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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宁宁今天出宫去见复哥儿, 因是微服私访,她特意将自己箱底最朴素的裙子拿出来穿,为显平易近人, 一件首饰都没戴, 让侍女用红缎子给她扎发髻, 照照镜子也很可爱。

今日她要出宫,雪翠特意回来, 陪她一道去。

复哥儿回信的地址是在京城一处私人房舍, 附近多是条件稍好一些的平头百姓, 或是不入流的小官,两旁有许多商铺,街道闹闹哄哄。

不过宁宁的车混在这之中,倒也不起眼。

萧叡却想, 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段确是好藏身, 人多就乱, 钳制他手脚, 这是量好了进退尺度。……也可能只是他疑心病犯了。

马车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侍女掀开帘子, 宁宁走出来, 站定, 侍卫稳稳地把她抱下来。

她带着一众人, 浩浩荡荡地进门去了。

京城寸土寸金,就是有钱, 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大房子, 秦月落脚的这个院子并不怎么大,比她别的居所要小很多。

原本她也不打算在京城长住,并不挑剔。

宁宁进门以后本来还期待着复哥儿过来迎接她, 却没见到,只见到复哥儿的娘亲在前厅等她。

宁宁见到她,疑惑地问:“复哥儿呢?”

秦月说:“复哥儿生病了,天气冷,大夫让他别下地,正在屋里等你呢。”

萧叡远远地看到一眼,他知道那是怀袖,连走近些去看都不敢,她那么聪明,肯定会发现。

假如被她发现,以后怕是连见都见不到了。

萧叡看着宁宁跟着怀袖进了一间屋子,心脏不由自主地一紧,尤其是在关上门的瞬间,仿佛宁宁这一进去,就会像是变戏法似的被变没了。

屋里光线华南,一踏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一股药味儿,宁宁捂了捂鼻子,皱眉。

与简陋的外面不同,屋里布置得很好,烧着地热,地上是暖和的,还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又暖和又柔软。这是上好的羊毛织成的毛毯,皇宫也有,但一般权贵家中也难买到,没想到在这里却像是不要钱似的铺在地上。

可这也只吸引了她须臾的注意力。

她终于见到了复哥儿,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小半年过去,小男孩看着完全没长高,还更瘦了,在这温暖的室内他穿得并不厚重,然而即便如此,单薄的衣裳套在他小小的身体上,也似是要将他压垮了一般。

一张小脸下颌尖尖,脸色雪白,嘴唇也发紫。

不肖人多说,都能看出他病得厉害。

复哥儿看上去像是一只生病的小猫咪一样,让人满心怜意,宁宁焦心地小跑过去:“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复哥儿还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似在愧疚自己生病害大家为他担忧,也拖累了娘亲,复哥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小就生病。”

宁宁想了想,说:“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她摸摸复哥儿的额头,像是在摸一只可爱的小狗崽,好生仗义地说:“莫怕,姐姐给你找大夫。”

复哥儿躺下来,如布娃娃,任由宁宁摆布,小声地说:“娘亲给我找过大夫了。”

宁宁说:“那不一样。”她依然很自信,对皇族的权力充满自信,她是公主,她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绝大多数的东西,实在不行,那她就去求父皇。

复哥儿又摇摇头:“姐姐,谢谢你。”

宁宁内心柔软,她觉得复哥儿真是这世上最乖巧可爱的小男孩,连他低垂的睫毛看上去都格外的乖,仿似她真的有了个弟弟。

她第一次见复哥儿就觉得很亲近,忍不住端详复哥儿的脸庞,看着看着,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因为他们长得有些相像。

她上次怎么没发觉,相较起来的话,不如说……复哥儿长得像父皇。

复哥儿握着她的手,鼓足了勇气,奶声奶气地问:“姐姐,我好想你。”

他非常轻地说:“我只悄悄和你说,你别告诉娘亲,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就想再多见见你和娘亲。”

他的眼中满是依恋。

宁宁从未没被人如此需要过,她瞬时间觉得心满意足,必要把复哥儿救活。

宁宁反而鼓起气来:“说什么丧气话?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复哥儿低低“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这时,宁宁才注意到,复哥儿的娘亲怎么不见了?

方才一进屋,她光注意去看复哥儿,却没发现领她进屋的女人不见了。

“宁宁。”

纱帐珠帘之后,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在轻声唤她。

宁宁回过头,看到某个女人走过来,她穿着和复哥儿娘亲一样的衣裳,相貌却完全不同。

素纤白皙的手挽起珠帘,粼粼微冷的细碎珠光照在她的脸庞上,随着晃动而幽幽摇曳,她生一张艳美昳丽的脸庞,正望着与自己肖似的小女孩。

宁宁怔在原地,这个女人和她的娘亲太像了。

秦月走向她,蹲下来,膝盖点地,半坐在地上,平视着她:“宁宁。”

宁宁心底却生起一股怒意,她从惊慌无措中回过神来,恼怒而委屈地瞪着她:“你是谁?”

秦月试图压下自己的泪意,可怎么也忍不住:“我是复哥儿的娘亲,也是你的娘亲。”

宁宁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是!”

她气得手脚都在发抖,折身就要走。

秦月拉着她的小手,哽咽地说:“你先听娘说好不好?你刚生下是五斤一两,一生下来就会对我笑,七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喊‘娘’了,‘宁宁’这个名字就是我给你挑的,你的左脚脚底心上有颗红痣,头上有两个旋儿……”

她抚摸着宁宁的脸颊:“我希望你能健康太平,无灾无病。”

宁宁眼眶也红了,她盯着秦月,一言不发,只是也不挣扎着要离开了。

复哥儿在一旁小鸟儿一样叫了一声,真诚地说:“姐姐。”

秦月轻声唱起了以前总哄她睡觉唱的那首小调,宁宁心尖愈发酸涩,在这熟悉的歌声中,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她好生气好委屈,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这个女人没在骗她。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直觉,在告诉她这真的是她的娘亲。

宁宁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抽抽噎噎地问:“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活了呢?”

秦月终于能以母亲的身份拥抱她的孩子,她心酸愧疚地道:“对不起,宁宁,你自然应该生气,娘也不想把你一个人放在皇宫里。”

“现在我回来接你了,宁宁,你要不要跟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