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他们上课的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新贴了一家广源公司的招工广告,上课前不少人围着看,还有人拍下来发到朋友圈里。秦青四人进教室前看到了,嫌人多没有挤过去,等中午吃饭时,发现竟然食堂里贴了也有。
“这家公司给了学校不少钱吧?”柯非说。
“学校让他们贴,应该靠得住。”秦青说。
“那吃完饭过去看看。”孙明明说,顺手刷了刷朋友圈,突然拿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是不是咱们上周去的那个地方?”
几人把头伸过来,见照片上的地址果然就是她们上周去面试的那家公司。
“看,公交车站旁边,一楼,就是那家吧?”司雨寒说,“不过,那家公司叫广源吗?”
柯非是交过简历的,回忆一下说:“叫……丰源?”
“所以说,那家公司已经倒了?”秦青叹道,“好快!”
“果然是倒了吧?”
四人都觉得那家公司是必倒的,就是倒的有点快。而且这一倒,新公司好像比原来那家要靠谱多了。
食堂门口也有很多人围着看,这一次上面的信息多多了,不但有办公地址、办公电话,还有一张营业执照的复印件也在上面,法人姓名注册号等一清二楚,当时就有人上网查,查证是真实的后都打算去这家公司试一试。
柯非出于奇特的好奇心,决定再投一次简历,然后又被录取了,不过这次她投的是宣传人员,不是正式工,不需要面试,接到通知的电话后,她给秦青她们说:“我周六周日要去打工哦。”
“发传单?”秦青问。
“不知道,到那里再看吧,反正就是打杂的嘛。”柯非说。
周六早上七点她就出发了,比平时上课起的还早,不过有交通补助和餐补,工资日结,没有中介费,是很好的打工了。她八点十分到的时候,连发好几条微信过来:“是那个地方哦。”
“哇,不一样,很多人!”配一张公司大厅的照片。
公司跟上一次去看时真的完全不同了,大厅里多了很多广告展板,来打工的人员穿的是便服,有四个穿套裙的像前台小姐。
柯非说:“只有两个是前台的,另外两个说是秘书处的。”仔细看套裙在细节上有所不同,秘书处的穿的套裙是深蓝色,剪裁更好。
“我报道是找秘书处的哦。”柯非好像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游戏,一直在直播。
报道后,她跟另外二十个人的第一个工作是:搬桌子、箱子、椅子以及广告展板等物。
“体力活。好惨……不过看在一天一百块的份上,还是可以接受的。”柯非虽然是女生,但打工不分男女,她辛苦干了一天,加上餐补和交通补助,拿到了一百二十块,回来后在食堂大吃一顿,对秦青三人哭:“这真是血汗钱啊!”
第二天继续去。柯非说广源现在最多的都是他们这些打工的人,因为日结工资非常爽快,大家倒是都开始询问正职的待遇了。柯非说:“今天我还看到他们老总面试哦。”
柯非算是个人形象比较好的,今天就被临时发了一套前台的工作服,让她帮着两个前台小姐搞面试的事,就是叫人,收报名表,防止冒充顶替等事。
“要查身份证,好累……”不过柯非干得很高兴,还跟孙明明说:“你也可以来,我觉得你一定也喜欢这份工作!”
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干到下午五点才算把这些面试的人给解决掉,一部分人当时就被刷下来了,另一部分人的资料需要暂时留存,等待进一步筛选。
柯非累得腿像灌了铅,她今天比昨天还累,只是整理面试资料就头晕眼花。这真是她这个打工人员需要干的吗?
“江姐,这是一百五十份资料。”柯非把一摞简历放到桌上,今天收到的简历全是打印出来的,她需要把信息不全的剔掉,只留下信息完整的。
江瑜只比柯非大两岁,也是刚毕业,她是前台。她匆匆看了一眼说:“行。把这个送进去给孟总。”然后塞给柯非一张表。
柯非拿着表心想六点就该下班了!她马上就可以走了!看江姐她们肯定是要加班的!哦耶!
她加快脚步去敲最里面最大那间办公室的门,“孟总,这是江姐让我送来的。”
“好,放下吧。”孟眉抬头冲桌上点点头,柯非正要出去,孟眉说:“你是小柯吧?打工辛苦了吧?一会儿不要急着走,一起去吃个饭。”
“不用麻烦了,孟总,我可以回学校吃食堂。”柯非说。她现在只想赶紧走。
孟眉笑着说,“累坏了?没事,吃完饭刚好我也要回市区,可以带你走一段。”她现在缺人手,看了这两天,柯非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现在她这里就四个人,收到简历的人也不可能马上就派上用场,所以碰到一个能用得上的就不能放走。
柯非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一起去吃饭了,出来后呆坐一会儿,去帮前台小姐们整理资料了,她还想拿扫帚扫地,江瑜说:“你不用扫,明天会有清洁工来扫。来来来,小柯帮我把这一摞给扫上去,这是我挑过的。”
柯非只好过去把这一摞挑过的扫进电脑,“今天有来这么多人吗?”她好奇的问,这里的简历有几千份了吧?地上还有好几大箱。
江瑜说:“不是今天来的,这是中介送来的。”她们招人当然不是只从大学里招,更多的还是从中介手里要人。“你们学校里来的都是打短工的,短期工学生最好用。”听话不多事。
柯非心情复杂的想,她的确很好用。
孟眉看完今天来面试的人,二筛后只挑出四十几个,她拿上包出来,交待秘书处的两个人:“打电话查一下这些人的学历有没有造假,问一问业内有没有什么黑历史,最后筛出一半来。”
其实这些事完全不必孟眉来干,如果有个能靠得住的HR就行了,但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只能孟眉先来。她做前面最难的,后面就交给这两人收尾。
“行了,不要干了,咱们去请饭,我请客!”孟眉说。
屋里的五个人都欢呼起来。孟眉开上公司最大的一辆沃尔沃,带上一群小姑娘去吃饭。路上跟柯非说:“柯非,我觉得你干得很不错,以后再找打工的,我不找别人,就找你好不好?”
“啊?!”柯非很惊讶,就找她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人手不足。我把来打工的人都交给你,我这边有工作,你来联系人,要发工资了,我也直接一手给你,你分别发给他们。”孟眉说。
这个活非常琐碎,但也不能省,不能马虎。孟眉手里现在就四个人,通过中介当然也可以,但孟眉一直更喜欢自己培养人,找自己看中的人,这样她觉得安全性更高,也更容易沟通。而且柯非是个在校学生,经历单纯,性格这两天也看过了,办事挺利索的。孟眉就决定问一下柯非的意见,但她看中的人还少有拒绝她的。
柯非还在犹豫,孟眉说:“以后每次来的人不可能像今天这么多,二十多个就已经算很多了。你要是嫌麻烦,可以都找你们学校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我找你,你替我找人,我把钱给你,你再把钱给他们。你的劳务费是每次的百分之十五,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每次是二十人,那就是劳务费三百。柯非想了一下,孟眉说:“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我答复。”
吃过饭后,孟眉真的把柯非给带到了离学校只有两站路的地方,孟眉说:“原来你学校这么近,我到这里要拐弯了,不然把你送回学校也可以。”
“不用,不用。”柯非已经很感激了,她现在已经倾向于答应孟眉了,回到寝室告诉秦青几人后,她说:“我觉得答应了也挺好的。”
“但是责任很重哦。”孙明明担心的说,“中介公司好像都有押金吧?如果找来的打工不给钱,他们好像还要赔钱。你是可以替他们联络人,但如果这个广源不付钱,你要怎么办?”
这个柯非还真是没想到,“那我去给他们谈一谈?”
“这是一个信任度的问题。”秦青说,“我们会担心广源不付钱,那可能就要你自己垫钱,但如果我们要求广源先付钱,那问题就变成广源会担心你跑掉。我看你们应该先签个合同,广源有你的身份证信息,也知道你的学校信息,你这边,广源能给你什么保证?”
柯非第二天小心翼翼给孟眉打了个电话,孟眉一点不介意她提钱的事,还说:“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要耻于谈钱,咱们说的就是钱的事。合同是要订的,我把合同发给你看一下,这就等于我是雇你,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
至于她们担心的工资问题,孟眉也解决了,在签了合同后,她直接给柯非打来了五千块,“这周四我们还有一个活动,需要三十个人做现场,你联络一下。”
工资先付。
柯非查过账户后就服了,开始在校园网上招人。
不知不觉,柯非已经在广源干了一个月了,亲眼看着广源从无到有。她现在挂在宣传部下,她对秦青几人说:“我看,他们很快就不再需要我了。”柯非签的合同是按次记酬,干一次清一次的账。“今天我去已经看到宣传部的人就位了,大概再过几周我手上的这一摊就会被他们接过去了。”
但很遗憾,孟眉觉得柯非干得相当不坏,让她干比增加正职人员的工作要强得多,宣传部的人暂时没时间去做这种小事,他们的工作也很繁重,跑媒体找渠道可不容易。请全公司的人吃饭时还特意把柯非叫上,说她也是公司“元老”,前台的江瑜已经成前台小组长了,悄悄跟柯非说:“继续干,哪怕这边孟姐不给你活了,你也要多来,没课时就过来,找点活干。你们大三还是大四开始社会实习?到时直接到咱们公司来,等毕业了你再看,你比别人少跑多少弯路?”江瑜说,“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现在想找一个靠谱的公司太难了!孟总是真心要大干的,别看现在公司的人已经不少了,孟总说这还不够,你知道吗?我们的工程部已经接到活儿了!”一开始招进来的只要差不多都升职了,公司上升期升的就是快啊,江瑜第一万次庆幸进了广源。
柯非也觉得变化太快,她第一次跟孟总吃饭,就坐了一张小桌,今天已经开了四大桌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啊。
孟眉在上面跟工程部的人说话,“时间不等人啊,你们抓抓紧!千万不能放松!”
展流云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她的办公室就是孟眉以前的办公室,后来孟眉搬到了走廊另一端,这里是她一开始的那间,跟朱诗文的办公室相对。
之前不知道,她坐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孟眉在这个公司留下的印记有多深。
她搬来第一天,朱诗文给她配了个秘书,秘书不干别的,就是带她熟悉这间公司,帮她认人,不然她连公司的人都认不清。
秘书已经在这间公司干了四年,展流云每次有不认识的人,有看不懂的报表,不清楚的公司规章制度,秘书都能告诉她。但两天以后,展流云就不愿意再请教秘书了,她觉得每次去秘书一些非常简单的小事时,都让她的形象在下跌。
她就闷着头自己在屋里啃,从公司规章啃起,让人送资料来自己看,自己学,她就不信自己学不会。
秘书也不闲着,她跟朱诗文的秘书搭档工作,忙得很,展流云不找她,她正好可以干正事。
朱诗文很忙,孟眉走了之后,等于整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能做主了,所以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不来公司,一直在外面跑,公司人找他都只能打电话。而公司的人如果临时有事要问也不会来找展流云,而是找方域。
展流云眼看着公司里每一个人都忙得翻天,只有她在办公室里坐着。
她想做得好一点,可这家公司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啃资料也不是一两天里能啃完的。没有秘书后,她想凭自己认人,到别的办公室找人说话,可大家都在忙,她去拜访就像是捣乱的,格格不入。她想让朱诗文带她,他也愿意,带她出去一起跑,可除了在别人办公室外等,在走廊上等,要么就是在酒桌上吃喝玩乐,顺便谈事情。朱诗文每次都介绍她是他的妻子,同样也是公司的副总,“她说话比我管用。”他笑着说。这样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可旁边的人总是打趣:“因为她能管着你吧?哈哈哈!”还是看不起她。
但她也没办法让别人看得起。因为对公司的事一知半解,她在酒桌上从不敢多发言,喝酒吃菜扯闲篇还行,涉及到公司的部分,她都推脱或含糊带过,几次后就没人找她说了,而且那些人的眼神,无一不在说“原来这是个花瓶”。
展流云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孟眉并不只是凭着跟朱诗文的关系才站在公司里的。谁都不能跳过二十年的距离,一下子蹦到人前。她跟孟眉差的,不止是在朱诗文身边的二十年,也是在公司里的二十年。
她想在公司有所作为,先要跨过这二十年的距离才行,但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