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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不准欺负我男神！”
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呐喊回荡在七拐八弯的胡同巷里。
约莫六岁的女童张开双臂护在小男孩身前，一身正气，仗义凛然的小模样地冲一帮小男生直瞪眼。
“不准欺负我男神！”
她气呼呼地冲他们大喊大叫。
她的身后，一个胖乎乎正在吃冰淇淋的小男生缩在角落，那是她的男神，幼儿园大班的班长，学习成绩一级棒！
“就欺负他了，你想怎么样。”
前面为首欺负人的蓝衣服男生恶狠狠地看着陆却柔。
陆却柔直接撸袖子：“打架！谁怕谁！”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为首的蓝衣服突然男生却突然掉头就跑，几个跟班的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放了几句狠话，跟着蓝衣服的男生一起跑开。
“跑什么呀！来打架呀！”
陆却柔毫不客气冲他们背影叫嚣，还想去追，就在这时候，一双手落到她的肩膀上，直接将她拎了回来。
“谁！是谁！看我变身超级无敌赛亚人……”当她手舞足蹈回身，看到面前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小男孩，瞬间没了声儿：“哥？”
“又打架？”
陆礼安声音微微上扬，调子清淡。
“没有。”
陆却柔说：“他们欺负我男神！”
身后，她的男神将巧克力冰淇淋吃得满嘴都是，胖胖的小脸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线，冲陆礼安傻愣愣一笑：“柔柔哥好。”
陆礼安咽了口唾沫，冲他点点头：“你好。”
然后拎着陆却柔的往回走。
“男神拜拜！”
陆却柔不住地冲那个小男挥手告别：“开学见哦！”
方才被打跑的那个蓝衣服小男孩还不住地回头观望，周围男生好奇地问他：“跑什么呀，难不成还真的怕了那个超级赛亚人？”
蓝衣服小男孩踢开脚下的小石子，闷闷地说：“我怕赛亚人她哥！”
“谁呀？”
“陆礼安，去年电视上的数独比赛拿了第一名！”
“数独比赛第一名，又不是打架第一名。”
蓝衣服男生低着头，羞红脸：“我超级崇拜他，绝对不能被他看到我欺负他妹妹！”
陆却柔牵着哥哥的手走在夕阳中，迎着阳光抬头看他，他皮肤白又嫩，嘴唇嫣红，眼睛像是被墨汁儿一层一层晕染，幽黑不见底。
她的小哥哥，好看得简直不像地球人，而是某个外星遗落的小王子，不过她可欣赏不来陆礼安这样漂亮的小男孩，她更喜欢她男神那种壮壮胖胖的傻大个。
“那个……小胖子，你男神？”
陆礼安问。
“嗯那！”
陆却柔冲他娇羞一笑：“他很帅吧！”
陆礼安脑子里浮现了他的小胖脸和满嘴巧克力。
“呃，很可爱。”
“他数学成绩特别好，能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回来！还会背九九乘法表！”
陆礼安无奈地看着她，摸摸后脑勺：“我去年拿了一个什么奖来着，有点不记得了……”
“全市数独比赛总冠军呀！”
陆却柔说：“哥你忘性真大，我都记得。”
“哦，数独比赛。”
陆礼安点点头，强调：“总冠军哦。”
“是呀！”
陆礼安看着陆却柔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默了默，还是什么都没说。
俩人刚一回家，就听到老爸大嗓门传来：“乖乖，我把的沙滩裤也带上哦！”
陆川穿着背心短裤衩，蹲在行李箱前收拾东西。
“别带沙滩裤，又不是去海边。”
楚楚拿着一条休闲衬衣走出房间门。
“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小镇吗，总有河吧？”
楚楚走到陆川面前，拎过他手里的沙滩裤，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下次度假去海边，好不好呀？”
陆川跟大金毛似的蹭了蹭她的手：“想游泳。”
“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在大浴缸里游泳好不好？”
楚楚跟哄小孩似的对他说。
“好啊！”
陆礼安给陆却柔打开电视机放动画片，回身问陆川：“爸，我们去哪里度假？”
“南城，你妈妈要去那里采风哦。”
“采风是什么呀？”
陆却柔傻兮兮地问。
陆川走过来抱起陆却柔，走到窗边，指着窗外簌簌作响的树叶：“采风就是……把外面呼呼的大风搜集起来，装在篮子里哦！”
陆却柔伸手摸陆川刺刺的头发：“爸，你是不是智障，风怎么可能被装在篮子里？”
楚楚将行李箱拉好拉链，一本正经道：“柔柔，不准这样说爸爸！你爸爸绝对不是智障。”
看着她认真地强调陆川绝对不是智障，陆礼安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柔柔，好呆好呆啊！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
陆川捏陆却柔的脸颊，陆却柔也伸手反捏他的脸颊，俩人龇牙咧嘴地较量了起来。
“礼安，你去收拾一下你的数独表，还有你妹妹的玩具也带几件，咱们得过去住上一个月的时间。”
“好的，妈妈。”
陆礼安回身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拿着陆却柔的变形金刚，装进他的卡通小行李箱。
“我都六岁了，早就不玩玩具了！”
陆却柔捏着陆川的脸大喊：“我长大了。”
“是么？”
楚楚漫不经心地收拾自己和陆川的大箱子：“可是有好几次，我晚上起来看到你一个人偷偷坐在房间角落玩玩具哦！”
“啊！”
陆却柔脸色变了变。
“我也看到了。”
陆礼安淡定地说：“一边玩一边自言自语……超级赛亚人变身！”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宛如智障。”
“啊！”
陆却柔将脸迈进陆川的肩膀上：“好羞耻！”
陆川说：“我就没有看到，柔柔早就长大不玩玩具了，你们不要胡说哦！”
“爸爸最好了！智障爸爸是我男神！”
楚楚笑了声，还是给陆礼安使眼色，叫他把变形金刚拿过来装好。
晚上，一家人去看电影，陆却柔看着爸妈，还有哥哥穿上了同款的恶魔体恤加破牛仔裤，俩大人还装逼戴着墨镜。
陆却柔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红黑小恶魔标志，一脸嫌弃。
“好丢人啊！”
陆川揽着楚楚，楚楚牵着陆礼安。
而陆礼安又牵着陆却柔，低头地对她说：“乖一点哦。”
“哥，你真的要陪着这俩傻货，穿得跟傻瓜一样啊！”
陆却柔要策反陆礼安：“每次逛街都这样，好丢人噢！”
陆礼安无奈地摇摇头：“你可以选择不去看电影，在家一个人玩玩具，或者认命，反正我选后者。”
陆却柔用极其悲壮的眼神看了哥哥一眼，心说其实哥哥也很无奈吧。
这一家人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
“哇，这家人颜值好高！”
“真的哎，小朋友超可爱！”
“嗷嗷好想捏！”
陆却柔还是觉得丢脸，不过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电影院放映厅里，她问陆川：“爸爸，这是放什么啊！”
“迪士尼的动画片。”
“嘁，幼稚！”
“主要考虑到我们家有三个儿童。”
陆礼安面无表情地补充：“两个。”
陆却柔掰起手指头数了数，点头：“两个。”
陆川看了看边上，认认真真看动画片的楚楚，认同了儿子的话：“嗯，两个。”
晚上，陆川陪在女儿房间，给她讲小兔子乖乖的童话故事，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百听不厌，最后陆川打起了呵欠，而这家伙似乎还精神百倍，抓着陆川的衣角：“爸爸再讲！再讲再讲！”
楚楚陪着陆礼安做数独，陆礼安一边做，一边给妈妈解释：“数字2对B1进行摒除，r1c8为2，则其所在R1不再有2……”
最后他问：“懂了吗？”
“呃，我叫你爸过来。”
陆礼安拉住楚楚，摇了摇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别别扭扭地说：“我要妈妈陪。”
楚楚微微一愣，然后坐到他身边，认认真真地听他给她讲解，就像高中的时候，认真听陆川讲题一样，不，还要更认真一点。
如果不是他刚刚出乎意料的撒娇，楚楚都忘了，这个早熟且高智商的小孩，今年才八岁。
“礼安，你喜欢数学吗？”
楚楚突然问他。
这一次，陆礼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因为从小就在学，应该是喜欢的吧。”
“妈妈喜欢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像你爸爸一样，但是你不需要成为你爸爸。”
“爸爸很厉害。”
陆礼安喃喃说：“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有一番作为。”
陆却柔还扯着陆川的衣袖不让她走，楚楚斜倚在门边，微笑着看这俩人。
“爸爸再给柔柔讲一遍小兔子乖乖的故事！”
“柔柔乖哦！爸爸要去给妈妈讲故事了，不然妈妈呆会儿哭鼻子。”
陆却柔看着门口的楚楚，哼了一声，大大方方摆手：“好吧，那就把智障爸爸让给幼稚的妈妈好了！”
陆川给陆却柔关了灯，掩上房门。
她和陆川，结婚八年，恩爱如初。
事后，陆川从浴室出来，楚楚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道：“我怎么感觉，安安并不开心呢。”
“是么？”
陆川用浴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坐到她身边，将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摸着她柔顺的发丝：“我感觉他挺好的。”
楚楚摇了摇头，坐起身来，目光低垂：“总觉得他压力太大了，他还这么小，就参加什么数独比赛，上电视，去奥数补习班，他说希望将来有一番作为，可他并没有说，要在数学的领域有一番作为。”
楚楚顿了顿：“所以我猜，他可能并不是特别喜欢数学，只是因为脑子好，所以……”
陆川沉默地听完楚楚的话，将被子给她盖在身上，道：“度假的这段时间，不叫他学习了，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嗯。”
楚楚乖乖地点头。
第二天，一家人乘飞机去了鹿州，再从鹿州转汽车，去南城。
南城是南方的一个水乡小城，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与快节奏，这里房屋建筑低矮，古风古意，这里的时光静悄悄，慢悠悠。
满城香樟树，风一吹，沙沙响。
楚楚是来这里采风写生，带着一家人过来度假旅游。
当然这里还是全国著名的乒乓之乡，前后出过两位世界级乒乓冠军。
这里大街小巷，都有不成规模的乒乓球台，南城的居民对乒乓的热爱，似乎源自天性，随处可以听见乒乒乓乓的敲击声，这项运动没有门槛，即使没有正规的球台，就是小桌板随意搭建，也能够摆出一场厮杀的战局。
楚楚在网上订好了风景如画的湖景别墅，一家人在这里小住了下来，白天楚楚背着画板出去绘画写生，陆川陪着她。
而请的当地保姆则带着陆礼安和陆却柔四处里玩耍。
有几次，楚楚写生回来，看到陆礼安和当地的两个小朋友，一块儿在家门口的香樟树下打乒乓球，她并没有在意。
直到离开的那天晚上，陆礼安握着拳，一脸正经地对全家人宣布：“我要成为乒乓球的世界冠军！”
那是楚楚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红光，在他那素来平静淡泊的深邃眸子里，看到起伏的波澜。
陆却柔直翻白眼，捂着脸：“好丢人的台词！”
陆礼安满脸红光，呼吸急促。
陆川点头，同意陆却柔的话：“儿砸，这……真的有点二。”
楚楚诧异地问陆礼安：“礼安，你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乒乓，怎么突然……”
“哥哥是听了那个小姐姐的话，所以想成为什么世界冠军！”
陆却柔解释：“一个打乒乓特别特别厉害的小姐姐，特别特别特别厉害！我们都打不过她！哥哥还拜她为师了！”
“是么？”
陆川笑：“可以的，我儿子这都学会撩妹了，有你老爸当年的……”
楚楚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
陆礼安认真地对楚楚道：“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学数学，将来像把爸爸一样，在专业领域有所为，可是比起过去几百个日夜，这短短一个月，是我感觉最快乐的时候。”
陆川伸手牵住了楚楚的手，陆礼安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真诚地说道：“爸，妈，妈妈，我想打乒乓，真的。”
多年后，当陆礼安站在世锦赛的领奖台上，看着国旗冉冉升起，泪流满面的时候。
楚楚再度回想起那天的黄昏，夕阳斜晖通过落地窗倾洒在他的脸上，他无比虔诚地祈求。
“爸，妈，我想打乒乓，真的。”
楚楚知道，那一刻，她做了平生第二个最正确的决定。
而第一个，是与身边的男人相知相恋，他守护她的童年与青春，她以余生陪伴他。
不枉当初，不负今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