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陆晋轻嗤一声。陈静云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何时有婚约了?当初季安哄骗她的又怎能作数?
当然,仅凭这一点也不能断定那人就是季安。毕竟季安当初已经死了。若真是季安,那胆子就太大了。
不管那人是谁,先找到静云再说。
陆晋召集了兄弟们在京城寻找,又让人严守城门。
季安原本是要带陈静云立时离开京城的,但他很快发觉,这时离京并不容易。
还没出正月,街上的锦衣卫陡然多了起来。
这让他顿觉烦躁,他虽然有了新身份,可到底还需要遮掩一二,不能像先前那般恣意。
陈静云被他安置在一处宅院里,她初时默默垂泪,请求他放她离去。但他似乎有意躲避,她干脆也就不哭了,甚至连饭也不用了。
这事传到季安耳中,他直接来见她,劈头就问:“你这是做什么?连饭都不吃了?是守贞还是绝食?”
陈静云放下手里的针线,缓缓站起身来:“我想见你。”
季安不去看她:“如果还是想走,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成亲事宜了,咱们欠下的,也该补上了。”
陈静云心头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这几天她想了很多,也隐隐有了些猜测:“你先前不是说要离开京城吗?怎么又说要准备成亲事宜了?”
季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听到这些会哭哭啼啼地拒绝,没想到她竟这般反应。
陈静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出不去吗?”
“什么?”
陈静云一字一字道:“是有人在找我吧?我不见了,肯定会有人找我的。如果找到你头上,你会死的。”
季安沉默了一瞬,轻哂:“你这是担心我?我就说,你对我绝不是没有一丝情意。”
陈静云皱眉,她素来胆小心软,如果季安以后好好做人,小心翼翼地处事,她自然是希望他活着而非死去。但这和情意并没有什么关系。
季安又道:“不用担心,我有应对的法子。”
陈静云心说,我才不是担心你。
她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可以有人早早发现她的踪迹,让一切都回到原本的模样。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害怕,因为她被发现也就预示着季安会被发现。她大致也知道他做过坏事,朝廷应该不会容他。
她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她内心深处似乎并不愿意他就这么死掉。
处于这种矛盾状态中的她干脆先不去想这些,她心说,如果是嘉宜,不知道嘉宜会怎么做。然而这念头刚一生出,就被她压下。嘉宜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假想呢?
次日清晨,陈静云刚洗漱好,门就被人推开。她吓了一跳,看向忽然进来的季安:“你要做什么?”
“把这碗汤喝了。”
陈静云摇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我不喝。”
季安脸色沉了沉:“乖一些,别逼我动手。”他说着便要上前:“你想让我一口一口喂你喝?”
陈静云立时改口:“我喝。”她接过碗,快速喝干净:“好了。”
她倒也不怕他在汤里下毒。她心想如果他要杀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然而她喝下汤没多久,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她勉强定了定神,去看季安:“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季安没有回答,只在她身体软下来时,伸臂接住了她。
锦衣卫的人在京城搜寻,或许没多久就会找来。他虽然掩饰了身份,但还是小心为上。他想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当然,也要带她走。这么做,是不想她在路上闹,免得再出事端。
季安命人备了马车,满脸络腮胡子的他与被乔装过后仍在昏迷中的陈静云共处于马车内。
马车向城门口驶去。
城门口守卫颇严,出入之人皆要接受盘查。
季安早准备好了说辞,只说车中人重病,进城看病,无甚作用,只能回去。
守卫掀开车帘,看了看车中昏睡的人,没发现可疑之处,挥手放行。
季安悄然松一口气,连连道谢后离开。
罗北远远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出城去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他随口问旁边的守卫:“那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哦,一个络腮大汉,也可怜。媳妇儿病了,到京城求名医治病,也没治好,只能带回去了。”
“没治好还带回去?”罗北问。
“对啊,回家等死嘛。”守卫回答,“总不能死在外头。”
罗北点一点头,也没再问。
这会儿出城进城的人多,他留神审查来往之人,也没有闲情去想其他。
太阳升起,渐渐暖和起来,罗北偏头看了看太阳,不知怎么,心里一动,忽的想起那年大雨,他假扮成季安的模样去救陈姑娘的事情。
方才那个络腮大汉的背影和季安的脸在他面前交替闪现。
他心思转了又转,忽道:“不对!不对不对!”
脸可以伪装,身形也能修饰,可再完美也难免会还有一点漏洞。
罗北不确定那个络腮大汉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但是他既然生疑,就要去核实一下。
他不想抱憾终身。
来不及多想,罗北直接带了一些兄弟骑马出城追赶。
是与不是,总要看看才知道。
马车出城后,季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先离开京城这是非地,后面都好说。他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昏睡的陈静云,心想她其实性子软的很。诚然她现在不愿意,可是等时间久了,又远离京城。他对她好一些,她未必不能转了心意。
届时她人生地不熟,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再怨他气他,也奈何不了他。等他们真做了夫妻,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上元节的灯会上,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确实是过于冲动了,但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他得偿所愿,他的那些耿耿于怀与不甘也都会慢慢消散的。
想到这里,他难得的生出了一些柔情,伸手摸了摸她微乱的头发,吩咐车夫行的更快一些。
他今日离京,怕被人发现异常,并未和其他人同行。他们得去约定的场所会合。
马车行的快,难免会有些颠簸。
陈静云恍惚间似乎是在做梦,时而是在船上,时而是在轿中。她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很沉重,几乎要睁不开。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时,却被眼前的络腮大汉给吓住了。她“啊”的惊呼了一声,瞬间清醒。
见她醒来,季安低低一笑:“怎么?认不出我了?”
陈静云愣了一会儿,才看出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是季安:“你,你……”
“我什么?你比较喜欢我这样?”已经离开京城了,季安心情不错。
陈静云打量四周,念头转了几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这是在哪儿?”她转身去掀车帘,脸色苍白:“我要下车。”
季安伸手按住了她的胳膊:“别闹了,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以后就安全了。咱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陈静云脑海一片混乱,心底隐隐有个声音:不行,不能这样!
“让马车停下!我要下车!”陈静云努力挣脱他的束缚,“你让我下车!”
季安脸色沉了下来:“下车?”他扬声道:“老李,再快一些。”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响亮的马鞭声,马车果真更快了一些。
陈静云身形不稳,她挣扎着站起来,喃声道:“我要下车,下车……”
她知道,如果跟着他这么走了,她这一辈子恐怕都难再从他身边逃开了。
季安笑了笑:“行啊,那你下吧。”
陈静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爬行两步到马车口,她闭上眼睛,果然作势便要往下跳。
季安大惊,伸臂将她捞回来,怒道:“你要干什么?你还真要跳?”
陈静云怔怔的,一丝表情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我不能跟你走。”她小声而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跟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