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五年才会轮上一次的盛大活动, 为了观看这场礼花秀, 到时候会有几十万人汇聚到仑江河畔前面的广场空地。
那么多人站在一起, 极易发生踩踏事故,又是盗窃的高发期,还容易有小孩走失。
为了维护着现场的秩序,市局分局还有各处派出所里面的相关人员早就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七天的长假,无疑是让上班族们无比期待的。可作为警察, 就没有了普通民众那么幸运, 交警要维持交通, 片警要加强巡逻,反扒的要四处抓贼,就连扫黄和缉毒都比往常忙上几分。
这时候唯一好一些的, 便是刑警,有死人出现,他们才需要忙碌, 如果没有死人,那就可以享受一下假期。
可看来,事与愿违。这大过节的, 还是发生了命案。
等宋文和陆司语出了影院, 详细地址也发了过来,红方街,莲花明月楼,那是一家南城有名的粤菜餐厅, 这里消费很高,平时就难以订到位置,更别说这过节的日子了。
宋文和陆司语拿着包出了放映厅,宋文专门去把爆米花桶和饮料杯扔了,洗了下手,准备等下开工。两人走出影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时候,路上的人已经明显变多,人流开始向着仑江河畔聚拢,宋文和陆司语被挤在人流之中,不多时就看到了莲花明月楼那标志性的圆月和白色的巨大莲花,现在旁边的电子屏上显示了几个字,不停闪烁——“暂停营业”。
莲花明月楼是有名的连锁饭店,这一家是它们的南城总店,足足有五层高,主打古风与现代相结合。他家的菜品也是在古方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现代创意。
这家总店有名的是那巨大的圆月与白描莲花的标识,隔着好几个路口就能够看到。
代表的菜品是大名鼎鼎的莲花宴,每年荷花开放的季节,限量供应,摘取最新鲜原料,用莲子,莲蓬,荷花,荷叶,莲藕做成各种美味的菜品。
宋文和陆司语走过去,在饭店门口不远处的步行路上,看到了一滩干涸的血迹,距离案发,这才短短的时间,这血迹已经被人流踩得到处都是,难以判断位置。那些后来的人们也并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命案。
陆司语蹲下身,微微皱了眉,现在街上人多,看来赶来的民警和店家都不愿意尸体就这么摆放在门口,直接进行了移动。
这种行为他很理解,在这个时候,路上有个死人,很容易引起围观和踩踏事故,不过这第一现场,留下来的信息也就这么尽数被毁……
那些干涸的血迹,被人们的脚印踩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宋文仰起头往上看去,这一片是南城最繁华的街区,莲花明月楼处在十字路口的犄角,并不太高,在不远处,几十乃至上百层的高楼大厦林立四周,各色灯光映照着把这里衬托成一片现代社会的凹地。
明月楼这一面的窗都加了护栏,在五楼的地方,却有个不小的露天平台。
酒楼的楼体偏高,说是五楼,离地也有二十来米,相当于平时民宅的七、八层了。
那死者看起来是从平台上坠下来的,宋文拍拍陆司语道:“走吧,外面破坏得差不多了,进去看看。”
两个人敲开了莲花明月楼的门,里面早就有小警察在。
普通的客人已经被遣散,此时整个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桌子上摆满了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空气里还有点佛跳墙的味道。
这里负责的老板是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时候还算是淡定,就是一脸愁容,想必是因为停业影响了生意,也担心将来是不是会少了客源。
老板看到两人进来就走了过来:“两位警察同志是市局来的吧?刚才外面的人太多,没有办法,我们就把尸体从外面抬了进来……”他指了指大厅的一角,尸体临时放在这里,上面盖了一张沾了血的白布。
一旁的服务员领班也道:“我们刚才正在店里忙着,忽然听到外面嘭地一声,就有人尖叫说楼上掉下来人了。随后从楼上跑下来几个人,都是和这女的一起吃饭的,喊着‘老师’什么的,我们就急忙报了警。”
宋文问:“有目击证人看到她是怎么掉下来的吗?”
店长摇摇头:“没人看到,坠楼的是五楼包间靠近平台的那一屋的客人,今天他们是几个人一起来聚会的。我们那个平台是供客人平时抽烟或者是聊天用的,常年开着,最近天气冷了,上去的人并不多。平台的护栏,安保之类都符合标准,我们也没有想到,有人会从上面掉下去。”
当时周围的人都是无比惊恐,谁也忘记了抬头往平台上看一眼……所以,并没有什么目击证人。
宋文又问:“那监控呢?”
一旁的小警察道:“刚才我们都看了,那个角度是监控的死角。”
看来,这坠楼事件是不好马上定性了。
警方推断坠楼的死因,尸体的位置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可是现在,尸体已经被搬动,仅剩了一摊被踩过的模糊血迹。由于缺乏参照物,误差较大。
也就是说,他们无法通过抛物线和落地的位置来判断尸体是如何坠落的。
陆司语走过去,带上随身带着的手套,撩起了尸体上的白布,尸体是趴着的,大概是按照坠楼的姿势搬进来,没有翻过来。
死者是一名中年女性,看上去四十多岁,眼睛是微睁的,死状非常凄惨。
白布被撩开,一旁的女服务员都有些害怕地退避了。
宋文对陆司语道:“今晚老林他们都不在附近,估计要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陆司语说着话蹲下身仔细查看,临近尸体的时候,他白净的脸上有一种专注的神情,而且那种神情和林修然的专业不同,他的目光扫过,仿佛那是世界上有意思的东西。
陆司语首先是闻到了血腥味,在其中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女人画了淡妆,此时那妆早就已经花了,粉底一块一块地黏在脸上,口红也早就已经看不出来。女人的头发很长,烫了卷发,有些凌乱,黑色的头发之中还夹了一些白发,可能是因为沾了血,此时有点湿湿的。
陆司语微微皱眉,伸出手隔着手套捋了捋尸体的头发,然后放到鼻下闻了一下,头发上面有酒味,还有点蛋糕的奶油味。
随后陆司语仔细摸去,从尸体的头部开始检查。
女尸的眼睛半睁,因为岁数大了,新陈代谢变慢,那双眼睛是鱼泡眼,此时还有点红红的,陆司语用手套翻动了一下,可以看到,眼睛里面有些充血。她的额角、鼻子都有出血,嘴边的血染红了下颚,仔细看,口腔的旁边还有着一些微小的血沫。她的脸颊上好像有一些红痕,不知是否是和地面的刮蹭伤。
陆司语用手摸了摸死者的身体,温度已经开始降低,但是还是温热的。
可惜手边没有勘查箱,不能测试肛温,不过根据报警的时间,他们可以把坠落死亡的时间推定在六点四十分到五十分之间。
现在是七点多,尸僵已经形成,很明显可以摸到多处骨折,而且都是在偏向左侧,比如左手的手腕,肩膀,左腿的小腿胫骨,由此判断,尸体是左侧着地,符合坠楼特点。
然后陆司语招呼了宋文帮他把尸体翻转过来,这么看着,尸体上的水渍更多了,有鲜血,还有一些酒精,清水,可能还有一些汗,薄薄的一层,浸润了死者的衣服。在左侧肋骨的位置处,陆司语很明显地摸到了几处折断伤。
表面检查做得差不多了,陆司语抬起好看的眼睛,睫毛在饭店顶灯的映照下根根分明:“伤势外轻内重,多为单侧,死因有可能是肋骨断裂刺中了肺部和心脏,造成了死者当场身亡,身上都是很明显的坠落伤,至少可以确定,死者是活着摔下来的。其他的估计就要等尸检了,还要检验血液中是否有异常。”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掉下来的不是尸体,而是活人。
说完这些话,陆司语又翻了下死者的口袋,里面没有手机,也没有钥匙,看来她的个人物品都被放在了别处,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死者的手上,死者的手握了空拳,由于尸僵,想要打开非常困难,陆司语仔细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握着东西,放弃了。
“无非三种情况,自己跳楼,不慎坠亡,或者是别人给她推下来的。”宋文转身问那小警察,“当时周边是否有什么异常?”
片警在一旁给宋文介绍:“因为晚上有礼花表演,这一片都是重点防护区,我们当时正好就在附近巡逻,两分钟就赶到了现场,那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我们怕尸体在路上引起骚乱,拍了几张现场的照片,就请示了上级,把尸体搬运了进来。”
宋文道:“照片发我们看下。同行的客人都在吧?”
小警察点头把手机上的照片发了过来。
陆司语凑过来看了看,由于设备,时间,技术有限,照片拍摄的不太清晰,没有标尺,角度也很单一,参考的价值不是很大。
小警察继续说:“刚才我们和店员让其余无关的客人登记后离店。死者的同桌都扣下了,有五个人,一个没放走。”
宋文又问:“那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死者叫做张冬梅,是南城一中初中的一位数学老师,好像还是在市里挺有名的一位金牌教师。我们上去简单问过了,同桌的几位都是她的学生,张冬梅曾经是他们的初中班主任老师,毕业了十年,回来聚会,这是一场谢师宴。”
听了这话,一旁蹲着查看尸体的陆司语抬起头来。
“谢师宴?”宋文也轻轻重复了一句。
谢师宴,原本应该是主角的老师却从高处坠落。这到底是自杀,意外还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