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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次接近

“那么,到底是如何呢?”

我再也忍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恐惧,鼓起勇气问道。

“有人在撒谎。——这个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

“那么,凶手是谁?”

“松下君,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急。直接省略掉中间的推理和深究,直指结论是很不好的习惯啊。杀人案没有尸体可是不能成立的。”

——高木彬光《鼠的贡品》

(别人)

“前天闹的是业余乐队,昨天是同道堂的寡妇,然后今天是新寺仁么?”

侦探回去以后,额田警部补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苦涩表情跟他攀谈道。

“哎呀,要出奇了。”

“喂,也就是说在每天晚上,发生了以玛丽、裕二、小纯为顺序的三件相同的案件(当然报案顺序并不一致。)而且目标都是红发。除去最后的小纯,尸体和凶手都一样地消失了。——还真不能把它们看成是没有关联的案件。”

“竟然这么认真,完全疯了。”

额田警部补坐到位于房间最深处的自己办公椅上,低语埋怨道。

“前天,乐队那群家伙说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一定是觉得闹小偷太不值一提了,才编造了那些看上去挺合理的谎言。毕竟最开始他们报案说‘有强盗!女主唱的头受到了撞击’些话,虽然全部都是编的,但说的真挺可疑的,还真的以为有闯入者。”

“喂,我也曾有这样的疑问‘不会是他们自己袭击了他们的女同伴吧’。”

他并没有直接负责这个案子,不过报案人坚持主张凶手和玛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消失,第二天就成了警署内的一个话题。

“即使是今天早上碰面的那个同道堂的寡妇,她的目光看起来也不正常,什么尸体、凶手消失的鬼话,一定是编的。”

“说的有理。不过假如新寺说的是真的,那可是涉及了三件……”

警部补露出了刑警同事以外的人都没有见过的焦躁表情,点着了香烟。

“无论如何先要找到玛丽和裕二的尸体才好……能拿来藏两件尸体的场所,我想应该不常见。”

“三件,恐怕是。”

他竖起了手指,警部补意会地回答了一句“嗯。”

“恐怕是三件。”

他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不过,比起那些尸体的踪迹,他心里挂念的是追踪尸体的人们。那个对他凌厉斥责,非常有魅力的,长着红发的寡妇。仅仅为了打听玛丽和裕二事件而来的,那个极为精廋的侦探。

忘记刮胡子了,他一边摸着自己具有棱角的下巴,一边又面向了书桌上的文件。

(凶手)

男子又一次注视着并排摆在眼前的恶心之物。

并排摆在眼前的尸体——尸体——尸体的头颅。

“玛丽”、“裕二”、还有“小纯”。

他对于名字以外的方面——年龄、之前所过的生活,一概不知。只是,只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亲手把三者的存在、未来完全消除了。

——啊,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权利。

男子的灵魂再次嚎叫道。因为至少还有两个人要为死亡感到悲伤。而且今晚是尸体摆在面前为自己行为感到悔悟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一旦到了明天,这些东西就再为我所有。

这身嚎叫支持了这种安心感。

——是的,一旦到了明天……

玛丽、裕二

优佳觉得自己采购得有点太多了。即使只买蔬菜,自己一个人还是吃不完。

——虽然头部的检查结果是“没有异常”,不过或许平衡还有些问题吧。

优佳手托着腮,注视着眼前桌子上的大包,一个人苦笑着。

出院当天,在长时间无所事事的午后,优佳漫步在大街上。打工店里以及乐队的朋友知道出院的消息,都说“来庆祝身体痊愈吧”,但被优佳拒绝了。住院两天也要庆祝,优佳觉得难为情,而且坦白说,和那些有自己房子的女孩不同,优佳也没有那种在便利店大肆采购的富余了。

买了晚饭的食材——只是一些没有二次加工,沙拉用的蔬菜,回到黑乎乎的房间里,电话答录机里面留有几条电话留言。

基本都是由中西帮着联络的打工点里打来的,都是“慢慢休息,早点回来”,这样自相矛盾的话。不过即使这样,优佳听了仍然感到心里暖暖的。

然后最后一条不是别人正是中西的声音。

“(哔哔)啊,优佳?是我,中西。到了医院才知道你白天就出院了……那个,这样……我就安心了。没有什么大碍真是太好了……不过疲劳积累了那么久,还是要房间里面好好休息的。打工那边一周之内不用担心——那么十天后再会。”

一打电话答录机说话声音就变得战战兢兢,确实是中西的风格。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所包围,同一盘磁带,优佳听了三遍。

——好吧,既然有剩,就煮点东西吃吧。

如此想着,优佳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除了包装袋食品留在了桌上,其余都搬到了厨房。

优佳从里面拿出了黄瓜和胡萝卜,在水池用水冲洗着。不知道为什么,玛丽过去的样子在脑海里掠过。

——胡萝卜?

踌躇了好久,优佳终于明白会有这样联想的原因了。那娇嫩胡萝卜的红色,不经意间让她联想到了玛丽的红发。

不经意间摘出信息,在脑海里面整合到一起,这样的体验优佳经常有。想起前天晚上走廊发生的事情是感觉就是这样,早上看报纸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アルト”(女低音)、“ゼロゼロ”(零零)这些不该出现在报纸上的词汇,就有了兴趣。细看却哪也找不到“アルト”这个字眼,就把报纸整个读了个遍。最终我是在右上角落的“アルコール”(酒精)和左边中间的“フランクフルト”(法兰克福)发现了这两个词,才恍然大悟自己不经意间把“アルコール”里的“アル”和“フランクフルト”里的“ルト”拼在了一起组成了“アルト”。

刚才除了胡萝卜之外,应该也有可供摘取的线索吧。关于“伤”或者关于“死”之类的——不过优佳并没有有过多去追究其他理由。因为看到胡萝卜就马上联想到了,面对玛丽一定要坦率。

实际上,她对玛丽的死还没有完全接受。

这恐怕也是因为最后的场面她没有捕捉完全。告别的场面也就只有几秒。发现以后优佳就马上失去了意识,而且这之后玛丽的身体就不见了。假如现在在这个场面下玛丽突然之间出现,和‘00’的成员们一起说:“愚人节快乐!”

即使如此,优佳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只是愚人节是四月一号,是今天。两天前可不是。

按照中西说的,整个案件到最后都没有立案。没有哪一层有发现东西失窃,玛丽的尸体也没有。附带地,目击到闯入者的,啊不,捕捉到闯入者身影和踪迹的只有优佳和BB两个(而且能够作证的只有BB)。这个不能作为案件立案,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警方片面斥责是玛丽自己随便消失的,不明所以的情况,甚至怀疑是BB他们亲手把优佳推倒的。

说这样的话太荒唐了。

毫无疑问他们对我们这样的人有偏见。当然我们五个人都是追求刺激大于安稳的人,但是半开玩笑地把犯罪和死亡捏造到我们头上,我们也没有那么好糊弄的。

优佳饱含怒气地把案板上胡萝卜切得粉碎。就在这个时候……

瞬间,她感觉到廉价公寓发出了一声哀嚎。不过这声音不像是房门的嘎吱声,她又修正着她的想法。

“是谁?”她判断出来声音是人发出来的,试着问道。

“是我……”微弱的声音从门的下方回复过来。声音听着很熟悉。至少,优佳刚才连着听了三次。

优佳用毛巾擦了擦手,迅速赶到门口。转动门把的时候,对面有很强的阻力。此间优佳哄了好几次,突然对方撤去了阻力,门从走廊侧被打开。

“队长!”优佳一边用力地踩着风箱,俯视着脚下的男子。

满脸通红的中西智明紧闭双眼倚靠在墙上。

人过夜的方式说起来应该有无限多种吧。

比如男人和女人在炫目的星空下互诉衷肠。还有一个拥有独特趣味的男人看着裕二不断腐烂的尸体,露出他残忍的微笑。

——于是现在要把那个家伙做的坏事都揭露出来。

站在木制小屋玄关的门前,裕子思考了人生命运的总总。

被叫做“歪大叔叔”的小学勤务工,裕子认定他就是凶手。对此她没有一点怀疑。今天早上十三郎进行的“查证”——这件事情非常明显地显示了他就是凶手。要尽快处理掉裕二的尸体,无论如何也必须从学校中间通过。所以那个晚上有便门钥匙的人只有这位老年勤务工。

如此的话,真相不是很明显么?

裕子完全不能理解此后十三郎的谨慎表达。只能认为他受到无意义的感情左右,双眼被蒙蔽而无法看透真相。作为小学时候多受照顾,毕业后多少有些仰慕的旧相识,很难把他看做是神经错乱凶恶罪犯,裕子很明白这种感情。只是,事情已经这么清楚了,他也没有办法一味否定吧。

——无论如何,一切都系于今晚冒险所获得的成果。

是的,这的确是“冒险”。裕子要做的事情是从出生以来从来都没梦想过的具有危险的大冒险。

白天裕子被裕子护送回家,并向他致以告别以后就马上返回了学校。(本来预定要再去拜访警察的,但被他们完全忘记了。)她在校门口外等待开学式的结束,好不容易等到三点“歪大叔叔”收工,随即跟着他身后。老勤务工步行走了很久,走进了一间离裕子家不远的木制房屋。看了下门牌,上面写着本名。不过比起这个她觉得更大收获是知道他是一个独居老人。

不过,周围没有一家房屋明亮的。裕子暂且先回到家,等到太阳下山。中途十三郎打来电话,问要如何应对拜访警察那件事。裕子以她今天心情不好明天再去来回答。

不久过了晚上八点。虽然觉得有点早,不过老人不睡觉的时候悄悄潜入的机会应当更多点。她选择了类似前天晚上凶手全身黑的装束出了家门。

——就是那吧。

面对庭院的小屋子点着白色灯光。虽然在窗子没有看到窗帘,但因为装了磨砂玻璃,室内情况看不真切。

裕子无法,只好从窗子下面绕到房屋背后。随即她发现窗子里面的亮光消失了,但并没有房屋反锁上。

走过窗户,是一道长长的板墙,板墙后面伸出一个浴室用的锅炉。大概是长时间没有清理的缘故,烟筒生锈得很厉害。从铝合金小窗可以发现,锅炉的左边是浴室。裕子带着手套抓住小窗的中央,用力拉着小窗。

窗框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窗户打开了。

“喝酒了?”勉勉强强拖着,优佳把中西拉进了里面的房间。

不用特意确认都可知,中西喝醉了。平常并不是很能喝的中西喝得烂醉,优佳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去年夏天第一次演唱会上,‘00’的演奏得到他过去乐队粉丝强烈批评的时候,另一次是随后也不知道第几次的演唱会上,同一批粉丝对自己的音欢呼的时候——也就是说,在非常苦闷或者非常开心的夜晚,他才会露出这样的丑态。

“发生什么了?”

优佳用最得体的语言问道。星期天都过了八点半,怎么能以这样的状况来拜访一个独自居住女子的家,虽然优佳这样觉得,但因为对象是中西却一点也不生气。而且难得的是,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这样重要。

“……”中西什么都没有回答。他突然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假如不是因为头下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看起来真的跟死了差不多。估计,是宿醉得睡着了。

“喂,队……”优佳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看到这光景,就放弃了。

——要不然,这样吧。

如果二十小时以内,就照顾一下吧。我也做过这样差不多的事情。……

真讨厌计算啊,优佳这样想着,她现在感觉松了口气,允许一个男子没有盘算地突然倒在己地上,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一定是在附近喝完酒,借着酒劲走过来的……

不过,喝醉就喝醉了,何必还要到我这来。队长真奇怪啊。

在‘00’的成员当中,知道优佳公寓住处的只有中西智明。所以,和赫斯在附近乱入相比,中西的事态说起来是要正式很多。不过事实上中西来访在‘00’结成以后只有一次,更不用说这样失去自我意识的来访了,这不像他的性格。

即使今年的春天很温暖,无论

如何这样都会感冒的。优佳打算拿条毛巾给他盖上,因此转向了壁橱。

“……优佳啊”

恰好中西呼叫优佳到。声音大概是从腹中发出的缘故,威士忌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哎呦,怎么起不来了。”

优佳一边心砰砰跳着,一边蹲在了仍然趴在地上的中西身边。

“如果要起来,就赶快加把劲。喂,知道这是哪么?——是医院!”

“胡说八道……”

仍然保持趴着的状态,中西哼哼道。

“怎么,果然起不来啊。你是明知这里是我家,还故意躺倒的吧。”

“喂。”

中西猛地从地板上把头抬起,用闪着炫目光芒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像是一下看穿优佳谎言的样子。

“……你也不要一动不动啊。”他看着优佳。

“看得出来你醉了。”

优佳一边嗤笑着,一边做到了中西的对面。

“你究竟在搞什么啊?”

优佳诙谐地微微摇了摇头,故意用这样郑重的语气。

“是在附近喝酒吧?——啊,对了之前住院,承蒙照顾了。”

“……啊?……啊,啊,不……”

他慢慢恢复了平常眯缝的双眼,低下了头。

他的嘴一直保持半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表情就变得严肃。这样的状况搞得优佳也不敢说话了。

“……?”

“……优佳”

“是。”

“我,我……今天是喝醉了吧。”

优佳长出一口气,原来你表情这么严肃是要说这个啊。

“讨厌啦,这不一看就知道……”

“但是,我喜欢你啊。”

“什么?”

优佳长时间没有明白中西话的意思。不,正确地说她感觉自己在瞬间明白之后,自己某个认知又把这种领悟抹消了。

在中西那双一直充血通红的恐怖双眼面前,优佳真的也搞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娇小的身材换个形容词就是身体比较轻盈。浴室的窗子虽然开得比较小,但让裕子一个人身体通过还是很足够的。

裕子踩在锅炉盖子上钻过了窗子,就到了不锈钢浴缸的上面。为了不掉在浴缸里面,只能跨在浴缸边,一口气跳到瓷砖地面上。但是因为浴缸边根本不够踩,就只能直接跳下去了。

瓷砖地板昏暗得看不真切。如果地上洒上肥皂水,被肥皂水滑到弄出很大的声响——那无论做什么,这一章都要结束了。

没有怎么犹豫,裕子两手从窗框上放开,一下跳了下去。

稍微有点踉跄,但还是安全着地了。她稍微把手套挽起一点,用手腕触碰地面,地面果然还是有点湿。如果有穿运动鞋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裕子整了整裤脚,走出浴室。铝制拉门发出很大的卡拉卡拉的声音,吓得裕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歪大叔叔貌似并没有注意到。

裕子悄悄地打开换衣室的门,走廊在右手边延伸开来。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纸拉门上透了出来。这应该就是刚才还亮着灯的房间吧。裕子打算刺探一下这些房间的情况。

浴室在走廊的最边上,出了门,左手边只有一扇门,感觉像是厕所。裕子朝着透着灯光的房间的方向,潜入了在走廊右手边并排的两间房间。两间房间只有一个通道,用隔扇门分隔开。

看起来就是一个狭小的座敷房间,除了席子外地板上没有其他陈设。裕子随即返回到了走廊。

走廊左手边厕所方向按顺序依次排列的是厨房、楼梯和玄关。在厕所和厨房一无所获的裕子随即登上了楼梯。走在古旧而有结实的楼梯上,只要注意,就完全不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走到休息平台,裕子稍微休息了下。因为她听到了从点着光的房间里传出了电视的声音。好像是从八点开始的智力竞猜节目主持人说话的声音……

——嗯,好像,并不只有此。

除了电视以外还有说话的声音。有客人啊。声音好像还在哪听到过……但是,因为和电视里面的说话声音近似,并不能完全分辨出来。可是明明对答的歪大叔叔的声音这么好辨识的……

——算了,怎样都好吧。

毕竟,有客人在就不那么容易被发现,这是一个利好。裕子吸了口气,向左转了九十度,向另一半的梯段走去。

二楼有三间和室。

第一间房间里面帙都是图书,应该是书房。第二间应该是卧室,只有蒲团和小桌子。

然后最后一间,应该是储物间,房间里面放着很多家庭用品和瓦楞纸箱。

来到最后一间房间之前,裕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她感觉这里可能藏着什么。她押宝式地靠近了最里面的柜子。房间原来就开着的小窗子,把柜子一分为二。射进来的星光这房间里面显得特别昏暗。

押宝押对了。

不知为何只有柜子左下方几个带着手把的抽屉没有灰尘。

裕子眼睛一亮,从下开始依次打开打开四个抽屉。一个、两个——三个。

在把手灰尘最少的,从上面往上数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个东西孤零零地放在里面。东西很小。形状是椭圆形,微微有些尖。周围较薄,中间则坑坑洼洼上下起伏的,像一块起皱的厚布。——那是耳朵。

“……”

裕子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哀嚎。这绝对不是因为物体的奇异。因为这耳朵她非常熟悉。认真地说,这是她不知道亲了多少次的,她最亲爱的耳朵。

耳朵从根部开始,连着大约五公分的头皮一起切下来的。所以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被人硬扯下来的而不是切下来的。如果星光能够明亮三倍,她一定能清楚分辨出来——附着在耳朵上的头皮已经开始腐烂了。

然而,耳朵上面胡乱丛生的柔顺红发,仍然和她心爱的裕二生前一样,焕发着如火一般的漂亮的色泽。

“我喜欢你。”中西智明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优佳的脑内则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优佳就先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你说喜欢我……?”

中西没有直视优佳,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打包好的食材上面。这东西并不应该惹人注意吧,感觉被别人看到自己吃的食材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优佳慌张地把食材拉到身边。

只是瞬间,中西用难以置信的迅捷的动作,抓住了优佳的手。

“……”

“我,喜欢优佳你啊。”

到目前为止最清楚明了的语气。意思已经不用优佳再说也能明白了。

“我一直喜欢优佳。从‘00’刚组建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比这还久之前就开始了。”

犹如决堤一般,中西一边紧握着鱼卡的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那是温热而又干燥的手。

“最开始,在观众席上看到你为我们欢呼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不过,在前年岁末演唱会上,你自告奉勇唱‘突然加入’的时候,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话的方式很微妙,不知道是喜欢优佳的表演还是喜欢优佳本人。

“这是我第一次动心。但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出口,一直带着这种感情过了一年,一直到喝成这般景象……挺没出息的么?挺没出息的吧——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但是,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告诉你。本来在医院我就想说,但是没说出来。我们两个人独处的特殊的机会实在太少。岂止如此,我啊,就是个胆小鬼。你醒来以后我也什么都没有告白……优佳,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吻了你三次。”

优佳现在用没有被压制住的手守护着自己的嘴。

“但是这也没错吧,这种程度请原谅我吧……站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二十个小时,正常男人都会这么做吧……也没怎么样吧,七个小时才一次……”

中西狡辩着,整个人都快要哭出来了。初吻虽然没了,道歉总可以吧。

“畜生,太过分了。”优佳生气地低下了头。

“太过分了,队长……”

优佳想要表达的内容很多。但是,就在她拼命整理思路的时候,中西趁优佳不注意压在了她身上。

“优佳……”

优佳终于明白了中西的意图,但此时在她视线里只有一张太阳穴因兴奋而青筋暴露的脸。从他颤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声音,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中西的声音。不,今晚从一开始中西就和平常完全不同。

“不要!”优佳拼命想要推开强吻自己脖子的中西。但是因为有一只手被抓住的缘故,但只能单手进行。野兽先满足于这样的抵抗,然后马上牢牢地抓住了那只手,把它和被抓住的右手放在一起,就像被打上手铐一样。然后优佳两手被迫举过头顶,做出“万岁”时的姿势,(日本‘万岁’什么姿势请自行百度)同时被压倒在了榻榻米上。

优佳本打算踢中西的大腿内侧,但是男人的脚已经直接侵入到牛仔裤里面来了。男人的力量被想象中的还大,那力量完全不像是自己有意识地发出来的。

“不要啊,队长!喂,队长!”

优佳向中西叫喊道,但此时对方已经不是中西了。

“这样不好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难以置信会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随即他用自己空闲的那只左手贴着优佳的下腹部,把衬衫的下摆掀起到腋下。胸罩的纽扣,用手指就能一下子解开。

“不要,我……”

“BB,那家伙真的那么好么?”

在激烈的喘息当中,中西突然令人意外脱口出这句话。相应地,他的动作也一时停了下来,优佳也不自觉地忘记了抵抗。她的意识都被飘散而来的威士忌的酒香味占据。

“你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你那么喜欢他。你,你,根本不知道那家伙的真面目!”

“真……真面目……”优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因激动都变了。

“我骗你的啦!”

中西说着一些不可以解释的话。随即,像是欲望被激起,他贴紧在优佳的胸前。优佳大口吸气打算大声呼救,但中西觉察到了优佳的举动,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优佳的嘴。

“……”

优佳含混地发着声音,眼前只能看到中西的脸。在眼所不及的下腹部,优佳感觉得到自己牛仔裤的拉链被拉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优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顾客”这个词。这只是无意识的联想?毫无疑问应该是的。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空闲时间来对此进行分析了。

又一次响起了拉链的声音。随即——

随即,下个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这王八蛋”,一个干脆粗重的声音。骑在优佳身上的中西,在贴紧优佳胸部之后,突然摇晃着摔倒在她身体的左边。

含有铁锈味的温暖液体黏在了优佳的皮肤上——是血。从倒在身边的中西头上飞溅出来的……优佳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但她觉得她现在必须先把头抬起来。她必须看看让中西喷血的人的真面目。

在抬头所见的空间里,只有天花板、照明灯光以及肩头喘气的BB鬼魅般的形象。

裕二、纯

同道堂裕子、优佳也就是古贺优佳子,同一时间,同一城市,各自遭遇重大“冲击”的时候——

雷津龙藏正和新寺留衣,享受着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只有两个人的晚餐。

在车站前一栋十层楼高的大楼顶层,从饭店的瞭望窗前,眺望着站前广场来往的人群、站台电车的灯光以及对面尽头展开的住宅区。浓郁的橙色灯光,在桌子对面的留衣的表情上投射下浅浅的阴影,她的魅力在此刻最令人着迷。

“所以,说不定这两次的消失和小纯失踪有一定的联系——参加业余乐队‘00’的女孩子玛丽还有同道堂未亡人的独子裕二君。”

龙藏把今天下午和新寺仁同行得到的情报分享给了一天都留下来看家的留衣。新寺则仍然遵从着惯例,——调查初期——的秘密主义,自己独自一人与案件有关人员见面。

留衣对龙藏说的内容非常关心,踊跃地插话提问。我也算半个委托人啊——虽然她对自己的关心做了解释,但龙藏觉得不止于此。他感觉留衣在心里藏着什么一些新寺掌握到的内容,或许这些重要内容连新寺都没觉察到。

不过无论怎么说哥哥就是哥哥。她所掌握的知识和灵感还无法和哥哥相提并论。

“当然,这和新寺桑所说的两起伤害案件并无关联。但即便如此,凶手对红发的憎恶程度可是在不断上升的。第一次还有时间伪装

成小偷盗窃,到了第二次则是明显对女中学施加伤害,到了第三次就是连续杀人。在这其中,玛丽是被锤子击杀,裕二是被绞绳绞杀,暴行的残忍程度在不断提升。虽然是突发性犯罪,但如果案情继续发生,想想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嗯,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小纯排除在此列当中。”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看得出来留衣自己都对此不抱太大期望。

“首先那个黑衣男子到底是谁就是个问题。他真的是凶手么?如果是的话他到底住在哪里?”

“什么?你已经怀疑到凶手了?”

“这是当然。只是仅仅因为黑色衣服就把哥哥看到的人和同道堂裕子桑看到人划等号,还是太奇怪了。而且两个人的表述都是在案件前后看到可疑人物在附近出现徘徊,这和目击到案发现场完全不同。”

“但是……这么巧合在附近徘徊,很难认为不是凶手吧。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要问过同道堂裕子桑才能知道。总之,警察对她说的内容只了解了个大概,就把她拒之门外了。”

“真可怜。不过也没有办法,连尸体都没有。”

龙藏听完,本想如此回答“不是这样啊。即使没有尸体,只要解释得通,现场调查还是可以进行的。”斟酌了一下,就打消了。无能警察都已经处置完了,再和留衣争辩这个实在没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凶手,这没问题吧。”

“不是的,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无论何时我都保有多疑的习惯。因为某人的缘故。”

留衣模仿起了这个“某人”的动作,手托腮放在桌子上,露出了阴沉的表情。龙藏笑了,留衣也笑了。

“那么,下面要考虑的就是这个凶手到底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有线索么?”龙藏煞有介事地问道。

留衣摇了摇头:“这个还没发现。所以必须考虑一下。”

“嗯……”

“——而且听完雷津君说的内容,案发现场的范围真的好广啊。”

“嗯,范围很广……?第二次的伤害案的案发现场是在南区,确实距离比较远,至于其他的……”

“那个听上去就离的很远啦。最开始的主妇伤害案是在北区,女中学生案件在南区,业余乐队玛丽被杀案发生在东区,同道堂桑的裕二君被杀案又回到了北区。然后……小纯所在的是中央区。非常分散啊。也只有最后的小纯——假如卷入案件的话——具体的案发现场还不清楚的。”

听完留衣的解释,龙藏确实感觉范围很广。可是,怎么听新寺桑说的时候,就感觉没有相隔那么远呢?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太不可思议了,龙藏长时间歪着头思索着。不过很快他想起了新寺拿着他的笔记本里的地图给他解释的情景。

“对啊,在图上直接画出来就很清楚了嘛。”

名词解释:らいつビル:雷津大厦

龙藏从夹克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万年表,从吧台拿出一只餐巾纸,搬开了眼前的咖啡杯,在上面简易地画出了高塔市中部地图。吃完饭留在桌子上的污渍,貌似在地图的好几处地方留下了茶色的印记。

“虽然有点脏——不过看,除了南区以外,其他区域其实离得很近啊。”

“啊……啊还真是。”

接过画好的地图,留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从这种情况看,区域划分反而成为了混乱的源头了。四个地点,虽然北区、东区、中央区都有涉及,但是其实都在三区交界的三叉区域附近,正好包含在半径三公里圆当中。”

“那么只限后面三个案件的话,同道堂桑到北区最南端,小纯北上到北区边缘线上,凶手的轨迹恐怕就重合在一起了。如果这样的话,可以从东向西,引一条凶手移动的路线出来。”

留衣说的内容没有指向,但龙藏却听得毛骨悚然。散步在笔直的大道上,沿途杀害碰到的陌生人,扛在肩上继续前进的疯狂姿态,极其鲜活地在脑海里被呈现了出来。

“乐队排练场不临闹市区,以及同道堂桑来后跑来跑去的是住宅区也是错觉。认真想想,雷津大厦虽然毗邻繁华商业区,但从线路上看,另一侧也是相当僻静的。”

留衣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在站前成排展开来的住宅区的窗子。只有车站后门一侧,两三百米内聚集着商铺和大楼,随后尽是人声鼎沸的普通人家。这是象征着以高塔站南为中心发展的城市风景的一个侧面。

“但是这样说起来就怪了。”

搞清楚了产生错觉的缘故,留衣继续着话题。

“什么?”

“不是还出现了一件南区的女学生案件。就像雷津桑刚才说的。”

“这也不用太在意吧。可以认为只有在这一天,他在自己惯常的生活范围以外‘爆发’了。”

“即使是正确的,这解释也太草率了。”

留衣的上半身又重新靠在椅子后背上,用手指指着龙藏。

“哥哥一定会这么说,‘为什么你觉得这里不是他的生活范围?’”

随后,她用纤细的手指在地图前面的桌子上补画上的南区的范围,用手指指了一指。

走出饭店的时候,留衣和龙藏突然被女侍应叫住。

“那个客人不好意思,您是雷津先生么?”

“是,我是的。”

“那个新寺先生打电话找您。”

“喂,新寺桑?”

龙藏非常吃惊,怎么他会知道我在这里。不过,忽然看到旁边的留衣频频着自己的鼻子就恍然大悟。告密的是她。毫无疑问是在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给她哥哥公寓的电话答录机打去了电话。恐怕应该是新寺要求这么做的,呼叫的时候使用龙藏的名字很明显也是要让龙藏吓一跳。

龙藏拿起了收银台上女侍应告知的粉色电话,传来了新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道声音。果然不出所料,他说他想吓吓雷津君。

“喂,好啦……刚才留衣酱都泄露给我拉。”

“见鬼,对那家伙真没辙。——她不会多嘴还说了多余的话了吧。”

新寺的口吻如此关切,让龙藏有点疑惑。多余的话是什么?他和留衣两个大概还瞒着什么吧?

“那倒没有……多余的话到底指什么?”

“啊,没什么,没说就好。看来是没对留衣强追猛打。未来再有机会谈话,一定跟我说。”

龙藏不明白新寺这么说的意图,他有一种胸中石头没有落地的感受。

只是,此时“啊,这个表情。哥哥,你可不要又耍雷津君玩啊。”

留衣今天早上说的话突然又在脑海中复苏了。

感觉自己把什么事情弄错了。

因此新寺的态度才会这么诡异。只是究竟是什么呢?从平常的情况考虑,一定是自己对案件有很大的误会……难道是,难道是,愚人节?

难道,连续杀人是编造得不成?

这也是有可能的,只有南区的女中学生案件,在距离上不一致,而且只是因为红发就接二连三犯下命案,这样的凶手形象也不够现实。但要说案件全是瞎编的,感觉也不怎么能解释得通吧。

只是……

只是说来案件涉及的人员太多了。过去的两起伤害案,能在旧报纸上查得到倒还罢了,前天到昨天发生的三起案件,至少需要成衣店《兰迪》女店主和高塔署的额田警部补两个人都作伪证才行。难道这些都只是为了龙藏一个人保有连续杀人的幻想。

不过,新寺的圈套应该跟案件本身有关吧,还有什么其他没有注意到的,他做过调查的地方么?

——哎呀,搞不清楚。

和这个人认识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实在不能让自己放下心来。

“总之,别多想。”

新寺仁对着听筒边说边微微地笑着。

“那个,我打算去第四个案件的犯罪现场做一下实体调查。你来么?”

“现在开始第四个案件?你说的是同道堂裕二君被杀的案子吧。”

“嗯……是的……是那个案子,你来么?”

“我当然要到啊。地点是‘停车场’吧。”

“是的,在车站背后和住宅区接壤的高塔第二小学。知道了么?”

“知道了。‘停车场’指的应该就是小学的停车场吧。——留衣酱要如何打算?”

“让她一个人回家好了,不过估计她也会跟着过来。”

“……应该是吧。”龙藏回答道。

只打听到部分状况的停车场内消失案终究要在新寺脑内来一场头脑风暴了吧,龙藏的心开始悸动起来。

两个人在高塔站前上了出租车。

其实从地图的直观体现上看,车站背后直接过去是很快就能到的。不过因为车站在九点以后就不能免费通过(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了。)即使要从铁路线通过,就必须通过警卫守备的道路,前往北区。反正付了入场费进入正门,也必须从后门长时间步行才能到达,直接坐花费差不多的出租车,性价比还更高。

在十分钟不到的车程里,龙藏想法设法向留衣探听新寺仁捉弄人的内容。但是对龙藏的各种假说,她都不予置评,只是呵呵地笑着。

“听了高塔署deco桑说的内容,你没什么感想么?”

因为龙藏一直坚持旁敲侧击,最后留衣还是透露了一点内容给他。

“没有,事实上所有关于案件的细枝末节都是新寺桑告诉我的。那个时候在走廊,deco桑叙述同道堂裕子情况的时候,新寺桑就提议说想要直接询问负责同道堂裕子案件的警官……”

“三个人细谈的时候,雷津桑在走廊待命?”

“是的,新寺桑通常的秘密主义。其间他对我说‘你去替我向事务所带个话。’对了,两点的时候,我给留衣酱打过一个电话,就是那个时候。”

“哇哈哈,哥哥也是煞费苦心啊。”

留衣捧腹大笑地眼泪都快出来了。此时,对小纯的担忧感觉都被一股脑抛到脑后去了。

“这很奇怪么?”

“这非常奇怪啊。”

“但是此后听新寺桑说的内容没有感觉有什么和事实相悖的不合理之处。当然案件完全是假的就另当别论了。”

“案件当然不是假的啊。我们对小纯的挂念都是真心的。马上要见面的同道堂桑,我想一定也是很憔悴的,那绝不是装的。”

留衣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否认这个想法。

“同道堂的新寡在那里,你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哥哥之前说了要去见案件关系人,如果之后去停车场做调查,那同道堂桑一定会跟他在一起。”

龙藏明白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钱包。小学的白色外墙在挡风玻璃外面显现了出来。

留衣的话,还是很客观的。

不过为什么她说的是“同道堂桑”,而不是同道堂裕子——在学校后门停车场,和新寺仁一起等我们两个人的是裕子亡夫的弟弟,同道堂十三郎。

龙藏虽然个子并不远,但跟十三郎那职业摔跤手一般的体格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上肢应该是接受了激烈的锻炼的缘故,肌肉在轻薄的毛衣底下显得特别突出。

“原本今天晚上是要去拜访同道堂裕子桑的。”

新寺把他在这里的理由解释了一下。

“因为来的很冒昧。所以人不在家。恰好此时来看望裕子桑的十三郎桑,突然从玄关门口走出来。”

“关于裕二的事情,我有跟她谈过……”

十三郎开始就自己与案件有关的缘由的简单解释了一下。只能简单解释是由于新寺已经交代过了不要随意地透露案情。不过当晚大体的情况,龙藏已经比较明白了。

原来,这也是个不可能犯罪。

同道堂裕子从空地开始追赶凶手,裕二的尸体的确在空地上。但是,在小学附近绕了半周以后,凶手忽然消失了,不久尸体的踪影也在返回空地的裕子和十三郎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没有返回到马路上,那就只能认为是从学校中间穿过。但是如此的话,就需要能穿过铁门的身体或者跳过五米墙高的双脚。

“你在想什么呢?”新寺轻敲着便门上的“疑似锁”,向两个人问道。

“如果是你们,如何逃脱呢?”

“不知道。”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直接回答不知道是龙藏的习惯。

“我恐怕知道。”留衣没有怎么思考回答道。

“或许跟最近的公寓杀人案的原理相似。”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新寺一直长大着嘴巴,凝视着留衣。

“因为……这个也是尸体消失?但是空地上的尸体要如何处理

呢,这个场合好像无计可施。还是说你觉得凶手是把自己分解了?”

“并非如此。比如说……这样……凶手并没有消失,二减零等于二……”

留衣的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让龙藏好不容易才明白她说的内容。留衣举公寓杀人的例子很明显是想要解释凶手的诡计。

她觉得凶手现在就在这里。接替黑衣男子出现在停车场的同道堂十三郎就是使用一人两役诡计的凶手。

二减零等于二。

“追击女和被追男”、“追击女和协助她的男子”,如果换作说法,变成“被追男子的消失”也是可以成立的。这就是案件的真相吧。

“我大概能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新寺说道,他并没有看着十三郎。

“可以在这里解释一下尸体消失的情况么?”

“这个,我还没办法解释到那种程度。详细情况虽然不清楚,但或许裕子桑根本没有接近过尸体。”

“没有接近尸体,然后尸体消失了?也就是说,凶手做了尸体模样的假尸体,让她自动被点燃。”

龙藏很明白新寺这么说是在开玩笑。不过留衣还沉浸在她二减零的构想当中,完全觉得这又多么无厘头。

“是是,是这种想法。”

“愚蠢。”新寺做出把呆立当场的留衣驱赶走的动作,从龙藏身前离开,靠近了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十三郎。

于是他说道:“不要在意他们。”

“是这样啊……果然来这里没错的,同道堂桑。”

“此话怎讲?”

“在这座停车场,有一样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就是那个。”

他的手指指向,一辆车都没有的、有点昏暗的停车场的角落,受到微风影响,时不时就摇晃身子的,小小的白色物体。

正确地说这不是一样,而是一朵,一朵塑料制成的,犹如花瓣形状的物体。

“啊,那是——”

同道堂十三郎本打算解释的时候。

咔哒,他们旁边响起了金属交错碰撞的声音。

四个人不禁注意到了这个方向。于是,在众人的注视当中,发出声音的铁门一下子从左右被打开了。

“久等了……请进。”

被打开的便门当中,一个大鼻子的小个男人,在初次见面的龙藏和留衣面前寒暄着。

“初次见面,你们好。”

终于裕子把房间里的瓦楞纸箱调查了个遍。应当没有什么遗漏的。

可是,除了最开始抽屉里面发现的耳朵以外,房间里面并没有发现裕二身体的其他部分。

——只有耳朵……这为什么?

盖上最后一个瓦楞纸箱的盖子,裕子叹着气蹲在了榻榻米上。本来打算尽可能选择东西堆放比较少的空间,但是一下把屁股挪到堆起来的报纸上,膝盖还是撞到了吸尘器的尘带。他连吸尘器的尘带内胆和报纸堆中间,都搜查了一遍。

——不应该没有啊。既然有耳朵,身体啊,头啊这些部位应该就藏在哪里……她又重新思考一番。不要急,要冷静。时间完全足够。

歪大叔叔和客人们几分钟前就出门了。根据出门之时在玄关门口交谈的内容判断,没有半个小时应该回不来。裕子打算尽其所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尸体的余下部分。

——还有要搜查的地方?应该没有了啊。二楼都搜过了,一楼除了亮着灯光的房间以外也……

一瞬间,裕子突然讶异地抬起了头。

——对了,还有那个房间。这个房子里面只剩下那间房间还没搜过了。

只是,在会客的房间,真的可以隐藏那么大尸体么?裕子有点举棋不定。算了不管了,不去看房间如何,什么也不能下结论。或许房间看起来是一间,说不定是连起来的两间房。

——无论如何去看看吧。

裕子满怀希望,把切下来的耳朵放进口袋,站了起来。

裕子走出杂物间,感觉比来的时候眼睛更能适应黑暗了。她无所顾忌地让走廊和楼梯发出嘎吱的响声,一边走下楼梯。

看着左边的玄关,裕子拉开了那间刚才还留有客人的房间的纸拉门。里面的灯光当然暗了,不过外面的街灯倾泻在庭院上,透过毛玻璃的窗户,把室内照的一片斑白。

房间并没有两间。而且,除了听到声音的电视以外,只有一个不用加热器的暖炉和一个带有杂志架的电话台,没有其他家具了。

也就是说,能够容纳裕二身体的空间根本没有。

裕子又怀疑上了地板,但要调查地板,短时间内是不能完成的。

歪大叔叔随时都会回来吧。

当然,既然现在已经获得了牢不可破的证据,已经可以期望和他对峙了。而且自己本身就是个闯入者,又是一介女流,站在这种立场下就更需要犹豫。只是在这样状况下和凶手对峙,还是太危险了吧。

——最低要求,刚才在一起的客人如果能一起回来就好了……

裕子回想起了刚才和歪大叔叔一起出门的两个客人。一个因为完全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是谁。另一个很健谈,歪大叔叔也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应该是叫“新寺桑”。

这个名字是她第一听到。不过不用怀疑,他不是歪大叔叔的相交的朋友。有几段话,感觉得到他貌似是和裕子怀有同样目的的人。

“只是,新寺桑去学校对什么有兴趣啊?”

“便门?”

“要去调查停车场么?新寺桑?”

在玄关门口,歪大叔叔对他说的话,哪一句都和这个案件有关。

——这个新寺到底是什么人?是裕二和我的敌人?伙伴?还是……

裕子从口袋里拿出耳朵,像是在自问自答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裕子并不觉得耳朵有多么毛骨悚然。虽然在慢慢腐烂,慢慢放出恶臭,但现在这是裕二和她之间唯一的联系。

只是,这个时候,裕子在松软的肉块中第一次注意到很重要的线索就埋在其中。

这个线索就是按照字面意义“埋在其中”的。

在中央深深的褶皱当中——应该就是耳洞吧——折得细细小小的纸片被塞在当中。完全就像从身体上撕裂下来露出来的填料物。裕子一边忍受着尸臭,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捏出来,一边沙沙地传出与纸片接触的声音。在折成八等分的纸片表面上,有一些染上了红黑色的,纵横交错的圆珠笔线。——虽然没有标上地面,但可以猜得出来这是一个地图。

地图画的区域好像是北区北部。山脚线和新建中的开发区,直到裕子家附近,画的区域确实十分熟悉。

而且在山脚部分打下了一个“×”旁边写着三个片假名——

笔锋尖利的三个“アジト”

走进便门,往右转,三层楼的校舍近在眼前。打头阵的新寺仁继续往右转,毫不犹豫地径直地在墙与校舍之间前进着。匆匆跟在身后的同道堂十三郎和勤务工的男人,俨然就是他的跟班。

“太过分了,说我愚蠢。太过分了,说我愚蠢。”

拖后的龙藏和留衣并排走在一起。留衣还对新寺刚才说的话愤愤不平。虽然龙藏觉得安慰一下留衣,能给自己加加分,不过因为觉得留衣的怒颜实在过于可爱,也就随她去了。

不久,新寺放慢了步调,前面的十三郎和勤务工,见缝插针地相互交流着。

“对不起,歪大叔叔。勉强你了。”

“哪里,这个哎呀,拜托人是三酱嘛。”

说话样子就像一对情意相通的父子一样。

总之,这位勤务工在案件当晚,是唯一持有钥匙的人,在龙藏和留衣来之前,新寺和十三郎就拜访他家听取案情详情。随后新寺说,果然还是要去现场才能解开谜团啊,因此就开始了今晚的案发现场调查。的确,白天无法还原案发当晚的情况,这个时间点,勤务工是不允许私自开放校园的,龙藏觉得十三郎这个男人跟这个勤务工之间的交情肯定很深。

校舍和墙之间,开始是一排高大的杉树,随后是一排种着三色堇一类植物的花坛。杉树离墙很远,砖砌花坛的高度不到三十厘米。也就是从内侧翻越屹立在黑暗中的挺拔高墙,项链不可能。

“呼,终于明白了。”

不过,慢慢停下脚步的新寺,回首看着后面的四个人,嘴角上翘着。

“诡计太没劲了。事实也很没劲。就是凶手单方面运走的罢了就在这。”

“运?”

十三郎讶异地说道。

“那么凶手果真是因为偶然跑进这个停车场的么?”

“大概吧。会形成不可理喻的消失案件那实在是无奈啊。凶手跑进这里并不在计划以内,只是用了最优的方式逃走,就这么简单。”

“但是,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是推测了。”

新寺抬起右手,指着手指上的白色碎片。那是之前在停车场看到的塑料做的花瓣。

“落在这座停车场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在开学式上装饰用的。比如标牌,比如红白幕条纹……当然,都是为了今天四月一号准备的。”

“嗯,是的。”十三郎用干脆认同的语气说道。

“这些人造花就像镶边一样缠绕在标牌周围还高墙上边缘上。在前天装饰上去,那么可能就需要事先做好准备了。”

“是的。”十三郎再次表示赞同。

“这些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我也看到了。凶手消失的时候,在停车场上堆放着塞有标牌和人造花的箱子。”

“哎呀,哎呀,如果是这样的话,答案不是昭然若揭了么?——各位,请看这边。”

他指着自己的脚底。

花坛旁边的土上,有两个模糊的方形凹陷。

“还不明白么?要在这么高的墙上贴上这些花饰。”

新寺给聚集在凹陷前的四个人让着位置,继续说道:“没有梯子,要如何做到呢?”

(凶手)

男子打算入眠睡觉。

对今晚自己的冒险,男子一半是后悔,一半是满足。

——究竟为何要如此……

——啊,好容易把那些……

——……

仍然还在意料之中。

男子觉得自己被睡意包围。

今天累了,必须入睡了。一直活动到现在,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

——一切

——都将要结束

——在吧……

男子整个意识都进入梦乡。今晚是他睡得最棒、最安稳的——最棒、最安稳的一次睡眠。

纯、玛丽

龙藏从最棒、最安稳的睡眠中醒来。昨天对他来说是难得繁忙的一天。

早上为了去看留衣,啊不新寺,在七点就起床了——最近他都没有在十点以前醒过——白天以及傍晚,一直战战兢兢地和留衣在一起。晚上又跟着新寺去了警署,从九点开始又到小学实地调查裕二的案子……

结果回到公寓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尽管身体已经习惯了熬夜,不过因为白天的各种活动,一回家疲劳感就一下都翻涌了出来。龙藏都没有洗澡就直接入睡,一直熟睡到了早上八点。

新寺推理认为案发当时,现场毫无疑问应该有梯子,随即让勤务工的歪大叔叔去拿他的梯子过来。调用过来的梯子四厘米高,材质较轻的圆管梯子,恐怕当晚放置在这里的就是这把梯子。新寺打算现场再现凶手的案发时的行为,并让龙藏扮演凶手。

因为留衣是一介女流,新寺比较瘦小,十三郎又比较粗壮,而歪大叔叔又年事已高,所以综上所述也就是龙藏最适合。不过坦率地说,感觉在体力上能胜过的也就是歪大叔叔。不,因为最近手脚特别迟钝,估计连歪大叔叔都不如。

不过这种话是不能说的。龙藏还是服从侦探的安排,做到了助手该有的本分。

从停车场一侧爬上梯子,爬到墙顶拉起梯子,放到另一侧,再爬下去——流程只能是如此。只是,没有人追及自己,龙藏都觉得是非常繁重的体力活。其中难度就在于梯子比墙矮了那么一点。跨在墙上,要很努力才能把梯子拉上来,非常容易滑落到地上。龙藏回忆起来也是冷汗直冒。

“消失再现”重复了好几次。平均所需时间是四十秒。虽然裕子与凶手之间的距离并不能完全判断清楚,但全员都一致认为,因为马路一眼望不见尽头,即使追击时真的差这么远,也并不奇怪。

——但话虽如此。龙藏一边下床一边想道。

——但是梯子……?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那个十三郎和裕子也太疏忽大意了。案件当事人是过于激动才这样的吧……

不过对自己的束手无策,龙藏却置若罔闻。

在龙藏考虑去洗脸沐浴,然后去哪里吃早饭的时候,嘟噜噜,粉色的大象响了起来。

这是龙藏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一部桌上式电话。

龙藏非常宝贝地抱着坐着的粉色大象,拿起了圆木形状的话筒,贴在耳边,“我是雷津”做了回答。

“雷津君么?你清醒了么?”是新寺仁的声音。

“没清醒。是新寺君?”

“是我。发生了一件有点奇妙的事情。跟红发事件有关。”

“什么事情?”

“还记得‘00’这个名字么?就是那个玛丽的案件。”

“喔,就是那个业余乐队吧?”

“那个队长,在傍晚被他的男队友杀了。”

龙藏悔恨地咬着嘴唇:第六个人了么?又有红头发的女人遭殃了么?

不过,这次他估计错了。业余乐队‘00’的队长既不是女人也没有红发。

所有人都疯了,一切都处于疯狂。

老实巴交的中西,竟然对自己做出那样苟且之事。自己非常喜欢的BB竟然击杀了中西。

就在夜晚的几分钟时间里,优佳感觉到自己目前生活的世界有失衡的危机。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终于明白,平日里安静温和的‘00’的成员们,只有在上台演出的时候,才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他们,无论谁,心里都非常的压抑。

在优佳面前拼命都想隐藏住这种感情。——至少BB和中西两个人是如此。

所以,并没有人发疯。

所以,也没有处于疯狂。

一切都一直如此发展着。——朝着“覆灭”的方向发展。

优佳住院的导火索就是成员间的不和。现在想来,毫无疑问这是黑暗缓缓到来的前兆,要是自己能在早一点察觉……

我们所有的不幸都在于认识了我。

玛丽一切的悲剧也源自于我。

她并没有去特意研究中西和BB对自己特别的心意,她只是维持着自己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招数。她完全没想到两人竟然因此反目成仇。

为什么自己不敢对BB表白自己喜欢他。为什么自己不对中西说请不要对我这么好。十天一次的周期里,相互不涉足对方私生活的无聊决定,应该再早一点粉粹才是。

很多人评价‘00’的音乐非常狂躁。殊不知,这种狂躁的动力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憎恨的能量。

——BB……

环视着清晨阳光射入自己熟悉的房间,优佳想象着BB会迎来怎样的早晨。昨晚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噩梦吧……

听到相互扭打和BB叫喊的声音,在案件发生后立刻跑来了优佳的房间。随即他们叫来了巡查和救护车,马上BB和优佳就被送到警署,而奄奄一息的中西被送到了医院。优佳失去意识的时候已经和BB分开。她拼命和休克做着斗争。

在优佳恢复意识以后,负责的警官把她和BB相互隔开,单独进行问讯。她已经没办法保持尊严,没办法为BB辩护。她只能实话实说。

在获悉消息的父母赶到警署的时候,从医院那里得知了中西死亡的消息。一下子就像头顶被石头一样的摆设重击一样,久久不能平静。凶器是表亲送给优佳的礼物,平常被优佳放在书架上当书档用。

“尾藤君的个子那么大,可以一个人轻易驯服中西,带凶器是很不自然的。”

负责的年轻警官如此解释道。

“在来拜访优佳子小姐之前,两人在居酒屋就爆发了激烈的口角之争。起因在于他要对方停止对你动手动脚,看起来要消除他个人内心的仇恨才行啊。”

BB原名叫尾藤貘,优佳是第一次知道这个。

“可是,个人的仇恨。”

“有啊,尾藤君他喜欢你啊。”

“……”

“不过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对你很冷淡,他自己也很苦恼。因此,他为了这个事情找中西君谈过心,没想到中西君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优佳’。因为是在他表明苦恼之后说的,这让尾藤君非常愤怒。——所以今晚,在两人最后谈话破裂以后,尾藤君就跟在了中西君的身后。中西兴奋的状态和走去的方向,一种不安向他袭来……随后,他的不安不幸言重,中西君想用武力向你施暴,尾藤君马上就勃然大怒了。”

刑事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叹息。

优佳说最后还想见见BB。不过刑事拒绝了她的请求。

——BB,为什么……优佳思索到。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哎呀……?

为什么这句措辞会在脑海中浮现,优佳感到疑惑。

我现在到底打算说什么呢?“为什么不早一点告白?”不是。

“为什么要杀了队长?”不是。不是。

“为什么……”

“为什么……”

——那……

终于,优佳发现了那句遗失的答案。

虽然对自己的情感来说,这句话过于残忍,让人脊背发凉。但是……

无论多么残忍,这是发自真心的。

她要对BB如此发问——BB。为什么你变成了如此平成的男人了呢?

曾经“BB”这个词带给自己心跳加速的紧张感,已经如逝去的梦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龙藏坐上了来接他的新寺的汽车,向高塔署前进。虽然本来期望和额田警部补见面,但因为昨晚的案件正在开会,因此无法传达。

“那就没办法啦。”新寺回过头来,对着龙藏耸了耸肩。

“这次案件应该是和一连串的红发案件无关的突发事件吧……本来还打算联系一下与玛丽案件有关的乐队成员。真不凑巧啊。只能祈祷死去的不要是消失案的重要证人为好。”

“同道堂桑的案件就此告一段落了么?”

“一段落也好,什么也好,既然已经查清了是用梯子消失的,再纠结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杀死裕二以后从那座停车场里消失。硬要锁定凶手,是没办法做到的。”

并排走着擦着锃光瓦亮的走廊上,走到出口,新寺对龙藏说道。

“所以千万别忘了。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搞清楚小纯的下落。必须要快。最直接的成衣店线已经走不通了,现在裕二线也走到了尽头,那么能抓住凶手线索就剩下玛丽的案件了。”

“两起伤害案件呢?”

“没用的。在现在三起案件发生以前,我就拼命调查过,但完全无法证明与今天三起案件为同一个凶手。现在能判断的就是主妇被袭击的现场与凶手的生活圈子接近,而女中学生则不然,这是显然的。”

“有逆转的可能?”

“——是的。”

新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很少见啊。你能读懂的我的话——啊,我可不是瞧不起你啊。”

“喂,还好。”龙藏一下挺直了胸膛。

“因为找了个优秀的家庭教师。”

在去往‘00’排练场的车上,龙藏把目光聚集在传给他的报纸上。

这是新寺找来的地方报纸。对总看全国大报的龙藏来说这是很鲜见的。这版面真是太难阅读了,龙藏说着自己的想法。新寺告诉他跳过电视版块,直接看三版的报道。

三版看来是地方新闻,昨晚的杀人案在登载在了极为显眼的位置。

被杀的男子名叫中西智明。十九岁。是乐队的主吉他手,虽然年纪最轻,却是乐队的队长。杀死他的是名叫尾藤貘的二十岁青年,也是乐队的吉他,因为爱慕乐队的女主唱,两人平素就有不和。案件发生在晚上,是由中西对女主唱未遂的施暴引发,最终演变成了杀人案件。遇袭的女主唱,为了隐私考虑,她的本名没有公开。不过问了新寺以后得知她有一个昵称叫优佳。

“就是上次目击到杀死玛丽凶手的那个姑娘吧。”

“是否是凶手还不能断言,不过确实是,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美女主唱。声音非常悦耳,业内人士评价至少她未来是可以正式出道歌坛的。这是在他们演出的小型现场演出听取来的。”

“哎,这真可怜啊。要是还能重新振作起来再展歌喉就好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小型现场演出啊?新寺桑。”

“没有,我并没有过去。刚才是打电话联系的。”

“难道说,你假装成粉丝?”

“是啊,费尽周折——‘00’这只乐队,本来决定从六月开始正式在这家店里演出,这一下负责人。关于案件的情况,貌似是从乐队的成员那里得知的。据说,担当主唱的姑娘已经被送回父母家了。”

“哎呀呀。已经被送回父母家了么?那么询问玛丽的案件,当事人不就只剩两位了么?”

新寺仁很郁闷地敲着方向盘。

“是的啊。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怎么也联系不上。调查只能依靠案发现场鉴识了。”

尽管新寺的表情严峻,不过龙藏内心还是蛮乐观的。虽然信息有点少,但对名侦探新寺仁来说,也并不是不可能。

——到东区了?

抬起看着报纸的头,龙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窗外的风景从龙藏习惯了的中央区转到了陌生的东区。

虽说是东区,但其实就是在和北区交界的边线上。现场目的地周边的景象和昨晚造访的小学周边看起来就是相邻的街道。

这里是位于小型办公街道和住宅区中间,夜晚显得寂寥的地方。

有问题的多用途大楼是一栋砖瓦结构的四层建筑。把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上,两个人走进位于一楼的房产中介。虽然过了九点,但玻璃门里面的帘子仍然拉着,推了一下门,并没有什么阻挡直接打开了。

“还没开始上班啦!”

穿着蓝色西装,和新寺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从里面的沙发上喊道。

“不,我们不是顾客。我们只是想就三楼空房间来咨询一下,这栋建筑的业主。”

“什么?”男人把手中的报纸放在桌上,一脸不爽地看向这边。

“上面那个空房间?”

新寺的话实际上已经说得很谨慎了,也分不清他是来调查消失案件的,还是来借用空房间的。

但是,年轻男人只是长时间楞楞地注视着龙藏和新寺,完全对这种微妙的措辞不置可否。

“咦?你们……是来调查玛丽那案子的吧?”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那么,你是新寺仁桑吧?新寺仁桑!这太让人惊讶了,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子么?——稍,稍等一下。”

媒体的力量是巨大的。房产中介的男子还记得两年前被媒体大肆报道的新寺的面孔。如此说来,虽然龙藏早已淡忘,但新寺在高塔市绝对算个名人。

男子马上跑向隔壁房间,从中带了一位叼着香烟,一头白发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出来。这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像是一眼就认出了新寺的容貌,不迭说着“先生”就像碰到了自己的恩师。

这个房产中介是由大楼业主直接经营,所有三层房间的钥匙都由他们的管理人员保管。

“把房子交给我打理绝对让人放心”上年纪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龙藏他们来到了案发现场。

开始那个年轻男子本来也说想要和新寺一起参与调查,但因为临近店铺开业的时间,之后悻悻留了下来。引导他们的中年男子上楼梯的途中,屡次三番地询问新寺“会把这事情写到书里面去么?会提到我么?”新寺只是勉勉强强地敷衍了事:“啊,大概吧。”

爬上二楼的楼梯,左手边有一扇开着小窗,非常结实的铁门。还是铁门啊,龙藏眉头紧锁,看来像是要从各层通过的难关。在停车场,铁门和犯罪并没有什么关联,但在这里就不能说毫无联系了。

“这门真硬真厚实啊。”

应该有同样的忧虑吧,新寺对着正在给铁门开锁——锁有上下两个——的中介先生的后背如此说道。

“嗯,为了防范……”

中介先生把手放在下面锁眼的把手上向上提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有隔音的效果呢。”

“关的很严啊。”

“是啊,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心。这扇门被锁上是‘00’的案件发生以后的事了。”

“啊……那么前天以前的话。”

“嗯,防范基本是可有可无的。”

在给两人吃下定心丸后,男子拉开了大门。

虽然透过小窗不能确定,不过走上走廊可以看到左手边的门上写着《储物室》几个字。在近处的右边墙壁上,有一扇带有毛玻

璃的门。而在远处走廊尽头的位置,有一扇没有窗户,整个表面古朴单调的门。从走廊尽头左拐,门的左半部分被拐角遮挡住而不能直接看到。

中介先生穿过右边那扇带窗子的房门,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走进室内之前,龙藏瞥了一眼左侧,在走廊尽头止步的话,只有两扇厕所一样的房门。

房间很宽敞,有普通房间两个房间那么大,不过中介先生说明实际是会分隔开以便租给更多的房客。

“玛丽就是倒在这里。”

他指了指房间中央和入口房门之间的地方,说道。那个位置只要房门打开,在走廊上都可以看到尸体。

“第一发现者是担任主唱的那个姑娘么?”

新寺问道。

“应该是五个人同时发现的。当时优佳说这座房间里面有窃贼,然后队长就闯了进来……不过在房门打开的同时把灯点亮,所以在排练房间前面的优佳和汤姆他们也能看到尸体。”

担任管理的他和乐队成员似乎十分熟悉,都叫乐队全体成员的昵称。

“说得很详细嘛。”

“是啊,一直吵着消失,消失了什么的,弄得满城风雨的。”

“尾藤君当时在哪里?”

“嗯?尾藤?”

中介先生歪头表示疑惑。

“旁边那个吉他手啊。应该叫他BB的。”

“啊,BB。”

被告知是昵称,新寺恍然大悟。因为比较熟悉的缘故,所以估计就只知道他们的昵称。

“BB确实是和队长一起闯进去的吧……啊,不是,想起来了。他说在他正要进去的时候,队长把灯打开了。”

“原来如此。怎么说的话……嗯?”

新寺好像注意到什么的样子,扫视着房间。当他目光回到正门的时候,他来回关闭开启着正门,不久他转向中介先生。

“这门自动性能不太灵光啊。”他说道。

“是说自动关门的门轴?”

中介先生指着门的上方,反过来问道。

“嗯。”

“门被那些家伙弄坏了,就是租房的那些家伙。毕竟是业余乐队,近乎于雅库扎一类的粗暴分子,一开始就把门弄坏了。无奈只能给他们换一间新的。现在又把这扇门给弄坏了,真是太过分了,真应该把这些家伙赶出去。”

“啊,那就是只有这扇门是没有小窗了喔。”

新寺点了点头,然后说想要看一下那间“排练教室”。

排练用的教室就是刚才通过的那扇带有窗子的房门。走进房内,除了铝合金窗比较少以外,其他与另一间房并无二致。

“当晚,窗户是关着的么?”

新寺一边打开正面的一扇窗户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询问着。龙藏也凑近了窗户,隔壁家屋的瓦屋顶近在眼前,当然没有近到一跃就能跳过来的程度。

“这里的房间不太清楚……玛丽死的那晚,我们来的时候,窗户都是关着的。不过尽管如此,窗户并没有锁上。”

“是不是原来开着,有人关上的呢?”

“不可能这样。反倒还因为空气不流通会把窗子打开——而且队长是竭力主张窗户是关上,然后凶手消失的。”

“这是……什么理论?窗户可没锁上啊。”

“窗户是没锁上,但是他说过如果想从窗子放下一条绳索,窗户是绝对没有缝隙能做到的。”

“啊,是这样的意思么?”

“门一侧他们一直都有监视着,假如这些都是真的话,那就太奇妙了。”

但是中介先生貌似一副完全不相信这话的样子。确实,龙藏也无法相信凶手没有使用门或窗户就能从房间内消失。实在难以置信。高高在上的天棚,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亚麻油毡的地板……没有任何的空间足以设置空洞的。

“从天台或者楼上拉一根绳索下来呢?”

“这是没办法做到的。这栋楼没有天台,而且楼上的房间也都没有人进去过。”

“旁边的房间呢?也就是这间。”

“BB貌似一直在里面啊。”

“楼下呢?”

“如果从楼下上来,那就必须搭一把非常非常长的梯子才行。那得是云梯那样的。”

“——非常好!”

本以为新寺会因为一筹莫展而垂头丧气,岂料新寺却露出了兴趣盎然的表情。

“但是,凶手确实如烟般消失了。不对,如果连窗户都关着的话,连烟都出不去。”

“那么……他们的话能当真么?”

“当真。当然当真。你们不打算当真么?——嗯,这事情真有趣,真有趣。”

新寺兴奋得忘乎所以,搞得龙藏都忍不住要制作他这种轻浮的行为。

对他来说这是久违的能引起兴趣的案件。

“管理员先生,我来猜猜。”

新寺关上了打开的窗子,走到站在入口旁边的中介先生身边来,得意地竖起了食指。

“三十号晚上,把案件给你讲述的是队长?”

“猜错了。”

中介先生不无遗憾地摆了摆手。

“是汤姆。总体上跟‘00’进行联系的也是他。也是通过他把房子租给他们的。貌似汤姆和大楼业主的儿子是同学。”

“但是,至少在这个案件上吵得最凶的也是他吧。”

“不是。虽然他竭力主张凶手消失了,但也说到大吵大闹。……他还是很有教养的,没有证据也不会无理取闹。”

“不无理取闹,只是坚持凶手消失了。哎呀,对这样的心理怎么看?龙藏君。”

自己的见解被不断地推翻,但新寺还是显得非常高兴。龙藏实在猜不透新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好按照惯例,回答了一个“不知道”。

就像正等着这句话一样,新寺说道。

“搞不清么?真搞不清么?说谎的队长的心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