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晓得夏天总算来了。
蓝色的人形夏日,从大海彼方来了。
只要知道了他会带来什么的话,村人也不会太过惊慌。
即使昨夜已有两名少女与一名少年消失不见,也不可就此破坏了夏日。
他们的家人与亲戚,连同数名青年团及自警团的人,在不妨碍祭典的情况下彻底搜索了森林里面与废弃空屋,但至今仍无成果。手中的木桩与短枪只是徒劳地挥开白亮热气,它们凶恶的形影落在蓝色花朵上。
魔术、汽水、麦芽糖、刨冰。
今天的夏日也正值高潮。
清晨,托托留下苏茵离开废寺,前去送上昨晚时写好的恐吓信。
如水晨光令嫩芽闪闪发亮。
盗贼一边被改造马轻轻摇晃,一边看着路边花草,表情上洋溢着难以从他职业想见的诚挚感动。
约四十分钟后,他进入举行祭奠的森林里。
果然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
卖艺人的拖车或可变式住宅的门窗通通紧闭着。
“我也赶快办完事来参一脚好了。”
自言自语后,托托突地一拉缰索。
对面约十公尺外的树荫下,正站有一个看似女性的人影。
仔细一看,是个穿着柠檬黄连身洋装的十二、三岁少女。
乌黑长发绑成发髻,扎着与洋装同样颜色的缎带,感觉上应是流浪卖艺人的一员。
但托托把眼睛瞪得不能再大的原因,并非因为少女的容貌端丽,也非因为丰满的胸部。
少女正穷极无聊地单手把玩着发光物体。
那物体从手掌弹起,落到手背,又灵巧移动在五指之间,无疑正是那颗珠子。
完全不管素未谋面少女把玩它的理由或其他事,托托内心只充满了惊讶与喜悦。
不需要去D那里了。
如今,在这里,所有的努力得到回报了!
只消哄骗那女孩,假使不行的话,只要给她一拳能抢到手上的珠子就行了。
托托并不知道珠子的价值。
昨晚被苏茵问到时,回答的含含糊糊也是为这缘故。
之所以为了谋求珠子而一路辛劳至此,乃是因为凭着盗贼的本能,直觉感到了其中隐藏的连城之价。
打从一开始邂逅葳玲的旅店后,接连发生的风波证明了这股直觉。
况且,他知道一直纠缠到这的那群人,是即使在自己漫长的盗贼生涯中,也危险得绝无仅有的人物。
托托的斗志激昂,一方面是为了财富;但更重要的,是从领先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得到珠子一事上,感受到了身为盗贼的荣誉及自傲。
我要得手,要得手给你们看。
他虽如此下定了决心,但现实状况却十分艰难,因珠子旁边有D在。
在托托的判断里,D比其他任何人都强——而且还是强得超乎寻常的绝顶高手。
证据就是:他尽管巧妙变装混入了苏茵家中,却连一根手指也不敢妄动。
尚不仅止于此,一直看着D后,他产生了古怪的情绪。
无数分之一的机率所造就的秀丽容貌,飘荡有野性阴郁以及哀愁;托托注意到,不知打何时起自己也混入女人堆里追寻着他了。
托托会离开那户住家,为的便是觉得早晚会被识破的直觉,还有这种异常心理。
而一想到在那之后,他反覆思量,呕心沥血才总算绑架到了苏茵——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托托心想,舌头舔了舔嘴。
正欲将马头往少女方向调转时,抢眼的黄色突如其来地走入树林间消失不见。
——还有谁在。
迅速如此判断后,托托翻身下马。
他压低身子,往少女消失的方向跑去,隐去脚步声与气息的技巧堪称艺术,恐怕就连停于树叶上的虫子,也始终没能发觉这名男子从离自己不到十公分处奔了过去。
他听到了讲话声。
于巨木阴影内站起后,托托露出半边脸看着那边。
少女正同一个脸有胡须、气质出众的中年男子面对面。令人惊讶的是,托托和两人间的距离超过了十公尺以上。
此处并非由寂静支配的夜晚森林,而是树梢上、密草中充满喧闹鸟啼虫鸣的夏日早晨,这恐怖的听力,即是托托被称为边境第一神偷的资格之一。
望见少女手中已经没玩着珠子时,托托抚了抚胸口。
“别忘记我们说好的。”
少女用气势十足的语调说了。
“这是订金。”
男子伸出手,一个发光物从那里落入少女掌中,大概是金币。
“剩下的要等办完事以后。”
“我知道啦。”
“在那之前,为了保险,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唉呦、还真是小心。——请了。”
少女闭上眼,男子随意地将右手按到她的圆润前额上。
于是——
只见少女的脸孔倏地变成了其他人的脸,不仅如此,连体形、身高也发生改变,不足两次呼吸的时间后,站在那里的身影是——
“苏茵。”
堪称隐身艺术家托托不禁脱口而出。
那的确是苏茵。
也即是说,这少女应当是能依照男人的命令,变身成各种人物的流浪卖艺人之一。
有少许不同。
托托业已看出变身化成的苏茵和本人多少有些出入。
因为少女并未见过苏茵。但却还能变身成她——而且变身相似度高达九成,原因除提供苏茵资料的中年蓄须男子——晓鬼外,别无他故。
他将脑海中的苏茵形象传给少女,少女依据那情报开始变身,变身的程度达至细胞等级。
不消说,传达苏茵形象的触媒,自是按于额头的手掌。
换言之,这名少女乃是外部强制型的变身魔。
“真厉害,虽然仔细一看还是有差,但反正隔着一段距离来看的话也够了。——好了、跟我走了吧?”
“性命只有一条对吧?”
少女的声音也同苏茵一模一样,托托又吃了一惊。只要有了变身对象相片的话,即使被骗的人和她生活上一辈子也无法发觉。
托托紧张了起来。嘴边留有胡须的男子似乎也非寻常人。
“放心吧,我看来像是会说谎的男人吗?”
“不是。”
少女——苏茵点个头。
俄顷,两人骑上原本绑着的改造马往西行去,然后隔着二十公尺的距离,另一组人马展开了追踪。
D在小仓库里面。
地面铺有毛毯,他上半身倚靠装有救生衣的木箱,伸直着双脚。
长剑像被抱住似地贴在左肩。
D正在睡觉。
承继人类与贵族血统的半吸血鬼,虽能不分昼夜地活动,但睡眠时段大多选于白昼。
比起要与夜中恶魔为敌这个职业上的理由,原因更倾向贵族之血胜过人类习惯性此一缘故。
昨夜苏茵遭诱拐后,他往返于这里与藏身处之间,发现了被掩埋的一具茨的尸首。
看见他颈部留下的手掌痕迹后似乎想到了什么,D停止了继续搜索,在小仓库内闭上眼睛休息。
完全不像有在呼吸的美丽容貌上,丝毫不见迄今为止的血战所残留之痕迹,着实叫人惊叹。
痛苦、甚至是死亡,都是为了让这年轻人的俊美更加耀眼才被允许存在。
他睁开双眼。
目光敏锐犀利。
无声站起。在自板窗缝隙射入的阳光中,尘埃化为金粉飞扬飘舞。
长剑转至背上,D走出小仓库。
俯望通往海岸的斜坡一眼,直接走向主宅,左手自然垂放。
大门表面上刺有一支铁箭,中间卷捆白色纸张,大概是信。
D举起左手,轻一苦笑后用右手拔起箭矢。
衔住纸张末梢,灵巧解开后扔去铁箭将它摊开。
“女孩在我手上。若想要她回去,带着珠子在100A(afternoon)时准时前来村子西端的‘黑之渊’。一切全由你自行决定。”
寄件人处写着“晓鬼”。
事态开始发生变化了。
D一瞥左手。
以认真表情说了:
“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而那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正在总算有日光徐徐照来的地板上扭动身体。
当然,他是在托托出去后才开始努力挣扎的,之前一直都在装死。
苏茵也注意到了。
虽然因药效仍存而无法动弹,却可以活动思绪、眼睛、耳朵。
她想——是不是一开始被钉住的老鼠活过来了?
随着晨光满盈,苏茵发现弄错了。
被长三十公分的铁楔钉在地板上,真的就像老鼠一样痛得在地上乱动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人类的左手掌。
难以言喻的畏惧如寒冰流窜胸中,苏茵突然知道了。
D造访她的藏身处时,左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中,尽管完全没有问他,但难道——
那左手是他的吗?可是就算是那样也——
“喂!”
有人突然叫了她。
直到发现那是手掌的声音为止,苏茵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此外,她想起了曾经听过这声音。
“喂、苏茵、听得到吗?”
“难道——是你?是手在说话吗?”
不知不觉间恐惧感消失了,苏茵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胆子极大的人。
“手会说话不好吗?”
“倒也不是那样啦——你是D的左手吗?”
“最近才正想要搬家的说。”
“果然没错——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别说风凉话,你这不晓得别人的可贵的小女娃。当然是担心你才会跟过来的,我可是很有良心的,姑且就先决定顾虑到从宿主立场上会做的要求。”
“你说你跟过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那个变成你爷爷的杀手要割掉你鼻子的时候,救了你的就是我。”
“所以杀了那家伙的是你?”
“喂、不是杀了那家伙,而是救了你!”
“知道了啦——在那之后你做了什么?”
“一直待在行李袋里啊。在海岸时虽然有想过要不要去黏在和尚背上,不过还好那臭家伙仔细地拿着行李袋一起逃了。”
“那么、昨晚的老鼠果然也是你——”
“我在行李袋被调查以前就出去外面了啊。不过那家伙明明是个臭贼,功夫却很厉害。这个让我根本一点儿都没法动弹哪,想办法帮帮忙吧。”
“没办法。我被下了药不能动呀。”
“去、派不上用场。”
吐出和主人相仿的台词后,手掌专心地挣扎扭动。
从中指根部贯过手掌中心处的铁楔,钉入坚硬木头地板足足有十公分,牢牢不动。
“去、在这种地方能吃到的只有风,根本没法子出力,至少要有土或者水才成。喂、流点血还是什么的过来!”
“我可以动的话什么都能给你。”
苏茵认真地说着。
“请想点什么办法吧。如果是那个人的左手的话,应该不会是个派不上用场的累赘呀。”
“你不能找种更好的说法吗?”
手掌忿忿不平地说了。
“明明只要有一口水的话,像这种楔子一下就能让它融化或者结冻的说。妈的!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不会有人经过吗?”
“不行的,这附近是很少有人会来的偏僻地方。”
“不想些办法的话就危险了。那家伙回来了的话倒还没关系。一旦太阳下山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好像也没注意到,可寺庙的附近
有危险在沉睡着,我很清楚,因为有味道哪。那些家伙会随着太阳下山爬起来,前来这里。”
苏茵的意识清晰了十倍。
“随着太阳下山……?换句话说……是贵族或者是他的牺牲者?”
“去、妈的!明明只隔了不到五公尺,完全要到今晚你的药效才会过去;另一方面,我却会营养失调。”
“想点办法吧。”
苏茵真心诚意地说了,连自己都觉得声音太软弱没出息。贵族的可怕就是如此骇人。
手掌又开始挣扎身躯,但别说是日落,就算花上十年,事态好像也不会有所变化。
D准时抵达“黑之渊”。
那是由祭典的森林往西走约五公里的荒郊野外。
正如渊这字一样,说不定往昔岁月曾有清澈水液在此流过,所以比起周边道路低了约二十公分的土地,形成了外表有些倾斜,直径约一百公尺的正圆,而中心处看来似是泥淖。
这当然只是心里作用,水渊的水早在一百年前便已乾涸,底部满覆夏草。
乾水渊的近中心处,有块直径十五、六公尺的地方隆起如岛,这恐怕是货真价实的古岛遗迹。
此处亦委身于高大草木的支配之下。
走出道路,绕着乾水渊外围走了七、八步后,有人叫道:
“站住。”
由宛如要吞噬掉正对面道路的茂密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人影。
看到那边后,D眯起眼来。
“国王艾伯特”的颈子围着领巾,用似乎隐约有些迷惘痛苦的眼神凝视着D。
夏日阳光漫长。
“来得好——你是想说这样能一次把我们全部都解决掉吗?”
D没有答话,问:
“苏茵在哪里?”
“在那之前,你有珠子吗?”
从这里,D也明白了敌人还没和辛联手。
“珠子正在你们同伴的手中,好像是叫做辛。”
“他死了。杀他的人是你吗?”
“总之我没有珠子。苏茵在哪?”
“你知道叫做‘库罗洛古教授’的家伙吗?”
不待回答。
“他好像是杀死辛的家伙。也就是说,珠子在他那?”
D沉默不语。
“女孩在这边。”
话声从乾水渊中央的小岛响起。
打树丛间出现的是晓鬼以及苏茵。
当然,苏茵是流浪卖艺少女变成的假货,大概是为了搪塞衣裳不同的问题,她只穿着内衣。
“如你所见,苏茵在这。可是,没珠子的话就没理由还给你吧。——希望你用其他东西支付赎金。”
晓鬼轻轻一笑。
“总之、先过来这。虽然原来是个水渊,但已经是连一滴水也没有的乾涸土地了,即使是半吸血鬼也无须担心。”
晓鬼招招手。
岂是无须担心,根本就有陷阱。
看到D文风不动,晓鬼把右手按到苏茵喉咙上。
漆黑,令人联想起镰刀的指甲伸了出来。
“不管雇主变得怎样也没关系吗?真是个败坏猎人名声的男人。”
苏茵脸色发白——是在演戏。这件事她完全是基于想得到重酬的欲望才接下,而且也听说过全都是演戏了。
她压根没想到倘若状况不对,晓鬼会毫不在意地杀死自己。
或许是把少女的变身判定为苏茵了,D此时静静骑马由小径进入乾水渊。
马蹄传来的触感乃是乾燥土壤。
他从容不迫地缓缓前行。
白云悠悠流过顶上。
没察觉到凝聚荒地一角的杀气,大自然的运作在青空夏日中依然如故。
不知D有否注意到被布置在乾水渊周遭的黝黑沟痕。
距离小岛尚存五公尺。
晓鬼大喊:
“就是现在!艾伯特、动手!”
发话同时,女孩发出惨叫,当场跪下。
树木枝干从根断裂,打到勉强站着的晓鬼肩上。
D的坐骑也用力叉开四肢站住,承受着突然来袭的无形重压。
因为艾伯特改变了“王国”的重力。
“啊啊!”地惊叫后,少女的上半身往前一倾。
留下极其闷重的声响后,整个乾水渊向下塌陷。
地盘必然本身脆弱不稳。
地表出现黑色龟裂,一转眼裂缝吞噬地面,塌空整座乾水渊。——下一瞬间,D和马匹一下子就在里面被淹得只剩头部。
黑浊水花四溅。
这是水。
可能水渊的水在数百年前便已彻底乾枯。土砂、尘埃堆积其上形成现今的地层,而人们也忘记了有水这档子事。
只是,仍有地下水在涓涓流动,填塞地底隙缝,当大量土砂崩塌后就造成了地底沼泽。
于此地出生的晓鬼,定是用某种手段得知了此事。
在艾伯特停止重力攻击后的小岛上,他脱去上衣,赤裸上半身后一口气跃入水中。
晓鬼的变身在他突破水面的刹那出现——
宛如被水拉长似地,头发长至背上。
皮肤变为细致白腻的肌肤,厚实胸膛结出了丰美果实。
然后,穿着长裤的下肢竟生出了许多鳞片,末端不可思议地分为两股,正在用力拍水。
游着狗爬式接近D的,正是那女性——人鱼。
那人鱼——那人鱼竟会是晓鬼!
D于黑水中默然等待麦茵史塔那令人诅咒实验的成果。
然而他的身体正明显地不断往深不见底的深渊沉去。
口角吐出了气泡。
晓鬼瞬间逼近,加速的状况令人难以置信。
他通过D右侧的刹那,飕地伸出右手。
经过D身旁后一个回转,比水还要黑浓的烟雾自女子手中升起,有如要呼应它一般,D的右腰升冒出一大股血液。
“真厉害。”
正因为是D,才能听见女子的话声。
那是晓鬼的声音。
女子用另一边的手压住右腰。
下一瞬间,大团鲜血从那喷出,好似小型爆炸。
晓鬼以战栗、憎恨的目光望着D右手长剑。
“我太小看你在水里的能耐了。不过,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过了。”
人鱼的低语中满注索命气势,开始缓缓回绕于D周遭。
气泡从D口中剧烈冒出。
追着上升气泡,D也开始踢水。
朦胧亮光晕扩在黑浊水液的彼方。
距离水面五公尺。
晓鬼在水中抬头一看,露出浅笑厚踢水游动。
以鱼类的速度接近D。
当D的头部在水面下造成涟漪之际,女人的手抓住了D的脚踝。
猛力下拉。
D被强大力量拉往水底,那难以置信的推进力,根本无法从婀娜丰满的女体上想见。
D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肺中氧气已达到极限。
“马上就会放开你了。”
一面游向水底,晓鬼一面高声大笑。
“不过不会让你吸到空气的。吸水吧,把水吸满整个肺部。在脸要浮上去之前,我会再把你拉回来的。”
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晓鬼松手前,D张开了口,喉咙上下鼓动吸入黑水。
数秒后——D抠抓喉咙,全身痉挛抖动,接着突然静止——晓鬼一放手,D的身体开始在水中缓缓下沉。
“三分半——半吸血鬼的水准嘛。”
保持着距离,同时随同D一起下潜,然后晓鬼将手伸至嘴巴前面。
连同气泡一起自口腔内吐出的东西,是长约四十公分的白木桩。
“继承贵族之血的人不会溺毙,我来给你最后一击。”
可能为了小心起见,又隔了一分钟,看见D仍在下沉后,晓鬼扭动诱人的鱼体接近D,把他的身体翻面朝上。
凝视即使于黑浊水中依旧亮眼夺目的俊美容貌后,说:
“好美丽的男人——正因为变成了女人,素以感受更加深刻哪。不过,若放着你这家伙不管,很可能我们所有人全会死在你手上。终究必须在这杀了你。”
人鱼举起右手,刺下木桩。
万万令人难以相信——溺毙者握着长剑的手,竟中途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过——
“你——!?”
愕然惊叫的身体下一瞬间开始以惊人高速窜升。
“该死!你计划好的吗!?”
大吼之后,晓鬼命令全身肌肉往下游,上升速度却丝毫不减。
由于速度太快,还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反应,晓鬼就已冲出水面,和D一齐跃入了空中!
他看见了。
看见俯视自己的严冷美貌,以及在D头上继续上升的黑色球体!球体与D之间以两条皮带相连。
那是冰海遇难者于冻死前用来逃生到空中的低比重瓦斯气球。——D在苏茵的小仓库里,已将北海不可或缺的逃生装置装到了身上。可能于麦茵史塔城池下邂逅晓鬼后,D已预料他的手段是水中战。抑或知晓了人鱼的真面目是他也说不一定。
比起扬起的剑刃,比起远方的青空,以这些为背景斩落一剑的D,最令晓鬼恍惚着迷。
这一刹那,他或许看见了什么——
“那能力——那长相——”
他茫然大叫。
“难道你是那位大人的——!?”
下一瞬间,望着拖曳虹光横斩身体的剑刃,晓鬼迎接了不知属男属女的绝顶高潮;同时,女躯鱼体相互分离摔落水面。
水花四溅。
D用右手拔开皮带拴子放出瓦斯,缓缓降了下来,在艾伯特前方约十公尺处着地。
一手拿着铁棒,艾伯特低声说道:
“真厉害。”
一剑切开在苏茵家小仓库内找到的气球,D迅速一瞥了速成沼泽。
美艳的女性上半身,不知何时变回了男性身躯,但下半身仍保持鱼形,不停翻扭拍水。
比黑浊泥水更加深浓的色调不住晕散如花……
艾伯特说了:
“有件事先说在前面,那岛上的女孩——是假的。打从一开始你就比较在意我,大概是已经看穿了吧。”
于D的眼里,恐怕少女的变身仍有破绽。但尽管如此却仍故意走入晓鬼的圈套中,不知是认为敌人会连未曾谋面的少女也杀掉,或是已识破了晓鬼伎俩的关系。
“和我想的一样——你不是普通的半吸血鬼吧,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回答艾伯特的问题,D瞧向他隐约迷惘痛苦的表情,以及喉上的领巾,接着D淡淡地说:
“你——被咬了吧。”
艾伯特脸上闪过动摇涟漪。
那化成了痛苦表情,他往后一倾。
没有倒到地上,在他好不容易转了过来的背上,插着直至没柄的锋利短刀。
“你这叛徒!”
远方树丛内响起充满狰狞、怨毒的声音——
是茨的声音。
“因为晓鬼说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对劲,所以让我假装出去找教授的样子监视着你。明明说好步骤是D一离开水面就变化重力让他马上沉下去,你竟然敢背叛!赶快给我去死吧!莎蒙那个不知跑到哪去的贱人,我也早晚会收拾她的!——D、迟早会再见面的!”
循着那声音,D的右手射出白木桩,但在数片青草震动后,再无任何声音响起。
“你的敌人并不是那家伙。”
艾伯特将左手背到背后同时说着。
“——而是另有他人,是你也认识的男人。我该回去那里了。”
“是你的新主人?”
“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
“他在哪
?”
“唉呀、如果说不知道的话就要杀了我吗?”
“为何没动手?”
“因为一个女人的要求哪。——要笑就笑吧。现在不杀我的话,贵族的伙伴就会多增加一个人哟。”
艾伯特语气中掺杂了苦涩暗影。
不用说,D并非知道了这种事后还会视而不见的年轻人。
这与艾伯特身上的伤,他对自己攻击时的手下留情全都无关。D倏地趋前。
艾伯特也举起铁棒。
两人间画出了虹色光弧。
伴随火花四溅,D的一剑在艾伯特头上遭铁棒拦下。
然而,看吧——剑刃已经砍进了铁棒的一半。
D单手;艾伯特用双手。
纵使如此,接剑的战士却被慢慢压低了身体,最后终于跪了下去。
说不定是因为在充沛的阳光下,所以对如今的艾伯特不利。不对、此乃由于两人所放出的力量,在本源上天差地远的关系。
艾伯特心中自然而然地充盈死亡的迷醉,眺望着缓缓破开铁棒的剑身,以及持剑者的秀丽美貌。
这也许是他最后残存的一丝人性。
毫无疑问,数秒之内艾伯特的头颅便会被切为两半。
水渊对面响起水声。
D的注意力微微一乱。
强猛力道自下方爆起,两个身影跳起后换了位置。
不约而同望往水声方向。
正好一个黑漆漆人影从水渊跳了出来,往里面的森林狂奔而逃。不到一秒,他的身影便消失于树木间。
“阎罗王好像还想让我活着啊。”
D瞧也不瞧艾伯特话声远去的方向。
他在意的,是当那渺小人影消失于视野中的前一刹那,朝这方举起的手里的东西。
那在灿烂阳光下闪闪夺目的轮廓,正是属于那颗珠子的。
全速奔过森林小径的同时,托托思索着下一步。
珠子已然到手。
如今它正确确实实地在右边口袋里。
当然,必须给恰当的权威人士看看,拜托他鉴定价值。
他心中浮现了好几人的名字与脸孔,但若是零花钱程度的买卖倒还无妨,如果是贵重物品的话,他们就有点不可靠了。
果然还是得跑到“都城”,托人介绍可信赖的人才成。还好门路有好几条。
在那之前,苏茵要怎么办呢?
欲望妆点的表情突然一暗。
就算放着不管,大概到半夜药效也会过去的,但没法保证她在那之前不会遭栖身废寺的妖物袭击,那全视女孩的运气而定。
相信自己是云游僧人,将葬礼的一切完全托付给自己的信赖眼神刺入了心中。
昨夜劝自己金盆洗手别干盗贼这行,留在村庄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全都是一场梦。
托托摇摇头,甩开好似太阳的女孩脸孔。
马只系在这座森林的出口。
只须骑上它,用不到一小时,就能告别这令人不快的海滨村庄了。
D和艾伯特——就连着两人都没发觉自己潜在水中跑上孤岛,取出了放在树荫中的少女衣服内的珠子,然后又游回岸边。
虽然因太过顺利,所以从水里出来时发出了声音,不过反正连吸血鬼猎人都对此浑然不觉,这份窃盗功夫至少还能干上三十年。
解开捆在树上的缰绳,托托翻身上马。
同伴也可以啦——
“妈的!”
自言自语完后,托托调转马头。
朝向关着苏茵的废寺方向。
此时,托托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满布皱纹的年老声音。
“下马,然后交出珠子。”
想到“什么!”的思绪如火花一闪即逝。
托托满脑子都是那奇怪声音的指示,被挤压入阴暗角落的理性大嚷着:不妙!
托托取出珠子。
“往前扔。”
珠子描绘弧线消失前方树丛内。
一个矮小身影随即站起。
是库罗洛古教授。——他虽注意到了,可意识却没对肉体下达任何指示。
教授将脸贴近手中状似纸张之物,轻轻说了些什么。
“死吧,刺自己的心脏。”
这次的声音低沉沙哑——具有压倒性。
托托感觉右手往腰间皮带移去。
皮带上插有行窃用的小工具。
手选择了锥子。
不行!他的声音远远地拼命大叫。
手猛地刺进右胸。
“不对哪,是左边。”
颤动的锥尖终于被插到了左胸上——
不行。
声音几近惨叫。
冷冰冰的钢铁贯穿肌肉,托托发出惨叫,同时靠到身旁树木上。
教授以冷酷无比的眼神俯瞰盗贼,他身体的脚踝、膝盖、腰部失去了力气,缓缓滑落倒地,接着教授突然将脸转向森林深处,
“总算有打昨晚起一直盯着D的价值了。这样,不管要让谁变成贵族都通通随我的意了。不晓得这珠子真正价值的愚人们,就如你们所愿地去自相残杀吧。我会画上最后的句点的。”
教授稀罕地一翻破烂斗篷后,往绑着自己坐骑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浓郁血腥味开始弥漫这一角落。或许是为其所诱,草丛或树林中开始四下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声跟活动声响。
夏日森林中充满生命。
危险的生命亦然。
茂密草丛造成的黑暗中,有无数光芒闪烁,那光变成嵌埋丑恶脸孔中的眼珠,从青草间滑了出来。
灰色头部长有复眼的巨眼虫。
土黄色肌肤上刻印漆黑斑点的肉食蚯蚓。
数十支小獠牙闪闪生光毛茸茸的滚球兽。
它们不停恶心诡异地挪动细小的脚部与节足,逼近趴着的托托。落入贪婪森林生物口中的话,不消一小时,托托便会尸骨无存地从地面上消失。
成群肉食蚯蚓打头阵往托托耳边窜去。
它们最喜爱的进食方式是由耳孔爬入,将脑袋啃食得乱七八糟。
然而尸体竟然动了!
托托右手一闪,数匹肉食蚯蚓在空中断为两截,残存的蚯蚓立刻无声扑向滚落地面的残骸。
巨眼虫间不容发地跳向托托喉咙,锥子一闪后它蜥蜴状的胴体也四碎飞散。
死者的抵抗到此为止。
猛然摔落地上压扁青草的手臂再也没动。
“妈的……做臭虫子的……食物是吗……”
怨恨与不甘化作话声摊爬地面。
不到十秒,吃光鲜血淋漓的同伴后,除本能食欲外一无所惧的昆虫们,想起了还有个巨大食物。
死者出人意表的反击似乎也仅此而已。
成群妖物正欲发足前进,某种东西忽然抚过它们脸部。
因血味而疯狂的生物们无声后退了。
一个漆黑身影由树木对面出现。
令妖物们恐惶悚惧的鬼气,正是由D身上散发的。
距离颇远处有名少女,她已然换去了苏茵的模样。那位置差不多是血腥味飘散的极限。
D直接走近托托,拿起他左手,对右手的锥子不加一眼,对D而言,那是动动小指头就能应付的东西。
“很遗憾……我还活着……哪。”
托托血色全失的嘴唇挤出笑容形状。
“妈的……那家伙竟然还故意……让我……避开要害……我的心脏……嘿嘿……是在右边呀……”
D毫无挂虑模样地问:
“谁做的?”
“库罗洛古……教授……他对纸张小声说了什么……就能随意控制我……要小……心……珠子被……”
托托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那家伙……”
他全身无力软下。
D测了他的脉搏,右手取出急救纸。这纸张透气性优越,形似玻璃纸,长宽各二十公分,纵使一束百张体积也不大。涂敷表面的药品层则由止血、消炎、营养、保温、冷却等各层组成,由轻度感冒到割裂伤皆能应付,为旅行中不可或缺之物。
D在托托左胸贴上一张,右手单手将他担至肩上。瞧见D轻松站起的模样,少女睁圆了双眼。他简直像是在担填装空气的人偶一样。
D于托托的马旁边叫道:
“来。”
少女似傀儡般踉踉跄跄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即使用淫荡形容也不为过的恍惚神情,因为她打从水渊开始便一直在D身旁。
“那个人……死了是吗?”
“还有脉搏,我要送他去医院,你就在想下马的地方下去吧。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泄露出去。”
少女颌首,这青年的美丽与妖异魅力亦充满于言语中,让人无法抗拒。
肩担托托,让少女坐于背后,D用力一蹬了马腹。
库罗洛古教授在荒凉瓦砾堆前下了改造马,也取下马背上的行李,那是毛毯以及皮制行李袋。
一眺开始微带暗蓝的天空,他说:
“马上就要黄昏了,真是适合我完成心愿的时间。”
赞美毕逢魔时刻后,他踏着不甚俐落的脚步,开始行经瓦砾堆中。
二百公尺的前方,巍巍耸建着状如城堡的残骸。
他晓得,在那里面开着个大得超乎常理的地洞。
而他担心的只有——不知装在行李袋中的成捆钢索,能否到达底部而已。
“糟糕了啊。”
铺设木板的房间里,响起了一个算不上镇定也称不上紧张的声音。
“干嘛了啦?”
苏茵会不太高兴地发问是有理由的。
一方面是为了沉默两小时后,好不容易才再度对话的第一句竟是这种话;也由于充满室内的阳光在数分钟前忽然开始消失的缘故。
遭铁楔钉住的手掌的轮廓,也开始消溶入暗蓝色中。
“之前也说过了吧——这寺庙有某种东西在。不、是某种生物。”
“他跟我说已经喷洒过驱除妖物的无臭瓦斯了呀。”
“去、药效还没过吗?”
“还没啦,虽然有一些感觉恢复了……没办法做出大动作哪。”
“感觉还要多久才能动?”
“还要一小时。”
手掌默不作声了。隔了一次呼吸后,说:
“很冒昧的问件事。”
听到这有点厌恶的语气,苏茵睁大了双眼。
“干嘛?”
“……你恢复了一些感觉是吗?”
“对。”
苏茵的语气很小心,眼中有着疑虑。
“呼——”
“呼什么啦?”
“如果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这样讲吧——其实,我的肚子饿了。也就是说,必须要摄取营养哪。”
“哪种营养?”
苏茵被引出了兴趣。
“嗯——”
“别装模作样了啦。”
骂完后,苏茵忽然竖起了耳朵。
因为寺庙后面——记忆中为玄关的方向,发出了有东西活动的声音。
可能是谁来了吧。
此时,窗户的光线迅速失去了亮度。
难道是那贵族?
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太可能会知道这个地方……
不对,是村里的人。
纵使如此想了,苏茵仍不敢出声呼救。
“喂。”
她叫了。
“赶快说啦,我要怎么做才行?”
“你何时吃东西的?”
手掌问了奇怪的事。
“昨天快中午的时候。”
“有喝水吗?”
“那还用说。”
“……”
“啊!”
苏茵惊叫出声,连耳垂都变得一片通红,瞪着会说话的手掌。
“嗯。”
“嗯个什么劲啊!真不要脸!”
“那只不过是小问题。”
“哪里小了啊!?竟然对女孩子说这种话!”
“总比变成贵族的仆人好吧。”
这时,苏茵的脸由上而下霎时血色尽失,一是为了左手的话,也由于听到背上传来了好几个脚步声。
仿佛有些虚弱的步伐,正缓缓从里面房间往这接近。
世界业已经历过蔚蓝,委身于墨色。
“难道——”
“没错,的确是那些家伙的气息。”
手掌的话声亦颇生硬。
“回到刚才的话——没办法吗?”
“这样突然一说我也没辄啊。”
“这可攸关性命——不对、攸关灵魂哪。快努力吧。”
“我不要——哪有这样的!”
苏茵把呼吸放轻。
脚步声停下。
在门前面。
正在偷看。
苏茵心中雪亮。
为什么不进来呢?
大概也不会问[有没有人在?]吧?
不对、为什么他们没有彼此交谈?
冷汗流过脸颊。
手掌问:
“还没吗?”
“等一下啦——快了。”
“没时间了啦,快点!”
门咿轧出声。
苏茵想着——拜托别开。
开门声悠长地往殿里传来。
苏茵没能敢看向那边,应当可以说是幸运。隔着薄暗夜色的对面,宛若幽灵般进了来的人影,乃是脖根部染有血迹的三名男女。
“有吗?”
一个圆脸少女问了,她脸色苍白如蜡。
“有呢。”
红发少女应道,宛如啜泣的语声似乎十分喜悦。
“好冷喔,肚子真饿。”
第三个人——年轻人难过似地说着。
“好想取暖。好冷,明明已经是夏天的说。”
三人面面相觑。
视线一边彼此相望,一边又落到苏茵身上。
“有呢。”
“有呢。”
“走吧。”
三人迈开脚步。他们的目光虚空飘渺,仿佛地狱色调即为空虚之色。双唇毫无血色,可看来却殷红赤艳。肌肤也无血色。心脏鼓动着夜晚的脉搏;流经血管的血乃暗黑颜色;呼吸充满墓地土壤的气味。
手掌命令道:
“别看后面呦。”
“我没办法看啦。”
苏茵的口舌不太灵活。
“还没吗?”
苏茵“嗯嗯”地呻吟出声。
“等一下——再等一会。”
“不能等了。话先说在前头,最前面的家伙还有三公尺就要到你脚边了。”
“……”
“噢噢、身体在抖动了。加油!再努力一点。”
三条人影落到苏茵身上。
苏茵感觉围住她的人蹲了下来。
冰柱触碰颈部。
是手指——惨白,由寒冰凝成的手指。
“真温暖。”
年轻人说着。
“好温暖呦,正流着热呼呼的血液呢。”
红发少女问:
“美味吗?”
“一定很美味,和我们的不一样。”
圆脸少女有如唱歌似地说:
“我一定要喝——要喝得饱饱的。”
“可是这样不方便喝呀。”
“把她翻过来吧。”
“就这么办吧。”
六只手伸来,苏茵被翻成了正面朝天。
苏茵头一次看见了三人的脸。
“汉娜、可莲姆——力卡多!?”
她愕然大叫了起来。
“苏茵。”
年轻人——力卡多空荡的声音中,有着些许诧异。但年轻脸庞上即刻浮现出简直像数百岁老人一般,令人发寒的笑容。
“原来是你。如果是你的血,想必——”
“很美味呢。”
圆脸少女——汉娜呻吟说着。
看着力卡多的手往喉咙逼近,苏茵死命地问: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被咬的?在什么时候?”
“在昨晚哪……我们……三个人在摘夜光草。”
可莲姆的红发在黑暗中看来好似肮脏的破烂红布。她浅薄的嘴唇蠕动一阵后,有数根红发沾附嘴角,随着蠕动被吸了进去。
“然后那两个人来到那里……被他们用红色眼睛一瞪……我们就变得不能动……接下来你就知道了吧,苏茵、你也会知道的……这是多么棒的感觉……在那之后我们就睡在这寺庙的走廊底下。”
苏茵倒抽一口气。
因为力卡多的手撕开了衬衫胸襟。
虽然嵌着白色胸罩的丰满隆起被暴露在三人眼前,她却没有感到羞耻的余地。
“真香哪、苏茵。人类的胸部好温暖呀,一定流着很新鲜的血液吧。你们能赢过我们的,也只有这点而已。”
力卡多口中流下唾液,在苏茵的乳房间溅开。
“第一个是我,没意见吧?”
“好啦,快一点。”
力卡多张开嘴巴。
露出獠牙。
望见那往喉咙方向下降下来时,苏茵闭上了眼睛。
“等一下。”
嘶哑声音让三名吸血鬼转了过来。
力卡多的双眼灿烂放光穿透黑暗,
“奇怪的东西——手掌在说话哪。”
他说着。
“看来是不能动。等吸完苏茵的血以后,才轮到试试你。”
“喂、要让我先!”
力卡多不再看手掌那边,转回苏茵这里。
将雪白獠牙连牙龈一同露出后,在那正要压入颤动白晰嫩肉的一霎,他“咿!”地叫了一声抬起身体。
腾冒热气的水流,正经过疯狂视线盯视脚边,往手掌的方向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