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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小宫女们多曾听说过关于怀袖姑姑考上女官的故事。

怀袖六岁便被卖入宫,十二岁时考上宫学生,经过层层选拔与考核,十六岁时终于被选拔为女官,进尚宫局。前任尚宫在宫变时不幸丧生,怀袖擢升正四品尚宫,整理乱糟糟的皇宫内务,服紫簪缨。

今日便有一场宫学生的考试。

怀袖负手于背,在考场中监督这群小宫女们。

现在在怀袖看来并不算难,只考两门,背得千字文,且会千字以内的数算即可。但她进宫时还未开蒙,什么都不会,于是绞尽脑汁去学,问人学会了自己的名字,晓得十以内的数字如何写,更难的,她身边认识的宫女便没人会了。

在娘娘身边当差又不需要学那么多。

当时坤宁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用文房墨宝,就只有养在皇后膝下的七皇子在开蒙读书,每日要练字。

七皇子的生母是宫婢,一生下他就去世了。他被抱到皇后宫中养,并不受宠。

怀袖还记得小时候的萧叡,生得玉雪可爱,大抵很小就自知处境艰难,见到皇后身边得宠的宫女,他都会乖巧地叫“姐姐”,人人都说七皇子是众皇子里脾气最好的。

有天她扫完地,窥探四处无人,在偏僻的宫殿角落,偷偷用树枝在地上写写划划,复习自己会的几个字,生怕忘了。

练着练着,突然听见头顶有人说话:“你写做错了。”

她吓了一跳。

抬起头,看到萧叡坐在树上。

她很惊讶,平时循规蹈矩、知书达礼的七皇子居然会像只野猴子一样挂在书上,这可于礼不合。

小怀袖镇静下来,道:“殿下,您怎么爬树?”

萧叡冷哼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对她说:“你一个小宫女就能偷学字了吗?”

小怀袖正义凛然道:“奴婢学文习字,才能更好地为娘娘办差。”

萧叡嗤笑一声,嘲笑她:“笨得要死,连个那么简单的字都写错。在下面写了半天,害我一直不能下来。”

他劈手把怀袖手里的树枝夺过来。

怀袖还以为要被打,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却见萧叡说:“我教你怎么写,你别把我爬树的事说出去,听到了吗?”

两人有时便偶尔在此处碰见。

彼此心照不宣。

她求着萧叡偷摸学一两个字,萧叡在这里也不必装乖顺懂事。

她自认不笨,之前写错那字是因为教他的姐姐就教错了,萧叡教过她一次,纠正过来之后,她就记住了,没再错过。萧叡又教过她几个新字,教一次她就能学会。

萧叡有次夸她:“还算有点聪明。”

几日后他们再见面,萧叡送了她两本书,一本《千字文》一本《算学启蒙》,告诉她:“你自己拿回去看,这两本学完,可试试去考宫中每年一次的宫学生。若是考上了,以后可以做女官。”

那是她第一次听说奴婢还可以考女官,她见过陪在皇后身边的女官,都是官家夫人,有诰命的大家太太。

萧叡道:“你考上女官,将来才能报答我。你若愿意,我才送这两本书给你,不愿意就还我。”

她收下了两本书,因不好解释来历,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藏着,无人时才敢拿出来偷看几眼,攒着不会的地方拿去问萧叡。

有一回,她已有一个月没私下约见萧叡,存了一肚子问题想找小夫子问。

恰好宫中新上贡许多水果,按照份例,拨了一部分给七皇子,大宫女指使她去送。她将洗净的一盘紫葡萄放在桌上,巴巴地望了萧叡一眼。

翌日,萧叡给她讲解时,便从袖中掏出一把葡萄,塞到她的手里:“真是个馋猫,主子的东西也敢盯着看,吃吧。”

怀袖哪敢接,连忙解释:“奴婢不是盯着葡萄看,奴婢是想见您。”

萧叡脸红了红:“行了,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了。……看着我干嘛?吃啊。”

怀袖只得战战兢兢地把七皇子给的葡萄都吃了。

萧叡还问她:“甜吗?”

怀袖点点头。

萧叡摸摸她的头,欣喜地说:“那我下回再给你带。……我是说,你好好学,学得好,我下回再给你带好吃的。”

她把葡萄籽儿都吐出来,偷偷丢在墙边,竟有一颗长出了小苗,被萧叡发现之后,移到了盆里,如今就种在乾清宫的院子里。

监完宫学生考试,她亲自批卷,批完正好用午膳。

用完午膳,小憩片刻。雪翡进来说张御医过来给她诊平安脉,怀袖这才记起来把这事儿给忘了。

张御医是萧叡给她配的御医,她喝的避子汤就是张御医开的房子,这种药毒性大,她喝得多了,月事不稳,体虚宫寒,以前年纪小还好,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每个月月事都会腹痛。

张御医悄悄打量怀袖,这宫中知道怀袖和陛下私情的人不多,他便是其中一个,此事他一直藏在肚子里。后妃也可以延请御医,但让陛下亲自指一个人的就只有怀袖,还时常亲自过问。

他也揣摩不清陛下的想法,一面要他开避子的方子,一面又让他给怀袖调养身体。

张御医照例叮嘱了几句饮食,给她开了一个新的方子,便告辞了。

雪翡和雪翠做完活,凑在一块儿背宫文。

读到一处:“……宫女年满廿五,应放出宫,许婚嫁。”

“怀袖姑姑今年是不是廿五?”

“那岂不是怀袖姑姑今年就可以出宫了?”

“姑姑不会出宫吧?我看条例就算出宫嫁人,也可以继续当女官。”

“我舍不得姑姑。”

怀袖在屏风后听这两个小丫头讲话。

何止呢,当初萧叡明明与她说话,得登大宝就放她出宫。登基第一年说形势乱,无人可用,让她留下,第二年说要稳固,叫她再等等。

一年拖一年。

尤其是萧叡当上皇帝之后,她白日里要处理宫务,晚上还要她侍寝,烦得要死。她又不年轻了,也不知道萧叡为什么对折辱她的事如此乐此不疲。

干着两份活,只拿尚宫的一份工钱。没有比萧叡更抠门的东家了。

怀袖夜里有些睡不着,想着如何出宫的事。

午时左右,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摸到床上,她一下子惊醒了,发现是萧叡压在身上:“陛下……您怎么在这?您今天不是去淑妃娘娘那里吗?”

萧叡每日在哪个宫中歇息都有记录,她记得今天应该是淑妃轮到侍寝。

萧叡轻敲她的膝头,让她打-开身体,笑着亲了亲她:“去过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是在床上,所以怀袖没拒绝,抱上他的脖子:“七郎,你轻些,两个小丫头在睡觉呢,别让她们听见。”

萧叡一边亲她,一边唤她的名字:“怀袖。袖袖。”

怀袖这个名字就是萧叡在榻上给她换的。

其实她不讨厌和萧叡做这种事。

有时甚至是喜欢的。

毕竟她也是个成年女子,喜爱鱼水之欢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甚至还大逆不道地想,堂堂九五之尊又如何,不就是她用来排解寂寞的玩意儿?

萧叡在被褥中搂着她道:“过几天行幸,我带你一道去。出宫透口气。”

你直接放我出宫更好。怀袖腹诽,应了一声“是”,在心底骂他,什么金口玉言,说话不算话。

萧叡想到有几日见不到怀袖,便觉得浑身难受,他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带怀袖一起去。他为怀袖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恨不得把怀袖揣在怀口袖中,时时带在身边。

萧叡从他丢在床尾的衣服里翻出一本书,拿给怀袖:“你学一下。”

书封上用小篆写着《玉房经》。

怀袖接过来,映着月光,草草翻看了一下,真气笑了,这本书讲的是房-中-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