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音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教你写?”
“是啊。”程迟撑着脑袋慢悠悠回。
她奇怪道:“这种东西……怎么教?”
语文数学这种科目能教她理解,教人写检讨……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听说。
程迟拾起桌上那支笔,打开笔盖:“你说,我照着写。”
阮音书微诧,瞳孔放大:“我念你来写?”
“刚刚不是说的头头是道的么,”他笑,笔杆敲打桌面,“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好我该怎么写了。”
“我是想好了,可是……”她打哽,明显有点犹疑。
“可什么可,”他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已经作势要写了,“说吧。”
“……”
阮音书小声道:“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茫茫然的目光落在他手下的纸张上。
程迟还在催促:“你就忍心看着同学,因为没写够万字检讨而不能上学?”
有人小声问朋友:“不会吧,不写检讨程迟真的会被劝退吗?”
朋友:“也就你这个傻逼信。程迟要是想进学校,谁能拦得住?”
“……哦。”
阮音书听到程迟这点睛的一句,脸上终于有松动的神色,“那……那我,先随便说一段吧,你随便听听,然后自己改写一下。”
程迟笔尖在指间乱晃:“行啊。”
“你先大致把整件事描述一遍,”阮音书按照自己的思路念着,“比如x月x日,逐物杯比赛出了结果,但获奖的居然是……在同学向我求助的时候,我心里动了别的想法,于是让他们约魏晟……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我让广播站也……”
大致描述了一遍情形,阮音书又道:“再然后就是你这么做的动机,检讨检讨,是写出来求得原谅的东西,所以你最好还是从好的方面下手,比如为了同学打抱不平,加上看他们犹豫不决……”
这么粗略地一说,阮音书感觉也有一两千字了。
程迟低头慢悠悠地写着,她过去一看,眨眼:“我不是让你改写一下吗,你怎么什么都没改呀?”
“你说的挺好的,我没必要改。”他很有道理的模样。
阮音书:?
“但是你这样……”
“怎样?”
如果程迟自己改了点还好说,他现在一点没改,此前又没有过教检讨的先例,她老觉得自己在不对的边缘疯狂试探。
“这样不跟抄作业一样吗,一点自己的思考都没有。”
她又开始老神在在地说道了:“教只是传授给你方法,具体的还是要你自己分析自己来呀。不然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原则。”
阮音书太认真地跟没原则的人讲原则,后面一排几个人都竭力憋着笑。
“这不是巧了么,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样。”程迟左耳进右耳出,扯了一下耳垂,“而且检讨又不是作业,所以算不上抄作业。”
“……”
她鼓着嘴,坐回位置上:“剩下的我不具体说了,你先写自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部分吧,你觉得你错在哪儿呢?”
他仍然在转着笔,语调松散懒倦,“我没错啊。”
片刻都不思索,可以说是脱口而出了。
阮音书:“……”
“就算你觉得你没错,也要编一点,写检讨就像写作文一样,要没话找话。”
程迟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落笔,一边落笔一边把自己要写的念了出来:“我深刻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错就错在……我有个屁的错。”
她听得简直要颅骨爆炸了,赶紧小跑过去握住他笔杆:“检讨这么写,你疯了吧!”
“那怎么办,”他好像还很委屈,“你又不教我。”
阮音书被他折腾得脾气也没了,原则也放宽了,她转头看了看窗外的绿植,饱满清新的叶拥簇在日光下。
她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我教你。但是我每教你写一段,你要自己写一句总结。”
似乎真的做了很大的让步,她又认真严肃地补充:“如果再这么瞎写我就走了。”
程迟打了个响指:“成交。”
不远处花坛里走过一只小博美犬,步履轻柔,脚印压在泥土里,按出一朵梅花。
风和煦温柔,枝叶被拂动得沙沙作响,暖黄色的光哗啦啦地从窗外涌入,落在教室的地板砖上,被隔档成一块一块的暖调色块。
少女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椅子上,为了方便讲话回过身,手肘交叠压在椅背上头,下巴搁在手肘。
她讲话声音细软,难得有了短暂的放松状态,配上暖融融的光,舒服得人昏昏欲睡。
张弛有度的氛围充盈了整个空间。
看他把最后一句写完,阮音书这才如获大赦地站起身,走回位置上的时候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像猫打了个盹。
少女抬手时衣服也跟着往上,飘飘荡荡的衣摆勾勒出纤细腰肢。
程迟不自在咳了一声,目光转开,笔随手扔在桌面上。
“你把检讨给我吧,我明天顺便帮你交,”阮音书抬头看了眼时间,“我现在也该走了。”
说完,她回头看几个检讨还没写完的:“你们明天中午之前给我吧。”
后面一片鬼哭狼嚎声传来:“写不出写不出,还差一千字死活凑不出来了……”
有人看程迟站起来了,抬头问:“迟哥写完了?”
“课代表这不是乐于助人地帮我写完了么。”
那人继续哀嚎:“那课代表可以教我写一下吗?!”
程迟毫不留情:“不行。”
阮音书正想回头看看情况,被少年一把拽过,推着她出了教室:“走,去吃火锅。”
后面还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就不能把你的小捷径借我们走一下嘛……”
他脚步加快,把声音甩在脑后。
被他带着走出长廊,阮音书这才骤然回过神来:“去吃火锅吗?”
“是啊,庆祝一下我把检讨写完了,”他低眉看她,“不行?”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没和我妈说,她现在在外面等着接我回家呢,”阮音书说,“明天或者后天吧?我总要先和她说一下。”
“也是。”他怎么忘了她可是什么都要跟家里人报备的小白兔。
程迟道:“那就明天吧。”
“可以的。”她弯着眼睛答应下来。
走到篮球场,她抱着检讨跟他道别,“我现在要送东西去老师办公室了,然后上车回家,你也赶紧回家吧。”
他模棱两可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阮音书到家之后,吃饭时阮父问起比赛的事:“你上次熬夜的那个比赛……怎么样了?听说结果出来了?”
“嗯,”阮音书夹了青菜,缓缓说,“本来应该拿奖,但是被组员抢先发表了。”
听闻了事情始末的阮母大骇:“这孩子怎么满脑袋歪心思。”
“所以我说啊,”阮父叹息,“家庭情况有问题的孩子,心理就不健康,容易走歪路。”
“这个也不一定,不过确实比常人更复杂一些。”阮母也说。
阮父又道:“到时候看看学校给那人什么处罚,对于这种邪门歪道绝不能姑息,否则有一就有二。”
一顿饭就在讨论声中落幕,阮音书吃完饭,起身回房做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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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生活照例,阮音书早早到了教室,学习检查收作业,程迟第三节课下课才来。
他今天穿了件字母t恤,比穿鲨鱼印花的时候看起来要好接近很多。
这人穿衣风格也很随心所欲,虽然平时穿短袖比较多,但偶尔也会套个背心方便打球,外面再加件薄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衣柜足够大,目前他穿衣服都很少重样,几乎每天见他都是新的。
而她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是整齐干净的校服,校规让她往东她决不往西。
有时候因为空调开的比较冷,阮音书还会加件外套,这么一看,仿佛不是和他活在一个空间里的人。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忽然有男生来找她:“,我们今天放学之后准备去玩桌游,你要一起去吗?”
男生脸颊红红,壮着胆子邀请她,显然是很想让她去了。
后面的程迟开了罐可乐,此刻正端着喝,目光轻飘飘地扫向前方。
阮音书虽然不知怎么就叫上了自己,但还是礼貌道:“不好意思呀,我今天有约了。”
男生有点失落:“这样啊……好的,不过还是祝你玩的开心!”
虽然和程迟吃火锅似乎不能归入“玩的开心”那一类,但阮音书还是惯例感谢了两句。
男生离开后,程迟还继续翘着腿坐那儿喝可乐。
邓昊看他似乎挺愉悦,有点不解,又有点试探地把自己的可乐也开了。
刺啦一声,气体熙熙攘攘从开口挤出来,泡沫密密麻麻地地叠起一层。
程迟瞟过去:“你不是不准备喝?”
邓昊:“是啊,但我看你好像喝的很爽的样子,就想看看这冰可乐是不是能让人心情变好。”
“……”
程迟一罐可乐喝完,差不多也到了放学的时候,可以去吃火锅了。
阮音书今天虽然跟阮母说了要在外面吃,但家里也给她规定了回家时间,所以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因此放学铃声一响,她就赶紧背好书包,跟起身的程迟一并往外走去。
两个人步伐相同,仿佛拥有同一个目的地。
还在清理书包的大家奇怪地看着两个平时最晚走的人……一起出了教室?
阮音书自然没有接受到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她的心思还在火锅上,只是跟着程迟走出校门。
走出去之后,程迟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她坐上车才后知后觉:“我们去哪儿?不在学校门口吗?”
“不在,去前面那个路口的,环境好一些。”
他似乎从来都安排好了一切,没给她什么反驳的权利。
不过听他安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阮音书点了点头。
两个人到了火锅店,找位置坐好,点单完之后就开始等待了。
今天这个火锅店似乎推出了新饮品,好多人手上都捧着新鲜的椰子。
阮音书也想去买,程迟看她起身了,问道:“去干什么?”
“买椰汁,”她往一侧指了指,“马上回。”
“我去吧。”程迟起身,“你坐着。”
他已经迈步走了过去,阮音书就重新坐到了位置上等待。
程迟挪到柜台旁,服务生问:“您好,要什么?”
“椰子。”
“您要几个呢?这边只剩一个椰子了。”
……
买完东西,程迟往座位上走去。
阮音书远远就看到他手上托着一个椰子,再更加仔细地看去,椰子上还插着……两根吸管?
她轻轻眨了眨眼,说:“我要一根管子就可以了,你怎么插了两根?”
“只剩一个椰子了。”
他的表情似乎有点遗憾,舔舔唇角,“但是怎么办,我也有点想喝。”
作者有话要说: 是吗,我怎么不太信呢
你是真想喝,还是在听说只有一个之后才想喝的呢:)
孩子长大了,我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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