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下午盯着你,”我告诉他,“我看到你离开松树街的一间办公大楼。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不过我却总觉得你有些面熟。然后我想到了,你跟你的家人长得很像。”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在你林园山庄中书房里的画像。在椭圆形的画框里,负责保佑桌球台的两位祖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是发明多轴纺纱机那个家伙的后裔,不过我相信墙上那两个怪人就是你的祖先。你长得很像他们,特别是下巴部分。”
我看着威尔金,“你卖过书给他啊,”我说,“你没见过他吗?”
“是玛德琳全权处理的,她是中间人。”
“你难道没跟他讲过电话吗?”
“很短,我无法认出他的声音。”
“你呢?”我问王子,“你今天早上跟亚克莱特通过电话,不是吗?”
“我有可能听过这位先生的声音,不过我不能确定是否就是他。”
“这太荒唐了。”德马雷斯特说,妈的,让我们叫他亚克莱特吧,“假设我和两张画像长得相像,又不能确定我的声音是不是在电话上听过——”
“你忘了,我看到你离开松树街的一间办公大楼。我打电话到你那儿,你用的是汤顿贸易公司里的电话,而汤顿公司的老板就是杰西·亚克莱特。我想你不至于那么过分要坚持说这一切全是巧合吧。”
他没花太多时间去思考。“好吧,”他说,“我是亚克莱特。没道理再持续之前的猜谜游戏了。我今天稍早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很显然是你称之为王子的这位先生打的。他想知道我那儿是否还有一本巴克罗堡。”
“我看到广告,”王子插话道,“想确定它是否可靠。因为我既然从店里和从波洛克小姐那里都拿不到书,我想或许书还在亚克莱特先生手上。于是我在回复广告之前打了个电话给亚克莱特。”
“然后他提到了这则广告,”亚克莱特接着说,“我也找到这则广告,然后立刻打电话给你。我想我可以打听到些什么,查出事情的真相。一本书在午夜时从我屋子里不翼而飞了,我想看看是不是能把它弄回来。我也想确定一下它是不是像当初人家告诉我的那样稀有。所以我打电话给你,并且来这里出价买这本书——如果真要拍卖的话。不过这些都不足以使我成为一个杀人犯啊。”
“玛德琳·波洛克是你养的情人。”
“胡说八道。我只见过她两次,也许三次吧。她知道我喜欢收藏珍贵的书,于是偶然地找上我,说要卖给我这本吉卜林的书。”
“她是你的情妇。你在东六十六街的公寓搞过相当变态的性场面。”
“我从没到过那里。”
“有邻居在那儿看到过你,他们认得出你的照片。”
“什么照片?”
我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他们已经指认你了,”我说,“他们看到你跟波洛克在一起,以及你独自一人在公寓里。很显然你有一套钥匙,因为有些邻居看到你来来去去,在大厅里进出自如。”
“那是间接证据,不是吗?也许他们刚好看到我去跟她拿书。也许她按了门钮让我进去,而他们却以为他们看到我用钥匙开门进去。记忆是靠不住的,不是吗?”
我略过这个话题。“也许你以为她爱你,”我说,“不管怎样,你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我曾偷过你的东西,但那并不会让你想杀我。弄得到处都是我的指纹,还把枪放在我手上,对你来说就已足够了。不过你却希望玛德琳死。你曾经那么信任她,而她却欺骗了你。”
“这全是臆测,纯粹是臆测。”
“那枪呢?马利的‘恶魔狗’,点三二自动手枪。”
“据我了解那把枪并没有登记。”
“你怎么会知道?报纸上并没有登。”
“也许我是听别人说的。”
“我想不是吧。这个信息并没有流出去。不过有时候没有登记的枪可比你想象得容易追踪得多。”
“即使你有办法追到我头上,”他小心地说,“也不能证明任何事情。你有可能是在闯入我家的时候顺便偷了它。”
“不过它并不在你家呀。你把它放在城里汤顿公司你的办公桌左下角的那个抽屉里。”
“完全是歪曲事实。”
被冤枉的怒火熊熊烧着。我曾在铜木弯道仔细审视这把蓝钢打造的自动手枪,不过我现在却跟他说那把枪在他的办公室里,那的确不是事实,他气极了。
“当然是真的,”我说,“任何一个人都会把枪和子弹放在同一个地方。而我那该死的直觉告诉我,你有几乎一整盒的点三二子弹在那个抽屉里,还有擦枪布以及一对马利‘恶魔狗’的备用弹匣。”
他瞪着我。“你闯进我办公室!”
“别开玩笑了。”
“你——是你把那些东西放在那里,故意陷害我。”
“别做垂死的挣扎了,”我继续说道,“你还要说你没有包养玛德琳吗?如果那是真的,你干吗要买林克斯毛皮大衣给她?不难想象她会想要一件吧,那真是很高档的衣服。”卡洛琳除外。“不过你干吗要买给她,如果你们俩只是点头之交的话?”
“我没买。”
“我在你书房拿走那本书的时候还看过你的衣橱,亚克莱特先生。你老婆有几件相当令人印象深刻的皮草。它们的标签都是同一家的。阿尔文·坦尼伯姆。”
“那能证明什么?”
“波洛克家里的林克斯毛外套也是同一品牌的。”
“我再说一次,那能证明什么?坦尼伯姆是一流的皮草设计师,很多人都喜欢他的作品。”
“你上个月买了那件外套给玛德琳。在他们的档案里有一笔交易记录,上面有你的名字还有对外套款式的完整描述。”
“那是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我没有——”他停了一下,重新组织他要讲的话,现在他可要小心地选择他的字眼了,“如果我养着这个女人,如果我真的买大衣给她,我应该会付现金啊。所以应该没有什么交易记录才对。”
“你的确是这么以为,不是吗?不过我想他们大概认识你,亚克莱特先生。你一定是个大客户。我也许弄错了,不过我有预感,如果警察去翻坦尼伯姆的档案,他们一定会找到我刚刚提到的那笔交易记录。他们甚至还会在你汤顿的办公桌里找到那一笔账单呢——上面有你的名字而且还注记着你付的是现金。”
“我的天哪,”他说,脸色苍白,“你怎么——”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啦。”
“你陷害我。”
“这样说不太好吧,亚克莱特先生。”
他把手放在胸口,仿佛心脏病快发作了似的。“这些全是谎言和似是而非的话,”他说,“这算什么呢?最多是间接证据罢了。”
“有时只要间接证据就够了。你包养着波洛克而且是你的枪杀了她,而你又有着杀她的强烈动机。水门事件又如何?找到了枪口冒着烟的枪吗?他们没抓到你手上拿着冒着烟的枪,是因为你够细心,把枪放到我手上,不过我想对地方检察官来说,那些已经足够让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那时候我真该把你杀了。”他说。他的语气相当恶毒。他的手还抚着胸口,“我应该把你的手指扣着扳机,把枪放到你嘴里,让你自己把你的小脑袋轰掉。”
“那应该会不错,”我同意,“我在偷东西的时候把她杀了,然后畏罪自杀。我小学五年级以后就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儿,但谁会知道呢?为什么你没那么做呢?”
“我不知道。”他看来仿佛陷入了深思,“我……以前从来没杀过人。在我杀了她之后我只想赶快离开那儿。我根本没想过要杀你。我只是把枪放到你手里之后就离开了。”
好极了。全盘招认,在还没有人来得及向他读他的权利,或让他叫律师来之前。现在该是官方出面的时候了。我把脸转向书店后面,雷·基希曼和弗朗西斯·洛克兰应该目睹了刚刚所有的过程,这时亚克莱特刚刚抓着胸口的手偷偷伸进外套里,当手再伸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支枪。
在把枪掏出的那一瞬间他把椅子往后推,人也轻巧地往后跳,好让我们四个人——我,威尔金,阿特曼·辛和王子——都在他的枪口范围之内。而他的枪直指着我。这把枪比我握过的那把大,比“惠比特”或“恶魔狗”都大得多。而且是把左轮手枪——我注意到。也许吧,如果这也是马利公司的产品,应该是“獒犬”吧。或者是“罗德西亚猎犬”什么的。
“到此为止吧,”他说,向大家挥舞着枪,“谁先动一下我就射谁。你是个聪明人,罗登巴尔先生,不过这回聪明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我想这世界并不会怀念一个小偷吧。他们应该优先把你们这种人送进毒气室,令人作呕的社会败类,完全不尊重别人的财产。至于你——”他对着威尔金说,“——你骗了我。你付钱给玛德琳让她骗我的钱。你愚弄我,杀了你也不为过,另外两位先生很不幸地出现在这样不巧的场合里。我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杀女人是不对的。但是忽略她们的后果更糟。他完全忘了卡洛琳,当她用铜制的康德胸像砸他脑袋的时候,他的嘴巴还在动着呢。那个胸像是我用来做书挡用的,放在哲学和宗教那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