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萧跑来的时候没在意,回去的时候才有所感觉,脚下的路并不好走,要不是关跃携着她,在黑暗里其实很容易摔倒。
关跃的车停在远处,他是走过来的,穿过林子才打了手电,现在回来怕遇到人又按掉了。
但是根本也遇不到人了,因为走到马路上,那辆车已经走了。
“东西没给他?”他一边往车那边走一边问。
“当然没有。”言萧摸摸口袋,多亏她今天因为要下墓坑穿了件休闲外套,口袋很大,还带拉链,那个盒子跑的时候就塞在里面了。
上了车,关跃立即给华教授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言萧听他让华教授放心,那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不对,明明之前警察检查和工作证都没问题。
“你们怎么发现的?”
关跃发动了汽车:“我打电话问了一下李队长,他核实过了,文物局没有派过车来。”
言萧的心沉了下去,有可能是那条大鱼的人。证件什么都没问题,如果他们造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背后真不知道有多复杂。
她想起了上海滩的鉴宝会,灯红酒绿里的一场欢宴,换她被贬千里荒野。
而那些人依然高枕无忧,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跨了多少个行当,谋取着什么样的暴利。
她很烦,仇人趾高气昂,她却无可奈何,更何况还知道她在这里。虽然他们的目标可能只是文物,那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糟心的了。
头顶无星无月,车开地很快,两边的树木越来越多,前面不远就是城镇。
言萧问:“你真打算追去看看?”
也许是察觉出了她的情绪,关跃道:“到了镇上你可以先安顿下来。”
言萧没说话,她其实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对方到底什么来路,有多少人也不清楚,总要小心点。
想要提醒他一句小心,又觉得没有必要。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到那样的地步,他爱冒险她也管不着,只要不连累她就行。
毕竟只是一时痴迷而已,说不定哪天就到头了,何必插手管他的事?上次弄到住院就已经够让她烦躁的了。
言萧手指绕着头发丝,眼睛望着车窗外,从车窗玻璃昏黄的倒影里看关跃的侧脸。
雕塑一般静默的侧脸,想想忽然就见不到这张脸了,的确是很可惜。
多难得才遇到这样一个让她一眼就兴致高涨的男人。何况还没上钩,也许就差那么一点了,多不甘心……
“你小心点。”她看着外面倒退的树影,像是随口一提。
玻璃窗上映出关跃看过来的一眼,很淡很轻,却没回应,如果不是这一眼,几乎以为他没听见。
等待的时候觉得过了很久,到了镇上发现也不过才晚上七点。
小镇上的灯光很暖,言萧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不管在什么陌生的地方,有灯光就让人很安心。
关跃把车停在了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带着她往镇子上走。
言萧的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但跟着他多少好受点。关跃身上有种很特殊的气质,琢磨不透,但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平静的,让人觉得危机关头可以依靠。
两个人在一间旅馆外面停了下来,关跃掏出钱包塞给她:“你自己安顿,我去附近看看,也许那辆车还没走远。”
言萧接了过来。
她身上的确没带钱,不过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只要不是穷山沟,手机都能作为交易工具。唯一麻烦的是她没带身份证,要住宿就必须要身份证,关跃的钱包里恰好有他的身份证。
她掏出来看了看,才发现他原来刚过了三十岁,生日就在前几天。住址写的是北京,但他口音里没有半点京腔,根本不像是地道的北京人。
身份证上的照片比现在的他看起来要年轻稚嫩,头发剪得很短,几乎是板寸,露出的额头漂亮平整,眼神清亮,但只有神情是一样的,永远是冷静的一张脸,连嘴唇抿着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这个人不会几十年如一日吧?她把身份证塞回钱包。
随便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她就窝进了旅馆的房间。
房间很小,设施也一般,不过比起考古队的宿舍可算好多了。
可能是关跃打过电话的缘故,考古队那边没人打电话来询问情况。言萧把电视开了,找了个热闹的综艺播着,仿佛这样就有一群人围在身边一样,让人感觉世界很安全,这里没有任何不法行为和危险。
等了很久也没有关跃的消息,她渐渐有点坐不住了。
睡就更不可能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坐在窗台边上朝外面望,小镇没有夜生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白晃晃的路灯照着空荡的街。
想打电话给关跃问一下情况,又怕不清楚他所处的环境,万一电话过去惊扰到什么也不好。
最后她只能给老刘发短信。
打电话不行,怕进来电话接不着。
老刘回的第一条短信是:“没事吧大小姐,这都几点了,你还没睡?你们考古队还有夜生活啊?”
言萧抬腕看表,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居然等了快五个小时。
她捏着窗帘的一角,单手打字:“老刘,这里一点也不平静。”
镇上的信号到底要好点,收到回复的速度也很快。
老刘:“不平静是哪种不平静?你那个新乐子呢?还有兴趣吗?”
言萧不明白他怎么就岔到了这个话题上,但也好,至少也转移了点注意力。
她摸了摸唇,回了句:“兴致高昂。”
老刘:“这次居然持续了这么久,什么男人这么厉害啊?”
言萧手指点着手机屏,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也不清楚关跃算是什么样的男人,谁能搞得懂他?她的眼里看得肤浅,有的不过是他的外表。那也够了,对男人深究不是什么好事,会陷入越来越复杂的关系里。
外面有轻轻的声响,传来了关跃压低的声音:“是这间吗?”
“对。”有人回他。
门被敲了两下,言萧放下手机小跑过去,拉开门,旅店老板娘领着他站在门口。
关跃对老板娘点了一下头:“是她。”
“你们是一起的吧?”老板娘没让他进来,先拦着门问言萧。毕竟是个姑娘,就算是拿的关跃的身份证开的房,她还是得问一句以防万一。
言萧点头:“是。”
双方都确认了,老板娘也就放心了,转身走了。
言萧把门拉开,关跃走了进来,房间忽然因他的到来显得有点低矮。
她上下打量着他,看起来一切正常。
“找到那辆车了?”
“找到了,还没出镇,他也要休息。”关跃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报备过了,有警察盯着,你很安全。”
那她就放心了。言萧靠在电视柜上,抱起胳膊看着他,他可能还没察觉出眼下是什么情形。
这是间标间,他们就只有这一间房。
关跃走动了两步,脸朝她转了过来:“你带身份证了吗?”
终于察觉到了。言萧耸肩:“我要是带了身份证还会用你的?”
关跃抿了唇,在靠门的那张床上坐了下来。
空间狭小低矮,床和电视柜间的距离不过一人宽,他坐在那里,屈着的腿几乎要碰到言萧,什么也没说,气氛已无端的暧昧了起来。
言萧裹紧衣服站直:“我去楼下买点东西,很快回来,你随意。”
楼下就有个私家小超市,不用走远,关跃当然不会拦她。
言萧下楼的时候心跳就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加快,在接待台后面的老板娘叫了她一声她都没有听见,直到第二声,她站了下来。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啊?”她胖胖的脸上带着笑:“真够帅的,跟明星似的。”
言萧笑笑,没回话,继续往外走。
“诶诶,”老板娘叫住她,挤挤眼睛:“不用出门,房间里什么都有。”
言萧懂了,冲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对方也回以一记意味深长的笑。
都是老司机。
但她还是走了出去,买了包烟,回来后脚步越来越慢,停在楼道里点了一支,慢慢地吞吐。
她感觉关跃已经松动,他包裹严实的壳有了裂缝。但那是关跃,所有的感觉都不敢完全确定。
这种滋味很新奇,从没有过,居然会很兴奋。
一支烟抽完,她走了回去,房门还是她走时虚掩的状态,电视也没关,洗手间里亮着灯,但没有水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轻响。
床上放着关跃的外套,一小瓶药膏扔在一边。这她见过,是他当时受伤开的药。
他在换药。
言萧轻轻走过去,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关跃袒露着上身,整个背部露在乳白色的灯光里,肌肉线条流畅地延伸,腰间伤处贴着的那块纱布已经揭开。不过一瞬,他就转过头来,看到了言萧。
言萧倚着门,眼神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地游移。
刚才怎么没想起来怎么回复老刘呢,穿衣禁欲,脱衣性感,他明明就是这样的男人。
她没说什么,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行为先一步指挥着她的脑子,根本什么也想不到。
她看着关跃,关跃也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双眼很沉,眸光透着幽幽的亮,像遇到了擅闯领地的对手,眼里甚至有了一丝丝的警惕。
言萧感觉自己的视线飘忽了,看什么都是朦胧的,似已迷醉。
关跃转过了头,继续处理着伤口,手下的动作在加快。
一只手伸了过来,言萧从他背后绕过来,替他把没有粘好的胶布贴好。她垂着脸,贴着他的背,呼吸拂过去,看到他肌肉微微的一缩。
镜子里映出彼此的身影,她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关跃在看着自己,眼神沉的像化不开的浓夜。
黎明未至,黑夜蔓延,再坚定的兵士也该卸下铠甲。言萧对着他的眼神微笑,伸手抚在他的心口。
关跃眼神更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忽然把她拽到身前。
言萧转了个身,背对着镜子,脸对着他,腰后抵着坚硬的洗手台。关跃的脸低下来,她的心口在剧烈的跳,下巴抬了起来,与他的视线缠绵。
但他停了下来,鼻尖与她相抵,呼吸火热地扫在她脸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声音很低,威压隐忍,似在克制怒火。
言萧看进他眼里:“什么怎么样?”
手腕被扣得死紧,生生的疼。言萧蹙了蹙眉,听到他又问一遍:“言萧,你到底要怎样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