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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大忻的冬天比以往的要冷,一连两个月下了好几场雪,不少地方都受了冻灾,正月十五过后,天气也不见好转,反倒又下了一场雪,朝廷要镇灾,而去年南方所收的税粮沉了船,户部的那点粮食也是不敢放出来,皇帝火得说是嘴巴都烂了,连粥都喝不下。
谢慧齐听着宫里的报,这当日宫里又传来了旨让婆婆跟她二十日进宫。
她齐家哥哥又是一连几天都未回,舅父那边也是呆在宫里好几天了,她心里琢磨着事,想把国公府荒废了好几年的两个义庄开一段时日。
国公府以前是有义庄的,但那都是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的事了,到她公爹手里,这义庄就没再开了。
说来,她的庄子因储存得当,粮库地窖里还有不少存粮,她去年还让人养了一大群猪放在山林里放养,猪倌都请了三十个,那一群猪也是有上千条,不过因为冬天山上没草可吃,就在入冬后杀了绝大部分,做了好几千斤的腊肉出来。
她算了一下,以每日发放一万个馒头,一天拿腊肉煮点萝卜生姜汤的量算,她那个庄子大概能支撑两个义庄一个多月一点。
等撑过一来个月,三月也就不远了,等到开春,大家这难关也算是过去一半了。
谢慧齐趁祖母与婆婆还有二婶在的时候说了这事。
国公府的主母们听了,老太君倒没说什么,只看向大媳妇。
“这事你与你哥哥说了?”齐容氏开了口。
谢慧齐摇头,“还没呢,不过哥哥跟我说过,我那个小庄子的事我自己作主就好。”
“还小?”齐二婶皱了眉。
“嗯……”齐容氏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你有这个善心,那就这般办罢。”
“大嫂……”齐项氏却不同意了,“凭什么?这镇灾是朝廷的事,我们这样做了,宫里的那位可能还看我们不惯呢,好心没得好报。”
“怎么想那是官家的事,”齐容氏淡淡道,“我们做了我们想做的就是。”
“我看也是这么个理,”这时候齐老太君开了口,面容慈祥,“做做善事总是没错的,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慧慧能捡起咱们国公府这个事来做,我看行。”
“弟妹,”齐容氏这时候拍了拍弟媳妇的手臂,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宝儿道,“你就当是慧慧这个当娘的在为儿孙积福罢。”
齐项氏低头看着怀里玩累了睡着了的侄孙,轻叹了口气,点头道,“行罢。”
散财就散点罢,就当是为子孙积福了。
见长辈们都同意了,谢慧齐等了两天没等到人回来,但计划书已经做好了,管事,人手,还有应对措施她都做了计划,等齐君昀在这天她们要去宫的前一天回了府,谢慧齐就跟他说了这事,还把她做的小计划书给了他看。
齐君昀看罢,先是什么也没说,把她搂到怀里重重地搓揉了一阵,谢慧齐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知道这事他也是答应了。
“就按你说的做。”齐君昀舒了口气。
家里有她当着家,也真是为他分忧解难了。
这种积民心的事,他现在就是想做,也分不出心力来。
也亏她想着了,也舍得。
今年的雪下得太大了,今年的收成还不定会如何,她能拿这么多东西来,他只能说她不愧为她阿父的女儿了。
“你知道你庄子的存粮是我们国公府加起来的一半罢?”他还是问了这一句。
“诶。”谢慧齐笑着点头。
府里的物什都是她清点的,她心里有数。
国公府庄子里的那些都是卖了换了银子,她的只卖了一半,还存了一点,所以存的确实挺多的。
但再多,也不过是给灾民们每天救济一口,还不能全部救济上,也不过顶多撑一个来月。
不过这种事怎么说都是尽了力就好,她也没想着让人感恩戴德,也不需要人报恩,大家把这难关撑一撑,回头能多活几个人就行。
再说,京城安定了,对他们这种小家的日子才能平平顺顺。
谢慧齐是不希望这世道乱的,乱了,家就要不成家了。
所以她做不了什么救世大英雄,但在有能力做点力所能及的时候,不妨做一点。
谢慧齐跟着婆婆进了宫,国公府座落在京郊的两个义庄也在这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了,早傍晚各两次,老人小孩给稀饭和炖萝卜汤,分到东西就进庄吃完再走,而青中年则是一个馒头一碗汤,但不能进庄,只能到外头蹲着。
义庄内烧了火堆,可以让老人小孩坐着取一会暖。
第一天来义庄的人不多,第二天就多了起来,而国公府各处调往义庄的人也陆续到了场,一个义庄十个厨子三十个帮工,再加五十个壮丁维持义庄安全,所以庄子倒是一直祥和,没闹出什么事来。
国公府主子传下来的令是多做少说话,谁蛮横无礼与多嘴不做事的,往上一禀一查清,就发落出府,府里规矩向来甚严,遂仆从们也都是只管开庄布施,从不多嘴,即便是得了感谢,也只是眼皮掀掀,回个半礼,再不多言。
但不管义庄的帮工多冷硬,知道国公府义庄布施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灾民们往这两边涌来,呆在城门守着进城的灾民也就少了一些。
这厢谢慧齐跟着婆婆进了宫,梨妃接见了她们,还亲自扶了老国公夫人起来。
梨妃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样子挺平常的,谢慧齐见她亲切地招呼她们坐后,也就有点明白为何皇帝升了她掌后宫了。
她见过俞皇后,能清楚从俞皇后的脸上看到她对美貌女子的憎恨,皇后上次抓她的头发着地,那是拿她的脸去撞地的。
一国之后,如果只有这点容人之量,那么她的心小得仅她自己就够逼疯自己的了,人生岂能走得太长?
但梨妃不太同,谢慧齐不敢说见一次面就了解她,但仅从她扶起她婆婆落座后,又嘱她们喝茶,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她脸上的宽和就算是装的,但能表现出这种让人觉得舒适的平和出来,也是梨妃的本事。
齐容氏也是个别人给脸,她也给脸了,见梨妃殷切地招待她,她还了礼,也多道了一句,“多谢梨妃娘娘。”
梨妃见到国公府的这两位夫人也是打量个不停,她知道老国公夫人是被皇后拿刀子毁了脸的,但没想到,这个连孙儿有了的老夫人居然冷艳无比,脸上还残余着的刀痕并没有让她面容可怖,反倒让人更想往她脸上多瞧几眼,看清楚是什么痕迹伤了她的这张美脸,而她也年轻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快年近五十的老妇。
而国公府的这位小夫人,果然闻名不如见其人,娇艳鲜活得如清晨沾着露水刚刚盛开的牡丹,微微一笑时,那弯眼狡黠又带着几许小姑娘的娇憨,也难怪现今的这国公爷一订亲就把她放在府里呆着不许出门。
这宫里六千粉黛,像她这样的也难找出一个来。
“唉,我一听说可以见你们啊,就一直盼着,今日总算见到你们,我这心里也是高兴……”梨妃让她们喝过茶,又看了她们一眼接着笑道,“以前都没见过你们,仅听过你们的名,那时候我就想你们长的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齐国公府啊,真是专出蕙质兰心的夫人。”
“您过奖了……”齐容氏淡淡道,又起身带着媳妇给梨妃施了礼。
梨妃见她们客气,也忙又让她们坐下,“不必多礼。”
两人间又说了一会话,梨妃才慢慢说起了太子的事,说皇上甚是想念皇长孙,想把皇长孙带在身边。
又另道,“俞家那边与太子订亲的那位小姐,看样子,也是不行了……”
说罢,见国公府的两个夫人皆半垂着头不语,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她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两个沉得住气的国公府夫人,又道,“皇上说如若俞家的那位姑娘如果过了,加上太后过逝也没多久,太子的事也不急了,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再说,老国公夫人,您看皇上这说法是不是好?”
这是皇帝拿太子的亲事换太子的儿子?
是这个意思吗?
齐容氏想着就朝儿媳看去,见儿媳低头不语,便朝梨妃淡道,“皇上的话,自是好的。”
“能得老国公夫人这句话……”梨妃一喜,微笑了起来,“看来皇上的意思,你也是认同的了?”
“皇上的话,自是好的……”齐容氏慢慢地道,脸色淡然,“岂有我等置疑的份。”
梨妃笑笑点头,“我知道太子素来与外祖家亲近……”
说到这,她诚恳地道,“我的意思不是说太子与外祖家亲近不好,说来这次叫你们进宫,其实也是我想托你们能向太子表达我今日说的这个意思,皇上想与太子和好如初,老国公夫人,如若可行,还请你务必帮这个忙了。”
梨妃姿态放得很氏,齐容氏也不是目中无人的人,听这话起身又给她施了一礼,淡道,“娘娘言重,这事我会回去与家中老人禀告的,到时候什么说法,还是要看家中老人的意思。”
“自然。”梨妃也是笑道。
她留了国公府这对婆媳的午膳,但齐容氏给推了,临走前,梨妃牵了谢慧齐的手,笑道,“我看你笑眼弯弯的,哪想是个不爱多讲话的。”
谢慧齐笑着给她福身,道,“娘娘,您没看错,我就是个多话的,只是今日您跟我娘讲的是正经事,哪有我插嘴的地方?您若是不嫌弃我话多,哪日得空您想见我,您给我传个话就行,我到时候一定赶紧进宫来陪您说会儿话。”
梨妃见她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就一长串,也是失笑不已,拍着她的手笑道,“现下我是知道我没错眼了。”
谢慧齐笑着与她又欠了欠身。
梨妃想了想,在临走前又把手上戴的玉镯给了她,塞进了她的手里,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戴着玩。”
“娘娘身上的东西哪有不是好的?”谢慧齐摇头,她也是略一思索,就把头上戴的一支青鸟玉钗拔了下来,笑道,“我这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什么回礼,就是用来讨好娘娘的,这青鸟镯是京里银楼时刚时兴的首饰,娘娘你看……”
梨妃低头一看,看玉钗上那只刻在钗上就跟活的一样,青羽蓝眼的青鸟,忍不住拿了过来看,“真是鲜活。”
“是呢,我也这么觉得,娘娘若是喜欢,不嫌弃的话还请您收下,若是哪天您着蓝青色的衣裳,许还能拿出来戴戴配配呢,若是能的话,这就是我的福气了。”
梨妃听她用着轻脆的声音笑着说了一句又一句,握着小妇人的手也是笑个不停。
她亲自送了这对婆媳出宫,等她们一走,梨妃看着消失的宫轿,搭上了宫女的手,嘴角含着笑低下头看着地上往里走,“这外面,还真是能养出活泼的姑娘出来。”
她记得她小时候的家乡,也曾有过这样的姑娘家,大姐头一样的孩子,明明没多大,但却能让你高兴,能在你给她一颗糖的时候,隔天就会把她你说过一句喜欢的红头绳给你送过来。
可惜,她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也没有人再会牵着她的手,在青石板路狂奔了。
她的家乡她再也回不去了,只能一个人在异乡的囚宠里,一个人孤老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