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颜睡了不到两小时就醒了。
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很沉, 好像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她身上似的。
高空引擎声轰鸣,这点动静影响不了他。
池颜干脆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动不动躺着, 仔细打量他的眉眼。
不得不说梁砚成生得很耐看, 五官像被时光特意恩赐一般, 既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 又因为冷峻而显得气场逼人。
他很适合做一个上位者,冷眼睨一眼, 自带威压。
只是池颜知道, 他那双眼耐心凝视着你时,还会让人生出缱-绻柔情的错觉来。
她很享受这种被珍爱的感觉。
于是总舍不得闭眼, 与他情浓时, 总是记得他眉眼低垂温柔的模样。
池颜在他怀里僵着待了不知道多久,期间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 再睡着,反反复复。
直到易俊过来提醒飞机下降,池颜才真正醒了神。
她团着被子坐在床上,长发凌乱。
再看身边,梁砚成拧眉慢条斯理地一颗颗解开扣子, 把满是褶皱的衬衣丢到一旁。
大概是睡眠充足心情也好,她够长了手臂去取挂在床边的干净衬衣,转手递给他, 又去够领带。
来回两次, 衬衣已经在他身上服帖穿好。
池颜就着跪坐在床上的姿势,替他打上维多利亚结,揶揄道:“哥哥, 我服务的好吗?有小费吗?”
她笑起来很勾人,还有些恶作剧后的小得意。
梁砚成只觉得哥哥两字莫名让心口发麻,抬手抵了下喉结:“紧了。”
“哪里紧呀,哥哥。”
“……”
男人受不住她这么说话,抵在喉结处的手指往外轻轻一弹,挑开她的手指:“好好说话。”
“没劲。”
池颜揉着手指往后仰,心想还是男大学生想象力丰富。什么妹控哥哥,是木头哥哥吧?
她转身给他取了袖扣。
是两枚法式豹头金属扣,与他这一身贵族气息十足的三件套气场融合。
池颜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我要穿什么?”
“什么穿什么?”他不解其意。
飞机落地应该是当地时间上午,像他这样的工作狂大概率就是直接去找温仪责问地皮的事。那换而言之,她也会见到温仪。
毕竟是名义上的婆媳,池颜向来看中人情往来,自然觉得重要。
她心里百转千回,梁砚成才堪堪明白过来。
他低头扣上手表,不甚在意:“就当见个陌生人,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池颜想了想,最后还是挑了件法式方领连衣裙。
梁砚成说不用太当回事只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也就让池颜更从容一点。
只是她不知道这次过去,两人要谈的公事多还是私事多。
想到或许会出现的尴尬场景,她在车里踌躇片刻,说:“要不我就不去了,如果不方便的话。”
他的西装领口处用金线缝着纯手工米兰眼,身子一偏,外头日光在丝线上打出淡色金光。
池颜听到他说:“温仪从没得到过梁家的认可。”
她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像是不解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继续道:“以前我觉得是爷爷太严厉,现在反而觉得是他早就看的比我们透彻。”
池颜没怎么听过他说这些事,往日的嘴皮子玲珑,到此时只是闷声哦一声,不知作何回复。
“有些人早年吃些苦,就能理所应当把权力和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梁家无法带给她这些,她就能反手抛弃。”
他摘下眼镜放到一边,捏了捏眉心:“也就他会追在身后半辈子。”
梁砚成没有明说那个他是谁,但池颜听明白了。
那天梁遇特意到宴会上找梁砚成,说不定也是为了温仪什么事。不用再说,池颜也知道不管对方提出了什么,梁砚成一定如任何一次一样,不近人情地直接冷声拒绝。
她很难往下接话题,总不能当着面说他爸妈的不是。
于是默了一会儿,转换话题:“那她这次参与地皮的事让你赶来法国,是想做什么?”
以她从只言片语里对温仪的了解,她总不至于是要和梁家作对吧。
那样明确明白自己要什么的女人,会比普通人考虑得更多才是。
梁砚成神情很淡,说:“见了才知道。”
见面就约在了他们即将入住的酒店餐厅。
从来的路上陆陆续续听来的消息得知,温仪并没有着手真的要掺地皮一脚,只是多次出手干扰了进度。
要是放在旁人身上解决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那位……
底下的人不敢擅作主张,只知道她是小砚总的母亲。
世家里层联姻带亲的关系本就复杂,谁也不敢说表面说关系不佳,实际真就怎么样。于是法国这边的负责人只能层层汇报上去,两边都不敢得罪。
于池颜看起来,就像特意耍赖把人叫来法国一趟而已。
她对温仪的标签停留在美人骨之外,又添了一条并不很好的印象。
多年来培养的涵养让她很好地能藏住心事,真正见到优雅喝着红茶的女人时,她还是出自本能点头打了招呼。
叫什么都显得尴尬。
梁砚成没说话,她也就当不知道闭了嘴。
铺着白色餐布的四人桌上,池颜坐在了靠走廊一侧。她本意是留给他们两更多谈话的空间,只是抬手搅动咖啡勺的间隙,总感觉有人把目光落在他们这桌上。
她生来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抬眼往外看。
隔着花纹繁复的隔断装饰往外,不远处的另一侧边,有个单独享用茶点的男人。
单独一人,又是亚洲面孔,于是更容易引起她的注意。
池颜看了一会儿,眼见那边的男人与她对视一眼,继而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她也偏开视线,随意流转,只是心里觉得似曾相识。
身侧两人的氛围同样紧张。
或者说是梁砚成单方面表现冷漠,温仪总是若有似无笑着,说他脾气越来越坏。下一句突然转风向说:“我记得你以前可不这样。”
她像在回忆着,感叹说:“结婚前吧。”
池颜神思回落,体会着温仪话里的言外之意。
明明是把矛头往她这抛了过来,池颜低头抿了口咖啡,没说话。
她不吱声,但听梁砚成嘲讽似的轻嗤出声:“没时间听你叙旧,说吧,你想从地皮上拿到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
温仪保养得意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不过收得更快。从身边拿出个手提袋,隔桌想递过来:“对了,第一次见面。这是我给小颜买的礼物。”
家里偌大的衣帽间,上下两间,都摆满了池颜收集的包包和首饰。
这个牌子,这个包装盒大小。
她只瞥了一眼,大概就能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她这边收了礼物,等于是给温仪打开了提要求的窗口。
池颜往后靠了靠,像是要表现亲密似的轻轻搭着身侧男人的臂弯,笑:“不用了,谢谢。这个阿砚早就给我买过了。”
“是吗。”
温仪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看你们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池颜不咸不淡推回去,给了梁砚成更多打直球的机会。
她轻敲两下指节,就听到男人用明显不耐的语气,问对面:“如果只是送个包的话,好意心领。度假村那你如果还有想插手的,我没这个时间再过来听一次。”
他抬了抬手,作势要买单走人。
温仪看他确实太过冷漠,连忙压了下来:“等等。”
男人往后靠,贴着椅背眯了下眼,一副随你说的模样。
池颜这会儿还搭着他的臂弯,顺势垂下手,拖着他的手腕一起自然垂落到桌面往下。
她侧过身,偷偷在他手心里划了个感叹号。
梁砚成眼睫一颤,手掌向上延展开五指。
池颜心领神会,慢悠悠在他手心写着:2点钟方向。
片刻后,她听到男人突然冷嗤一声,质问道:“不远千里把我骗来法国,是想借着我——”
他顿了几秒,重新措辞:“借着梁氏的面子成功脱身?”
池颜只是觉得不远处那个单独出现的男人奇怪,对温仪的事知之甚少。猛然听梁砚成直接点破温仪惹了事想靠着梁氏的名义脱身,还有须臾胡思乱想的工夫。
以温仪的长相做个女主不难。
要是她当个人的话,说不定就是什么黑-道总裁老娇妻的故事,梁砚成他爸就很适合当个万年男二。
池颜的胡思乱想刚开了个头,就被身边男人冷嘲热讽的口气给打了回去。
他三言两语,就把温仪的心思剖了个明明白白。
温仪这些年一直在法国。
池颜某次看秀时巧遇温仪,她身边的男人正是不远处那位。
对方是个在当地很有实力的华裔,早年丧偶,结识温仪后似乎很快与她坠入爱河生活在一起。
这位富商与梁家当年情况并不同,上面没有难缠的长辈。
温仪本以为找了个好归宿,没想或许是观念不同,对方并没有结婚打算。拖拖拉拉至今,偶然得知不仅如此,对方连遗嘱里都没有分与她的部分。
温仪当场变脸,不想富商也只是把她当金丝雀养着。
对宠物的感情不过就是半分怜惜掺着虚情假意。
他甚至还能云淡风轻叫温仪把这么多年在身边大手大脚花出去的开销给吐出来。
温仪气不过,好歹知道了法国有块地皮是陵城梁氏在开发,也算找到了底气。
她算的没错,如若直接找梁砚成,他或许当场撂了电话置之不理。
只有反复涉及到生意,他才会动身来这么一趟。
只要他来……
温仪本想找个理由随便应付过去,到时候与他一起回国,对方想着梁氏的面子就不会多与她纠缠。
没想他倒是眼尖,只多了个心眼,就理清了来龙去脉。
温仪不想单独落在法国,急匆匆道:“我没别的要求,我这次就是打算回国。”
“回国很简单。”
梁砚成五指微曲,把刚才在他手心作乱的手指握紧在手里,抬眸:“你是这么多年生活不能自理?连买机票都不会?”
噗——
池颜好不容易维持的涵养被踢到了脑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池颜:我老公这张嘴,原来平时不说话是好事
池颜:一开口好毒(拍胸脯.jpg
【100个红包,上一章补更是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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