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人落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前后几十米的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人。
时洛非常自觉地绕到唐其深身后, 软着身子往他背上攀, 双手圈着他脖颈, 舒服又自在。
方才的慌乱紧张和不知所措一扫而空。
好像只要有唐其深在,所有的一切都无需她多虑。
时洛心下瞬间被他的突然到来填得满满当当, 抬眸望了望已经走到小半山腰处, 若隐若现哀嚎声一片的同学, 难免生出一丝优越和满足,于是整个人都乖得不像话, 歪下脑袋,不自觉地凑到唐其深耳廓边亲了亲。
唐其深脚下登山步伐稳健, 唇角也默无声息地勾了勾。
他不止一次这样背过她, 似乎照顾时洛早就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他带着她回到江南那边探望爷爷奶奶。
唐家奶奶年岁已经很高了,腿脚不便,大多数情况下靠轮椅生活,轮椅身后,总有唐爷爷的身影。
两位老人也同样出身名门, 打小都是富贵主, 明明花点小钱就能请到最好的陪护, 可唐爷爷却事事亲力亲为。
每到傍晚, 唐爷爷就会将老伴从轮椅上抱出来, 动作不太敏捷地背她出门遛弯。
两个年岁已高, 头发花白的老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靠着老爷爷一双脚,走过很多地方。
时洛那会儿看着还挺担心,唐爷爷自己的行动都大不如前,何况是身上再背上一个老伴。
而唐爷爷说得却很简单:“你唐奶奶啊,骨子里还住着个小姑娘嘞,我背着她出门逛的时候啊,她最开心了。”
时洛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眶都有些微湿,声音软软糯糯地带着点点哭腔,拉着唐其深撒娇:“你也要背我的。”
唐其深情绪波动向来不大,没有时洛这种小少女的共情能力强,不会轻易感动,可听她这么一说,却也笑得温柔:“你犯懒的时候,都是谁背的你?”
几乎从小背到大,一直是他,唐其深,很早就融进了她的生命里。
时洛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从身侧转到跟前,面对面地圈着他腰间,仰着头,顺便把自己夸了一顿:“那是因为我现在年轻漂亮又可爱,你爱我爱得要死。”
唐其深忍俊不禁,捏捏她的小脸蛋:“不害臊?”
时洛轻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说:“要是很多很多年之后,我变成了个老太太,没现在年轻也没现在嫩了,你也不许去找年轻漂亮十八岁的小妹妹,不许嫌弃我。”
唐其深垂着眸,视线下移,盯着她说个不停的小嘴看出了神,抬手揉了揉这触感最为熟悉也最为喜欢的海藻小炸毛,语气淡淡却笃定:“如果身边没有你这个小老太太,那一定不会有那个岁数的唐其深。”
唐其深说话拗口,时洛愣了几秒后才理顺,可听懂了他的话之后,鼻尖的酸意却越发浓烈。
即便是生命,也无法将两人分开,唐其深这话的意思,是哪怕她走了,不在了,他也会跟着一起离开。
时洛红着眼睛抬头看他,唐其深轻笑一声,将她揽得紧紧的:“眼睛又红了?你还真是从小到大都爱哭,真哭假哭,反正到了我面前就是喜欢哭是不是?”
时洛也没多想,此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傻里傻气地点点头,把忍了很久却又掉出来的眼泪胡乱抹到他身上。
“你这么爱哭,估计成了小老太太的时候也改不掉,那条路那么难走又孤单,你一个人走不了的。”
时洛圈着他不松手,也不顾唐爷爷唐奶奶还在身后看着,整张脸都埋进他怀中蹭啊蹭。
唐其深低低地笑,轻抚着她的脊背小声哄:“我也不亏,你到了八十岁,也是最漂亮的小老太太。”
时洛眼含着泪水,又被他逗得忍不住发笑,心里一万次感叹,还好从始至终都是他。
回忆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时洛出神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唐其深已经背着她默默登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她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会突然跟来啊?”
“我不来,你要在这山脚和狼睡?”
时洛心下一颤,还真信了他的鬼话:“有、有狼吗?!”
时洛在其他人面前,和在他面前,几乎是两个样子,大抵是全身心信任和依赖的缘故,明明在外头聪明又机灵,到了唐其深面前,总会回到傻乎乎的样子,好骗得很。
唐其深低低地笑:“大老远就能看见队伍最后有个落单的,娇里娇气,和路上小石子都能发脾气,行李箱也丢到一边,估计就是你,我不来,怕一个月之后养了十几年的童养媳都没了。”
时洛知道他又在取笑自己,不老实地锤了他一下,另一边手指头捏着他耳垂不松手,唇角的弧度倒是一直微微勾着:“那到了之后,你就要走了吗?”少女话音里明显透着不舍,软着身在他背上蹭了蹭,双手将人圈得更紧。
“不走。”
时洛:“?”
唐其深:“你们每个班都会有个随行学长学姐,我交了表,办了正规手续过来的,大概会陪你到军训结束。”
时洛一下子闪了光彩,兴奋和开心全写满脸上。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唐其深托着她的手就轻拍了她的小屁|股:“别得意的太早,你的内务还得我检查,我很严格的,豆腐块被子叠不好,该跑的圈还是得跑。”
时洛哪能被他这种话吓住,软软地撒了个娇,声音还故意捏得很嗲:“其深哥哥~”
不得不说,她这一句哥哥,把唐其深叫得心肝儿发颤。
“你要护着我呀,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没叠过被子,跑圈是肯定没办法跑的,半圈我就受不了,你要是真罚我,我跑伤了,以后那种事你就别再想了。”她对拿捏唐其深,也很有一套,软硬兼施,撒娇里还带着点威胁。
唐其深扬扬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对她所说的那种事,表现了极大的好奇:“嗯?什么事?”
时洛鼓了鼓腮帮子,也没有那么傻地顺着他的意思,自己把没羞没躁的事说出口,只是红了红耳廓,掐了掐他手臂。
唐其深笑声很浅很闷,低低的,听起来让人心安:“要放水也不是不可以……”
时洛知道这个坏家伙拉长了尾音到底在等什么,于是为了自己未来一个月的美好军训生活,不得不出卖灵魂。
少女红着脸颊,凑到他耳根处:“回家之后小衣服任你选。”
唐其深唇线绷得紧紧的,强压着笑意,显然对这话还不够满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时洛撅着嘴,又好气又害臊地掐了掐他脖颈,把心一横:“医院、高铁站、小厨房、飞机场都任你选。”
距离山顶训练基地只有堪堪十来米远的时候,时洛才晃着腿嚷着要下来自己走。
“偷懒还怕同学看见?”
时洛压根不在意他的嘲讽:“我好不容易才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不能被她们看到我搞特殊。”少女回头冲他眨了眨眼,又相当欠揍地故意逗他:“万一有男同学喜欢我追我,我也好挑一挑,看看有没有比你更好的,你说是不是?”
时洛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可心里早就认定了,再也没有比唐其深还要好的人,他就是最好的。
唐其深哪里会不知道她这鬼灵精怪的小心思,也故意配合她演戏,顺着她的意思,把她从身上放下来,连手都不握了,一下表现出不熟的样子,行李箱都立刻还回给她。
轻轻松松往山上登了几步,时洛一下又被落在最后面。
少女看着手里的行李箱一脸懵逼,十来米也是路,她怎么拉得动!
时洛皱着眉头剁了剁脚:“唐其深!”
唐其深回头,语气疏离:“学妹,你叫我?”
时洛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称呼,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帮我行李箱拿上去呀。”
唐其深一本正经地保持着他最惯常的淡定,清冷地扫了眼她的粉色行李箱:“抱歉,我对学妹你不太感兴趣,这个行李箱颜色比较特别,万一上面有喜欢我的学妹误会了,说不清楚,你说是不是?”
用她的话来堵她,时洛眼睁睁地看着唐其深往山顶走,揣了一肚子气,扁着嘴跟在身后。
唐其深的步调很稳,其实一直保持着离她只有两三米远,确保她在自己能保护到的安全距离范围之内,没有回头看她。
明明是自己起的头,这股气却一直保持到她午饭时间都还未平息。
军训第一天,到了山顶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原本要统一餐食标准,可因为还未立规矩,第一顿饭允许大家随意发挥。
大多数人嫌弃训练基底食堂的饭菜朴素难以下咽,纷纷从自己好不容易托上山的行李箱里掏出各色速食产品。
时洛到得比较晚,大多数人选好了位置,好在先前交好的同学给留了个位置,她一进门,便有人招呼她坐到一起。
时洛那小得可怜的行李箱里显然没有食物的存在,唐其深不太允许她吃垃圾食品,又因为早就知道自己会跟着一起来,三餐都会替她开小灶准备,因而帮忙整理行李的时候,压根没往里头准备这些。
时洛两手空空,坐在位置上发呆,边上女同学看见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碗来,一人一勺地往里分,面包蛋糕也毫不吝啬地推到她面前。
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强,时洛接过之后道了谢,可胃口早就被唐其深养刁了,她望了望碗里的东西,怎么都提不起兴趣。
犹豫间,只得先借口起身出门洗个手,然而一走到食堂外面的洗手池旁,便被一只有力地手一把握住手腕。
气息太过熟悉,时洛知道是唐其深。
她抬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在为刚才他说要物色小学妹生气。
唐其深直接拉着她手放到盛好的温水里,像照顾小孩似得替她将双手搓洗干净。
时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拭干净,撅着嘴不看他,便听见他说:“洗好了跟我过来,我这里替你准备好了喜欢吃的菜,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担心别人看见。”
时洛这会儿矫情上了,偏着头不答应:“你去找小学妹陪你吃呀,我又不喜欢。”
唐其深轻笑一声,这小妞脾气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别扭。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哄,旁边突然窜出个同样身穿绿衣头戴绿帽的大男生,眼神直勾勾地对上时洛:“同学,刚刚看你在桌上都没有东西吃,我多带了一份,可以给你。”
时洛憋着笑,回头冲唐其深眨眨眼,而后转身扬起标准的小绿茶微笑,嗓音温柔得唐其深吐血:“好呀,谢谢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生。”
唐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