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陆南渡没从她肩上离开,牵着她的手也没松过。
男人五指骨节分明,掌心宽大。江汐一点也不陌生他手骨感的触感。
车到医院的时候江汐叫醒他:“到了,下车。”
只要江汐不走他倒安分,听话准备下车。
不远处一辆救护车警笛声划破天际,呼啸着在急诊门口停下。
江汐看见陆南渡眉心皱了下,原本准备下车的身子下意识坐了回去,还不忘将她拉回车里:“不去了。”
江汐微皱眉。
排斥医院?
她没直接问,让他下来:“不处理伤口会感染,医生只是帮你重新包扎一下,时间不久。”
她观察陆南渡表情,见他还是不为所动,试探性补了一句:“不会做别的。”
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陆南渡听到这句话后看向她。可能是醉了酒,他神情和言语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幼稚。
他问江汐:“真的吗?”
江汐沉默看他几秒,嗯了声:“下来吧。”
她说的话陆南渡都信,从车里出来。
急诊大厅门前的救护车已经开走,担架经过的瓷砖上一串细碎血滴。
灯火通明,大厅里相较白天空荡,人声窸窸窣窣,闲言碎语几句刚才送来急救的那个人。
“精神病还开车,真作孽啊。”
“可不是,刚推进来整张脸都看不清咯。”
世人常态,对他人生死离别漠然,关系无瓜葛,生命也无瓜葛。
从进急诊大门江汐便感觉到陆南渡的紧张,他没开口说一句话,气压却紧绷着。
江汐想起几个月前拍戏时发烧陆南渡送她去医院。
那时江汐还处于对陆南渡格外排斥的阶段,压根没仔细注意他,现在想起已经记不清他当时的状态。
只记得当时陆南渡在她取药期间在外面抽了根烟,回来染一身烟味。
这么抵触医院的人,当时却执意送她去医院。
深夜人少,挂号不用排队,江汐帮陆南渡挂好号不用等便直接进入诊室。
普外科诊室里只一个女医生,她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进门两人身上:“陆南渡是吧?”
江汐嗯了声。
女医生朝旁边病床示意了下:“那边坐着。”
陆南渡喝醉酒品挺好不撒酒疯,只是变得不爱说话。
江汐跟他说:“进去吧。”
陆南渡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从上车后就没松开过她的手,拉她进了诊室。
醉酒的人不能跟他太较真,江汐随他去了。
在病床边坐下后,医生很快收拾器具过来。江汐想把手从陆南渡手里挣脱出来,他不让。
江汐低眸瞥了陆南渡一眼,对上他目光。
他微仰头看她,黑沉的眼睛里因为喝酒似蒙了一层水雾,清亮懵懂,紧紧抓着她的手。
江汐和他对视几秒,正想挪开视线,女医生问了她一些情况。
可能误认为他们是情侣了,直接问的她。对上女医生目光,江汐回答了她的问题。
女医生拆掉陆南渡臂上纱布,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是不是有几天没换药了?”
江汐瞥了眼铁盘里的纱布,已经微微泛黄,估计三天前她帮忙包扎后陆南渡就没换过药。
她没说话。
女医生说:“伤口有点发炎,我给重新上药包扎一下,然后拿些口服消炎药回去。”
江汐嗯了声。
女医生很快熟练处理好伤口,纱布明显包扎得比江汐这个门外汉好。
她坐回桌前写药单,写好后递给江汐:“交钱后到窗口领药,用量药瓶上会写清楚,三餐饭后吃。”
没病人进来,诊室医生似乎有事出去了一趟。
江汐拿着药单,对陆南渡说:“走了。”
回头不知他在看什么,正想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就见陆南渡拿过拆下来的纱布。
江汐看着他:“做什么?”
陆南渡似乎没发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对上她视线:“带回去。”
江汐瞥了眼他手上东西:“已经没用了,带回去做什么?”
“是你帮我包扎的。”
江汐一愣。
陆南渡看着自己手上沾过药的纱布,似乎对江汐说的话不满意,又补了一句:“有用的。”
江汐沉默片刻,伸手拿过他手里纱布:“这种东西你家里有的是。”
喝醉了的陆南渡实在太倔了:“不一样。”虽是这样说也没有抢江汐拿走的东西。
“上面都是细菌。”江汐没任他任性,将纱布扔进旁边垃圾桶。
陆南渡没说话。
江汐知道他虽然听话,但在不开心。
她看着他,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的柔软:“好了,回去了。”
她不知道但不代表陆南渡不知道,许是太久没听过她这样对他说过话,他点点头,即使仍垂头丧气。
很快江汐带他离开了诊室。
江汐只认得陆南渡私人住宅。
上车后将上次陆南渡发给她的地址给司机看,陆南渡住宅离这边医院有段距离,车行半个小时才到。
这趟一折腾到凌晨,将陆南渡弄回房间后江汐看了眼时间。
一点多。
她并不清楚自己今晚到底做了些什么。
陆南渡似乎折腾一晚已经困了,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
江汐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过会儿转身离开他房间。
门关上后卧室里落针可闻,几秒后,闭着眼睡觉的陆南渡悄无声息扬了唇角。
……
凌晨坐车不安全,江汐一个人也多了个心眼。
半个小时候后忽然接到陆南渡电话。
她没备注他号码,只不过上次看了之后便有了印象。
江汐犹豫几秒后才接通电话:“你不是睡了?”
其实回来车上陆南渡就酒醒了,但他喝醉不断片,江汐带他去医院那些事他都记得。
只不过酒醒了没让江汐知道。江汐要是知道他酒醒了,肯定半路就走了,抛下他让他自己回来。
一喝上头陆南渡太阳穴便隐隐作疼,回去后的确是困乏欲睡。
但后来想起江汐凌晨坐车回去,硬是从床上爬起来掐着点打了个电话。
他敞着腿坐在床上,蓬松的短发被他揉得稍乱。
他没回答江汐问题,问她:“你到家了没有?”
江汐听他这格外清醒正常的口吻:“酒醒了?”
陆南渡含糊应了声:“差不多。”
江汐说不清今晚的心情。
许是陆南渡知道经过上次的事后江汐变得没再那么排斥他,又追着她问了句:“快到家了没?”
江汐瞥了眼窗外,周围建筑物熟悉。
她难得一次心平气和回答他问题:“嗯。”
很快车停下,陆南渡听见江汐那边的关车门声,江汐说:“挂了。”
陆南渡当然不想挂,但还是乖乖嗯了声。
江汐很快挂了电话。
几天风平浪静,日子索然无味。
最近佟芸没给江汐接什么资源,这天江汐去了公司练了会儿形体。
落地窗一大片,日光涌进,满室明亮。
江汐闭眼躺在瑜伽球上,整个人仿若无骨。
几分钟过去日光照得她有些不舒服,江汐才睁眼,腰稍使力游刃有余从瑜伽球上起身。
跟大多数人不同,江汐不喜欢明亮,反倒喜欢黑暗,平时家里大部分时间也拉着窗帘。
江汐上身一件单薄背心,两条手臂纤细白皙。
前凸后翘,腰肢纤细。
她走过去捞过地上的短外套穿上,推门离开。
公司建筑整体配色白色,简约大气,走廊的瓷砖亮得仿佛镜面。
离开舞蹈室后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江汐身上。
有一个路过的女生不知跟同伴说什么,视线时不时瞥过江汐。
江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风漫不经心扫了下。
她气质一向不平易近人,女生碰上她目光立即噤声。
江汐并没有放心上,也不是故意看女生,只不过恰巧瞟了眼。
她径直经过女生。
但一路上看她的目光实在太多,江汐微不可察皱了眉。
她不喜欢人群,自然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原本进入娱乐圈后已经渐渐适应,但今天的目光格外让她不舒服。
江汐莫名有些烦躁,她径直回了家。
大抵又是网上又出现什么新闻了,但她懒得看。网上传言并不会因为她看一眼就能被辟谣,更何况现在只看造谣不看辟谣的人多了去了。
回到家后压心里的躁郁丝毫未减一分,江汐很少有这种时候。
窗帘紧闭,洗了个澡出来后江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过了会儿江汐伸手拿过桌上烟盒,抽了根出来,打火吸了口后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抽过烟。
她记不起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许是女士香烟没那么呛,抽完一根江汐烦躁没解半分。不似平时一根烟就能缓解。
这时扔床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亮起,嗡嗡声振动不停。
江汐有一会儿没动,几秒后才起身走去床边。屏幕上来电显示佟芸,江汐往床上一坐,接通后手机放到耳边。
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佟芸听她这声音就知道她不知道情况:“敢情你没看网上那些消息?”
江汐不明所以,问:“怎么?”
佟芸向来不友善,言语也犀利:“你留下的烂摊子全世界人都知道了,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即使听得出佟芸在讽刺,江汐也面无表情。
听她没回答,佟芸说:“自己去看看,不用什么都得我提醒。”
停顿几秒,她又说:“还有,你以前素人时期的烂摊子我管不着,但既然你现在是公司旗下的艺人了,这些你都得跟我说清楚原委,公司好做好公关。”
在佟芸说到素人时期时江汐心里不祥的预感便越来越强,说不清为什么。
佟芸没发觉她状态变化,仍说着:“去看吧,看完了给我回个电话。”说完便挂了电话。
耳边传来挂断忙音,江汐没动。
她似乎有预感会看到什么,却又不确定,许久才有动作。
江汐靠在床头,脸上没什么波动,垂着眸点开软件。
许是最近有了热度,公司有时候不用花钱就能让她出现在大众视野面前。
在没看到佟芸口中所谓的“烂摊子”之前,江汐心里尚存一丝侥幸,有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能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不如愿,那两个字出现在了江汐眼前。
江汐先前莫名的烦躁在此刻找到了突破口。早上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此刻都仿佛有了实质,嘲笑的,厌恶的,看好戏的。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会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等回过神来后江汐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脸色有丝苍白,却仍平静。
她那些不堪的、潮闷的往事被人拎出来踩在脚下,供人肆意指点,辱骂,消遣。
曝光她抄袭的博文评论里不乏“知情”网友帮人科普八卦。
他们说江汐三年前作品陷入抄袭风波,恩师和圈内众多好友都与她断了关系,不为别的,因为被江汐抄袭的人便是她的老师任盛海。江汐剽窃了老师作品的核心梗,构图更是极为相似。
任盛海是大学便格外照顾江汐的老师,大学毕业后便一直将这个学生带在身边,什么事务都交给她打理,可没想就这么养了一个白眼狼,甚至试图爬床换取老师成果。
不仅如此,在抄袭风波出来不久后任盛海便莫名其妙消失了,从此销声匿迹,一个知名画家便这样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而这一切都是江汐所为,也不知她背后势力是谁。
屏幕里字句恶意满满,揣测热火朝天。
江汐平淡地看着。
他们说她是一条从画手圈越狱到娱乐圈的落水狗,以为自己那些肮脏往事能过瞒天过海,换了个圈子便能重见天日。
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又是我,我又来晚了。
还是老规矩,前排30个红包,后排随机30个红包。
最近比较忙,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每晚10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