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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音乐会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音乐会

「五月十七日」直到清晨快露出曙光,我都无法入睡。我必须弄清楚昨晚我在音乐会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晚刚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很好。中央公园的露天音乐台早就挤满了人群,我和爱丽丝的脚步必须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践踏到横躺在草坪上的一对对情侣和夫妻。走了很长一段路程,我们终于找到一棵还未被占据的树——离灯光很远,唯一可辨识周围环境的凭藉是,暗处里发出的情侣女伴娇嗔抗议声和微弱的灯头光点了。

“这里就可以了,”她说:“不一定要坐在乐队前。”

“现在是演奏什么?”我问。

“德彪西的‘大海’,你喜欢吗?”

我在她旁边坐下。“我对这类音乐所知不多,得仔细想想看。”

“别想了,”她低语:“用心去感觉,让音乐像海风一样吹拂过你的心田,不必了解为什么。”她往后躺在草地上,脸朝音乐传来的方向望去。

我一点儿都不晓得她希望我怎么做,这远比解决问题困难,也比汲取系统知识复杂,当时,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胸口发紧,很想用双手环住她,但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生化反应而已,是引起紧张和兴奋的刺激反应。虽然如此,我内心还是迟疑不定,犹豫着是否该拥抱她?她是不是正等着我这样做?如果我真的做了,她会不会因而生气?由于相当清楚自己的举止还像个青少年,我竟然跟自己生气了。

“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声音哽住了,“这样你会比较舒服。”她没拒绝,让我用手臂环住她。不过,她也没看我,似乎完全被音乐吸引而忽略了我的心意。这不禁让我怀疑,她是否真的想要我这样抱她?还只是勉强忍受而已?后来,我的手从她肩上滑到腰际,她开始颤抖,但眼睛紧盯着音乐传来的方向,假装全然陶醉在乐声中。我想她这样就不必对我的举动有所反应了。她根本就不愿意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她故意朝远方看并且倾听,装作没注意到我的亲近,我的手臂正环抱她,这样她就不用启口同意。但实际上她希望我跟她的身体做爱。我突然伸手,粗鲁地握住她的下巴说:“为什么不看我,而要假装我不存在呢?”

“没有啊!查理,”她轻声地说:“我是假装我不存在。”

我碰触她的肩膀,只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微微颤抖。我还是拉她过来,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刚开始,耳朵深处仿佛有股吱吱的声音……像电锯划过一样……远远的。接着,双臂和双脚冰冷刺痛,手指都麻痹了。突然,我感觉有人在偷窥。

我的知觉起了急遽变化。我从树后暗处,看到了我们两人互相拥抱入怀。

我一抬头,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蹲在附近,我对他大叫:“嘿!”他站起身,拉开裤裆暴露私处。

“怎么了?”爱丽丝沙哑地问。

我跳起来,看见那男孩消失在暗处。“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男孩?”

“没有,”她边说边紧张地整理裙子。“没看到人啊!”

“就站在这里看我们。都快碰到你了。”

“查理,你要去哪里?”

“他一定跑不远。”

“别追了,查理,没关系的。”

但我觉得有关系。追进暗处,踩到不少被吓着的情侣,就是找不到那男孩的踪影。

我愈想他,心情就愈恶劣,好像濒临晕厥前那种快窒息的感受一样。我迷失在荒野中,孤孤单单一个人。然后,我制止自己再往下找,迳寻原路回到爱丽丝身旁。

“找到他了吗?”

“没有。但他就站在那里,我真的看见他了。”

她抬头用奇异的眼光打量我。“你没事吧?”

“我……等一下……只是耳朵吱吱响得难受。”

“也许我们该走了。”

返回她公寓的路上,我的思绪都还停留在蹲在暗处的那个男孩身上。在那瞬间,我看见他看到的一幕——我们两人相互拥抱入怀。

“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煮些咖啡。”

我想进去,但内心传出反对的声音。“不要了,我今晚还有工作。”

“查理,是不是我说错或做错了什么?”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刚刚那个男孩才烦心的。”

她靠近我,等我吻她。我双手抱住她,但那种感觉又来了。如果不尽快离开,我一定会晕过去的。

“查理,你好像生病了?”

“你看到他了吗?爱丽丝,事实上……”

她摇摇头说:“没有。太暗了,但我确定……”

“我得走了,我会打电话给你。”在她还来不及挽留我之前,拔腿就跑。我必须马上离开那儿,否则我会崩溃的。

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很确定那是幻觉。史特劳斯博士认为,在感情层面上我还处于青少年阶段,跟女人亲近或想到性的时候会焦虑、惊慌,甚至引起幻觉。他认为,我的心智发展得太快了,误认为自己已能过正常的感情生活。我必须认清自己在性事方面之所以恐惧,有所阻碍,是因为在情感上我还像个青少年——也就是性障碍。我想,他的意思是说,我还不适合发展像跟爱丽丝这样的情感关系。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