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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齐大齐二回来了,还带了节度府的人,说是傅将军来请齐公子。
家中就她一个小女子当家,谢慧齐不好留客,送了齐君昀到门口,不忘说道,“齐家哥哥你有空了,上门来吃饭啊。”
说罢又觉得拿人手短,自己太不够殷勤了,又殷切地道,“若是没空,您让家人来取就是,或是我做好了让家人给您送去。”
她嘀嘀咕咕一大堆,倒是热切,齐君昀朝她一额首,带人走了。
红豆去开的门,等人走得远了,不忘探出身子打量,缩回身子就跟她家姑娘报,“好几个人,领头的还穿了官服,穿的跟咱们大人的差不了,前面绣着的是只蓝色的春鸟。”
大忻武官六品以下官服胸前绣青鸟,六品到四品胸前绣的是蓝鸟,谢慧齐听红豆这么一说,就知来请齐家哥哥的人身份不低,眉头也敛了起来。
红豆见不得她家大姑娘蹙眉,忙关了门过来扶她,现在家里的贵客走了,她也不像之前那样不敢说话,安慰她道,“我看那位贵客公子本事大得很。”
一定能把他们大人带回来。
“唉。”谢慧齐拍了拍安慰她的丫头的手。
有人帮她,她当然抱以希望,只是也希望切莫给人造成什么麻烦才好。
她对着齐家大公子没心没肺只管说自家情况的样子,一句也没问及京里的,但到底是知道齐皇后去了,现在俞家又出了个皇后,再如何,齐家也不如当年了。
俞家现在如日中天呐。
加之她看他此时身在河西,看样子在外头也风尘仆仆很长一段时日了,又说是半路突闻她父亲消息中途转道来的,她阿父尽管少与她说京中的事,但联系一下她也想得出,齐长公子身上并没有官位,若不然,受朝廷管制的朝廷命官在外此能有这么多的闲日。
就冲着现在的皇后是俞家出的,先后是齐家的,她在京的时候也不是一次两次听闻太后不喜皇后,节度府那位将军又是一品大员,身份不比齐国公低几分,能给他几分面子也是猜不出的。
只是有人帮她,她是一点也不想推辞的。
这个中各种因由谢慧齐不便与红豆言道,不过,她就是再操心,又做得了何事?一桩也帮不上,还不如做好自己能做到的。
想及此谢慧齐振作了下精神,见一家家人都还在,没去忙,召了他们进了堂屋,先是打发阿菊拿了家中的精米去磨街道头的磨坊磨米粉,又叫阿朔他们哥俩跟着红豆去街上买肉和作料,干货,还买几尺布,顺道把油布也量好,等晚上周围回来了明天就不去砍柴了,把油布扛回来,打桩铺布。
红豆说是自己一个人去就成,谢慧齐摇摇头,“你还得抓两只鸡,腾不开手,让阿朔阿福跟着你去。”
她又掏出两文钱,阿朔阿福一人一文,“自己买糖吃,想吃哪样就吃哪样。”
一文钱不多,但也够买一兜瓜子一兜花生了。
“大姑娘,我不要。”阿朔换以前还是要的。
他是跟着大郎的童子,也是阿福的亲哥哥,比大郎大一岁,而十二岁之龄在一般农家也是要干活领家中重担的年纪了,他们之前是跟着大郎二郎到处跑,所做的活不多,大姑娘也还是心疼他们的,还让他们跟着大郎二郎识字,只是现下家中这境况,阿朔这几天领着弟弟诚诚恳恳地干活,从不怠懒,也是不想被卖走。
他们父母早亡,以前没被大姑娘买来的时候,他们在叔父家三天都喝不了到半碗稀粥,饿怕了,他跟阿福都不想走。
“我也不要。”阿福早被兄长叮嘱过,也摇头。
他也怕得狠,生怕被卖。
卖去了当牛倌,怕也是被主人家打死一条路。
见他们都躲手,谢慧齐摇了下头,把钱给了红豆,“帮他们留着,看路上有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诶。”红豆接过钱,应了一声。
谢慧齐又说了一遍红豆要买的东西,她让红豆买的东西有点多,八角桂皮这些都要买,这些药铺里才有,还要去药铺一趟。
这是拿来做红烧肉的,家中的那些没了,正好此次也补齐了。
谢慧齐做菜好吃,也还是需要酱料,作料等提味,她前世所在的年头人们都爱农家菜,说是新鲜,但其实那些东西说来也只是胜在新鲜,姜葱蒜该有的都有才出得来味道,真正的穷乡僻壤是没有美食的,缺油少拌料,大多数家中种的菜不仔细点洗干净了,菜里的土腥味都去不掉,何谈美食。
就像她中午炒的腊肠,也是放足了猪油才爆得出辣椒那股香味来。
这次要买的多,谢慧齐说的红豆还真有些记不得,又叫上阿朔阿福帮着一块记,三人重念了一遍,确定没落下的,这才出门。
等他们出了门,谢慧齐把门关了,这才觉出了肩膀处的疼痛。
小半个月的歇息下来,肩膀是好多了,但还是没好全,刚才小半天的动弹,还是累着了。
她也是闲不下,一闲着也怕自己不由去想她阿父能不能回来的事,就去了后面的菜地。
他们家在河西的宅子后面每人家都有一块地方,是跟着宅子落在主人家的地契上的,不过地原本是半沙地,谢慧齐住进来后花了两年才把沙地的那层沙刨开,又找了人家挑了人家田地里的土回来施了肥养了两年,这才刨出了开菜地来。
她见有效,就说给了左邻右舍听,这法子也用不了什么本钱,就是人多干活点就成,不像油布一样一买就得把家中一来年的积蓄也得搭进去,也就传开了去,所以他们这条杨树街后面那块本来要留给子孙后代建房子的地就都被开出来了先做了菜地,家家户户种点易种的菜,这桌上的碗里也就多了几个菜。
周围邻居受了惠,这些时日谢家困难,他们也没少给谢家送点新鲜菜。
谢慧齐一到后面,在后面农作的几户人家就看到了她,许是她许久没出来了,有那隔得四五户人家远的人家一见到她就扯开嗓子喊,“谢家大姑娘,你好多了?”
“好多了,戚大叔。”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频频点头,“回头我让你大婶看你去。”
“诶,谢大叔了。”
谢慧齐又回了几个人的话,她隔壁的刘寡妇这时候也出来了,看到她戴着孝帽穿着孝服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样子,有些呆拙的妇人“哎呀哎呀”了好几声,嘴里不停地念叨,“怎地瘦成这样了?咋个办啊。”
谢慧齐本来是出来看看今年的菜垄要怎么打才划算,见关心她的人都快出来了,赶紧着扫了一眼阿菊他们这几日挖的菜地,朝着刘寡妇叮嘱了一声,她知道刘寡妇的娘家今年种了秋小麦,就让她这几日去附近村里的娘家讨些麦杆回来,一是能当柴烧煮饭,二是烧成的灰能堆肥,说完趁着刘寡妇在寻思,她就赶紧又回去了。
乡下的妇人大都是有些迟钝茫然的,她们小时候在家中就是缺食过劳,身体没发育好智商更是谈不上什么开发就要嫁人生子,又要换一个家讨生活,天天劳作,日子周而复始地过,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干活吃饭,养家糊口,真天生聪慧精明能干的,少有。
刘寡妇跟她丈夫是河西的当地人,本来命还是好的,因为她男人能吃苦能干,给河西的军队运羊卖,挣了些银钱就把她和儿子从乡下带出来了,可惜没两年她男人死在了一次去乡下收羊的途中,这年头的普通人家谁都没几个子的积蓄,失了顶梁柱,刘寡妇卖了家中的几条羊才把丧事办好,而当年如若不是周围邻居帮衬着,这栋房子都得卖了,得带儿子回娘家去过。
周围邻居也是可怜她,怕她这么一带两个儿子回去寄人蓠下,要是住回娘家去了,只会把手头卖屋的钱花光,等儿子们长大,这他们成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往日还是能接济一把就接济一把,想着等她两个小儿子长大了能做活当家了就好了。
谢慧齐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不去想的时候,也老忘自己原本穿来的是什么身份。
她这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再想想今日来的那位贵客,也不知接下来的事如何发展,她不由地摇头苦笑了几声。
说来,这年头,谁都难。
农家有农家的难处。
像他们往日说这种说来也富贵过的人家,也自有他们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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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齐二告知了主子一声,就随主子先去了他们找的客栈,客栈离谢家不远,就在东市街街尽头的那处小宅,从谢家出来走到街尽头,转个弯就到了。
客栈老板早接了齐大齐二的银钱,按吩咐换好了新的被褥。
他们一进来,老板不忘露出大黄牙门给几位贵客拱手弯腰,道,“褥子是刚从街前头的衣铺里买回来的,被面是我老娘子自己绣的从未用过的,铺的也是那新的床毯,客官上去一看即知。”
“主子,二楼。”齐大招呼了一声,老板还不等偷偷去看那领头的公子爷,就见那爷已经踩上了楼梯去了。
齐二朝老板颔了下首,对后头的节度府差人客气地道,“还望几位大哥稍等一下,我等放好东西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