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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暗使毒针施毒手 且看神剑显神威

厉南星刚自墙头跳下,蓦听得一声喝道:“照打!”这人是六合帮的一个大头目。身长七尺,双臂有千斤之力,使的兵器是个独脚铜人,也有七十二斤之重。他在园中,历南星在内院和史白都的恶斗他看不见,因此也就不知玄铁宝剑的厉害,自恃械重力沉,丝毫也不把似个文弱书生的厉南星看在眼内。

厉南星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那人冷笑说道:“好个会吹牛皮……”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厉南星已是一剑劈在铜人身上,劈得铜屑劈落,火星蓬飞,那个大头目“登登登”的连退三步,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即倒下去了。原来他虽没有给宝剑斫中,但已是震得五脏六腑全都翻转,气绝而亡。可是他的独脚铜人却还没有给宝剑劈开。

厉南星把眼一看,只见金逐流在假山那边正在受着三个人的围攻,一个是文道庄,另外两个是列名六合帮四大香主中的焦磊和圆海。这两人是顶替董十三娘来作文道庄的助手的。

金逐流在三大高手围攻之下,颇处下风,不过仗着身法轻灵,急切之间,文道庄也是奈他不得。

厉南星又惊又喜,叫道:“贤弟,我来了!”奋力一跃,一剑向文道庄刺去。文道庄反手一拂,这一拂蕴藏着“三象神功”的威力,厉南星腰胯受伤,下盘不固,不由自己地打了个盘旋,转过一边。恰好和焦磊正面相对。

焦磊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出身,性极凶狠,以为有便宜可拾,猛的一刀向厉南星斫下,青符道人远远看见,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四弟,小心!不可硬拼!”可是已经迟了。刀剑相交,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焦磊的厚背斫山刀断为两段,这还不止,连他的一条手臂也给玄铁宝剑齐肩切了下来,痛得他登时晕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厉南星手起剑落,又向圆海劈下,圆海听得青符道人的警告,心中一凛,不敢硬拼。可是依然避不开厉南星这一剑,“当”的一声,圆海的戒刀也给削断。幸而他不是以力相拼,戒刀虽断,却没受伤。不过也给震得气血翻涌,接连退出了七八步,方能稳住身形。圆海断了戒刀,就像斗败了的公鸡折断翅膀一样,不敢上前再战。

史白都飞快地赶了到来,手中提着那个大头目的独脚铜人。原来他是因见玄铁宝剑的威力太强,普通的刀剑实是难以抵挡。因此在这大头目身亡之后,临时灵机一动,遂拾起了他的独脚铜人,希望能够仗着这件兵器来克制厉南星的玄铁宝剑。

董十三娘跟着来到,再次上前,换了一条长鞭,和文道庄联手合斗金逐流。

恶斗再度展开,史白都高举独脚铜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厉南星砸下。厉南星横剑疾劈,金铁交鸣,如雷震耳。铜人身上损了一个缺口,但厉南星却给震退三步。厉南星心头一凛,暗自想道:“我的内家真力比不上他,应当在剑法上求胜。”

史白都喝声:“撤剑!”跨步欺身,一招“横云断峰”,铜人拦腰疾扫。厉南星冷笑说道:“不见得!”玄铁宝剑扬空一闪,抖起了满空错落的剑花,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铜屑纷飞,宝剑仍然紧紧握在厉南星手中,史白都的独脚铜人却已是遍体鳞伤。原来厉南星用的这招乃是金世遗所授的追风剑式,当真疾似风飐,快如闪电。瞬息之间,已在铜人身上连刺了十七八剑。剑光恍若蜻蜓点水,一掠即过。史白都的猛压之力,还未能够完全发挥,厉南星又已收招换式了。这么一来,史白都就打不落他的宝剑,而他仗着宝剑的锋利,却可以“戳伤”史白都的铜人。

不过史白都改用了沉重的铜人,比起用普通刀剑总是要好得多了,铜人虽然遍体鳞伤,却还可以抵挡玄铁宝剑的威力。

厉南星吃亏在腰胯受伤,下盘不稳,跳跃不灵,时间稍长,难免感到吃力。好在史白都改用了沉重的兵器,一时间也还未能熟手。铜人笨重,不若宝剑的轻灵。是以在恶斗之中,还是厉南星攻多守少。

另一边,文道庄与董十三娘联手,和金逐流打得难解难分。金逐流使出浑身本领,勉强扳成平手,他是胜在剑法精奇,轻功超妙,但内力则是稍稍不如对方。文道庄得董十三娘之助,在防守上减了几分威胁,“三象神功”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二三十招过后,金逐流虽然还可抵挡,额角亦已见汗。

激战中厉南星叫道:“贤弟,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红英,她……”金逐流道:“先闯出去,你再慢慢和我说吧。”厉南星道:“我一刻不告诉你,一刻心里不能自安。”金逐流苦笑道:“我知道了,你我还是好兄弟,我不会怪你的。”厉南星只道他已听到了他和史红英所有的说话,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这件事若是由我说出,实也难免彼此尴尬,他既然都听到了,那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想,自慰自解,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他说话之际,心情略分,给史白都乘机猛攻,登时手忙脚乱。说话过后,虽然连忙镇慑心神,却已不能扳回平手。

金逐流是个武学大行家,心里想道:“这样打下去,时间久了,我和厉大哥只怕难免都要吃亏。”心念一动,忽地斜身窜出,叫道:“厉大哥,我和你换一个对手!”

金逐流疾如鹰隼穿林,唰的一剑,就指到了史白都背后的“风府穴”。史白都身手端的不凡,在背腹受敌之下,霍地一矮身躯,抡起铜人,一个盘头疾扫,把厉南星迫退,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逐流一剑刺在铜人身上,剑点也给他荡歪了。说时迟,那时快,厉南星已是跳出圈子,迎战文、董二人。

史白都这一招用得险极,虽然荡开了金逐流的长剑,头皮也感到一片沁凉。史白都大怒道:“好呀,你这小子要来送死,我先成全你吧!”金逐流笑道:“我只有一条性命,有本领你就拿去,用不着先吹牛皮!”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片刻之间,已是闪电般的攻出了六六三十六剑,杀得史白都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原来论真实的本领,史白都虽然在金逐流之上,但因他使用的兵器十分笨重,用来克制厉南星的玄铁宝剑甚有功效,用来对付轻功超卓的金逐流,却是不够灵活了。金逐流和厉南星掉换对手,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金逐流料得很准,厉南星摆脱了史白都的纠缠之后,文董二人果然拦他不住。厉南星仗着玄铁宝剑的威力,横冲直撞,文道庄还勉强可以周旋,董十三娘却近不了他的身子,长鞭远远打来,厉南星信手一剑,就把它削断了。玄铁宝剑使开,光芒四射,周围数丈之内,都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普通兵器,一碰即折。

史白都气得七窍生烟,想要冲杀过去,阻拦厉南星逃走,可是金逐流的身法却比他灵活得多,史白都只要一迈步,不论转到什么方向,金逐流明晃晃的剑尖总是对准着他。史白都空自暴怒如雷,却还必须力求自保。

厉南星挽起玄铁宝剑,呼呼呼连劈三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光,箭一般的向文道庄疾冲过去。文道庄心头一凛:“这小子当真是要拼命!”当下急运三象神功,双掌齐出,劈空掌力,把厉南星的身形稍稍推开,转过一个方向。这一掌已是竭尽他的全力,侥幸避过了玄铁宝剑的冲杀,哪里还敢再去拼命?转眼之间,厉南星已是杀到墙边,一剑劈开了园门,冲出去了。

史白都大怒道:“跑了厉南星这小子也还罢了,金逐流这小子我是决不能放过了他。你们都回来给我拿人!”

金逐流笑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岂能奈我何?”虚晃一招,“嗖”的就掠出去,迎面碰上了文道庄,金逐流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尝我的丸药?”脚尖一点,身形平地拔起,恰恰从文道庄的头顶飞过,文道庄一掌打他不着,金逐流借了他的掌力,去势更疾,半空中一个筋斗翻下来,已是站在围墙之上。

就在此时墙外隐隐传来一声急促的啸声。史白都陡地喝道:“下去!”把内家真力都运到双掌之上,人未到,掌先发。史白都的劈空掌力端的是非同小可,金逐流站在墙上,相距也还有三丈之遥,史白都在地下发出的劈空掌力,居然震得他身形不稳,难以立足。

金逐流明知外面必有埋伏,那一声想必就是和里面的人呼应的,但金逐流也并不放在心上。金逐流炼有护体神功,史白都的劈空掌力只能令他立足不稳,不能令他受伤。金逐流乘着他的掌力一推,哈哈笑道:“你不赶我,我也要下去的,何必催促?”当下一个筋斗从墙头翻下。

不料人在半空,忽听得“滋滋”声响,金芒闪灿,一蓬细如牛毛似的梅花针突然向他射来。金逐流一来是身子悬空,使不上力;二来是受了史白都劈空掌力的影响,那一个筋斗一时间还未翻得转来,骤然受袭,遁无可避,百忙中只有挥袖一拂,但还是中了两枚梅花针。

梅花针是最微细的暗器,只有射着穴道,才能伤人。金逐流并没有给射着穴道,正自以为无妨,不料脚尖刚刚着地,蓦然感到身上有麻痒痒的感觉,原来他着的不是普通梅花针,而是淬有剧毒的梅花针。

金逐流怒道:“是谁偷放暗器?有胆的敢出来和我一战么?”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在答道:“金逐流,你还是留一口气准备后事吧,我可没有工夫奉陪你了!”金逐流眼光一瞥,在人丛中找出那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石霞姑的那个奶妈贺大娘。

金逐流冷笑道:“区区毒针,焉能害我?”挥剑杀入人丛,径奔贺大娘。那些六合帮的小头目焉能抵挡他的精妙剑法,只听得“哎唷,哎唷!”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就有七八条汉子变作了滚地葫芦。还幸金逐流之意不在多伤人命,只是刺伤了他们的关节穴道,以便扫除障碍。

贺大娘大吃一惊,心道:“我这梅花针是用五样最厉害的毒药淬练的,比那日给他喝的毒茶毒得多,这小子居然行若无事,难道他是金刚不坏之躯?”她是领教过金逐流厉害的,哪里还敢恋战,虚挡两招,连忙走避。就在此时,史白都已是追了出来,纵声笑道:“金逐流,咱们胜负未分,有胆的你就别走!”

金逐流杀退了贺大娘,忽觉眼神一花,脑袋也微有晕眩之感。原来他的护体神功只能拖延毒性的发作,却不能把毒质驱除出去。因此,对付武功稍弱于他的人还勉强可以,对付史白都这样的强手,那却是决计不能了。金逐流心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当下吸了一口气,笑道:“有本领你就追来!”

金逐流默运玄功,抵御毒气的上侵,轻功自是不免稍受影响,史白都何等厉害,一眼就看了出来,说道:“贺大娘,这小子敢情是中了你的暗器?”贺大娘道:“不错,他着了我两枚毒针。还有……”贺大娘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史白都已是哈哈笑道:“好,那就先拿了这小子再说。今晚是决不能让他跑了!”口中说话,脚步已是向着金逐流逃走的方向追去,把贺大娘甩在后面。

金逐流心里想道:“在半个时辰之内,谅史白都也追我不上。过了半个时辰,可就难说了。”当下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声音远远送了出去,叫道:“厉大哥,厉大哥!”他放心不下厉南星,意欲与他会合,彼此好有个照应。

连叫三声,却听不见回答。贺大娘随后赶了上来,冷笑说道:“厉南星早已死了,你到黄泉路上找他去吧!”

金逐流骂道:“胡说八道,你这妖婆胆敢诅咒我的厉大哥,回头我再与你算账。”贺大娘冷笑道:“是我亲手杀他的,你怎么样?要算账就来吧!哼,只怕你要跑也跑不了!”她仗着有史白都撑腰,胆子大了许多,也就不怕激怒金逐流了。

金逐流心里想道:“我可不能中她的计。”回头骂道:“你急什么,这笔账我记下了,慢慢和你再算。”

金逐流虽然不信贺大娘的诅咒,但听不到厉南星的回声,却是难免有点惊疑。他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周围三五里内,稍有内功造诣的人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而以厉南星的造诣,倘若在这范围之内,也必然可以用同样的功夫将声音送到他的耳朵。金逐流心想:“难道他已经跑出了五里之外?但他给史白都踢了一脚,以他的轻功而论,似乎不会就跑得这么远?”

金逐流惊疑不定,精神不能集中,忽地又有点晕眩的感觉。金逐流连忙镇慑心神,回头一望,史白都和贺大娘已是越追越近。

金逐流自忖已是不能支持半个时辰,心里想道:“丐帮的接应怎么还不见来?我得先想个法子甩开他们再说。”

此时已是追到街上,金逐流提一口气,飞身上了民房,东窜西闪,到了一处有几条街道交叉的所在,金逐流跳了下来,躲进一条冷巷。

史白都突然不见了金逐流的踪迹,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小子一定是快要毒发,自知不能再跑,故而躲藏。好,我就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他也有点害怕金逐流躲在暗处暗算他。当下止了脚步,准备等待帮众大队来到,再封锁这几条街道,逐屋搜人。

过了不久,贺大娘和青符、圆海、董十三娘等人先后赶到。史白都吩咐他手下的三个香主率众搜查,布置停当,喘过口气,想起一事,回头问贺大娘道:“你刚才说的那事是真是假?”

贺大娘笑道:“我虽然打不过金逐流,杀厉南星的本事还是有的。帮主不必疑心,我亲眼看见他死了。”

史白都兀是半信半疑,说道:“他有玄铁宝剑,你怎么杀了他的?”心想:“你若是亲手杀了他,又何必说是眼见他死的,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贺大娘说道:“是这样的:我躲在暗处,冷不防的给他一手三暗器,他着了我的一枚透骨钉,又着了我的一枚腐骨环,这都是淬过剧毒的暗器,打我不过,我把他迫到河边,正要取他性命,他却自己先跳下河中去了,想必他是要保个全尸吧。嘿,嘿,这小子的内功比不上金逐流,中了我的暗器,跳下湍急的河流之中,纵使他有十条性命,也是决计不能再活的了。帮主你若是要鞭尸的话,大可以派人驾快船到下游去打捞他的尸体。”

史白都道:“他的玄铁宝剑呢?”

贺大娘道:“连人带剑都沉到水底去了。”

史白都道:“可惜,可惜,尸体是会浮起来的,可以打捞,玄铁宝剑沉到水底,可是不易寻找了。”但虽有惋惜,却也甚为欢喜,心想厉南星带着玄铁宝剑跳水,那是必死无疑的了。

正在说话之间,忽听得号角呜呜之声,从东面传来,这是六合帮中报警的号角。

史白都吃了一惊,说道:“是什么人胆敢来捋虎须。快去查问!”

不待查问,报信人已经来到,说道:“帮主,不好了,丐帮的人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为首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用一把极为奇怪的剑,好像会妖法似的,不用刺着人,那人就像突然患了发冷病一般,倒在地上直抖。那女的更是厉害,撒出的梅花针敢情都是毒针,我们的人已经给她伤了许多。现在快要攻到咱们的总舵了。帮主,你快回去!”

贺大娘又惊又喜,说道:“这一定是霞姑和陈光照这小子!”

史白都哈哈笑道:“好,他们来得正好!你不必抱歉做不成大媒啦,我亲自抢亲去!”石霞姑和陈光照在济南之事,史白都早已从先赶回来的董十三娘口中得知。

当下史白都带了贺大娘回去应付丐帮,并准备活擒石霞姑。留文道庄主持搜捕金逐流之事,史白都料想金逐流已中了毒,有文道庄和他手下的三大香主足可以对付金逐流有余。

且说金逐流躲进冷巷,听得外面人声喧闹,正自着急,忽地有个人从角落里闪了出来,将他一把抓住。

金逐流吃了一惊,正要施展反手擒拿的绝技,只听那人低声说道:“别慌,是我!”金逐流这才看清楚了那个人,喜出望外,说道:“原来是你。李大哥,你怎么也到了这儿?”原来这人乃是李敦。

李敦说道:“我是特地来接应你的,快跟我来,有话进去再说。”此时已是深夜四更时分,家家门户紧闭,却忽有一家人家打开了大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敦的未婚妻何彩凤。

金逐流进了屋子,说道:“六合帮的人就快要来搜索了,躲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

李敦笑道:“我自有办法。”说罢搬开一个水缸,再揭开一块石头,下面现出黑黝黝的洞穴。李敦说道:“这个地道可以通到小东门的大街。就是有人到来搜查,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何彩凤提了一盏灯笼,前面照路,金逐流笑道:“原来这地道里还有房间呢,你怎么找得这个好所在的?”

李敦说道:“这是我以前布置下来的。实不相瞒,我这次重回扬州,为的也是想把史姑娘救出来,却没得到机会。好在丐帮李舵主和我是经常互通消息的,刚才他派了人来,我才知道你今晚要闯进六合帮查察虚实。我怕你失事,听得人声,就赶来接应,果然接到了你,这可真是巧极了。”

何彩凤道:“听说史姑娘要和一个姓厉的成婚,这是怎么回事!”

金逐流道:“这人是我的结拜兄弟,史白都想利用他,是以佯作允婚,实是一个要坑害他的骗局。”

何彩凤道:“那么史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唉,史姑娘真是好人,要不是她以前暗中保护敦哥,我们也没有今天呢。”

金逐流道:“史姑娘未曾逃出,不过料想史白都也不敢怎样将她难为,因为他还要利用妹妹来巴结西昌将军帅孟雄。咱们慢慢再想办法救她。”说至此处,想起何彩凤刚才的话,问道:“你们已经成亲了?”

李敦道:“多谢你在济南拔刀相助,彩凤得免落入曹家贼子之手。在那件事情之后不到一个月,她俩父女就找着了我。可惜请不到你来喝喜酒。”

金逐流道:“恭喜,恭喜,你的岳父大人呢?”想起当初误会李敦与史红英相好之事,不禁哑然失笑。

李敦道:“她爹爹现在西昌,我们不久也要去的。”

金逐流正要问他去西昌是否参加义军,李敦忽地咦了一声,说道:“金大哥,你是不是中了毒?彩凤,把灯笼拿近一些,让我看看!”

金逐流笑道:“不用看了,我是中了一枚小的小毒针,咱们出去再说,我还挺得住。”

李敦“哎哟”一声,叫道:“这枚毒针你可不能小视了,这是天魔教的五毒针!赶快坐下,我替你治。若再拖延,即使以你深厚的内功可以无妨,但要拔除余毒,至少也得医上三个月。”

金逐流听他说得如此险恶,只好盘膝坐下,一面运功,让他治疗。

李敦拿出一块磁石,把那枚毒针吸出来。随即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用针灸拔毒之法,刺了相应的穴道。金逐流默运玄功与他配合,一缕浓如黑墨的血液随着银针拔起流了出来,金逐流顿觉神清气爽。

李敦吁了口气,说道:“幸亏你内功深厚才好得这样快。但你还记得在徂徕山那晚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那时你不肯偷学天魔教的百毒真经,我说咱们虽然不想使毒害人,但学会了却是有备无患。这等于一把刀剑一样,在坏人手里拿来害人,在好人手里则可以救人。”

金逐流笑道:“你说得有理。但你学会了也是一样。对啦,说起救人,我倒想请你帮一个忙,我有一位朋友,他的未婚妻给人下了毒,这毒是三个月之后才发作的,你能治吗?”

李敦吃了一惊,说道:“这种可以令得定时毒发的本领,只有天魔教的高手才会使用。下毒的人敢情就是那个姓贺的妖婆。”

金逐流道:“不错,正是厉胜男从前的那个姓贺侍女。我所中的毒针就是她射的。原来你也知道她?”

李敦道:“我刚才还看见她呢,不过她却没有看见我。因为我知道她正要寻找我讨那百毒真经,所以避开了她。”

金逐流心念一动,连忙问道:“你刚才在哪里见着她的?除了她可还有旁人?”

李敦道:“就在前面那条竹西巷对着的河边,她正在和一个人交手,那个人给她迫落了水。我伏在巷中,相隔颇远,要救也来不及。我自问也不是她的对手,只好避开她了。”

金逐流吃了一惊,说道:“那人是什么样子?他手里拿的是不是一把宝剑?”

李敦说道:“看不清楚。但那人的长剑在黑夜中发出光芒,老远都看得见,似乎是把宝剑。”

金逐流叫道:“苦也,苦也!”李敦吃惊道:“这人是谁?”金逐流道:“就是我的那位结拜兄弟厉南星,他手里拿的正是天下无双的玄铁宝剑。”

李敦道:“你这位兄弟懂不懂水性?”

金逐流瞿然一省,说道:“厉南星和我一样,都是在海岛长大的,想来他的水性不亚于我。我在大海的波涛中也是可以出没自如的。”

李敦道:“这条河只有一段水流湍急,下游水势则很平坦,而且靠城的沿河两岸,经常有商贾的大船停泊。那位厉兄只要不是受了重伤,他既然是精通水性,不惧大海波涛,那么一条小河之中,自是淹他不死。咱们回到丐帮,再请李茂帮忙,派人去找他吧。”

金逐流心想:“怕只怕他带了那柄沉重的玄铁宝剑,不易泅水逃生。不过厉大哥也绝不会那么笨,到了力难兼顾之时,自必他是会放弃那把宝剑的。”

金逐流放了一点心,问道:“丐帮那边有什么消息,他们接应的人不知来了没有?”

李敦道:“李茂派来联络的人告诉我,他们准备从小东门那边进来,攻六合帮的后路,三更一过,便即发难。”

金逐流拍了拍脑袋,想了起来,笑道:“我真是打得糊涂了。不错,我是和他们约好,倘若三更不见我回来,他们就要动手的。”

李敦道:“从这条地道出去,正是小东门。”

金逐流一跃而起,说道:“好,那么咱们快去,免得他们挂虑。”

此时丐帮与六合帮正在展开混战,他们还未曾攻到六合帮的总舵,在路上就碰见了赶回来的史白都。

史白都喝道:“李茂,我让你们丐帮在扬州设立分舵,彼此相安无事,你却为何先来犯我?”

李茂喝道:“你勾结官府,借官府之力欺压丐帮,我早就要找你算账。如今你又设下陷阱,谋害厉公子和金少侠,这两人是丐帮的好朋友,我岂能与你甘休?你若想要讲和,把这两个人先放出来再说。”

史白都哈哈大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与我扳平了身份讲和?我平时不过是看在你们仲帮主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而已。你竟敢不自量力,在太岁头上动土?好,老实告诉你吧,厉南星、金逐流都给我杀了,你到黄泉路上,陪他们去吧!”

李茂是丐帮的八袋弟子,在帮中也算得是有数的人物,但比之史白都却还是远远不如,史白都人未到,掌先发,一记劈空掌李茂已是禁受不起,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如受锤击。可是李茂仍是顽强不退。

史白都正要上去取他性命,忽见寒光一闪,冷气森森,陈光照的冰魄寒光剑指到了他的胸前,喝道:“你们不是要向我寻仇么,好,我现在自己来了。”

史白都内功深湛,冰魄寒光剑伤他不得,但却也令他感到一阵奇寒。史白都又惊又喜,心里想道:“我失了玄铁宝剑,正好夺他这柄宝剑。”当下,觑个真切,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把陈光照的冰魄寒光剑弹开。

史白都这一弹用上了“隔物传功”的本领,陈光照只觉虎口一麻,寒热交作,便似大热天时,突然跌进冰窟里似的,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原来是他冰剑上的那股奇寒之气,给史白都以深湛的内力反迫回来。

史白都大笑道:“冰魄寒光剑岂能奈我何哉?你不配用它,不如给了我吧!”一个跨步欺身,五指齐伸,便来硬抓陈光照的宝剑。

史白都见面一招就迫退了陈光照,不免颇有轻敌之心,岂知陈光照的功力虽然是远不如他,却也自有看家的本领。史白都一抓抓去,陈光照喝道:“有本领你就拿去!”冰剑扬空一闪,但见一片寒光,耀眼生缬,饶是史白都这样的本领,竟也不知他的宝剑从何处袭来,陡然间,史白都只觉“章门”“玉阙”“归藏”三处穴道都有冷冰冰的感觉,史白都吃了一惊,不敢硬抓,连忙一掌把陈光照震开。

原来陈光照这套剑法乃是得自冰川天女的嫡传,从冰川的流动之中参悟出来的,看似笨拙,其实却是深得轻灵翔动的精髓。史白都未曾见过这套剑法,一念轻敌,几乎着了道儿。

幸而史白都功力深湛,闭了穴道,运气三转,侵入体中的寒气已是尽都给他炼化。陈光照立足未稳,史白都又已扑了上来。

史白都去了轻敌之心,攻守兼施,不过数招,把陈光照迫得手忙脚乱,激斗中史白都找着陈光照的一个破绽,猛地喝道:“撤剑!”一抓向他的琵琶骨抓下。这是声东击西之法,陈光照若要保全左臂,势必回剑遮拦,史白都暗藏的后着,立即就可以夺了他的宝剑。

眼看陈光照就要中计,史白都忽见眼前色彩缤纷,好似有一条七彩斑斓的长蛇突然窜来啮他。史白都心头一凛:“这是什么怪兵器?”一时摸不着底细,不敢硬抓,只好躲避。饶是他躲闪得快,背脊已是给那条怪兵器抽了一下。

史白都定睛一看,只见来助陈光照的竟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史白都登时怒气冰消,笑嘻嘻的说道:“你是霞姑吗?你可知道我是谁?贺大娘,你,你来……”话未说完,忽觉背上奇痒难忍,禁不着弓起腰似生虾般地跳了几跳。陈光照忍俊不禁,笑道:“霞姑,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耍猴儿哩!”原来石霞姑的那件怪兵器名为“金蛇索”,乃是用金属制成的蛇状兵器,蛇头中空,内贮药粉,给这药粉沾着身体,痕痒难熬,自然就会无力再战。而且若是没有对症的解药,过了三日,肌肉就要溃烂而亡。

贺大娘叫道:“帮主别慌,我有解药。”

史白都放下了心,心里想道:“且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回去再向贺大娘讨解药,也还不迟。”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愿在人前示弱,当下运起护体神功,使得痕痒之感减轻了之后,哈哈笑道:“区区一点毒药,焉能奈得我何?好,叫你这小子知道我的厉害!”呼的一掌,荡开了冰魄寒光剑,陈光照禁不起他那排山倒海的掌力,跄跄踉踉地退出了六七步。原来以史白都本身的功力,虽然不能自行解毒,却可以抵御一时。他既知贺大娘备有解药,自是乐得吹吹牛皮了。

石霞姑连忙与陈光照并肩御敌,但这次史白都却有了准备,一见石霞姑的“金蛇索”打来,大袖一挥就把它裹住,笑道:“这东西倒很好玩,给了我吧!”一挥一卷,石霞姑掌握不牢,金蛇索登时推开,史白都一个“左右开弓”双掌齐发,用七成力道对付陈光照,硬生生的插进他们中间,登时把陈石二人分开了。

贺大娘快步抢上,史白都笑道:“对啦,你给我好好劝一劝你家小姐吧!她怎能和我打架呢,这不是要闹出笑话么?”

贺大娘笑道:“俗语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打架之事那也常有的,只要往后和好就行。”

石霞姑气得柳眉倒竖,杏脸生嗔,斥道:“你胡说什么?”

贺大娘拦住石霞姑,笑道:“小姐,你还不知道么?我给你说的媒就是这位史帮主呀!你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怎好打架?”

石霞姑大怒道:“谁和他做夫妻?你喜欢他,你自己嫁给他!”

贺大娘笑道:“我这一大把年纪,做他的岳母倒差不多,他怎肯要我?对啦,我一向把你当女儿看待,你就让我下半世好有个依靠吧!再说以史帮主的身份,你嫁给他也不辱没了你!”

此时只有陈光照单独对付史白都,形势自是十分不妙。石霞姑给奶妈拦住,闯不过去,气得只好变了面说道:“大娘,你于我有养育之恩,我会报答你的。但你要迫我嫁给这个姓史的贼子,却是万万不能!话就说到这里,你再迫我,可休怪我反脸!”

贺大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指望你的就只有这桩事情,还要你什么报答?唉,你现在翅膀硬了,不肯听你奶娘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只怕你翅膀虽然硬了,也未必就飞得起来!你别忘了,再过七日就是你毒发之期,你还需要我的解药!”正是:

只道奶娘恩义厚,谁知怀的毒心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