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鸽睁着绿豆眼,看起来一脸无害,很有几分话本里天真纯善的女主人公的样子。
穆青瑶看了眼小胖鸽,又看了眼闻齐泽,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将小胖鸽带回安王府。
只是带回去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这个问题不大,总比让她开口跟顾家讨要一个丫鬟来的好解决。
于是穆青瑶点头,说:“可以。”
闻齐泽看起来很高兴,他松开手,任由小胖鸽扑棱着翅膀飞回到他肩膀上,问穆青瑶:“是都收拾好了,特地来找我的吗?”
穆青瑶:“嗯,陪我去跟父亲道个别吧。”
自从顾启铮认了穆青瑶做义女,穆青瑶便从“姑父”改口成了“父亲”。
按说该叫“义父”,可顾启铮养了她十几年,而非半路拜认来的父辈,担得起穆青瑶这一声“父亲”。
“好。”闻齐泽牵着穆青瑶的手,带她去和顾启铮道别。
闻齐泽还说:“我知道你担心岳父一个人在家太冷清,我会时常过来,替你好好孝敬他。”
穆青瑶:“劳烦你了。”
闻齐泽蹙眉:“夫妻之间,说这个做什么。”
穆青瑶侧头往后看了一眼,见那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丫鬟终于回过神,起身朝他们奔来,结果被跟在穆青瑶他们身后的婆子给按住,捂上了嘴。
穆青瑶收回视线,牵着闻齐泽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力道,试图以此压下心里陡然升起的不安——
若有朝一日他倦了自己,将对自己的这份珍惜与爱重给了别人,到那时候,自己真的能坦然接受,伪装大度吗?
……
拜别顾启铮,两人又回到安王府。
闻齐泽因成婚特地请的假也过完了,从第二天开始便恢复日常,早起去大理寺点卯。
闻齐泽在大理寺任职寺正,每天都要经手不知道多少案子,翻阅大量旧案文档做断罪参考,偶尔回到家,就会跟穆青瑶说起自己在大理寺办差时遇到的奇案,和翻到的旧案记录。
穆青瑶也是这才明白闻齐泽的想法为何总会跟话本的发展如此相似,因为现实中发生的离奇事往往比话本还要离谱,闻齐泽长时间泡在各类卷宗档案里头,思考方式可不就越来越往不可思议的方向靠拢吗。
穆青瑶听他说那些奇案,听的时候还挺兴致勃勃,嗑着瓜子喝着热茶,惬意非常,可一到夜里她就开始害怕。
原本夏天到了,穆青瑶说什么都不肯在睡觉时同闻齐泽挨一块,嫌他身上火气太旺,一晚上下来能把她捂出一身汗。
闻齐泽若非要靠上来,穆青瑶就会把他推开,反正是闻齐泽自己说的,心里不情愿可以直接骂他,也可以对他动手。
穆青瑶这么做后闻齐泽也没不高兴,更多的是委屈,睡在床沿边的身影像极了被主人嫌弃的大狗子,每每这个时候小胖鸽还会飞过来,安慰一样去蹭闻齐泽的脑袋。
可自从听了闻齐泽讲那些案子,穆青瑶夜里总被惊醒,还感觉背脊嗖嗖凉,忍不住往闻齐泽身边靠。
闻齐泽半梦半醒间将她抱住她也不会再动手推开,甚至会主动往闻齐泽怀里钻。
遇到第二天休沐就更妙了,哪怕闻齐泽拉着穆青瑶胡闹一宿,穆青瑶也不会因为嫌热就赶他,结果弄得席子上满是两人的汗液,完事儿就得将湿席子换掉,不然根本没法睡。
闻齐泽尝到甜头,给穆青瑶讲故事的兴头越发旺盛。
穆青瑶想捂住耳朵不听,偏她才刚过门,不敢胡乱叫人去替自己买话本,正是想听故事想疯了的时候,闻齐泽讲的故事一起头,她就停不下来,想要一直听下去。
后来穆青瑶发现,原来安王妃也爱偷偷看话本,于是她装作感兴趣的模样私下里借了几本来看,看完又再去借,弄得安王妃把她视作知己,每每买了新话本,看完都要叫人把书包好给她送来。
穆青瑶解了馋,闻齐泽那套也就失去了效用,但那会儿天气也开始转凉,繁华的京城步入了清爽干燥的秋季,穆青瑶也不会再因为怕热,就把闻齐泽从自己身上推开。
……
安王府里的事情基本都是安王妃在管,穆青瑶嫁过来后只需要打理自己跟闻齐泽的院子,偶尔陪安王妃出门赴几场宴席就行,根本没什么事干。
正巧碰上皇后给灵犀书院招先生,穆青瑶就去试了一试,运气不错被留下,成了书院里教丹青的女先生。
穆青瑶还以为自己的生活能变得充实些,万万没想到书院里新定下了月考制度。
像琴棋书画、香道、茶道这类课程的考核不难,加上书院的姑娘们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入书院前都接触过这些,所以考起试来得心应手,不会有分数太低的风险。
与之相对,教经义和诗赋的先生们就惨了,因为这两类都是科考的项目,及格线高不说,还不好教。
学生的月考分数和先生们的月俸挂钩,致使教这两门的先生总跟别的先生借课,借了又不还,让穆青瑶好不容易充实起来的生活顿时又恢复了清闲。
即将入冬,穆青瑶也懒得再费工夫去找别的事情来做,索性窝在桌前拿起笔,开始写自己最爱看的话本。
穆青瑶将故事编得挺长,写完上册便迫不及待叫丫鬟把她写的话本拿去书局卖,奈何书局的人认为这书写得不好,才看到一半就断言这书没人看不值钱,所以不收。
穆青瑶听了丫鬟的转述,很不服气: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写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文不值。
但书局那边的反应还是叫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将自己写的话本收好,原本准备要写的下册也随之夭折。
直到快过年那会儿,她看话本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自己写的那本,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看完两章心想:“这谁写的?这么没意思,得记一下笔者的名号,日后好避开免得再花冤枉钱。”
她翻到书封一看,才想起这是自己写的。
穆青瑶又一次受到了打击——她写的东西,居然连她自己都不爱看,难怪书局不收。
穆青瑶心情低落了一两天,很快又调整回来,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过年期间,穆青瑶跟着安王妃一块入宫去拜见皇后。
皇后还记得她,同她说话时聊到书院,问她要不要兼职教些别的,因为书院还会继续招收学生,如今的先生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穆青瑶也想,但问题是她还能教什么呢?
琴棋书画她都行,可教这些多半又会被人夺走上课的时间。
经义、诗赋、天象、数术这些她虽然会一点,但还不到可以当先生的地步。
穆青瑶琢磨了几天,最后决定去书院和学生一块上课,不会就学嘛,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却不想她在数术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不到一年就学完了别人需要三四年才能学完的内容,并向书院申请,兼任了数术先生一职,和曾经抢她课的其他先生一样,开始抢起了别人的课。
书院的课程虽然紧张,但也不会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回到家后,她有十分充裕的时间去和安王妃说话聊天,再去给老太妃请安,晚上还会被闻齐泽拉着,在床上消耗多余的精力。
此外她还在看话本,并迷上了一本最近新出的,名为《煮雨记》的话本。
《煮雨记》的笔者名号很陌生,穆青瑶原先也没见过,但笔者写得很好,所以穆青瑶还曾怀疑过笔者是不是哪个换了名号的大家。
后来她又打消了这个猜测,因为《煮雨记》的文风实在太特殊了,和穆青瑶看过的其他话本都不一样。
《煮雨记》目前只有上册,穆青瑶看完就一直盼着下册能快点出来,结果左等右等等不到,只能把上册翻来覆去多看几遍。
看着看着,穆青瑶隐约察觉出几分熟悉感:这话本里人物的名字她好像在哪见过?
穆青瑶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过,索性把手边的话本,连同安王妃那边的话本都翻了一遍,最终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情况——
《煮雨记》里的人物,以及《煮雨记》里的情节,居然和自己一年前写的话本十分相似。
这不可能,穆青想,她写的这本除了她自己也就书局的人看过,可书局那人就看了半本,怎么能知道后面的剧情?
穆青瑶很是困惑地把目光放到了《煮雨记》的书封上,然后她就发现,《煮雨记》的笔者叫“卉织居士”。
卉织居士……卉织……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