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其实没什么大碍,他是为了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故意在水里多憋了一会儿,不过被皇上身边的人抬回来的时候,一路穿着湿衣服,感了风寒。
他担心过了病气给叶芊,让她回侯府去,叶芊却不肯,“言哥哥生病了,我要留在这里照顾言哥哥。要是过了病气,那正好咱们两个一起吃药。”
她不肯走,萧言风也就由她去了,本来他也想让小丫头多陪在自己身边,再说,他身体向来强健,这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皇上醒来后暴怒不已,淑妃哭晕过去好几次,要死要活地让皇上查出凶手,话里话外都暗指此次是太子下的手。
玉妃急得要死,自己的儿子和瑞王一样落了水,那瑞王都死了,儿子是不是也受伤严重?可惜她不能出宫去看,只能干着急地在凝玉宫转来转去。
萧言风是打算装作病势沉重的样子,过几天再去见皇上,又担心母妃太着急,本来想让叶芊亲自入宫去安慰一下母妃,想了想又作罢,小丫头虽然这一年长大了不少,一般情况都能应付,可要是遇到太子,还是太危险了。他派了康公公给母妃送去一篮子苹果,报个平安,就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过几天就入宫看望母妃。
小内侍把鹿医正开的药熬好送了进来,叶芊等药稍微凉一些,推到了萧言风面前,“言哥哥,你把药喝了吧。”
萧言风嫌弃地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闻起来味道很不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的身体一直都强健,很少生病,基本没喝过药,此刻也不想喝,“放在那里吧,等会儿再喝。”
叶芊用手试了试温度,“现在刚好,太凉了有失药性。”她抬眸看了眼萧言风的表情,疑惑地问道:“言哥哥是不是不想喝?”
小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药就是想趁机倒掉都没机会,萧言风干脆说道:“芊芊,其实我根本就不用喝药,很快自己就好了。”
他果然是不想喝。叶芊抿了抿唇,严肃地说道:“言哥哥不可以这样,有病就得乖乖吃药,这样才能好得快。”
萧言风见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笑地捏了捏她鼓鼓的小脸,却不肯伸手去端那药碗。
叶芊叹了口气,把碗端在自己手中,舀了一勺药汁送到萧言风的嘴边,“言哥哥要快点好起来,不然,过了病气给我,我就得陪着言哥哥一起难受了。”
萧言风顿时心软了,自己多难受都无所谓,害得小丫头难受就不行了,何况,她还要亲手喂自己喝药呢。他含住小勺子,一口把药汁吞了。
叶芊细声细气地哄他,“言哥哥乖乖喝了药,等会儿有甜甜的蜜饯给言哥哥吃。”
这丫头,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了,萧言风笑道:“芊芊喂的药,是甜的,根本不用蜜饯。”
叶芊抿着唇一笑,又送了一勺药汁到他嘴边,没一会儿,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就悉数进了萧言风的肚子。萧言风去净房漱了口,回来歪在软榻上,招招手,叶芊就跑过去,倚在他的怀里,“言哥哥,你说太子害死瑞王,这事最终会怎么了结啊?”
怎么了结?前世太子也害死了瑞王,还不是啥事都没。萧言风握着她的手,“瑞王一死,他的派系只能是树倒猢狲散,谁还会为了给他报仇和太子作对,也就只有淑妃还会记得他了。至于父皇,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肯定不想再失去一个,更何况这个还是国之储君,再说,说太子害了瑞王,并无证据。”太子本来是把这件事安排成一场意外,结果自己同时落水,倒是把这事弄成阴谋了。皇上必然会怀疑是太子动的手,就算不杀他,也会对他防备警惕的。
叶芊默默地想了会儿,“皇家的事情可真是残酷,瑞王为了抢那个位子,把命都搭上了。”说到底,太子非要杀瑞王,还不是因为瑞王和他抢位子,把他逼得太紧了。
萧言风揽着她,那个位子吗?他也是要的,别看母妃想要的很简单,却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让她真正的自由。还有自己的小丫头,太子对她虎视眈眈,谁知道以后太子能不能放下,也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保住她的平安。而且,太子并没人容人之量,在他的手下,就算不争不抢,只做个闲散王爷,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两人都有些沉默,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院子里却突然有个男子高声喊道:“表弟,表哥来看你了!”
又有个少女娇俏的声音,“表哥,我来看你了。”
表弟?表哥?叶芊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想起母亲说过,玉妃娘娘是有个哥哥的,好像是什么侯爷,不过,她认识豫王三年了,从未见过这一家人。
叶芊刚想从豫王怀里爬起来,就被他的手按住了,叶芊稍稍挣扎一下,豫王却毫不放松,她有些着急了,“言哥哥,快放手,来客人了。”
“他们算什么客人。”
他的声音冰冷,叶芊抬头去看他,却见豫王俊美的脸上似是挂了寒冰,喝道:“让他们滚!”
随即,院子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还有男子的怒斥声,女子的哭泣声,叶芊想要爬起来看,豫王却紧紧揽住她不松手。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安静下来,豫王哼了一声,“康公公不在,手下这些人都不知道分寸,什么猫呀狗呀地都放进来。”
怪不得从未见过这家人,原来萧言风不待见他们,康公公都给拦了,今天康公公进宫给玉妃娘娘报平安,显然手下的小内侍不太懂得,听见是王爷的表哥表妹就给放进来了。
“言哥哥别气。”叶芊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言哥哥不喜欢他们吗?”
“不喜欢。”豫王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家子都是趋炎附势之徒。”要不是这个恶心的舅舅,母妃又怎么会困在这皇宫中,她心爱的人只能伪装成一个打理花木的太监,藏在那不见光的角落,默默地注视着她。也就是看在这些人还算母妃的亲戚份上,他才忍着没杀了他们。
叶芊还真不知道这舅舅一家做了什么惹得豫王如此生气,不过,她最是信任他,他虽然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却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既然他生气了,那自然有他生气的理由,“既然品行不端,那以后咱们离他们远些就是。”
“芊芊见了他们,也不要理会。”
叶芊点点头,“我听言哥哥的。”
过了几日,“病势沉重”的豫王殿下终于好转了些,进宫去见了文帝。
“父皇,幸亏您救了我,不然儿臣可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只是二哥他……”豫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文帝双目通红,形容憔悴,颧骨处还泛着一些不正常的潮红,这几天他很是不好过,失去了一个儿子已经够难过的了,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个儿子还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儿子杀死的。他自己登上皇位时,自然也是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的,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这样自相残杀。
老大是皇后所出,他早早就立为太子,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名正言顺,也是为了让另外几个儿子早早死心,不要走上夺嫡的血腥之路。老二锋芒毕露,常常和太子作对,他心知肚明,这却是他乐见其成的,毕竟,要说一个皇帝最忌惮的人,那就是太子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每每看到有大臣巴结讨好太子,他心里就膈应得厉害,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可那也是在自己驾崩之后。现在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有些大臣就迫不及待地讨好太子去了,要知道,一个太子的翅膀太硬,对皇位的威胁是很大的。所以,他默许了老二和太子的争斗,也是为了压制太子的势力。
没想到,一场喜庆热闹的龙舟赛,竟然要了老二的性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一起出动,调查此事,老二的死因是太阳穴上遭受钝物重击,昏迷后在水中活活溺死,而这个钝物重击,很难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可能是老二的龙舟翻倒的时候碰的,也可能是太子和康王的龙舟冲过去的时候撞的,但就算是太子和康王撞的,也不能说他们是存心的,因为当时两只龙舟紧跟在老二后面,龙舟的速度又非常快,确实停不住。
文帝叹了口气,当初还想着要是老四不能赶回来,他就亲自上场,和儿子们乐呵乐呵。平心而论,要是当时他的龙舟在老二后面,也会不可避免地撞上去的。现在唯一能查的,就是老二和老四的龙舟为什么会底部开裂,这四只龙舟都是皇宫出的,要从宫里查起才是。
“父皇,虽然二哥去了,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豫王担忧地看了文帝一眼,“幸亏儿臣赶在端午节前回来了,不然,在我那龙舟上的就是父皇了。儿臣一想到父皇会落水、会受伤,心里就害怕,儿臣无比庆幸这次能代替父皇上了那龙舟。”
对呀,那黑色龙舟上的本该是自己,那落水的也本该是自己,那下手的人是不是原本打算把自己和老二一并除掉?是不是因为老四临时替换了自己,而老四又是个没有威胁的纨绔皇子,这才只是落水而没有丧命?
文帝想到此,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