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月郡主,韩嘉宜自然不陌生。只是她没想到,明月郡主居然会使人给他们送贺礼。
“夫人?”宁管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韩嘉宜放下礼单,轻声道:“宁管家带我去看一看吧。”
昨日收到的贺礼,都在库房中。韩嘉宜果真见到了明月郡主送来的那架屏风。屏风上“百年好合”四个字格外醒目。
韩嘉宜眸光轻闪,不免想起明月郡主与皇帝之间的事情,她沉默了一瞬,转而去看其他。
大概是昨天折腾的太久,她今日精神有些不济。用过午膳后,她回房休息。原本只想着躺一会儿,然而不知不觉却睡着了。
睡梦中,她忽的感到憋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却是被人给捏住了鼻子。
韩嘉宜气恼,也不睁眼,伸手便要拂过去,却听到陆晋低低的笑声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她没好气道:“你闹什么?人家睡觉呢。”
“你都睡了半个时辰了,不能再睡了。再多睡会儿,晚上该睡不着了。”陆晋笑道。
韩嘉宜扯了扯被子,下意识分辩:“才不是,我晚上也能睡着。”但是经他这么一打岔,到底是没了多少困意。她干脆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引枕。
陆晋会意,直接伸手拿过来,帮她垫在身后。
“多谢。”韩嘉宜道一声谢,理了理因睡觉而微微散乱的鬓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陆晋坐在床边,“你也睡了有半个时辰了,身上好些没?”
“原本有些乏,睡了一觉好多了。”韩嘉宜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整理贺礼,见有明月郡主送来的东西……”
“嗯?”陆晋长眉一挑,“什么?”
“是一架绣着‘百年好合’的屏风。”韩嘉宜回答。
陆晋略一沉吟:“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就不用费心了。”他拉了她的手,缓缓说道:“你收拾一下,咱们去京郊走走,好不好?”
“好啊。”韩嘉宜点头,“我想骑马去。”
陆晋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行,我陪你一起坐车。”
她昨晚还在抱怨说身体快散架了呢,又怎么能骑马?
韩嘉宜“哦”了一声,这等小事,也不想跟他争。
宁管家使人备了马车,送两人出府。
马车行得平稳,韩嘉宜初时端正坐着,没过多久,就被陆晋揽进了怀里。她索性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声问:“咱们是要去福明山么?”
“你怎么知道?”陆晋笑笑,他记得他没对她说过。
“我看着方向像啊。”韩嘉宜眨了眨眼,“是去福明山吧?”
陆晋点头:“嗯,带你去看看他们。”
他娶她为妻,已经告知过成安公主,但厉王夫妇那里,还没特意去祭拜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生身父母。尽管没认祖归宗,他也该带妻子去看一看他们。
他们去年倒也机缘巧合一起来过厉王墓,但那时和今日并不相同。
韩嘉宜记得当时厉王墓颇为简陋,只有一个守墓人和一条狗。
这回再来,大约是因为厉王已经被平反了,重修了坟墓,看着比先前规整了许多。上次见到的那个守墓人老秦,这会儿还在,仍抱着酒葫芦,喝得微醺。他在陆晋和韩嘉宜祭拜过厉王夫妇后,邀请他们到旁边的小屋歇息。
老秦冲陆晋他们拱了拱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果真是王爷亲生的,上回我就看着眼熟。王爷泉下有知,知道小主子活着,还生的这般俊,肯定欣慰。”
韩嘉宜扭头看了陆晋一眼,眸中不自觉漾起了笑意,心说,的确挺俊。
陆晋捏了捏她的手心,没有说话。
老秦又打量韩嘉宜半晌,连声叹道:“少夫人生的也好看,和王妃差不多。”
陆晋心中一动,轻声问:“王妃?”
他从小到大一直以为成安公主是他生母,从身边人的口中,也大致对成安公主有了一些了解,知道那是一个高贵善良文武双全的女子,那是他对母亲的最初印象。后来知道自己是厉王之子,他也去了解过厉王夫妇。
厉王自不用说,先王次子,骁勇善战,性子刚烈,宁折勿弯。而他的妻子厉王妃,陆晋只简单知道其来历不明,至于其身世家人,他都没见到过详细的记载。
“王妃生的好看,性子也好……”老秦喝了一口酒,眸中闪过回忆之色,“特别好。若不然,王爷也不会坚持娶她为王妃。”
陆晋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感慨:特别好啊……
韩嘉宜瞧了他一眼,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陆晋微微一怔,意识到她或许是在安慰自己。他心念微动,反握住了她的手。他心说,这原本也不需要安慰,他母子亲缘淡薄。不过,他感激厉王妃和成安公主。如果没有她们,他也活不到现在。
他们没有在福明山待太久,待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告辞离去了。
来时那只叫阿豹的狗汪汪叫个不停,走时竟然冲他们摇起了尾巴,似是颇为不舍。
两人重回马车中,陆晋自然而然就握住了她的手:“冷么?”
已是冬日了,他怕她畏寒。
韩嘉宜笑着摇头:“不冷不冷。”她方才还在老秦那里喝了一盅酒,身上暖洋洋的,并无寒意。只是老秦的酒后劲儿挺足,这会儿她就有些熏熏然了。她小声道:“就是有些困。”
“嗯?”陆晋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靠在这里,睡一会儿。”
韩嘉宜眸中漾起了笑意,她点一点头:“好呀。”果真如他所说,窝在他怀里,手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的手指。
她说是困倦,但这般姿势还真睡不着。她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稳而有力,渐渐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日趋一致。
陆晋垂眸望着她,任她摆弄。
两人新婚燕尔,正是感情浓烈之际,哪怕不多话,只是这么静静待着,也觉得欢喜亲近。
忽然风起,将车帘的一角吹起,韩嘉宜受寒,瑟缩了一下。
陆晋眸光轻闪,当即将身子轻侧,挡住了车帘,同时伸出一只手,去固定车帘。他视线掠过外面,见一辆马车正绝尘而去。他“咦”了一声。
“怎么了?”韩嘉宜好奇地问。
“没什么。”陆晋放下车帘。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宫中的马车。马车里的那个人,十之八九就是皇帝。
陆晋没有猜错,马车里的人确实是皇帝。
太后寿辰在即,与皇帝闲谈时,说起了明月郡主。皇帝心念微动,辞别太后之后,就命人驾车出宫前去玉泉庄看望明月郡主。
然而他来的不巧,明月郡主正在汤泉沐浴。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姗姗而至。
刚沐浴后的她,一身紫衣,秀发微湿,缓缓行来。她秀眉微蹙,轻捧胸口:“皇上怎么来了?”
她刚出宫时还好,她以为能躲开了他,能渐渐结束这段关系。然而这段时日以来,皇帝不知怎么了,时常往玉泉庄来,似有长期一直这样下去之意。现下她想结束,却结束不了了。
皇帝轻咳一声:“过两日是太后寿辰,你如果能回去,就回宫看看她。她看见你,肯定欢喜。”
他这话一出口,明月郡主有点怔忪。一晃眼,她已经出宫一年了。她也有一年没见太后了。一想到太后,她就心绪复杂。双目微阖,她轻声道:“嗯,是该见见太后。”
皇帝笑了笑:“太后今日还跟朕提起你,说你刚进宫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儿大。”他伸出手,似模似样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五岁。”明月郡主抬眸,忽然说道,“那一年我五岁,今年我二十岁。”
二十岁,对一个姑娘来说,不算小了。
皇帝笑意微敛,突然注意到了她还没干透的头发,皱眉道:“怎么头发也不擦一下就出来?你身子弱,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明月郡主垂眸,牵了牵唇角。她轻按胸口,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只继续说道:“我的生辰在太后千秋节的两日后,我也是腊月生的,我也要二十岁了……”
皇帝沉默了一瞬:“朕知道。”
“还有……”明月郡主忽然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我想,我可能有了……”
“什么?”皇帝一惊,猛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