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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

剩下的事就交给祝滨等人处理, 时野转身往山庄里走。

他还是放心不下夏渺渺。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夏渺渺正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杨思楠不在, 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屋内开了度数事宜的空调, 她身上的那一块薄被被她踢到了一边, 杨思楠替她换过衣服了, 小少女穿着松垮的睡裙, 呼吸平稳。

他知道自己应该出去, 以免打扰她休息。

可脚步却不自觉地往里迈。

他尽量放低了声音, 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等走近了, 才发现她那两条秀气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伸手想替她舒展平,可她脑袋一偏, 躲过了他的手。

像是睡得不安稳, 嘟哝了两声。

夏渺渺做了一个好长、又好突兀的梦。

胸口像是压着一座巨大的山,呼吸不畅, 她时常猛地惊颤一下,但又很快又坠入新的梦境里。

像是开了个死亡滤镜, 梦中白茫茫一片, 天空中也飘着洋洋洒洒的小雪。

南方的城市,雪花也小,一盏孤灯照得湿漉漉的道路反射起橘黄色的光, 她和一个少年同撑一把伞,走在城市的大街上。

街边是万家灯火,她眼中含羞,紧张地搂着少年的左臂, 湿冷的风呼啸,她冻得颤栗一下。

少年感应到她的冷意,忽的停下步子。

他逆着光转过来,橘黄色的路灯将他的眉眼轮廓勾勒出几分温柔。

夏渺渺迷迷糊糊的想,竟然是时野啊。

“冷吧。”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责备:“怎么也不说。”

他看上去似与她极亲密,动作娴熟地把手里捏着的毛绒帽子罩到她脑袋上。

想了想,又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她围上,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掌心滚烫,源源不断地传给她热量。

她惊了一下,害羞地把手往回缩缩,可他却固执地牵着,还霸道的要与她十指相扣。

她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蜜。

忍不住唇角化开的笑,只能低下头轻轻掩饰。

风很大,谁都没有开口。

却紧紧地牵着手。

她脸发烫,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边。

看他们步调一致,一起走过这一条路。

夏渺渺认出来,这是她回家的路。

他们这里离她家并不远,如若步子走得快些,五分钟就能到家了。

可他们却默契十足的放慢了脚步。

正常速度走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二十分钟。

灯光将身影拉长,细碎的带着冰的雪花稀稀落落地落下来,寒气让裸露在外的四肢都冻得僵硬,可温暖源源不断地自被他温柔包裹的右手一路蔓延往上,胸口也暖融一片。

她的心底富足一片,身边的少年给了她满满的安定感。

他送她到家门口,两人在楼道里告别。

她的父母没有在家,便大着胆子同他说了一会儿话。

临走前,他笑着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很温柔,一触即离。

她怔愣的瞬间,逃不过的是脸颊上迅速晕开的绯色。

楼道里的感应灯到了时间,倏的暗下去,她家客厅中的大灯成了唯一的光源。

时野漆黑的瞳仁里全是深的笑意。

他说:“晚安。”

空气里都是甜的。

她满心喜悦,还未来的及应答,忽的镜头一转,冬去春来,窗外的雪成了雨。

大雨瓢泼,她在厨房里用心地为蛋糕摆上最后一道装饰,是一个Q版的时野人像,是用巧克力做的。

看得出来,她在这个巧克力上花费了大力气,做工很精致。

她做完这一切,总算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四周的包装纸拉起折好,最终装进了蛋糕盒里,系上粉色丝带,打上精巧的蝴蝶结。

她很快出了门,脚步轻快。

在TIME的门口,她正好见到了刚下车的时野。

她把蛋糕递给他,可他看也不看,她执意要他收下,少年神色不耐地一挥手,把蛋糕大飞,“啪嗒”一声,落在瓢泼大雨里。

那蛋糕经过几下翻滚,变得稀巴烂。

她撑着伞,一路小心翼翼护着蛋糕过来的。

但被他这样糟蹋着丢掉,她一点也没觉得羞恼,猛地冲进了雨里,去捡那个蛋糕。

身后是时野身边的小弟们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夏渺渺傻逼吗?!难不成她以为捡回来,野哥还会再收下吗?”

不会收下的。

她都知道,却一点也没觉得沮丧。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捡回来,将那上面的时野人像摘下来。

包装盒里渗进了雨水,巧克力浸润了水,已经开始融化。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护在怀里,化开的巧克力很快沾得她的手指上都是。

她垂着眼,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

“他只是忘记了我,所以没有关系的。”

梦境断断续续的变,像是被打乱了顺序的连续剧,时而是她和时野指尖相叠,十指相扣的画面,又时而是她追着时野,可时野对她极其冷淡的画面,无数画面交织重叠,叫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梦的最后,她依稀听见枪声和时野绝望的嘶喊声。

夏渺渺猛地惊醒,睁开眼,胸口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间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滑,她心里一阵的后怕。

睡了太久,瞳孔略略有些涣散,她依稀看见床头有个人影,影影绰绰的,一时看不清是谁。

迷蒙地停滞了半分钟后,她的眼睛终于聚焦,对上那近在咫尺的那一张帅气的脸。

她睁眼的毫无预兆,时野没预料,眼中还有未掩藏的担忧和心疼。

他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声音沉沉地开口:“渺渺?”

夏渺渺撑着坐起来:“我睡很久了吗?现在几点了?”

“这里,疼吗?”

他指在她肩上。

被时野这么一提醒,夏渺渺觉出痛来了,那一发水弹的冲力不小,砸在肩胛骨上生生的疼。

她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气音:“疼!”

时野心里发酸,他知道她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平日里有点小磕小碰的都要疼上半天,更何况是被他这样打到。

“对不起。”

他无措道歉,看向她微红的双眼:“我吵醒你了吗?”

吵醒倒也算不上,确切来说,算是被吓醒的。

想到梦中的反复,夏渺渺表情严肃:“时野,夏令营结束后,我们就一起找记忆吧。”

时野愣了下,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出她在说什么。

想到刚才她极痛的模样,他心中也如刀绞。

少年微微抿了下唇,郑重道:“好。”

夏渺渺弯了弯唇。

梦里的夏渺渺说,他只是忘了她而已。

她记得,时野也曾问过她,是不是忘了他。

她与时野之间,一定有着一段,他们都遗忘的记忆。

夏渺渺第一次正视自己。

她真是穿书者吗?

努力去想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来自己原来的一切。

她长什么模样?曾经在哪里上学?家里有几口人?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这些本应该一秒就能答出的问题,现在她竟一个都答不出。

脑子里,最清晰的记忆竟然是那本小说里的内容——

她是个爱慕男主的恶毒女配,下场不得好死。

可这一切,真的是这样吗?

-

晚上杨思楠偷摸买了点酒,藏在衣服里,像个大肚婆一样鬼鬼祟祟地钻回房来,叫夏渺渺一起帮着关上门窗,冲不明所以的夏渺渺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渺渺你快看着点,别被老师们看见了!”

夏渺渺关上床边的窗户,看她把怀中的几罐啤酒掏出来,杨思楠瞬间变成了哭脸,悲伤道:“渺渺,我失恋了,呜呜呜!”

夏渺渺一惊:“怎么了?”

“祁葉哥心有所属了!”杨思楠委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控诉道:“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了一个超级超级漂亮的小姐姐的照片!我!没!戏!了!啊!”

夏渺渺不解:“是他的女朋友吗?”

“不知道。”杨思楠摇了摇头:“但他很紧张很宝贝的样子。在我拿起来看的时候他很不自然地把照片抢回去了。”

杨思楠说着,“啪”一声打开了啤酒罐,兀自仰头灌了一口苦酒:“反正,不是女朋友,也是心上人。再怎么近水楼台也比不过别人捷足先登啊!”

夏渺渺劝她:“楠楠,毕竟喜欢他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喜欢他觉得快乐,就继续喜欢着,既然感受到了痛苦,就放一放吧,不要喝酒了!”

杨思楠不肯,反倒还捞了一罐给夏渺渺:“不,我就要借酒消愁,渺渺,你陪我一起喝嘛!”

夏渺渺拗不过杨思楠,只好陪着一起喝。

杨思楠真的挺郁闷的,自从心里有了祁葉后,她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自己年纪不够大呢?

如果年纪同他一般大,她一定会鼓起勇气去追求他。

可现在,虽然他不是学校的老师,但他们或多或少也称得上是师生关系。

想也知道她现在就算鼓起勇气去追祁葉哥,也肯定是被拒绝的下场。

不仅被拒绝,也许还可能收获一堆“你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学习”之类的劝慰语。

而比这一切都更糟糕的是,他有了喜欢的女生。

原本他们之间就只是一道鸿沟,可现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不仅没有缩短,反倒又拉了不小的距离,像是拦着一道隔绝巨门。

杨思楠越想越难受,一口气干完杯里的酒,眼眶里蓄了两汪眼泪:“呜呜呜,暗恋好苦啊!渺渺,我这辈子再也不想暗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渺渺自然不会再劝她不要再喝了。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藏着无数的小小坚持。

杨思楠坚持着这份坚持,小心翼翼地努力地像祁葉靠近,一朝发现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是会很有挫败感的。

“干杯。”

她举起酒杯:“敬不再单恋的杨思楠!”

杨思楠丢了酒瓶,抱着她的脖子,很想嚎啕大哭,但又记挂着这山庄的隔音效果不好,哭腔也便委婉了几分:“呜呜呜可我还是好喜欢他!”

……

夏渺渺陪着杨思楠喝了几罐酒,杨思楠哭累了,就倒头睡了。

夏渺渺也有点醉意,但她记得给杨思楠擦完脸,换完衣服,总算让杨思楠好好地躺下了。

杨思楠睡着,还皱着眉,低声叫着祁葉哥。

夏渺渺心疼地抚平了杨思楠的眉心,低声道:“别难过呀。”

祁葉不喜欢她,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喜欢她。

夏渺渺做完这一切,思绪也变得有点飘忽。

她拿过桌上的最后一瓶啤酒,坐在窗边开起来喝了,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梦。

是啊,单恋那么苦,没有人会觉得好受的。

可是梦里的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她像是燃着一腔热血,面对时野的冷漠和他人的轻嘲,都没有往心里去。

可还是会委屈啊。

她抚摸着那个巧克力小人的时候,指尖还是微微的颤抖了下。

可当再抬起头来时,她眼中的沮丧便悉数消失。

她仍旧是那个向着时野奔跑的小太阳,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梦里的她,一定追到了时野吧。

所以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家。

不知不觉,这瓶酒就见了底。

夏渺渺迟钝地把酒瓶举起来,倒着在空中摇了摇,迟缓的看着再无一滴酒液的瓶口,默默地笑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好像,有点醉了。

她觉得屋子里好闷,空调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凉快的吗?

干脆,就推开了窗户。

屋外黑沉沉的,亮着一盏白色的路灯。

她隐隐绰绰,看见有一束暗的跳动的橘色的光。

手持艾草的少年就站在她屋子旁边,手中的打火机燃起火光,轻而易举地燃起那一捧艾草。

听见声响,时野转过脸,看见正痴痴托腮看着他的小姑娘。

“时野!”她嘻嘻笑,眼睛弯成月牙状,看起来兴致很高。

他笑一下,回廊的风吹起发似,他把艾草挪远了些:“怎么开窗了?”

夜色下,夏渺渺的眼睛变得很亮,她有点醉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娇,答非所问的。

“怎么又是你啊……”

好讨厌哦。

霸占了她的梦,现在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好、烦、呀!

时野失笑:“不是我,你还想是谁?”

夏渺渺像是被他的这个问题卡住,有点迟疑地想了一会儿,沮丧地摇摇头,有点小哭腔的说:“想不出来!”

她伸手就去捶自己的脑袋,这些天时不时就疼痛的臭毛病让她积怨许久:“快点想,快点想!”

时野这才发现她状态有点不太对。

他将艾草立在台阶上,走过来隔着墙,透过窗户抓住她的手,顺带看见桌上倒着的空酒瓶,以及……

一屋子的空酒瓶,和已经倒在床上还挥着手叫着再来一杯的杨思楠。

“……”

时野的眉心跳了跳。

那么多酒,这俩姑娘怕是要上天。

时野扯了下唇,声音凉凉的:“夏渺渺,长德行了啊。”

还敢喝酒了。

夏渺渺一手被他抓着,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学他说话:“夏渺渺,长德行了啊!”

时野确定她是真的喝醉了。

学校明令禁止喝酒,窗户这样开着也不是个事儿,他试图进门,用一捧清水叫这个不规矩的小姑娘清醒,可门是锁着的。

夏渺渺坐在窗台上拍手:“耶!你进不来!”

就走开的这一下,她竟然就爬到窗台上坐着了。

也不嫌硌得慌。

不过和醉酒的人说这种话也没有什么意义,时野伸手掐了掐她有些发烫的小脸蛋,柔声哄道:“把门开起来。”

夏渺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

她摇头晃脑开始唱歌:“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也不能开。”

时野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在她额上轻轻点了一下:“妈妈回来了。”

她忽然就捧起他的脸。

柔软的小手猝不及防地贴上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饶是时野心理素质过硬,但在这一刻仍旧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的瞳仁里像是点缀着万千星子,格外的亮。

他紧屏呼吸,像个傻逼兮兮的愣头青。

偏始作俑者毫无所觉,她甚至还在努力地将脸蛋凑过来,近到呼吸相闻,他极清楚的闻见她身上的淡香,混着酒液。

时野的喉结滚了滚,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下一秒,那双软软的手“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脑袋上。

夏渺渺皱起眉:“不是的,你骗人!你是大灰狼!”

时野:“……”

他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用力扯住正试图往回缩的小少女的脚踝,把夏渺渺拉回来,迫使她端坐好。

夏渺渺一脸惊恐,双手环胸抱住自己,委屈巴巴地看他。

“那……那你可不可以咬轻一点啊?”

她怕疼的。

时野被她逗笑了。

他本不愿和醉酒的小姑娘计较,但既然她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他勾起了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上,轻轻笑了一下。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