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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西妮亚?米兰达,在你们结婚典礼上被枪杀的女人。”雷古勒斯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古怪:“——埃普罗杀了她。”

有些往事说出来,至今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洒在咖啡馆粗糙的木地板上,桌面陈年的花纹斑驳不清,仿佛咖啡深深洇进木头留下的痕迹。

雷古勒斯坐在角落里,从很久以前初遇的那天雨夜开始说起,一点点复原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回忆。

他的讲述有些地方非常杂乱,因为时间太久了,他的记忆显然发生了重复和混乱。有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纠正一些事情的细节,或者是时间。

“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去的是荷兰,不是奥地利。我们在那里因为一些琐事发生了争吵……我们之间好像经常因为无足轻重的小事而争执。你从来不让步,我也不曾妥协过。”

这大概是因为年轻的邓凯文性格冷冽,而身为天之骄子的雷古勒斯锋芒毕露的原因吧。

“后来你提前一步回到美国,等我飞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开始在FBI上班了。半年的特训期我们都没有见面。那是我们之间关系最冷淡的时候。”

和米切尔?兰德斯不同,雷古勒斯在回忆的时候时间轴非常清楚,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关系又经历了怎样的演变,他都能很有条理的复述出来,一听就让人信服。

而米切尔?兰德斯的叙述则非常苍白,仿佛他时刻都在掩盖着什么,对某个重大的秘密有口难言。

邓凯文忍不住问:“那时候我认不认识一个姓兰德斯的人?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认识你的前十年,这个人根本没有出现过。”雷古勒斯冷笑了一下,“——他是你在洛杉矶S.W.A.T特警组长任期间的一个表现突出的新人,是加州警察厅厅长皮埃尔?兰德斯的儿子。说来也巧合,他和你那个曾经的未婚妻西妮亚?米兰达是差不多时间出现的。”

关于西妮亚?米兰达,当年雷古勒斯也不大了解她这么个角色。他听说邓凯文要结婚的时候,简直是又嫉又恨又恼火,婚礼还没举办他就躲国外出差去了,西妮亚被枪杀的消息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之后邓凯文为了西妮亚的事,必须去监狱里秘密审问“耗子”汤姆?杰弗逊,于是找雷古勒斯疏通关系要了一个探视权。就是从那时起雷古勒斯知道邓凯文的未婚妻有蹊跷,后来他专门调查了这个女人,得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结论。

“——那个女人是斯坦利的情妇之一,感染了HIV,她接近你是出于斯坦利的授意,目的是什么你一定能猜到。斯坦利这小子可能是世界上最恨你的人了。”

邓凯文迷茫道:“……斯坦利?”

“在婚礼当天杀了她的人是埃普罗,我当时以为,只有埃普罗一人才知道她的底细,后来才知道米切尔?兰德斯应该也了解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他一定在斯坦利身边看过那女人,知道她接近你的意图不良。”

“——等等,等等,”邓凯文匆忙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有个疑问。”

“什么?”

“那个斯坦利……斯坦利是谁?”

雷古勒斯大吃一惊,“那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埃普罗的亲生儿子,当年跟你争夺G.A少主位置的最大对手,你竟然完全忘光了?——埃普罗也从没跟你提起过这个人?”

“没有,从来没有……”

难道埃普罗已经把他给杀了?这是雷古勒斯的第一个念头。

一个想弑父夺权、精神方面有可能有点问题的儿子,任何黑道大佬都不会听之任之让他好好活着,更别提一贯心狠手辣的纳撒尼尔?埃普罗了。

雷古勒斯转念一想,如果埃普罗连斯坦利都没告诉邓凯文,那他告诉邓凯文的东西估计非常有限。邓凯文苏醒以来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可能是因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恨意和恐惧也太少了。如果他知道更多以前的事情,估计会彻底离开埃普罗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雷古勒斯心里竟然又微微发热起来。

他和邓凯文两人沉浸在回忆和交谈里,根本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咖啡桌上,一个戴着墨镜、穿皮夹克的男人已经偷偷观察了他很久。

查理?贝克曼是一个来自纽约的赏金杀手。事实上,他注意雷古勒斯?切尔奇这个人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切尔奇家族这位年轻执政者的性命在道上的价格一直非常高,但是众所周知他有个身手极其厉害、又在警局高层任职的情人,早年著名杀手狼牙曾经对他发动过狙击,但是很可惜无功而返。

贝克曼接下这个任务,纯粹是因为希伯来家族给的佣金高。

希伯来家族为什么豪爽出血,是因为雷古勒斯当选议员后干了几件大事,包括几次跨州横扫毒品销售网络,加重对加州“走私区”的盘查和清理等等,严重打击了几大毒品家族的利益。

雷古勒斯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保镖,贸然出手的话很难全身而退。贝克曼跟了他三个月,今天是唯一一次难得的机会:这人竟然不带任何保镖,独自一人在咖啡店里跟人会面!

更可贵的是,那个跟他会面的人也在希伯来家族的赏金名单上!

贝克曼已经偷偷联系了希伯来家族好几次,把邓凯文坐在咖啡桌前的照片发过去经过确认,确定就是目标本人。

这两个目标坐在一起,很可能让他下半辈子从此金山银山高枕无忧!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查理?贝克曼知道纽约杀手行当上默认的规矩。锁定好你的目标,别轻易对同行的目标下手。就算一个价值千万的肥羊已经毫无防备坐在了你的枪口下,你也不能轻易扣动扳机。

抢同行生意的杀手通常没有好下场。查理?贝克曼知道自己不该起贪念的。

——但是那又怎样呢?

那个叫邓凯文的,跟他的目标坐得如此之近,一点防备也没有!如果找好角度的话,他怀里那把穿透力极强的M1911甚至可以瞬间将那两人射穿!

况且这么容易的事情,报酬却出乎意料的丰厚——那个看上去俊美无害的年轻人,他的“人头价”足足是雷古勒斯?切尔奇的四倍!

一旦得手,拿了钱就走。

查理?贝克曼心里默默的作出了决定。

他环顾周围,趁服务生转进后台收拾东西、店里只剩寥寥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角落里的时候,佯装无意的站起身。

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仍然在懒洋洋的看报纸,没有任何人留意他的动作。

贝克曼往桌上丢了几个硬币,然后竖起衣领,漫不经心的走到咖啡店门口,用眼角的余光密切观察雷古勒斯那张桌子的动静。

雷古勒斯不知道在说什么,突然低下头,用手捂住嘴巴,仿佛在克制某种情绪。

而那个年轻人专注的望着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查理?贝克曼。

贝克曼一手慢慢拉开玻璃门,一手伸进外套里,握住了枪柄。

他必须快,必须在瞬间同时解决两个人。

就是现在!

玻璃门拉开的瞬间,贝克曼飞快掏出手枪对准了雷古勒斯的背!

然而就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那个年轻人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抬头望向枪口!

那人有直觉?还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电光火石间贝克曼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是这一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趁着年轻人脸色剧变的刹那间,他猛的扣下了扳机!

消音器让子弹只发出嗖的一声轻响——但是紧接着年轻人吼道:“住手!”

那声音非常大,甚至有点变调。

子弹没入人体的时候雷古勒斯摇晃了一下,鲜血飞溅在空气里,阻挡了贝克曼将枪口对准邓凯文的视线。

“雷古勒斯!”邓凯文一手托住那个男人的身体,一手立刻伸到后腰口袋去摸枪,同时再次厉声叫道:“住手!”

贝克曼将枪口对准了他的第二个目标。

他们之间毫无屏障,就算邓凯文这时候掏出枪,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一样,被缓缓的无限拉长。

雷古勒斯捂住胸前的枪口,回头望了杀手一眼,看见了杀手仍然举着的枪口。

这时候他不可能知道杀手的第二个目标是邓凯文,他的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他突然站起身迎面紧紧抱住了邓凯文,同时用力把他往下按倒。枪声响起时,他的左肋部位猛的暴起了一团血雾。

“雷古勒斯……”邓凯文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得完全变了调,“雷古勒斯……!”

“狗日的!”贝克曼知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两声枪响引起了街上行人的注意,服务生也从厨房奔出来,惊慌失措的尖叫着。

“叫什么叫?!”贝克曼猛的把枪口一晃,趁服务生和那帮颤颤巍巍的老头老太太们齐齐趴倒的功夫,飞快推开玻璃门往大街上跑去。

他的摩托车停在街角,一旦混入人群就再也没能能抓住他了。就算警方追踪到摩托车也没关系,汽油桶已经准备就绪,逃到僻静处他就可以烧毁这辆车。

贝克曼匆忙戴上头盔跨上车,发动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邓凯文,这个年轻人正冲到咖啡店门口,对他遥遥举起枪。

这辆经过特殊改造过的摩托车时速超过四百公里,而手枪打中高速移动目标的几率小于百分之四。

贝克曼猛的踩下油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逃脱了。

他甚至对着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邓凯文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意非常凶狠,甚至有点狰狞的感觉。

然而紧接着他头盔后部瞬间剧烈震荡,那个笑容缓缓凝固在了贝克曼的脸上。

到死他都无法想到,为什么一把普通的迷你手枪竟然可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追上这么快的车速,然后还精确的穿过头盔打中了他的头。

太不可思议了。

贝克曼尸体一歪,失去控制的摩托车和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重重撞到电线杆上。轰然一声巨响,火星点燃了裂开的邮箱,半个摩托车迅速燃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雷古勒斯……”邓凯文一步步走近,最终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鲜血立刻浸透了他膝盖上的裤子。

“……雷古勒斯……”

“我还清你了,”雷古勒斯气若游丝的笑了一下,“我们扯平了。”

邓凯文抱起他鲜血斑驳的上半身,紧紧靠在自己怀里。

雷古勒斯能奇异般的感觉到他手在发抖,那颤栗的频率是这么剧烈,以至于他竟然有点心疼。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模糊的想着。

只可惜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还有很多话,我们从来都没有说出口。

邓凯文低下头去亲吻他冰凉的额头,泪水一滴滴顺着他的脸流到地上,和鲜血混迹在一起。

“Kevin,小心那个人……小心……米切尔?兰德斯……”

雷古勒斯呛了一声,血沫立刻从他嘴里涌出来。他费尽全力才动了动嘴唇,最后的话细若蚊呐:“小心他……是……他是……”

邓凯文竭力贴近他的嘴唇,最后几个字犹如尘埃一般刚出口就散在了空气中。

“Kevin……我……”

“我……”

“我知道啊……我知道……”邓凯文紧紧抱住雷古勒斯被鲜血浸透的身体,用力贴着他柔软却再也没有温度的脸。

“我知道……雷古勒斯……我知道……”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不论任何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痛哭。那声音实在太惨烈,到最后简直不像是在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一遍遍的重复,额头抵在雷古勒斯冰凉的颈窝里,甚至好几个警察都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他想起他们之间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想起他们之间总是一场场罩在温情面纱下冷酷的交易,然后总因为一点小事争执冷战,几个月都不互相联系。

原来他们这样竟然也一起走过了十几年。

——十几年。

那些记忆的碎片就像沉在水底的尘埃,瞬间纷纷扬扬搅动而上,风暴一般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他想起那年初遇时暴烈的夜雨,想起老切尔奇倒在血泊里可怕的模样,想起雷古勒斯冲下楼,气喘吁吁的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你把门反锁起来就没人能进去了,别怕。”

那是那天晚上雷古勒斯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怕啊,雷古勒斯,”邓凯文嘶哑的哽咽着,声音仿佛混合着一片片撕裂了的血肉:“有你在外边……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