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王冠蛇脊背布满紫色鳞片,头顶有一个冠,看着极其瘆人。它追着五色风家族的人几乎眨眼的工夫便冲到了近前,他们其中一人受了伤,此刻被藤条一绊猛地栽倒,急忙挣扎地要起身。王冠蛇的速度太快,来不及收势,干脆上半身越过他,紧接着尾巴一甩将他缠住,头部仍冲着前方,摆出攻击的姿势紧紧盯着众人。
它的力量相当恐怖,若用力收紧,那人全身的骨头恐怕都会被碾碎。五色风的人一眼看见,有几个大叫一声团长,当即不要命地冲了回去。
王冠蛇这时正看向突然多出的蓝色鱼尾等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张嘴便喷出一口毒液。
这有很强的腐蚀性,如一道白光,直直向人多的地方射去,郎清首当其冲,瞳孔微张,大脑空白,愣愣地站着,等到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了,正当危机之际,身体突然被人踹了一脚,他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原本完好无损的那半张脸蹭得满是土。
毒液穿过他方才站的位置一下射在草地上,顿时冒了层泡沫。
郎清这才回神,看也没看是谁救的他,声音直抖:“跑……快跑!”
他说罢首先爬起来,踉跄地向前跑去,他的手下如梦初醒,也纷纷逃跑。王冠蛇正将围上来的其中一名五色风的人撞飞,这时扫见他们,似乎不太想放人走,对着那边就扑了过去。
蓝色鱼尾的人登时吓得面无血色,有位女孩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甚至都忘了呼吸。殷展踹完郎清本想挪个地方,见状啧了声,快速冲上前拉了一把,堪堪避开这一击。
女孩抬起头,猛地撞见一张熟悉的脸,张了张口:“……是你?”
殷展基本没看救的人是谁,放开她站起身:“躲远点。”
女孩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往后退。
王冠蛇终于注意到了殷展,森然地看向他,殷展在它扭头的同时便迅速向前冲去,郎清跑的过程惊慌地回头查看,便见某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完美地避开蛇头,紧接着高高跃起,借由俯冲的势头,握着匕首对准蛇身狠狠扎了下去。
王冠蛇的鳞片坚硬如铁,匕首直接断裂,但殷展的力道太大,仍有半截刺入了皮肤,那正是七寸的地方,王冠蛇瞬间嘶吼一声,开始用力扭动。
殷展看准时机拉住被缠住的人一起扑向一边,动作中扫见蛇身上有一道伤口,正往外渗血,心想也难怪它会这么暴躁。
“团长!”附近五色风的人连忙跑过来,与此同时,愤怒的王冠蛇霍然扭向了殷展他们,巨大瞳孔竟在发红。
殷展早已料到它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向自己,把人拽出后顺势抽出了对方腰间的短刀,这时便快速跑向事先选好的一个方向。
王冠蛇上半身微微一扬,瞬间追了过去。
“过来帮个忙。”殷展说着恰好跑到树木密集的地方,察觉身后有动静,身体一晃本能地躲了躲,王冠蛇血腥的大嘴几乎擦着他而过,砰地撞上了前面的树,那棵树登时发出可怕的“咔嚓”声。
“嘶——!”
王冠蛇更加怒火中烧,继续追他,简直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小凌先别往上冲,去找他们借个网,唐唐,附近有种红叶带白纹的草,那是解蛇毒的,嚼碎了给他敷上,”殷展一边在大树间躲闪,一边冲人吩咐,接着扫一眼,“唐唐?”
“啊?哦……”唐攸回过神,僵硬地挪动身体。
他左右打量,很快在几步远的地方找到了他哥说的草,便揪了点叶子跑过来递给五色风的人,然后窝在旁边望着那条蛇,暗道比他小时候见过的黄金蟒还吓人,黄金蟒最起码盯着人不动,这条是直接咬人啊!
五色风的团长身上多处骨折,但留有少许神志,能看出殷展很厉害,便让他的人去帮忙,看一眼唐攸,虚弱地开口:“多谢。”
“要谢就谢我哥,”唐攸瞥见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肿了,却不见伤口,估摸是被蛇毒喷的,忍不住说,“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么点人就想去宰王冠蛇?”
“不是我们好么,”五色风的人嚼碎草药给团长涂上,悲催说,“这肯定是别的家族弄的,我们只是恰好遇见它,又不小心轻轻碰着了它,它才开始追我们。”
唐攸担心地看着他哥,随口问:“碰哪了?”
“……”五色风的人说,“箭射它头上了。”
唐攸说:“……这叫轻轻吗?”
五色风的人沉默不语,也看着前方,凌矛和另外几位没受伤的人早已到了殷展附近,听从他的指挥张开了一张网,不过王冠蛇有一定智商,自然不会往那边撞,且在力图阻止殷展跑向他们。
殷展并不着急,带着它在树间绕行,愣是没让对方抓到机会。
五色风的人看得咋舌不已,暗道这小子的运动神经真是吓人,尤其刚才的几次死里逃生也就几十秒的事,他竟能发现这么一个地方,还知道团长受了伤,更瞥见他们身上带着网……这还是不是人啊?!
蓝色鱼尾的人也已经陆续停下,甚至向前走了几步,瞠目结舌地看着殷展,半晌才有人说:“真是太……太厉害了!”
“这肯定是实战练出来的身手。”一位混久的人做下结论。
“我感觉他带着这点人真能弄死王冠蛇……”另外一个被殷展的身手折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郎清渐渐找回状态,见小雪仍站在那里看着战局,便壮着胆子谨慎地折了回去。
殷展借着交错的树带着王冠蛇七拐八拐地绕了几圈,路过它横在两棵树之间的身体,趁它的头尚未转过来,对准扎在上面的半截匕首就踩了下去,登时让刀刃扎得更深。
七寸受伤,王冠蛇立即打滚,身体撞在树上砰砰地响,它的眼珠更红,瞥见殷展跑远了,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
殷展迅速越过事先吩咐好的地方,回头看它一眼,喝道:“拉!”
话音一落,只见两树之间骤然竖起一张钢丝网,王冠蛇来不及收势直接撞了进去,这次不用殷展下令,五色风的人急忙一起收网,死死把它困在了里面。
殷展见它一边挣扎一边要往五色风的人挪去,便指挥他们拖着它,趁它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握着短刀快速上前,再次向七寸剁去。
王冠蛇猛地回身撞向他,殷展及时向后跃了一大步,示意凌矛他们拉紧了,看看没断的短刀,顿时满意:“不愧是团长用的刀,质量就是好。”
他笑着说完,继续找机会攻击。
王冠蛇的伤越来越重,不禁蜷缩起来,见殷展又一次上前,顿时拼尽全身的力气向他冲去,耳边只听“咔”的一声,钢丝网竟被它撞破了。
殷展瞳孔微缩,急忙后仰躲开这一下,见它的身体撞过来,便向旁边闪了闪,结果却抵到了树上,而此刻对方再次撞了上来,他只能调整姿势架住它的攻击,做好了被砸得骨折的准备,可紧接着就见它惨叫打滚,环视一周,看向了不知何时到达附近的唐攸。
唐攸这时换了一支新箭,冷静地看着王冠蛇对自己冲来,向一旁跑去,手中的箭迅速出手,又一次扎进它的伤口里,齐齐没入。
他换了别的地方,第三支箭脱手,同样射入腹部。
王冠蛇终于追到近前,暴怒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的毒牙森然无比,唐攸的小心脏顿时一抖,慌不择路砰地撞树,急忙转身。王冠蛇在他半米远的地方堪堪停住——殷展在那一刻组织他们一起攻向了它的七寸。
它大半个身体还在网里,动作严重受限,挣扎半晌彻底力竭,蛇头在死之前狠狠落下,恰好砸在唐攸的面前,仍然睁着眼,血红血红的。
唐攸:“………………”
法则开始给分,人们都在发光,蓝色鱼尾最后才压上来,只得了几分,大部分都被殷展等人和无色风的得了,众人顿时爆出巨大的欢呼。
五色风的人简直热泪盈眶,冲过去抬起殷展,抛了好几下才勉强控制住情绪,转身去打扫战场,接着见唐攸蹲着和王冠蛇对视,居高临下,眼神冰冷,一副藐视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这少年厉害的箭术,暗道这几人什么来路,怎么都这般牛叉!
他们凑到殷展身边:“大哥,不知怎么称呼?”
殷展回答一句姓顾,走向唐攸,发现这小子压根不是在装深沉,只是单纯地吓僵了而已,估计先前会蹲下来,是因为双腿在发软。
他笑了笑,示意五色风的人把蛇拖走,走到唐攸面前站定。
唐攸仰头看他,漆黑的瞳孔显得可怜巴巴的,绷着脸,慢慢对他伸爪子。殷展只觉这画面似曾相识,笑了一声拉起他:“你真的有点像我先前见过的一只动物。”
唐攸握着他的手贴着他,感觉踏实了不少,闻言没有搭话,过去半分钟才问:“什么?”
殷展笑着问:“听过白泽么?”
唐攸说:“……啊?”
殷展揉了一把头:“我以前见过一只小白泽兽,当时它也是被一条蛇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和你一样呆。”
唐攸:“………………”
唐攸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还没回过味,他哥便去查看五色风的团长的伤势了,然后带着他们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团长抬上去,开始向林外走去。
殷展回过头:“发什么呆,走了。”
“……哦。”唐攸愣愣地走到他身边,一下下地瞥他,心想这难道是救过他的殷展么?上一世他把名字从夙樱殇改成夙展,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呢?
殷展看他一眼:“怎么?”
“……没、没事。”唐攸转回了视线。
王冠蛇的尸体一出现,整座边陲小镇都震惊了,像他们这种东南西北城和中心城排在前几的家族,在这里也是很有名的,众人看着蓝色鱼尾和五色风的制服,暗暗猜测恐怕是两个家族一起联手宰的。
五色风的人看一眼旁边的蓝色鱼尾:“你们好像不住在这边吧?”
郎清说:“我们要去前面吃饭。”
五色风立刻让路:“请。”
郎清维持着笑脸:“后会有期。”
殷展好心劝道:“兄弟,快先去治治脸上的伤,笑起来太恐怖了。”
五色风的人顿时大笑,郎清心里一怒,却不好当众翻脸,带着人走了。
围观的人本以为蓝色鱼尾的人那么多,应该出了不少力的,如今却见五色风的人扛着尸体,接着再数数他们的人数,顿时惊讶,简直不知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另外多出来的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头?朋友么?
殷展几人帮忙把团长抬回去,本想回酒店洗个澡,却被五色风的人一起拦住,最终盛情难却,在他们的房间冲了冲澡,换了衣服便和他们去吃饭喝酒。殷展这具二世祖的底子好,酒量很棒,喝得面不改色。
唐攸只喝了两杯就不喝了,殷展也拦着不让喝,五色风的人见状便给他换了果汁,而凌矛完全没料到今天能干掉排第一的王冠蛇,虽然表情冷酷,但其实特别亢奋,于是成功喝醉,霍然起身开始念他以前作过的诗,直让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
殷展也笑得不行,最后和唐攸把他扶回酒店,扔在了床上。
唐攸酒量不行,这时也有些晕乎,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殷展给凌矛脱鞋。殷展察觉到他的目光扫一眼,见他神色迷离,知道是酒劲上来了,去浴室拿了块毛巾拍在他脸上。唐攸伸手抓住,继续瞅他。
殷展便在他身边坐下,挑眉问:“想什么呢?”
唐攸又看他几眼,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你是……你是殷展么?”
殷展的神色刹那间变了变:“……什么?”
“你是殷展吧?”唐攸双眼发亮,凑近一点抱着他,在他颈窝蹭蹭,“你救过我两次,在昆仑山……昆仑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窝在殷展的怀里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