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那些证人的证词,只告诉我们以下两点:第一点是小笛母女跟广川都有肉体关系,第二点是小笛平时说过想死。
关于六月二十七日晚上,广川是否住在小笛家里,须原太太的证词是:“六月二十七号晚上,广川在没在小笛家住,我不太清楚,但我听说广川每个星期天,都到小笛家里来。不过,广川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我都没有看见过。”
住在小笛家附近的梳头店的森春的证词是:“我听须原先生说,广川是星期六来的,二十七号星期天,到下鸭一带找房子去了。”
大月多三郎的证词是:“二十七号星期天,广川来小笛家的事,当时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小笛把我的孩子们带走以后,就失踪了,我老婆拼命地找,那时候我听我老婆说,二十七号广川来过小笛家。”
广川二十六日早晨离开寄宿的泉胜夫家,二十八日晚上六点才回去,关于这一点,有泉家太太的证词。
而且,广川曾亲口对井口记者说道:“上个星期五,小笛母女在我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京都,找了一天房子。她们说,跟房东关系不好,想搬家,我跟他们一起在下鸭一带找房子……”
但是,广川没有明确说明,自己从二十七日傍晚到二十八日清晨在哪儿。
如果这段时间,广川在跟现场没关系的地方,就有了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就算现场有他的名片,有他盖了章的遗书,就算他跟小笛有过肉体关系,这个事件也与他无关。
这段时间,广川到底在哪里呢?看来除了问他本人,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么,接受了井口记者的釆访以后,广川是怎么做的呢?原来,那天夜里——即六月三十日那天夜里,广川还是坐上了神户开往京都的上行列车。列车于七月一日零点三十七分到达京都。当广川像个梦游患者似的,从车厢里走出来以后,立刻被已经在站台上等候多时的种子田和西尾两位刑警,带到警察局里去了。
三天以后,警方审讯了广川。
在拘留所被关了三天的广川,苍白的长脸很憔悴,平时梳得很漂亮的分头,乱得像一蓬蒿草。
负责审问广川的警长的视线,像蛇一样,在广川身上爬来爬去。广川低着头,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审讯室里那种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持续了相当常的一段时间。
“姓名?”警长的口气轻松沉稳,却又非常严厉。
“广川条太郎。”广川抬起头来,表情还算平静。
“年龄?”
“二十八岁。”
“混蛋!……”警长拍着桌子,怒吼了一声。
审讯就这样开始了。
广川是新潟县北须泽郡大幸町,一个叫广川龙平的富豪的长子,中学读的是新潟县立大幸中学,毕业后进了小樽商业高中,大正十年(1921年)四月,考入京都帝国大学经济系选修科,大正十三年(1924年)三月毕业。
广川的父亲,毕业于师范学校,当过小学教员,三等邮电局局长,在当地是一位很有名望的绅士。
广川毕业那年九月,大学时的朋友、XX人寿保险公司职员X田X一,把他介绍给了保险公司经理X野X太郎。在经理安排下,广川进了神户X信托银行。月工资八十五日元,加上每月四十多日元的补助,每个月的收入,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日元之间。
“你现在好像还是单身吧?有没有跟你同居的女人?有人给你提过亲吗?”身份调查结束以后,警长用轻松的口吻问道。
“没有女人跟我同居。以前倒是有人给我提过几次亲,但最后都没成。”
“平松小笛和她的女儿千岁,都是你的情妇,你是怎么跟她们搞上的?”警长的口气,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平松小笛和她的女儿千岁,都是你的情妇。”这说法虽然不错,但是,就广川跟小笛的关系来讲,比“平松小笛是广川的情妇”更为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广川是平松小笛的情夫”。
从年龄上来说,两人发生肉体关系的时候,小笛四十六岁,广川二十七岁,还是个大学生,从经历上来说,小笛也应该能够轻易地勾引广川上床。
为了明确到底哪种说法更为恰当,有必要把小笛的经历,以及广川跟小笛的关系,详细介绍一下。
平松小笛于明治十三年(1880年)八月,生于爱媛县越智郡大山下村。由于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十五岁那年春天,小笛去山口县都浓郡下松町,一个有钱的人家当女佣。期间,她跟住在附近的一个鞋匠私通,后同居,十八岁那年,她生下了一个男孩。男孩生下来还不到一百天的时候,小笛趁鞋匠不在,把男孩放在廊子里离家出走。这个男孩就是森田友一。
小笛离家出走以后,先回娘家住了几个月,其间又跟家里一个雇工私通,后来跟着那个雇工,辗转于津山等地。不久跟雇工分手,一个人在冈山县,以做针线活为生,后来嫁给了一个叫平松〇一的男人,随夫改姓平松,是为平松小笛。
夫妇二人一起去朝鲜半岛的仁川,开了一个杂货铺,日子过得不错。千岁就是小笛在朝鲜的时候领养的。
平松小笛的丈夫〇一,因病住进了总督府医院。〇一住院期间,小笛认识了一个在总督府医院,照顾住院的妻子的男人。〇一跟那个男人的妻子相继病故,死了丈夫的平松小笛,就跟那个死了妻子的男人结为夫妇,又在朝鲜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回国在大和的木津定居。不久那个男人又找了个年轻的女人,离开了小笛。
小笛带着千岁,到京都投奔朋友,最初寄宿在田中下柳町的田中邦家。后来,小笛借钱买下了田中邦的房子,以前寄宿在田中邦家的房客,成了小笛的房客。时值大正十年(1921年)七月。
以前寄宿在田中邦家的房客,有在这个事件中,失去了两个女儿的大月夫妇;还有刚考入京都大学经济系不久的大学生广川条太郎,以及另外两个大学生。
不久,大月夫妇租到了别的房子,就搬走了。寄宿在小笛家里的房客,还剩下三个大学生。在这三个大学生里面,广川家最有钱,于是小笛自然就对广川关怀备至。
房东喜欢有钱的房客,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如果喜欢得过分了,就会引起其他房客的不满,结果另外两个大学生相继搬走,平松小笛的房客,只剩下广川一个人了。
小笛买下田中邦的房子,本来是想靠出租房子过日子的,但是,以前的房客纷纷搬走以后,再也没有新房客进来。小笛的经营陷入了困境。如果广川再搬走的话,小笛家的生计,就无法维持了。所以小笛无论如何,也得留住广川。
深秋的一个夜晚,广川把看腻了的一本杂志扔到墙角,百无聊赖地躺在矮桌旁边的榻榻米上。
“广川,该睡了吧?”小笛爬上二楼,走进广川的房间,双手抱在胸前,俯身看着躺在榻榻米上的广川。
小笛刚洗完澡。椭圆形的发髻稍显松散,脸上好像抹了化妆水,光滑发亮。这天晚上,小笛看上去很漂亮,很迷人。
“啊!……”广川躺着没动,未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伸手从矮桌上,拿了一支烟点上抽起来。
小笛从壁橱里,把广川的被褥拽出来,往榻榻米上铺的时候,她那雪白的脚腕,在广川眼前闪闪发亮。
“大家都搬走了,广川先生一定很寂寞吧?”小笛边给广川铺被褥边问。
“寂寞是寂寞,但是,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学习也不错。不过,阿姨,房客就剩下我了,您……我帮您找一、两个朋友来吧。”
“好,好啊!……不过嘛,广川先生,只要广川先生您在,别人来不来都无所谓。日子嘛,怎么都能过下去……广川先生,您会在我这里,一直住下去的吧?”
“我吗?只要您不赶我走,我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小笛给广川铺好被褥以后,坐在火盆旁边:“广川先生,今年冬假回家吗?”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呢。”
“您家离京都挺远的,路费也挺贵的,您就别回去了。”
“嗯,也许不回去了吧。”
“哎哟,都十点了,广川先生,您休息吧,晚安!”
“哎!……”广川把烟头扔进火盆里,躺着没动。
“盖上被子睡吧,别在那儿躺着了,当心感冒。”
小笛说话的口吻,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手搭在广川肩头,摇了广川两、三下。
熟透了的女人的体香,钻进广川的鼻孔,继而渗入他的身体。
小笛下楼去了。广川钻进被窝,长长出了口气。这样的诱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庆幸今夜再次逃脱,一时放下心来。
但是,诱惑是甘美的。这诱惑没有使广川感到不愉快,我们也没有责备广川的理由。
如前所述,广川毕业于乡村中学以后,先上小榑商业髙中,又考上了京都帝国大学,已经有好几年远离母爱了。
在对母亲的敬慕中,带有几分感伤的心灵悸动,是正常性心理的一个方面。
小笛对广川的诱惑,持续了一年半之久。如此软弱的一个广川,居然忍耐了那么久而没有上钩,我们除了对他表示怜悯,还能说他些什么呢?
诱惑,终于战胜了忍耐。大正十三年(1924年)的正月。
夜里,睿山铁路元田中车站的电灯,发出明亮的光。平时的夜里,就叫人感到寂寥的电灯光,到了冬日的夜里,不但更让人觉得寂寥,而且透出来丝丝寒意。
正月初五之夜。
电车在元田中车站停车,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以后,冰冷的车轮碾着冰冷的铁轨,缓缓离去,消失在夜幕之中。从车上下来的小笛和广川,并肩走在前面,千岁紧随其后。
“千岁,今天晚上的活动怎么样?有意思吗?”广川回过头去问道。
“有意思。不过……我更喜欢那些叫人感到悲伤的,能够引起人们同情的照片。”千岁回答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人感到悲伤的,能够引起人们同情的照片,己经不流行啦!”广川说道。
“怎么会呢?看了以后叫人觉得可怜,忍不住流眼泪的照片有的是!……”千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广川并排走在一起,和小笛一左一右,把广川夹在中间。
“阿姨,您觉得怎么样?有意思吗?”广川看了看走在他右边的平松小笛。
“简直太有意思了。不过嘛,我觉得演剧更有意思。”
“演剧也不错,但是,换幕时间太长,叫人等得不耐烦了。”
“千岁还是个孩子,看了那样的照片,倒也无所谓,广川先生可就太可怜了。”
“可怜?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笛如男人般大笑起来,边笑边用肩膀轻轻撞了广川几下。
“阿姨真有意思,看影展的年轻人,又不止我一个,那么多年轻人都去看了,上了年纪的人怎么能……”
“所以说嘛,现在的年轻人呀……”
“阿姨看了,一定很生气吧?”
“那倒没有,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千岁不说话,默默地往前走着。
“阿姨喜欢看武戏吗?”广川换了一个话题。
“武戏我也喜欢,今天晚上那样的戏也不错。”
“哈哈哈……阿姨真会说话……”
“哈哈……”小笛也放声大笑,又用肩轻轻撞了广川几下。
冷风阵阵吹来,挂在各家门前、取意吉利的稻草圈,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好冷啊!……”进屋以后,广川立刻把脚伸进被炉里。小笛和千岁也把脚伸进同一个被炉星。三个人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啊,都十二点啦?我得上去睡觉了。”广川说着就要从被炉里把脚抽出来。
“广川哪,楼上多冷啊,又没有被炉,被窝冰凉的,怎么睡呀?……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睡吧。”小笛突然如此说道。
“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呀?你就别再‘可是’了,叫你在这儿睡,你就在这儿睡!”
“广川大哥,您就只管在这儿睡吧,我和妈妈两个人好好寂寞呢。”千岁撒娇似地劝道。
“好了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小笛说完,就把被褥从壁橱里拿出来铺上了。
被炉在中央,三个人围着被炉躺下以后,又聊了一会儿。千岁很快就睡着了。
小笛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爬起来,出去看了看,马上又回来了。那天晚上,小笛穿的是白地蓝花的贴身长睡袍,系一
条白地紫格腰带。
“今天晚上真冷啊。”小笛小声说道。
“啊。”广川搭讪着说。
“你不冷吗?”小笛来到广川枕边,关心地问,“你看,肩膀都露出来了,这样会感冒的。来,我帮你把被子掩好。”
小笛说着,便把手伸过来,给广川掩被子。
两条雪白丰满的胳膊,在广川眼前晃动着。年长女性特有的疼爱,带着蛊惑人心的体香,悄悄钻进了广川的鼻孔。
电灯关了,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的小笛,把脚伸进广川的被窝,触到了广川的小腿。
广川不由得往回一缩,身体变得僵硬了。这个事件的种子,就是在那天晚上播下的。
翌晨醒来,广川的心绪很奇怪。他觉得自己犯下了很大的罪过,自责、痛苦,同时,又像抓住了梦里的什么东西似的,有一种探知了神秘境地的喜悦。
但是,这种喜悦并非由衷的喜悦,因为他更多地感觉到的东西,是一种巨大的、无可挽回的失策,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后悔。
不管怎么说,广川条太郎是一个良家子弟,也是一个还不懂得什么叫“玩儿”女人的、谨慎而正直的学生。当然,也许从那天夜里开始,广川就不是一个谨慎而正直的学生了,但至少在他了解了小笛的身体以前,是一个谨慎而正直的好青年。
或许可以说,越是这个样子的好青年,就越是挡不住性的诱惑。如果是一个所谓“饱经世故”的男人,遇到平松小笛这种既无姿色、又不年轻的女人的诱惑,要么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要么就是跟她睡了,也会很快把她当做一件废品给处理掉吧。
而广川在后悔的同时,又认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一种责任感,而且,他的良心还在不断地受到他自己的谴责。
上述这些话,也许有些庸俗,总之,一般男青年的性心理,一半是感伤的冲动,一半是性欲的冲动。
这两个方面的东西,来自男青年在幼年时代得到母亲、姐姐乃至奶妈、伯母等女性的关爱之后,对女性抱有的特殊感情,以及在进入青春期以后,强烈的性欲冲动和要求。
小笛是个中年妇女,经验(包括性经验)丰富,把广川当成孩子,同时小笛又可以说,是广川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个使男人了解了女人的身体的女人,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
这样一种性心理的力量,使广川在长达两年半的时间里,一边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几乎每天都在后悔着,一边又在性生活方面离不开小笛。
当然,广川不爱小笛,但他认为,自己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他希望尽可能以一种自然、而非强硬的方式,结束自己跟小笛之间不怎么光彩的关系。
大学毕业以后,大正十三年的九月,广川在神户X信托银行就业了。他认为这是一个跟小笛分手的好机会。
离开京都去神户之前,广川把一百日元,放在小笛面前,很有礼貌地说:“您关照了我这么长时间,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务必收下。”
广川认为这是最后一次跟小笛坐在一起了,说话的时候心平气和,也很诚恳。广川心想,自己去神户以后,跟小笛自然就疏远了,小笛呢,也不会追到神户去,纠缠他一辈子。
“你打算去神户以后,永远都不到京都来了是吧?”小笛盯着面前的一百日元,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抬起头来,用诘问的眼神看着广川。
广川觉得自己的心被小笛看透了,显得很狼狈:“不……不……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不要误会。这点小意思,只不过是表示我对您的感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了。我一想到你去神户以后,就再也不到京都来了,心里就难过得要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一定要常来啊!……”
“啊,来……一定常来……”广川只能这样说了。
“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去神户找你!”小笛高兴起来。
广川搬到神户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当然没有去京都。第二个星期天,小笛就带着千岁,找到广川寄宿的地方里来了。
打那以后,只要星期六晚上广川不去京都,星期天小笛肯定要找到神户来。广川条太郎觉得,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女人,经常找上门来,叫房东看见了不好,万一再叫自己上班的公司知道了,也对不起给自己介绍工作的朋友,因此,广川非常苦恼。
但是,小笛可不管他苦恼不苦恼,动不动就找上门来。广川没办法,只好答应小笛,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每星期六一定去京都。
广川搬到神户三个月以后,尽量不到京都去了。他的办法是,快到星期六的时候,就给小笛写封信,说公司突然有事,去不了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小笛又带着千岁,找到了广川寄宿的地方来了。那天千岁穿得特别漂亮,还化了妆。
以前,只要是因为广川星期六没去京都,小笛找上门来,不是责备就是发牢骚,广川觉得很难对付。可是那天,小笛的心情特别好,不但没责备广川,还帮他打扫房间,让千岁把广川胡乱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叠起来。
三人在附近的餐馆吃完午饭以后,小笛对广川说道:“我到芦屋的表弟那里去一趟。”
“那千岁呢?”广川问道。
“千岁就在你这儿待着吧!……”
“阿姨,已经两点了,现在去芦屋,今天晚上能回来吗?”广川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小笛脸色一沉,但马上又恢复了笑脸:“我尽量赶回来。要是实在赶不回来呢,就让千岁在你这儿住一夜,我明天早晨回来以后,就带她回京都。”
小笛走后,广川觉得把千岁单独扔在家里不合适,就带她上街去玩儿,晚上九点回来一看,小笛还没回来。
而且,小笛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没回来。广川只好把千岁留在家里,自己去公司上班。
下一个星期六,广川下班回家以后,看见一封千岁寄来的信,信上说,小笛找广川有急事,请广川今天一定要到京都来一趟。广川只好坐火车去京都。
天黑以后赶到了小笛家,小笛却不在。
“阿姨呢?”
“我妈?有急事去木津了。”千岁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奇怪,信上不是说有急事吗?我来了,她却走了。去木津有什么急事啊?”
“有什么急事,我也不清楚啊。”千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晚上,两人睡在里边那个六张榻榻米的房间里。躺下以后,千岁恳切地对广川说:“广川哥,你以后每个星期六一定要来。”
“啊,我争取每个星期六都来。”
“广川哥要是不来,我妈就特别不髙兴,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千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两条扎着绛紫色蝴蝶结的辫子,在自己的乳房上扫来扫去。
“我……真的……”千岁沉默了,再也没有说话。她好像哭了。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中午,广川就回神户了。当天夜里十二点,广川收到小笛一封电报:“急事速来。”广川无法可想,遂连夜往京都赶。
赶到小笛家的时候,是星期一凌晨三点多。小笛坐在火盆前边,千岁坐在小笛身边哭。
“出什么事了?这么晚给我发电报。”广川穿着大衣,在火盆边坐下。
小笛表情非常严厉地看着广川。
“广川先生,”她说话的声音冷静得吓人,“广川先生,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您的话我听不懂。”广川躲开小笛的视线,点燃一支烟。
“听不懂?广川先生,您可真会装傻……”小笛瞪着广川的侧脸,“您以为我不知道?告诉您吧,千岁什么都告诉我了!……广川先生,我可得好好儿地谢谢您啊!”
“都是我不好……”
“一句‘都是我不好’就算完了?”小笛甩过来一句不凉不酸的话。
“都是我!……”
“是吧?既然你能干那种事,就应该是早就想好了的。这事不能含含糊糊地了结,得有个说法!”
小笛歇斯底里大发作,猛地站起来又坐下,抽抽搭搭地哭到天亮。
“阿姨,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我什么都听阿姨的,阿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次您就饶了我吧,都是我不好……”广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让你干什么呀!……千岁……我让你还我们家千岁的处女之身!……”小笛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这……我……这怎么做得到呢!……”
“什么?你做不到?……你做不到,难道我就能做得到吗?混蛋!……”小笛愤怒地嚷着,“千岁还是个孩子呢,你怎么就做得出来呢你!”
“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切听您的吩咐,您还要我怎么样?”一夜没睡的广川条太郎,顿时焦躁起来。
“把千岁娶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路可走!”广川根本就没打算娶千岁。
小笛的要求,广川条太郎早就应该想到,可他非但没想到,还觉得很意外。他对这个要求感到棘手,但是在那种形势下,不能当场拒绝,又兼小笛是个非常执拗的人,不好对付,心里虽不愿意,口头上也只好勉强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