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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不能惊慌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不能惊慌

「八月二十六日」致尼玛教授的一封信(副本)

亲爱的尼玛教授:

我在随函隔页里附上一篇名为《阿尔吉侬?高登现象:智力增长的结构和机能之研究》的报告,如果你觉得适当,也可以刊登出来。

如你所知,我进行的研究已全部完成,随函报告中有全部的研究方法,数据分析则可在附录里找到。当然,这些资料最好再经过检查确认一遍。

研究结果清楚显示,我的智力快速成长的背后是有缺失的,这项事实无法抹灭。你与史特劳斯博士发展出来的手术注射法,目前用于人类身上还言之过早,无法真正增加人类的智慧。

研究过阿尔吉侬的数据资料之后我发现,它目前虽然还处于体能年轻期,心理却已开始退化,活动能量遭破坏,机能腺体已呈现一般性退化,协调机能正在快速衰退中,而且有明显的健忘症出现。

如同我研究报告中说明的,这些症状和其他一些生理和心理的并发现象,可以用我的研究方法明显预测出来。你们发明的手术方法虽然可以促进我们的心理程序快速发展,然而却有我将之称为“阿尔吉侬?高登现象”的缺失。也就是说,整个智力快速发展其实只是自体逻辑的延伸而已。我证明出来的假设,可用下列数语简单说明:

人工刺激发展的智力会以其增加的速度相对渐渐消退。

我会在有生之年还能动笔之际,将脑海中的想法都记录在进展报告里,毕竟这是少数几个我很感兴趣的活动之一。此外,记录下来也才能使整个研究更加完整。然而,从各种迹象看来,未来我的心理活动能力应该会快速减退。

我已经检查过我的数据资料千百遍了,希望能从中找出错误,发现自己的研究为假。然而,很不幸的是,这些研究结果仍旧能成立。虽然如此,我还是很庆幸自己已对人类精神机能的知识,以及外力增加人类智能的方法学有所贡献。

记得几天前的晚上,史特劳斯博士曾说过,证明理论为错误的失败实验,和成功的实验是一样的,都会促进知识和进步。我现在已能体会这句话的含意了。我很抱歉我的贡献只是在证明这项实验中的全体同仁,尤其是对我付出如此之多的人的努力形同流水。

查理?高登笔

随函附上报告一篇

副本致史特劳斯博士

温伯格基金会

「九月一日」现在我必须镇定,不能惊慌,虽然不久之后,我就会出现智能退化的心理不稳定和记忆力衰退现象,但我还是不能惊慌。到时候,我会不会知道这些事呢?现在,我只能尽量客观地记录心理状态,随时提醒自己这份进展报告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必须继续写下去。

今天早上,尼玛和伯特将的报告和求出的数据资料,拿去给霍尔斯东大学此一领域的最高权威者看,想证明我的研究结果和方法是否正确。上星期,他们还叫伯特检查我的实验和理论是否有误。我实在无法对他们这种小心翼翼的做事方法有所苛责,毕竟我是他们眼中所谓“后来居上的查理”。到现在,尼玛仍无法接受我的研究已超越他的事实。他还活在自我权威的迷思里,对他而言,我只是个外人。

我并不在乎他或其他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因为时间不容许如此。现在,研究已经完成,数据也已求出,剩下的就是等待看我在阿尔吉侬身上的预测,日后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当我将研究发现告知爱丽丝时,她哭了出来冲到外面去。我必须跟她说明,无论如何她都不该为这件事感到自责。

「九月二日」现在,一切尚未明朗。我仿佛置身在一片清楚的白光下,周遭事物也都跟我一样静待变动。我梦到自己孤孤单单站在山顶上,环顾下方黄绿交织而成的山川景色,上方发出的阳光,将我的身姿投影在脚下,形成一团小黑球。黄昏太阳归山时,这团阴影已伸展开来,在我身后变成细细长长的。

虽然这些话我已向史特劳斯博士提过,但我还是愿意在这里再说一次,我不会为过去发生的事责怪任何人。毕竟实验前已经过严密的准备,并且在动物身上做过广泛的测试,数据也都获得证实。在找我做人体实验前,我相信他们都确定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当时根本无法预见这项心理缺失。我不想要任何人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而感到自责。

「九月十五日」尼玛说我的研究结果已获得证实。这意谓着问题的假设直捣实验的核心疑点,之前所有的假设也都因此动摇起来。以后或许有办法克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已经向他们建议,除非另外在动物身上做过充分的研究解决此一问题,否则都不能再轻易从事人体实验。

我个人觉得,实验最重要的一环应是研究酶的不平衡。如同许多事物一样,时间永远是问题的关键——例如发现缺失的时机和注射荷尔蒙替代物的时机。现在,我虽然很想投入这方面的研究,帮忙找出可用于局部皮质控制放射性同位元素,却不知我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九月十七日」我已经愈来愈心不在焉了。明明记得才把东西放在书桌或实验桌的抽屉里,转个身回来却找不到了。碰到这种情形,我会不禁发脾气,对每个人大吼大叫,难道这就是退化的初步现象吗?

前两天,阿尔吉侬死了。当天凌晨四点半,我到外面晃了一圈返回实验室之后,发现它侧躺在笼子里的一角,姿势好像睡着了却还在奔跑一样。

解剖结果显示我的预测是正确的。它的脑部重量减轻,比正常的重量还轻,而且,多半的脑回部分都已变得平滑了,脑裂沟也变得很宽、很深。

想到这些现象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就不禁害怕起来,因为眼前阿尔吉侬的结果实在是太真实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害怕。

将阿尔吉侬放进一只小小的金属盒之后,将它带回家,因为我不愿意看见它被丢进焚化炉里。那情景将多么令人感伤和难过。不过,昨晚深夜,我还是将它埋在后院。当我将花束摆放在它的坟前时,泪水不禁从眼眶滚了下来。

「九月二十一日」明天我想去马克街找我母亲。昨晚我做了个梦,因此想起一连串的回忆,让我深入探进过去。我赶紧拿张纸记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将想写的内容记下来,因为我的记忆力似乎衰退得愈来愈快了。这个梦是关于我母亲的,让我因而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还想了解她,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些行为?我不能恨她。

因为我必须在探视她之前,先和她产生亲密感,如此才不会在看到她时惊慌失措或举止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