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平明,我悠悠醒来,脑中依稀一团浆糊,倒是觉得口干,想要起身,浑身却绵软无力,只好动了动唇,想要叫玉葫过来倒水。
我这边还未出声,却听得房门响动,紧接着是玉葫道:“表少爷,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景正卿的声音响起:“我一夜担忧妹妹的病,不知她如何了,睡得也不踏实,这不,赶着过来看看。”
玉葫道:“主子晚上烧得滚烫,这会儿我刚看过,倒是好了许多。”
景正卿的声音便带了一抹笑:“那真真极好!我正好看看……是了……”他似是想到什么一样,“玉葫,你必然也是一夜无眠,照看找你主子了?如今我过来了,你便先去睡会儿,也养养神,再来伺候吧。”
“这……”玉葫迟疑。
景正卿道:“怎么?”
我模模糊糊听着,也不知要如何。却听玉葫道:“奴婢多谢表少爷的美意,只不过伺候姑娘是我的本分,玉葫还撑得住,倒是表少爷事忙,姑娘这边有我照料就行了,免得累着表少爷,姑娘醒了若知道,也会觉得对不住。”
景正卿沉默片刻,依稀听他笑了笑:“是吗?”
我正觉得他们两个的话有些不太对味,便听到玉葫道:“表少爷……”
景正卿“嗯”了声,又道:“我来接妹妹上京,以后入了府,就是一家人,你也不必这样见外地叫我,只像是康儿他们一样称我二爷便是了。”
玉葫道:“是,……二爷。”
“你欲言又止,是想什么?”
“二爷……”玉葫的声音低低地,我听得不耐烦,也不知道她故弄什么玄虚,正要咳嗽一声,却听玉葫道,“昨晚上……二爷……”
我听到“昨晚”两字,心头不由地一动。
景正卿微微笑出了声:“昨晚上你果真看到了。”
我茫然:看到什么?
玉葫却偏不回答,景正卿问:“你想什么?”声音却仍是老神在在,十分悠闲一般。
玉葫沉默片刻,差急死我,正耐不住的当儿,便听她又:“二爷,有些话,原本轮不到奴婢来,奴婢自在卫府伺候姑娘,也知道……有些事,看到了也要当作没看到,可是不管如何,奴婢只有姑娘一个主子,为了姑娘好,少不得要多嘴了。”
景正卿不言语。
玉葫又:“昨晚上二爷做的事,在奴婢看来,很不妥当,姑娘毕竟还没嫁人,二爷这样……岂不是损了姑娘的清白?”
我听到这里,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雷劈了一样,窒息。
景正卿的声音却仍是波澜不起:“怎么个损了妹妹的清白?”
玉葫吞吞吐吐:“男女授受不亲,二爷……你、你怎么能……”
景正卿气定神闲,娓娓道来:“妹妹昏迷着,药喝不下,我不过是权宜之计才……这也是没有法子的,难不成就看着妹妹吃不进药去,病好不了,活活地受罪?”
玉葫呆了呆,嗫嚅:“就算、就算真的要那样,那二爷可以唤奴婢替代……”
景正卿淡淡道:“你?我不放心。”
就算没有弄懂他们究竟在什么,也看不到此刻情形,我却能想象,听了景正卿一句话后,玉葫是何反应。
他昨夜自然是对我做了一些逾矩的事,如果不是太破格,以玉葫的性子,是不会多嘴的,然而被玉葫破,他的反应竟仍是这样不疾不徐,明明是玉葫的理,在他面前,却仿佛利箭遇上铁板,无可奈何地被挡回来。
果真如我所料,玉葫的声音有些结巴:“二、二爷!”
景正卿却又一笑:“行了,好丫头,二爷知道你是担心明媚妹妹,也是为了她好,才对我这些,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反而很欣赏你这种维护主子的忠诚,但同时你再放另一个心:你要知道,我的心意如你一般,都是想要明媚妹妹快些好起来,绝不会做出那种趁人之危欺负她的举动来,难道你觉得我是那样禽兽不如的人吗?”
他的声音十分正直诚恳,连我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可惜当时的卫明媚并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若是能掐会算,必然会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去:你还真是!
玉葫跟我一样,是个呆头,又被景正卿的气势镇住,无端自己心虚,有理成了无理,且再度变成了结巴:“二、二爷……您大人大量,并不是奴婢故意的,只是怕、怕对我家姐的名节……”
景正卿肃然又:“别是此事是为了救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明媚妹妹自己都不知道,若是真的对妹妹的名节有损,我也是不会坐视的。”
我大概是烧得脑子糊涂了,竟回味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末了一句,意味深长,如神龙摆尾,神来之笔,“深不可测”。
偏玉葫清醒,反应也快起来:“二爷你是……”
回答她的,是景正卿低低地一声笑,或许他了什么,或许他做了什么表情……让玉葫那丫头领会了心意,因此后来,我竟只听他:“可放心了么?你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我看看妹妹,片刻大夫也就来了。”
玉葫竟然十分依顺地:“既然如此,二爷就多费心了,若是姑娘醒了叫我……”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