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跟着陈秀琴走到隔壁会客室,陈秀琴脸上一直挂着笑。
陈秀琴笑得还算得体,要是在家,估计现在都合不拢嘴了。
“妈,你今天很高兴?”陆行在头盔上弹了一下,懒懒地倚在双人沙发上。
“一般高兴。”陈秀琴笑道,“你们骑车过来的?”
“嗯。”陆行哼了一声。
“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你那宝贝爱车都允许别人坐了?”陈秀琴笑得更灿烂了。
陆行切了一声,眼睛看着前方,说道,“赶时间。”
“嗯,现在确实太晚了。”陈秀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会儿送念殊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哦。”陆行不想说话,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秀琴显然不愿意放弃打趣儿子的机会,自顾自说道,
“这都两个多月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你爸那里我快压不住了,每天变着花样败家,从来没见过耳根子那么软的人。”
“再等等。”陆行睁眼看了看头盔的倒影,叹了口气。
陈秀琴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递了过去。
陆行捏了一下,估计里面大概四百元左右。
“给我钱干什么?”
“给念殊的。”陈秀琴忍不住又笑了,“阿行,按照规矩,第一次参加实验筛选,就算志愿者不满足实验条件,也是要给车马费的。”
“虽然是你把他载过来,待会儿还要把人家送回去,这个钱也是不能省。”
“既然你把人带来了,就要考虑周到。”
“哦。”陆行把信封放进兜里,垂下眼睑,盯着指甲。
“那个,结婚的事再等一下,我想考虑清楚。”
“阿行,尽快。妈也不知道还能拖多久。”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点沉闷。
陈秀琴顿了顿,声音又扬起来,“杨念殊长得真好看,之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单手托腮,想了想,“哦,对了,你上次参加摄影展获奖的照片,就是他吧。”
陆行扣了下指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不是你们班的新同学,刚来几天吗?”陈秀琴说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怪不得……”
陈秀琴还欲再说,杨念殊出来了。
“你们同学说说话,我到老李那边逛逛。”
陈秀琴招呼杨念殊进来,对着儿子眨了眨眼睛。
杨念殊坐下,陆行递了个信封过去。
“这是什么?”
一个白色的信封,封皮右下角印有“圣恩私立医院”几个字。
杨念殊打开一看,里面好几百块钱。
“行哥,这是什么钱?”
“我不是资助你上学吗?”陆行起心逗他一下,“这是给你的,这周的生活费。”
杨念殊:“……”
心里啧了一声,佯装无知地问了一句,“还是要打欠条吗,行哥?”
陆行被哽了一下,就知道这小东西吃不得亏,嘴巴利索得很。
“行哥,你盯着我嘴巴干什么?”杨念殊觉得陆行的眼神怪怪的。
“想给你堵住。”陆行看着他嫣红的唇,竟觉得有点口干。
坐直了身体,正经说道,“医院给你的车马费。”
“哦,谢谢。”杨念殊说道,“怎么是你给我?应该是医务人员或者李教授给我才合理啊?”
黑色的眼珠往上一溜,“难道,你就是那个患者?”
陆行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小东西反应还挺快。
假装没听懂他的话,说道,“我外公是圣恩私立医院的大股东,我妈刚刚让我给你的。”
“哦,这样啊。”杨念殊高兴地把信封装进书包里,问道,“行哥,你家是不是非常有钱啊?”
陆行看了他一眼,“是,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杨念殊说道,“想知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你是不是傻?”陆行说道,“我要是可以为所欲为,还要被请家长?”
“对不起对不起。”杨念殊双手合十,“你妈妈在这里,要不我和她解释两句,其实就是个误会。”
“算了。侯老师已经给我妈打过电话了。”陆行说道,“已经解释清楚了。”
“哦。”
桌上有本小台历,陆行拿起来翻了两下。
台历是以星空为主题,每一页印着不同的星座。
“杨念殊,你什么星座的?”陆行问道。
“我吗?处女。”杨念殊回答。
陆行看了一眼台历,上面正是处女座的简介,8月23到9月22。
他盯着杨念殊,有点入神。
既然是处女座,就是这段时间过生日,陆行有全班的资料,上面写了出生年月,他今年十八岁。
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正好是十八岁。
“看着我干嘛,我是处女座很奇怪吗?”杨念殊回瞪了过去。
“九月的处女?”
“嗯。9月22,抓住了处女的尾巴。”
“老处女吗?”
杨念殊:“……”
有钱人的逻辑真的很难懂。
“我还未成年,哪里老了?”
“9月22,不是马上就成年了吗?”陆行说道,“你生日要请我吃饭。”
杨念殊:“……”
陆行:“我送你一份大礼。”
“不需要大礼。”杨念殊说道,“我请你吃碗面。”
可能自己也觉得太抠门了,补充了一句,“长寿面。我亲自给你下一碗。”
礼轻情意重。
“不行,我要吃火锅。”陆行说道,“还要喝啤酒。”
杨念殊:“……”
看不出来我很穷的吗,要求那么多。
“可以。我请你在教室里吃啊。”杨念殊对着陆行眨眨眼,“明天英语周测的时候,你手下留情,让我两分就行。”
“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陆行盯着他,一错不错,表情有一点严肃。
好似只要杨念殊点头,陆行就会交白卷一样。
看着陆行认真的表情,杨念殊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当然是开玩笑的,我英语满分选手,虚你?”
说完,还勾唇痞痞地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杨念殊,”陆行说道,“你可以真诚一点,谦虚一点吗?”
“没办法,我们山区来的智力障碍低下少年就是这么诚恳又自信。”
杨念殊抓了抓头发,憨憨地笑,像个小傻子。
面部表情无缝切换,演技堪比影帝。
陆行:“……”
反正明天考试,下周就知道成绩了。
“行哥,你什么星座的。”杨念殊问道。
“金牛。”陆行把台历翻到金牛座,递了过去,“老实的金牛,不然也不会被你骗了。”
“这个梗还过不去了是吧,都说了没骗你。”杨念殊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搁下了,“你不是老实的金牛,是自作多情的金牛。”
“你不愧是处女座。”陆行说道,“心眼儿小,爱记仇。”
“我什么时候又心眼小、记仇啦?”
杨念殊争辩。
“那我加你微信你怎么不通过?”陆行反问。
“你什么时候加我微信了?”杨念殊拿出手机问道,“这里有WiFi吗?”
“没有。”陆行伸过头看了他一眼,“用流量吧。”
“没流量。我平时不玩手机。”杨念殊用的是最便宜的套餐,八元包月,接听免费,0流量。
陆行今天早上加了杨念殊,杨念殊一直没有通过验证。
让他耿耿于怀了一整天。
现在的年轻人抽空就看手机,他还没见过不爱玩手机的。
陆行看着杨念殊,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又在演戏。
“看我干什么,不知道我穷啊?”杨念殊说道,“流量套餐太贵了,用不起。”
“连我的热点吧。”陆行把个人热点打开,让杨念殊连上了。
杨念殊打开微信,发现新的朋友那一栏有好几个红点。
他把陆行的找出来,通过验证。
陆行给他发的验证信息是:“我是班长陆行。”
挺中规中矩的。
杨念殊的微信头像是杨二胖,一只肥硕的大松鼠。
陆行的头像是只猫,毛很长,杨念殊不认识是什么品种。
“我弟,杨二胖。”杨念殊指着头像说道。
“我儿子,陆毛毛。缅因猫。”陆行指着自己的头像。
“缅因猫?”杨念殊点开陆行的朋友圈,几乎全是猫的照片,“你对你儿子还挺好的。”
“你对你弟就不怎么样了。”陆行也点开杨念殊的朋友圈。
他几乎不发朋友圈,里面只有几条,都是转发祈福,希望母亲身体健康。
“你还信这些,都是假的。”
“没办法,有一点希望也好。”杨念殊自嘲地笑了笑,“这是穷人的信仰。”
陆行忽然想到他病重的母亲,抬眼望了过去。
杨念殊不愧是戏精,表面上没心没肺,笑得还挺欢实。
可能私下里又会偷偷抹眼泪吧。
不知怎么回事,陆行心里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杨念殊不肯告诉他母亲的情况,还是因为杨念殊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抑或是因为他想象中杨念殊伤心的样子。
也许,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同学,没有资格被特殊对待。
总之,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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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李教授单独和陆行说话。
“阿行。”李教授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杨念殊和你的基因匹配程度很高,接近百分之百。”
陆行眼睛亮了亮,但并未太过惊奇,好像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以提取他的信息素制作专门针对你的易感期的缓释剂,效果应该会不错。”李教授顿了顿,“但是,可能会有副作用。”
“您说。”
“你在短时间内会对杨念殊的信息素产生依赖,一旦他在你面前释放信息素,你有大概率会失控。你在潜意识里会把他当成你的Omega,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占有欲。”
李教授继续说道,“但是这和标记不同,只要你断绝信息素治疗之后,这些反应也会慢慢消除。”
陆行张开嘴,正要说话,被李教授打断,“你回去想一想吧,想清楚再告诉我。”
陆行站起来,笑得很轻松,“不用想了,我愿意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