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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一片空白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一片空白

进展报告13「六月十日」我们正在发往芝加哥的B747型喷气式飞机上。临在会议前,我还欠尼玛一篇进展报告。伯特突发奇想,要我用录音的方式将这篇报告记录下来,到了芝加哥再请速记员转录下来。尼玛很喜欢这个主意,还叫我一定要把整卷录音带都用完。他说,如果会议快结束时播放这卷最新进展状态的录音带报告,一定会为报告增色不少。

因此,现在我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这架飞机上无人打扰的角落里,大声地自言自语,试图录完一卷的录音带。希望到时候打字时,我讲的啊、嗯、哦等尾音都会被去掉,这样报告读起来才会自然(一想到将有成千的人要听到我现在讲的话,不禁全身都发麻了。)

现在,我脑海中是一片空白,无法想到其他事,只能注意到自己的感觉。

一想到不久飞机就要升空了,我就害怕起来。

就我记忆所及,手术前我对飞机毫无概念,我完全无法将电视或电影上看到的飞机特写镜头,跟现在看到的实物串联起来。起飞在即,我不断想到如果坠机了该怎么办。我全身被冷意贯穿,一点儿都不想死。这种忧虑让我的脑海很自然地想到上帝。

最近几个星期,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想到死亡这件事,但跟上帝完全扯不上关系。我母亲以前偶尔会带我上教堂,那时我也没将教堂和上帝联想在一起。母亲常提到上帝,总要我在睡觉前向他祈祷,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曾想到上帝这回事。那时,我总以为上帝就是住在远方的叔叔,头上带顶帽子,留了一口长胡须(像是百货公司里坐在椅子上的圣诞老公公,会将你抱在手里,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母亲很怕上帝,但常向它祈愿。父亲则从来不提上帝,好像上帝是罗丝的远方亲戚,他一点儿也不愿有所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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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要准备起飞了,先生,麻烦扣上安全带。”

“一定要扣上吗?我实在不喜欢被绑上的感觉。”

“在爬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前都要扣上。”

“我实在不想扣上,但如果是规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我真的很怕被绑住,感觉很不舒服,令人想吐。”

“规定要扣,先生。我来帮您。”

“不!我自己来就好。”

“不是这样……应该从这里穿过去。”

“等一下,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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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很没道理,绑个安全带我也会发惧。安全带一点也不紧,当然更不会伤人,我怎么连扣上安全带都会这么紧张害怕。还有,飞机起飞时的震动感也令我焦虑不安,怎会这样?其中一定有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往上飞进黑云里……绑紧安全带……扣上……往前扣……座椅渗透出来的真皮味……震动……贯耳的升空声响。

望向窗外——从云海里——我看到了查理。我分辨不出他当时的年龄,应该是五岁吧?因为那时诺玛还没出生……

“你们两个好了没有?”查理的父亲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门边。他的体型因为松垮的脸庞和颈子而显得更加笨重。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好了没有?”他看起来很疲倦。

“再过一会儿就好,”罗丝回答,“我正在戴帽子。你看看查理的衬衫扣了没?帮他系好鞋带。”

“过来,我帮你把衣服穿好。”

“哪里?”查理问道,“查理……要……去哪里?”他父亲看看他,皱了一下眉头。

马特?高登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

罗丝从房间走到门口,边走边伸手整理帽子垂下来的纱饰。她打扮得像新娘,伸在头侧两旁的双臂看起来更像是飞鸟的双翼。

“我们要带你去看医生,让你变聪明。”

查理看到面纱后罗丝的脸,感觉她正在窥视他。每回要外出,罗丝盛装打扮,他都会很害怕,因为他知道出去会遇到人,回来之后,罗丝一定都会生气不高兴。

于是他想逃走,但无处可走。

“你为什么要这样跟他说呢?”马特说。

“这是事实啊!葛瑞诺医生可以治好他。”

马特无精打采地走向门边,好像全然放弃了希望,只想做最后一试。“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治好?你对这个人认识有多深?如果真有办法治好,医生早就告诉我们了。”

“别这么扫兴!”她叫了出来,“我不要听到你说已没办法了!”她把查理抱到胸前,“他一定会好起来,不管花多少钱,尽多少力,我都一定要让他好起来!”

“这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事。”

“查理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啊!”她几近歇斯底里地将查理摇来摇去。“我不想听你这样说。以前的医生才会说那种话。葛瑞诺医生不同,他说他的发明没有人赞助,是因为他会证明其他人的理论不好。他的处境就像以前的巴斯德、詹宁斯和其他科学家。他说你以前找的所谓的好医生,都害怕进步。”

罗丝歇斯底里地回了马特这些话之后,更加确信自己说的话,整个人因而松弛下来,放走查理。查理被她的样子吓得跑到角落贴墙而站,全身颤抖不已。

“看,都是你把他吓成那样的。”她说。

“我?”

“每次都是你让他吓坏了。”

“哦!天啊!快走吧!不要再说这些了。”

前往葛瑞诺医生的办公室途中,查理一家人彼此都没交谈。沉默跟着他们进入公车、下车,穿过三条街走到葛瑞诺医生的诊疗室。葛瑞诺医生让他们等了十分钟才出来。他是个秃头医生,身材稍嫌过胖,好像快将身上的白色实验服撑破了。查理津津有味地看葛瑞诺医生和实验服同样颜色的眉毛和胡须。它们相当有趣,有时候是胡须先动一下,然后轮到眉毛耸动;有时候则是脸上一阵表情之后,换成胡须抖动。

葛瑞诺医生的诊疗室很大,散发出油漆的味道,显然是刚装潢完毕,不过却很空旷,只有靠墙两侧各有一张桌子和一台上面有成排开关和四只往外伸的机械臂的机器而已。那台机器看起来很像是牙医诊所里的装备,旁边还摆了一张黑色皮桌,桌上有一些杂乱粗厚、固定病人用的橡皮带。

“这就是查理吧!”葛瑞诺医生握住查理的肩膀,力气颇大,让查理有所警觉。“我们两个是朋友,对不对?”说话时,他的眉毛会挑动。

“葛瑞诺医生,你有没有办法治好他?”马特问,“你以前有没有治疗过这种病症的案例?我们负担不起沉重的医疗费。”

葛瑞诺医生皱了一下眉头,两道眉毛像关上百叶窗一样掉下来。“高登先生,我已经说过怎样治疗了吗?是不是该先检查一下才知道要怎么做?他的病也许可医,也许没办法。我们得先做一些生理和心理测试找出病因才能知道,而这也是要花点时间的。事实上,最近我很忙。我之所以答应接这个案子,是因为最近我正在进行一项有关这类精神智障的特殊研究。你如果觉得不安,当然也可以……”

葛瑞诺医生的声音转弱,显然有点不太高兴。他打算转身走开,罗丝?高登用手肘碰了一下马特。“我先生没那个意思,葛瑞诺医生。他只是不太会说话。”罗丝丢给马特一个眼神,暗示他该向葛瑞诺医生道歉。

马特叹口气说:“医生,只要你能治好查理,做什么我们都愿意。我是推销理发器材的推销员,最近生意不怎么好,但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我都愿意……”

“有件事我必须坚持,”葛瑞诺医生说:“那就是决定进行之后,就必须保守秘密,不能让这件事外漏。再者,我们一旦开始治疗,就要持续下去。这类治疗可以进行好几个月都看不出任何成效,但一下子突然出现奇迹。不过,我不敢向你们保证任何事,你们需要碰碰运气试一试。如果没有这种心理准备,我劝你们还是打消念头。”

葛瑞诺医生又皱了一下眉头,仿佛要将警告深深刻入对方的心中。他的眉毛很白,将蓝色眼珠子突显得很明亮。他指着高登夫妇问:“现在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让我检查这个孩子吗?”

马特很不放心将查理留在那儿跟葛瑞诺医生单独相处,但葛瑞诺医生点头催促他出去。“我想这是最好的方式。进行心理实体测验时,如果有外人在场,可能会干扰测试交叉评分结果,所以最好只让我和病人单独相处,这样对测试结果比较好。”他再度催促他们离开。

罗丝得意洋洋地对马特露出微笑。马特显得一副很温顺的模样,跟着罗丝走出去。

查理和葛瑞诺医生单独留在房间内。葛瑞诺医生轻拍他的头,脸上现出和蔼的微笑。

“好了,我的乖小孩,坐到桌上来。”

查理没回答。葛瑞诺医生迳自将他抱上真皮覆面的桌子上,然后用一旁的粗厚橡皮带将他固定。查理可以清楚闻到桌子散发出来的湿味和皮革味。

他哭了出来:“妈!”

“她在外面,查理,不要害怕,不会痛的。”

“妈妈,我要找妈妈!”查理不知道为什么要被绑成这样,只是觉得稍长一定有人会对他做出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来。他记得有些医生刚开始都还很温和,但是等到父母亲一走出诊疗室之后,就变了一张脸。

葛瑞诺想哄他安静下来,“放轻松点,小男孩,没什么好害怕的。你看这个大机器,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

查理蠕动身子,想要挣开。他想到母亲说过的话。“要让我变聪明。”

“没错,就这样。你终于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了。现在闭上眼睛放轻松,我来打开这些按钮。等一下声音会很大,像飞机起飞一样,但不会痛,放心。等一下就能知道你可不可能变聪明了。”

葛瑞诺医生转开按钮,机器旋即闪起红蓝灯,然后又消灭,并且发出轰轰声。查理被这景象吓坏了,继续蠕动,浑身发冷颤抖,不断想挣开系在身上的皮带。他不禁大叫出来,葛瑞诺医生赶紧用一块布塞住他的嘴。“别这样,查理,你是乖小孩,不会有事的,我说过,这不会痛的。”

他仍然继续尖叫,不过这次的叫声却被蒙在布里,嗯嗯嗡嗡地,让他觉得恶心、想吐。他感觉裤底已经湿了,双腿发麻,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因为他弄脏裤子打他,罚他站在墙角。但他就是没办法控制。每回只要受困一紧张,就会无法控制大小便;随后,又一阵哽咽……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相继而来,最后,四周慢慢变暗,完全看不见。

后来不知经过多久,查理才醒来。这时,塞住嘴巴的布块已经不见了,身上的橡皮带也已松开。葛瑞诺医生站在桌旁,假装一点儿也没闻到他身上发出来的臭味。

“刚才一点儿都不痛,是不是?”

“不……不痛……”

“那你怎么一直发抖呢?我刚才只是用这个机器帮你变聪明。现在的感觉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些话,查理忘掉了恐惧,睁着斗大的眼睛问葛瑞诺医生说:“我变聪明了吗?”

“当然变聪明了。站到这里来,感觉怎么样?”

“感觉裤底湿湿的。我刚刚尿出来了。”

“没错,但……下次就不会了,是不是?现在已经不怕了,我说一点都不会痛嘛!去告诉你妈妈,你已经变聪明了。以后她会每星期带你来做两次超短波脑部重新调整术,那会让你愈来愈聪明。”

查理对他微笑说:“我会倒退走。”

“你会?走走看。”葛瑞诺双手在胸前交叉,假装急于看他表演。“快走给我看看。”

查理极小心地往后慢慢走几步,撞到检查病人用的桌子。葛瑞诺露出微笑点头:“我说嘛!你已经进步了。等一下再来做些别的,你就会变成邻居中最聪明的男孩。”

听到这些话之后,查理脸上泛满了兴奋表情。以前很少有人像这样称赞他,跟他微笑;因此,先前对机器和被绑在桌上的恐惧也随之逐渐暗淡下来。

“比整条街上的男孩都聪明吗?”他兴奋得无法顺利吸入空气,感觉肺部好像全都腾空了似的。“也会比海米聪明?”

葛瑞诺微笑点头,再度向他保证:“是的,会比海米更聪明。”

查理以好奇和崇拜的眼神盯着那部会让他变得比海米更聪明的机器。海米住在他家隔壁第二户,会读书写字,同时还是个童子军。查理不禁又问:“这是你的吗?”

“目前是银行的,但不久就会是我的了。我会让很多跟你一样的小孩变聪明。”他拍拍查理的头继续说:“你比其他妈妈带来的正常小孩都还乖。她们都希望能够提高她们小孩的智商,让他们变得像天才一样。”

“你把他们的眼睛撑起来时,他们也会像笨驴吗?”查理用双手碰碰脸,仿佛那机器正把他的眼睛往上撑。“你会让我变成笨驴吗?”

葛瑞诺搭在查理的肩上,亲切地笑了出来。“不会的,查理。你不必担心这个。只有淘气的小猴子才会变成笨驴。你永远跟现在一样乖。”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仔细想过措词之后继续说:“当然,你会变得比现在聪明一点。”

葛瑞诺推开门,让查理出去见父母。“你们的乖小孩来了。看,经过刚才的测试,他可一点也没变糟,是不是?他是个乖小孩,性情温和。我们以后会成为好朋友的,对不对?查理。”

查理点头称是,他希望葛瑞诺喜欢他。但是他看到母亲脸上的表情之后,又被吓住了。

“查理,你怎么又搞成这样了?”母亲大声喊了出来。

“高登太太,他是不小心的。他从没看过那种机器,因为害怕才会这样。你不要责备或惩罚他。我不希望他将惩罚和前来这里联想在一起。”

葛瑞诺医生虽然这样说,但罗丝还是困窘厌恶交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葛瑞诺医生。他这样让人恶心难堪。在家里,他也会尿出来,有时候客人也在场呢!那种场面实在让我们做父母的很难堪!”

母亲脸上显现出来的厌恶表情,令查理吓得不知所措。曾有一阵子,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曾让父母亲这样难堪过。现在听到她这样说,母亲曾经对他大喊大叫的记忆又逐渐回到脑海里了,让他不禁害怕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会让母亲受苦,因而觉得有点难过,将头别向墙壁,轻声啜泣起来。

“不要这样对他了,高登太太。暂时不用担心。以后每星期二、星期四同一时间都带他过来。”

“这样要花多少钱?”马特问,“应该不只十块钱吧?”

“马特!”罗丝扯扯他的袖子,“ 怎么在这时候讲这种话,他是你的亲骨肉。或许在老天爷的帮助下,葛瑞诺医生可以治好他,让他正常。你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讲钱的事。”

马特?高登本想再多说几句,但终于还是忍住,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准备付钱。

“请别这样……”葛瑞诺看到马特掏钱,似乎有点儿困窘。“坐在前面柜台的助理负责管帐,你到那边再付。谢谢你们来这一趟。”他几乎半鞠躬地向罗丝称谢道别,又跟马特握握手,然后拍拍查理的头说:“乖男孩,真的很乖。”最后微笑一下,转身进入诊疗室,消失在门后。

回家途中,他们一路争吵。马特向罗丝抱怨理发器材事业渐走下坡,景气大不如前,银行存款已愈来愈少。罗丝则尖叫回道,让查理好起来,比什么事都重要!

查理被他们争吵的怒意和尖锐的声音,吓得暗自低声啜泣。他觉得身处在这种场面很痛苦,于是回到公寓之后,立刻拔腿跑进厨房角落躲起来,前额贴在冰冷的磁砖上继续啜泣,身体不停颤抖。

高登夫妇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查理,完全忘了要帮他清洗更换衣物这回事。

“我没歇斯底里,只是讨厌你那副样子。每次我用心替你儿子做事,你都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根本就不关心!”

“事实才不是这样。我只是认清了事实,不可能有奇迹出现。有这种小孩算是不幸,我们要忍受他、爱他。我能忍受,但无法忍受你那样乱花钱。我们的储蓄几乎都被你花在打电话乱求助上了。我原本可以用这些钱好好创出一番事业。好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们的钱已被你像丢垃圾那样花光了。我本来可以有自己的理发事业,现在却只能心痛每天工作十小时当个小职员。我原本可以当老板,有自己的员工!”

“不要再鬼喊鬼叫了。看看他又被你吓成那个样子了!”

“你发什么癫!好像每次事情都是我引起的。我受够了你!”咆哮过后,马特用力关上大门,走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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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一下。几分钟后飞机就要降落了,您必须再系上安全带。哦!您已经系好了。您从纽约系到这里,总共将近两个小时……”

“我忘了。一直系着,也省得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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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趟行程里,我无意中发现我的求知动机之所以那么不寻常、让大家印象深刻,原来是罗丝的关系。她因为生了查理这个白痴,而怀有深度的恐惧和罪恶感,日夜企盼能做点事改变事实。她常常怀疑究竟是马特还是她自己的错,才会生下像查理这样的白痴。直到生下诺玛后,她才停止在我身上费心,因为诺玛证明她也能生下正常小孩,查理只是个意外。我想,我之所以会那么想要变聪明,有大部分的原因是罗丝的关系,她急切想要我正常起来,我希望她爱我,所以也非常努力地用功,想讨好她。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葛瑞诺有点可笑,认真说来,其实我该恨他对我所做的事,以及欺骗罗丝和马特才对;但是我不会因此恨他,至少当时他把我当人看。记得后来他帮我诊治时,总会想办法取悦我——对我微笑、轻拍我的头、用一些我很少听到的言语鼓舞我。

这跟我这次实验中所受到的待遇很不相同。我知道这样说似乎有点儿知恩不报的感觉,但在这里,尼玛确实老提说“我是他一手造成的”、“日后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变成正常人”……那种态度好像把我当成实验的天竺鼠看待,令人厌恶。

怎样才能让尼玛明白,我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就某方面而言,他与其他站在弱智人士身旁嘲笑的人并无不同,因为都不明白像我这一类的人,也都有正常的情绪反应和情感。我在前来这里接受实验和治疗之前,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现在,经过一些时日的自我练习,我已愈来愈能控制自己的恨意情绪。我不再像以前那么没有耐心,无法等到别人说完或做完事再反应。我不再急于发泄和表达自我。我想,这应该是我已经成长的征兆。我对自己的了解与日俱增,过去的回忆就像大石投湖,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振幅愈来愈广,最后占据我整个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