹汹。陈靖仇凝神接战,长剑飘忽不定,流星锤始终近不了他身旁半尺之内。数十合下来,尉官当着众兵之面,竟拿一个少年毫无办法,脸上无光,渐渐沉不住气,猛喝一声,纵身向前,使尽全身蛮力,向陈靖仇当头狂劈而来。陈靖仇看得真切,侧身避开,一招流云莿使出,剑闪如电,疾似流星,迅猛无伦。那尉官收势不及,被陈靖仇一剑划伤手腕,流星锤霎时脱手,飞上半空,落在七八丈之外,噗地一声闷响,竟把泥地砸了一个大坑。

尉官急忙退回本阵,脸色难看至极,大声喝道:“放箭!快放箭!”弓弦响处,箭如飞蝗,漫天铺来。陈靖仇急忙飞身跃起,挥剑拨开,箭矢纷纷落地。就在此时,张烈从后赶到,杀散官兵,提起两具尸首,当作盾牌,上下挥舞,护在于小雪和众孩儿身前。

尉官大怒,喝道:“上,大家快上!剁他们成肉泥!”

张烈横过铁杵,怒目瞪视。那些士卒心存恐惧,一齐大喊一声,却没人敢上前,围着张烈等团团游走。

那尉官见众士卒胆怯,不禁心中大怒,一脚踢开身旁士兵,走上几步,突然仰头狂笑起来,道:“哼!臭小子!果然有两下子!看来本尉不拿出真本事是不行了!”嗤的一声,撕开胸前铠甲,抛在地上。口中闷哼一声,双目如血,身上肌肉渐渐萎缩,肤色越来越黑。不到片刻,一具黑骷髅已立在众人根前。浑身散发腐臭,令人作呕。腿骨微屈,目不后视,突然飞身向后跃出,手骨一扬,两个士卒躲闪不及,咔嚓两声,已被透胸而过,穿心致死,鲜血狂喷。那骷髅提起死尸的衣领,张口向伤口上吸血。

这一下奇变陡生,不但陈靖仇三人,就连那满营士卒,都惊得目瞪口呆。众士卒手足颤抖,执矛不住,心中大骇,纷纷退后。张烈看得,忽然大声喊道:“妖魔来了!开始杀人啦!大家赶快逃命啊!”混乱之中,谁也没听清是谁喊的。众官兵只想保命,惊慌失措,纷纷丢盔弃甲,抛戈弃弩,向外逃去,营中霎时乱成一团。

张烈转头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和陈靖仇护住孩子,三人混入人群,奋力向外冲去。

哪知刚行出数丈,那骷髅飞身跃来,已挡在身前。陈靖仇挺剑刺去,那骷髅却不闪避,竟伸出手骨,一把抓住了剑刃,好似两只铁钳一般,紧紧把剑夹住。陈靖仇急拔不出,撇了铁剑,运劲左掌,使出叶舞之术,向骷髅身上猛拍过去。相距既近,那骷髅闪避不及,身上咔喀数声,登时断了几根肋骨。陈靖仇也觉掌心剧痛,倒退几步。

骷髅撒开剑,手骨就如两把利刃,上下狂扫而来,把陈靖仇逼得连连后退。陈靖仇丢了兵刃,又不能挥掌招架,险情迭出,忽然嗤的一声,闪避不及,衣袖已被划了个大口子。张烈看得情形危急,挺身来救,一杵向骷髅背心劈去。黑骷髅回臂架开,咔咔数声响过,连退了几步,牙齿咯咯作响,突然转身,向于小雪急跃过去。

张烈和陈靖仇同时大叫:“小心!”眼看相救不及,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张烈扬起铁杵,向骷髅飞掷过去。

于小雪挺身挡在众孩童之前,扬手挥出铁环,对准骷髅的双臂,奋力一击。喀的一声,骷髅手骨刚碰到铁环,竟立时断裂。

骷髅还来不及退后,张烈铁杵跟着飞到,这一掷,凝聚了张烈全身之力,那铁杵平时就重逾百斤,如今之势,当真是开山裂石。从骷髅背心贯穿而过,余势不衰,砰的一声,直插入数丈外的树干里,树上枝叶纷纷掉落。骷髅摇晃几下,陈靖仇早已拾起长剑,飞身跃起,剑光一闪,已将骷髅头砍了下来,向天飞去。那骷髅直挺挺的立在那,喀嚓数声响过,散落为一堆枯骨。三人不敢停留,张烈在树干上拔出兵刃,抱了孩子,急忙出营去了。

不多时,已赶回镇里。三人都舒了一口气。张烈找来两个随从,吩咐道:“你们带着这些孩子,挨家挨户地查访,务必将他们送回父母手中!”

两个随从答应了一声,带着众孩童去了。三人站在原地休息,回想方才所遇之事,都是心有余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靖仇问道:“张大哥!你看那妖怪,是什么来历?”

张烈沉吟道:“这种事!愚兄也是头一回遇到!实是不明白!”

于小雪心下歉疚,道:“张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孩子,是我连累了大家!”

张烈笑道:“小雪姑娘不必自责,刚才要不是你,那些孩子早就没命了!”

陈靖仇也道:“对,小雪,你不必在意,你救了那些孩子,他们谢你还来不及呢!”

于小雪听他俩如此说,方才心中稍稍舒服了些。此时张烈的随从已经回来,报说孩童的父母大都是本镇人氏,已经把他们各自送回家了,外乡人的孩子,也已派人仔细寻访他们的父母。

张烈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那随从躬身退下。

张烈转头道:“这次若不是仇弟和小雪姑娘相助,愚兄真是不得如此安然返回!如你们不介意,愚兄营寨目前就驻扎在附近的大雁岭上,可否愿意过去座座?”

陈靖仇道:“这,我们今日已够叨扰大哥的了,这怎么好意思!”

张烈道:“哎!别客气!愚兄寨中,有许多拓跋族人,或许会有人知道那神农鼎的蛛丝马迹。你们不妨跟我过去,好好住上几天。”

陈靖仇想了一会,道:“既然是这样,那小弟就打扰了!多谢张大哥!”

张烈在前领路,三人向北行去。他性格豪爽,不多时便把营中所见之事抛到脑后,大谈起塞外风光来。不多时爬上一座山岭。只见天似穹庐,微泛蓝光,东边繁星隐现,弯月如钩。红日西沉,晚霞如火,脚下无边无际的绿草,被夕阳涂抹得像巨大的金毯一般,一直铺到天尽头。凉风拂来,陈靖仇和于小雪两人,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风景,不禁感叹,心中说不出的舒畅。翻下山头,再往前行去,远远望见前方一大片草地,斜斜铺在山坡上,山坡的中段,闪出一个个白色小点来。张烈伸手一指,道:“那就是愚兄内人的部落了。”三人加快脚步,不多时已到营寨外。

放哨的族人见了,连忙迎了上来,拱手道:“三爷,您回来了!”张烈点点头,引着陈靖仇和于小雪走入营寨中去,笔直来到一座大帐前。大帐外立着两个随从,也迎了上来,陈靖仇认得是贺兰明与元休。两人齐声道:“三爷!您终于回来了!”

张烈道:“嗯!月儿她在吗?我有俩位贵客!想让她见见。”

元休道:“夫人她在里面,玉儿姑娘也在。”

张烈道:“对了!玉儿她伤势如何?”

贺兰明道:“三爷请放心!所幸她这次伤得不重,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张烈道:“没事就好!仇弟!小雪姑娘!请随我进去吧!”

张烈揭起帐幕,三人走入帐中。那帐子约有数丈宽,共分里外两层,中间用毡子隔开,地上铺着红色羊毛地毯,绘满了各式花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从里间迎了出来,向张烈行礼。

张烈道:“仇弟!小雪姑娘!愚兄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内人拓跋月儿。”

拓跋月儿道:“两位恩人!快请坐!月儿衷心感谢两位恩人,救了舍妹之命!”原来贺兰明早已将前事告知,说着盈盈拜下。

陈靖仇和于小雪连忙还礼,陈靖仇道:“夫人太客气了!这本是我应该做的!”张烈请陈靖仇等坐下,仆人送上油茶来,众人正聊着。忽听里间传来一阵优美的琵琶声,曲调轻柔和缓,圆润清脆,余意缠绵。

张烈道:“里面是玉儿在弹琵琶吗?”

拓跋月儿道:“嗯!相公!”

张烈向陈靖仇和于小雪招手道:“我们进去看看。”三人一齐往里间走去。

里间乃是卧房摆设,地上铺了几层厚厚的羊毛毯子,帐侧整齐的叠着几床锦被。拓跋玉儿正跪在北边毯子上,怀抱着琵琶,闭目弹奏。

张烈喊道:“玉儿!”

拓跋玉儿睁开眼,抬起头来,兴奋地道:“啊!姊夫!您回来了!”突然瞥见陈靖仇和于小雪,道:“咦!姊夫!你怎么还和这两个隋人在一起?”

张烈听了,心中不悦,道:“还在隋人,隋人的!这两位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姊夫和大家的朋友!”

拓跋玉儿放下琵琶,道:“可是姊夫,他们……”

张烈打断话头,道:“玉儿!并不是所有隋人都是坏人!无论是什么族人,都是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姊夫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你就是不明白?”

拓跋玉儿道:“可是!姊夫……”突然把嘴一努,转过头去,道:“哼!算了!不管姊夫再怎么说,全天下的隋人都是我拓跋玉儿的死敌,永永远远不会改变!”

张烈道:“唉!你这丫头!为何老是这么倔强!永远都死性不改!”

张烈顿了一顿,转过话题,正色道:“还有!玉儿——你可知道,你今日差点闯出大祸来?”

拓跋玉儿奇道:“我……我闯什么祸?”

张烈心中有气,道:“你还有脸问,你老是搞不清楚大家现在的处境!姊夫带着你们一族千里跋涉,好不容易才在这一带找到水草丰美之地,正打算安心定居下来,恢复元气……但你今日竟在黑山镇,也不细想,便和那些隋军打了起来——这不是要把全族的行踪都暴露给官军知道?”

拓跋玉儿惊道:“啊!我……”

张烈道:“傻丫头!这下终于明白了吧!你下次再这样,一心只有复仇,复仇!不顾我们的大局,姊夫就……”

拓跋玉儿忽道:“等一下!姊夫!今天这次我真的不是为了复仇,才和官军闹起冲突的……”

张烈听了,心中愈怒,喝道:“住口!以前同样的事,你给我犯了多少次!一族人的性命,都险些葬送在你手里!你现在还想强辨什么?”

拓跋玉儿心中委屈,道:“这次是真的!姊夫,您上次责备我的,我都牢牢记在心里,这次真的不是……”说着眼圈一红,泪珠不断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不掉下来。

张烈气得虬须倒竖,一言不发,实不知该怎样责骂才好。

陈靖仇走上前去,道:“张大哥!拓跋姑娘说的确实是真的,这点我可以给她作证——今天她确实是为了阻止官军,不让他们残杀妇孺,所以才挺身而出。”

张烈转过头,奇道:“哦!她真的是为了救那些百姓?”陈靖仇道:“小弟亲眼所见,确是如此!”

张烈道:“既是这样,那,她说的都是真的喽?”

陈靖仇道:“确是如此,小弟还在犹豫不决时,拓跋姑娘就已挺身而出,救了那些妇孺!所以请大哥别再责备她。”

张烈沉吟片刻,转过头,对拓跋玉儿道:“好吧!这一次,就看在仇弟为你作证的份上,姊夫就不再责备你了——但以后不准再犯,知道了吗?”

哪知拓跋玉儿抬起头,赌气道:“姊夫!我不服气!为什么我说的话,竟还比不过这个可恶的隋人所讲的!”

拓跋月儿走了进来,连忙劝道:“好了好了,玉儿……姊夫都给你台阶下了,你就别多说了啊!”

拓跋玉儿气道:“姊姊!连你也帮着他们?”

拓跋月儿不答,转身致歉道:“两位恩人!真对不起……玉儿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陈靖仇忙道:“夫人言重了,请不必过虑!”拓跋月儿转过头,道:“来,玉儿!两位恩人救了你,你还没向人家致谢呢!”

哪知拓跋玉儿转过身,低下头,道:“哼!我明白了……你和姊夫都胳膊向外弯,大家一起来欺负我!讨厌!我不想再理你们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拓跋月儿上前劝道:“玉儿!玉儿!你别这样!”拓跋玉儿任她怎么劝,就是不理。

张烈缓缓地道:“我说月儿啊!都是你平日对她太好了,才把她宠成这个模样!过一会她气消了就好,我们先出去吧!”

众人走出帐外。张烈道:“大家可见识到了吧,这就是愚兄那位宝贝小姨子的脾气!”

陈靖仇道:“大哥,我倒是觉得拓跋姑娘,很有侠义心肠!”

张烈叹了口气,转过话题,道:“对了!仇弟,你要找的那神鼎的下落,我刚让手下去查了,目前岭上似乎也没人知晓。”

陈靖仇道:“之前师伯母告诉我说,它很有可能是被宇文太师夺走了。”

张烈听了,吃惊道:“宇文太师?是朝廷的宇文太师吗?”

陈靖仇道:“对,张大哥也知道宇文太师?”

张烈道:“当然,但并非很清楚。愚兄在中原时,曾多次耳闻。据愚兄所知,这宇文太师乃是朝廷的护国国师,身边有一把黄金重剑,威力无穷,有万夫莫当之勇!”

陈靖仇道:“师伯母也是这么说——如果鼎落入这样的人手中,我们要再取回来,那可是困难得很了……”

张烈道:“仇弟!那这样吧!你们先别急着找鼎,让愚兄派几名得力部下先去四处打听打听。”

陈靖仇道:“这!这可太麻烦张大哥了!”

张烈道:“别这么说!你救了内人妹子一命,又协助愚兄打败官兵,我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转过头,道:“贺兰明!你去通知赫连勃,吩咐他把最好的斥侯全叫到议事大帐里去!”

陈靖仇道:“那就多谢张大哥了!”

张烈道:“别担心!你就和小雪姑娘,先在我营寨中住一阵子吧!”

陈靖仇只好和于小雪在张烈营寨中住了下来。张烈每日都宰羊炙肉,取出好酒,盛情款待两人。还抽出时间,教陈靖仇和于小雪骑马,牧羊,带他们观赏美丽的塞上草原风光。招待极是周到,不知不觉已过了五六日。

这日清晨,陈靖仇和于小雪一齐来到张烈大帐中,询问神鼎的消息。只见帐幕早已升起,张烈坐在正北面羊皮椅上,几个随从站在厅下,正在议事。张烈忽然瞥见陈靖仇,喜道:“仇弟!你来得正好!”陈靖仇和于小雪走近前去。张烈请两人坐下,道:“昨晚我的两名部下已经回来,报知愚兄,说已查到那神农鼎的下落了!”

陈靖仇惊道:“这么快!”

张烈笑道:“仇弟,你可切莫小看愚兄手下,他们个个都是独挡一面的高手,办事极为得力!——根据察探,那只神鼎,确实是落到了宇文太师手中,而且他一直把神鼎藏在北方涿郡的一座碉堡里。”

陈靖仇听了,果然和阿寒估计的无异,所以并不十分吃惊,道:“张大哥,既然宇文太师已经夺走了神鼎,但为什么要藏在涿郡?没有运回京城去?”

张烈道:“这愚兄倒不太清楚。总之,宇文太师私自把神鼎据为己有,而且据说此事连皇帝也不知道。——但奇怪的是,最近不晓得为什么,宇文太师私藏神鼎之事,竟被皇帝知道了!”

陈靖仇惊道:“连皇帝也得知这消息!”

张烈道:“对!他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怒,立刻派遣内廷太监前往涿郡,敕令宇文太师马上把神鼎交出!同时将宇文太师火速召回东都,严加训斥。而神鼎则由内庭太监负责押送南运,那运鼎军队的路线,已被我的部下查到了!”

陈靖仇喜道:“张大哥,真是太感谢您了!”

张烈摆摆手,续道:“他们从涿郡出发,用船舶沿永济渠南行,看来应该是要把神鼎运往……”

张烈正说话间,突然拓跋月儿慌忙跑了进来,叫道:“相公!不,不好了!”

张烈道:“月儿!发生什么事了?”

拓跋月儿急道:“相公,玉儿!玉儿她私自偷偷跑了!说什么要去找神鼎……”

张烈大吃一惊,豁地站起,道:“什么时候的事?”

拓跋月儿道:“好像,好像是昨天晚上!她还留了一封书信,说要去找回我们拓跋部落的神农鼎,请我们放心,她还说……反正知道相公您一定会阻止,所以决定不辞而别——这下该怎么办呢?”

张烈大怒,道:“胡闹!这个只会惹麻烦的丫头!她又怎么知道神鼎现在在哪?”来回踱步,忽然回头,对手下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昨晚向我禀告神鼎消息之时,被她在帐外偷听到了!”

拓跋月儿道:“那……那可怎么办呢?相公?”

张烈道:“月儿,你别着急!既然是这样,我亲自跑一趟,说什么也要把她找回来!”

陈靖仇道:“张大哥!我跟您一块去!”

张烈道:“好!反正我们也要去夺回神鼎!干脆一块出发!”转过头“月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玉儿平安带回来!”

拓跋月儿道:“相公,你一定要多保重!”

张烈点点头,吩咐帐中的人,道:“元长老!赫连勃!我不在期间,部落之事就交由你们处理!”两人齐声答应。张烈道“时间紧迫,仇弟!小雪姑娘!这就请收拾东西,我们马上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