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非。”
“嗯?”
“林明非。”
“我在呢。”
“林明非。”
“怎么了?”
“林明非。”
“……你叫魂呢!”
林明非刚侧过头, 楚霖一只手已经抚上他的头发, 在白玉发簪上停留片刻,指尖插入柔软的发丝。
英明神武的魔君陛下此刻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他目光灼灼,声音低沉沙哑:“林明非。”
林明非内心早已沦陷,嘴上却一副嫌弃的样子:“你有完没完。”
“没完。”楚霖笑道,“想这样叫上一辈子。”
林明非应了一声:“……随你便吧。”
楚霖又道:“这世间会这么叫你的怕也只剩下我了。”
剑道第一人,真实名讳反而鲜少有人敢提及。
修道之人敬称他为广寒剑尊,魔修提及他多半是咬牙切齿地呸上一声, 道“广寒那伪君子”、“广寒那厮”。
“这倒是。”林明非不甚在意地斟上一碗酒,听水声哗哗,“只有你这么叫, 难道还不好?”
楚霖高兴地又叫了他一声。
这人真烦。
林明非伸手把酒杯递给他,楚霖的手刚触及杯壁, 就听问剑广场是传来一阵吵闹声。
两人同时皱眉,起身往问剑广场走。
“剑宗生死峰, 岂容尔等放肆。”
“见过止戈道人, 在下御剑门顾昭澈。”
“原来是顾门主。”剑宗现任掌门止戈道人拱手作了个揖, “顾门主这是……?”
顾昭澈沉声道:“非我有意惊扰, 今日剑宗大典之日, 御剑门不过来凑个热闹, 送上一份贺礼罢了,只是……”
他突然对止戈道人躬身,声音也轻微颤抖:“恕我无礼, 方才在宴席上见宾客中有我御剑门血仇之人,一时失了方寸。”
御剑门和剑宗同为剑修,素来交好,两人虽同是掌门,可论辈分,顾昭澈还要称止戈道人一声“师叔”。
止戈道人叹息道:“这席上又有几人没一两个仇人在眼前,只是今日生死峰不宜见血,还请顾掌门卖我个面子,无论有何恩怨,下山了结。”
顾昭澈闭目,复又睁开,眼底带着几分沉痛:“那人……那魔修与御剑门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师尊、御剑门上任门主便是亡于他手,此恨难消!魔修行踪诡谲,我只怕下山之后再难寻他身影。”
“这……”
楚霖和林明非赶到时,问剑广场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周围的人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两人走近,才看到除了止戈道人,御剑门弟子之外,现场还有一个魔修。
听方才三言两语,林明非差不多了解前因后果,怕这魔修就是御剑门的血仇。
只是看他装束普通,头戴斗笠,全身上下用黑袍包裹住,修为也不过尔尔,不知是幽都三十六城哪位城主。
他正疑惑,却听楚霖发出一声疑惑。
林明非侧眸,问道:“你认识这魔修?他是哪位城主?”
楚霖答道:“不是幽都城主,是我引渡人。”
楚霖的引渡人……
周围人一愣,随即明了此人的身份。
幽都魔君的引渡人,萧涩。
引渡人,是魔修中的一种称谓,与正道的师父类似,但魔修不敬礼仪纲常,亦无师门之说。
所谓引渡人,不过是赠与魔种,将道修引渡为魔修之人的一种统称。
萧涩本是无名之辈,扬名幽都甚至修真界,只因他曾顺手干了一件事——
将魔种赠与楚霖,将后来鼎鼎大名的幽都魔君引渡为魔。
因记着他这一份恩情,萧涩这一身本领平平,却在幽都受魔尊庇佑,连三十六城的城主对他也不敢轻慢。
林明非一愣,目光复杂地看向萧涩,半晌后拱手,却是行了个礼。
广寒剑尊的礼!
萧涩的面容隐藏于斗笠下,看不分明,身体却往旁边一侧:“广寒剑尊的礼,我可消受不起。”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被人用利刃划过,听的人头皮发麻。
他接着道:“若是为旧事,不必如此,当年我不过随手为之,此番恩情,魔君早已回报过,我与你们再无因果。”
林明非沉默,片刻后转头望向脸色难看的顾昭澈,道:“今日是我合籍之日,无论有何仇怨,能否暂且放下?”
顾昭澈看着他,面色悲怆:“杀师之仇,如何放下?”
众人哑然。
楚霖却是淡淡地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在我面前动手不成?”
“你……!”斩妖除魔是御剑门门规第一条,顾昭澈对止戈道人、林明非皆带三分敬意,面对楚霖却冷眼相对,“你这是要回护萧涩?”
他说这句话时语带嘲讽,若是往日,楚霖怕是已经动怒了。
可今天日子特殊,地点也特殊,魔尊陛下心情好得很,不愿与他一般计较,再加之林明非还在他身边,肯定不会让他出手,所以楚霖只是平淡地看着他。
“我与他因果已了,再无干系,为何要回护他。”楚霖轻描淡写地道,“方才止戈道人说过,生死峰不能见血,今日谁要是敢在生死峰上流下一滴血,往后纵是逃到无极深渊,我楚霖势必踏平你山头。”
话音刚落,他和林明非交握的手突然一紧。
林明非皱起眉,叹气道:“顾门主……”
顾昭澈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广寒剑尊不必再言,如今幽都魔君是你道侣,只怕你也与他一心。”
他牙关咬紧,背脊挺直,说话时双眼充斥着仇恨的怒火。
他一身御剑门掌门衣袍,背负三尺青峰,他的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在背上嗡嗡作响。
刹那间,剑意破空而出。
他面前是剑道第一人!是幽都魔君!是剑宗掌门!
可他却毫无惧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的剑意始终未曾削弱半分。
“我师尊,教我剑术,引我入剑道,于我有大恩。”他哑声道,“此仇不报,我愧对御剑门,愧对天地,愧对我自己。”
“惊扰广寒剑尊合籍大典,是我之过。可……今日不手刃萧涩,此恨难消。”
他屈膝,在止戈道人面前瀣然长跪:“还请师叔见谅。”
这一声师叔听得止戈道人亦是长叹。
止戈道人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却是再无话可说。
顾昭澈这一跪,跪掉了御剑门与剑宗过往交情,跪掉了他与止戈道人的长辈之恩。
恍然间,止戈遥想起当年,曾有故人踏剑而来,与他炫耀道:“我最近收了个徒弟,资质出众,日后于剑道必有大成就。”
止戈笑他:“才收了几日就敢夸下海口?”
他道:“我这徒弟道心坚定,不为外物所扰,纵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踏过去,就是责任感太重,总把太多事抗在自己肩头。”
止戈升起了几分兴趣:“听你之言,他这心性日后怕是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那人淡然道:“不吃些苦头,岂能磨砺出无上剑意。”
彼时止戈尚未收徒,见他炫耀,亦生出几分不忿,问道:“比起你那天纵奇才的师弟如何。”
“论天资,他不及我师弟;论心性,我师弟不如他。”
止戈又问道:“你那徒弟,叫什么名字?”
“顾昭澈。”他眼底呈现几分笑意,“我给他起的名字,意为:剑意昭然,剑心澄澈。”
“有空我带他来见你,你可要备好见面礼。”
剑意昭然,剑心澄澈。
止戈真人闭目,睁眼时亦是满目怆然。
他正要开口,却听萧涩嘶哑的声音响起:“我与御剑门确有恩怨需了结,魔君与广寒剑尊不必再为我多言。”
楚霖手指在酒杯摩挲两下,挑眉道:“谁为你多言了?我只是怕你的血污了生死峰。”
他神情忽而变得冷厉,手指一甩,酒杯猛然摔至地上,发出脆然声响。
“我不是在护着谁,也不是在为谁说话。”他眉眼上挑,双目似是有火在燃烧,“我再说一次,无论是谁,想动手,都先给我滚下生死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在写什么,我不知道。
也不要问我为什么配角突然抢戏,我也不知道,大纲里原本没这个人。
还有一章番外才完结,唉。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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