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海津城后,信玄立即召见山本勘助。
“勘助,关于雾之事,调查如何?”
山本勘助听到这句话后,便了解信玄要说些甚么。
“臣属已经找到比农民善右卫门更擅长预测天候的人。”
勘助胸有成竹地说。
“把那人给叫来。”
“这个嘛……”
勘助以略带困扰的神情望着信玄和在他旁边的饭富三郎兵卫。
“那男子名叫权藏,一副痴呆像,外表邋遢,耕作能力只有常人的一半,而且沉默寡言。喜欢观察天空、河流,只要有空,便会跑到千曲川的河滩上去观赏天空与流水。此人擅长预测天气,问他明日天气为何,他会回答下雨、刮风,或是清晨晴朗但傍晚下雨等,可以说是铁口直断,屡试不爽。”
信玄以充满兴趣的表情在聆听,他的眼睛似乎比平常睁得更圆。
“你是否曾经试过权藏预测天气的手段?”
“简直百发百中,分毫不差。”
勘助得意洋洋地说着。
“你有没有把权藏带回城里来?”
饭富三郎兵卫代替信玄问话。由于上次擅长预测天气的农民善右卫门被上杉政虎那一方带走,因此不希望这次也发生同样事件。
“曾经把他带回城内住两、三天,但可能他对环境不习惯,问他的话他都不肯作答,因此我把他带回去,并且严加监视。权藏似乎要在自己习惯的环境下,才具有预测天气的能力。”
“办得好,但要小心为是。”
关于监视方面,信玄另外交代饭富三郎兵卫。
“从明天起,把权藏朝晚所做的天气预报通报给我。”
信玄吩咐勘助后,又说:
“只挑一人我不太放心,最好多找几个这方面的人才,我想只要是当地的百姓,至少能预料是否会起雾。”
最后这段话信玄自言自语着。
信玄放眼望着川中岛的平原。
从海津城看去,田里的稻米大部份已经收割完成,可以望见农人们正将稻米装在马背上运走。
农民们对战争颇为敏感,认为万一被卷入战火,不但房舍将被烧毁,连性命也是难保。虽然农民们觉察到战争的迹象,而早已逃离川中岛,但是为了收割,他们只好战战兢兢地回来。农民不忍将辛苦一年所换来的稻穗放弃,他们埋首拚命地赶着收割。
永禄四年(一五六一年)九月七日的傍晚,山本勘助前来向信玄报告天气的事。
“根据权藏的说法,将从明天九月八日的黄昏开始下雨,九月九日放晴,并且从九月九日夜半到十日天明会起一场浓雾。”
勘助的表情颇为紧张,因为权藏第一次提及雾的事。
“过去只能预测明日的天气,为何现在能知那么远的事?”
“属下曾经问过权藏,但也只是如此作答,并未说明理由。”
“我想亲自问他去!”
信玄将要站起身来。饭富三郎兵卫劝阻他,他表示大事当前,不宜轻举妄动。
“主公出城的时机,只有在作战的时候。”
三郎兵卫说。
“何足以惧,连近在咫尺的千曲川都不敢出去,岂能算是布下阵势。如果我说要出去巡视阵营,你们该不会阻止吧?”
信玄领二十骑出城而去。
山本勘助担任向导,出城走了一段距离,便来到权藏所住的部落,围绕在部落四周的是开始成熟的柿子。
来到这里时,便能望见在部落周围负责防卫的甲军士兵。有些士兵看到信玄等一行人来到时,便向他们行礼致敬。枪尖在秋阳下闪闪发光。
信玄环顾左右,在部落中几乎不见人影,因为部落居民们发觉即将爆发战争,皆已逃走。然而,既然已经逃走,还会回来割稻,可见他们只逃到一、二里远的地方,他们可能以为逃到那里便可安然无事。
(好像是由农民来决定战场似的。)
信玄对农民敏感的直觉,心生畏惧。
来到部落中央时,信玄勒住了马,因为他发现前方隐藏了一股异常的气氛。从那里开始,道路变得狭窄,两旁民舍接近道路。如果那民房内隐藏敌人而开枪射击的话,简直是走投无路。
由于信玄勒住了马,臣属们立即围在信玄的四周,他们与信玄一样,似乎觉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饭富三郎兵卫先让三骑人马走在前头。当那三骑跟在山本勘助的马后而开始奔驰时,突然响起轰然枪声,子弹从信玄头上飞过。
替信玄守卫的武士们,将开枪的民房团团包围。
“这么做是枉然,敌人必定已经离开那屋子。”
信玄说完之后,拨转马首,启驾回程。随后接到权藏被杀的消息。
“施以严密戒备,尚且如此。”
饭富三郎兵卫感到万分的遗憾。
“既然敌人的奸细如此靠近,那么我们的行动更要小心,我方的任何动静,可能都瞒不过敌人耳目。”
信玄如此说。
“干脆一把火把这附近的部落烧光,如此一来,敌人便无容身之处了。”
虽然诸角丰后守如此建议,但信玄不允许。
“这里是属于我方的领土,无论如何,不能在自己领土上纵火。”
从九月八日的黄昏起,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虽然雨量不少,但是到了九月九日早晨,雨已经歇了。
永禄四年九月九日(阳历十月二十八日)天气晴朗,虽然白天处处云生,但是当日头偏西时,云层逐渐变淡,到了傍晚,便告消失。
信玄偕同山本勘助与饭富三郎兵卫走上海津城的城楼。
如权藏所预测一般,曾经下了一场雨,而第二天是晴天。如果权藏所言全是属实,那么从今晚夜半起将会起雾。
三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
如果会起雾,则一到傍晚,必定会出现前兆。
当太阳在筱山的那一侧沉落后,便开始产生一股寒气,没有刮风,但是空气略有移动。
“主公,您看!”
山本勘助指着妻女山的方向。虽然妻女山的方向残留着落日的余晖,但是山麓已经隐没在阴影里。有一层淡淡的烟霭从妻女山的山腰正向千曲川开始移动。虽然那只是一层淡淡的烟霭,但的确是属于一层霭气。
“农民善右卫门所说的像天女羽衣般的烟霭,是否就是指那一类的事物?”
信玄喃喃低语着。善右卫门曾经说过,将要起雾的第一个前兆,便是天空会出现像天女羽衣般的烟霭;第二个前兆是黄昏的气温会骤然下降。如今开始出现了第二个前兆。
“似乎比平常还冷。”
饭富三郎兵卫说。其实三人几乎同时发现此事。当饭富三郎兵卫提到寒冷时,在原先像羽衣般的烟霭前方,另外出现一团类似的烟霭;同时在海津城的前方,也突然出现同样羽衣般淡淡的烟霭。霭气保持同样的厚度,逐渐地扩大。不久,笼罩着千曲川到整个川中岛一带。
日落后,寒气侵人。
“看来很可能会起雾。”
信玄说着。下楼时,驹泽七郎正在等候。
“关于雾的事如何?”
信玄问驹泽七郎。
“我曾经向数名农民打听,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回答今晚必定会起雾。”
原来除了山本勘助之外,信玄也派驹泽七郎去调查有关雾的事情。
“那么夜半起雾后,何时会消散?”
“有关雾气消散的时刻,他们只说将在黎明时分,不过也未加以确定,但……”
驹泽七郎说到“但”字时,便住了口,睨视了山本勘助一眼。他似乎因为山本勘助在场而不便开口。
“农民们是说只要问善右卫门,便会知道雾气消散的时刻。”
山本勘助代替了驹泽七郎回答。
“只要问善右卫门即可知道,是吗?”
信玄眺望妻女山的方向。如今,善右卫门被掌握在上杉政虎的手里。信玄心想,现在政虎可能和善右卫门在观察这一场烟霭。
“我想知道雾气消散的时刻。”
信玄一脸遗憾地望着妻女山方向说。山本勘助的脸色骤变,因为没有把善右卫门带回海津城,错在自己。虽然信玄并没有责怪他,但勘助彷佛觉得自己被追究责任一般。
“恐怕敌人今晚会在雾中行动,你们去刺探敌人的动静,要多派一些哨探由各方面去探索。”
最后的一段话,乃是对饭富三郎兵卫说的。
山本勘助向信玄行礼之后,返身离去。驹泽七郎跟随在后。
在召开军事会议前,信玄先表明自己的决心。
“这次战役的目的,在于使上杉政虎无法再度觊觎信浓地区。换言之,这次战争的目的,在于歼灭敌军。不久将会起一场浓雾,而这场雾将会持续到天明。我打算利用这场雾和越军决一死战。如果我军行动时,敌方也可能会采取行动。本人决定要取下上杉政虎的性命,相信他也一定想拿下我的性命。我将要掌握天赐良机来击败越军。所谓天赐良机,是指即将产生的一场浓雾。”
信玄未曾在军事会议上发表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论,他所说的话,都是对甲军颇具重要性或是现在不说以后更是无机会说的事。信玄为人谦虚,但是由于使用“歼灭”这激烈的字眼,使得在场的武将们心中顿感紧张。
“在军力方面,甲军连城兵在内共有两万,越军人数为一万二、三千,可以说甲军占压倒性的优势,因此如果我军正面向妻女山进攻,敌人可能不会接受挑战。我一直都认为,除非把敌人从妻女山诱导到川中岛平原,否则不可能加以歼灭。关于这一点,微臣倒是有一策。”
马场民部走到像字画挂在墙壁一般的地图前面。
“将我军分为二路。一路在今夜日落时分开始行动,从清野进入山路。本队则启程在千曲川的河畔布下阵势。如果大军开始行动时,敌人必定会觉察到我方的动态而严加注意。敌军可能以为我方的支队会从清野进入山路,而从仙人洼攀登妻女山攻其背后,则敌军需要在据守妻女山以迎击或出击两者中择其一。据我的推测,敌人可能以为出击攻打武田本队较为有利,因为一旦大军进入山中后,行动会不便,因此敌军会从妻女山下来攻打我方本队。但是我军的支队是佯装入山,其实并未上山,而是隐藏在清野背后的山中,等到敌人开始行动后而攻其背后。如此一来,越军会遭受两面夹攻,导致全军覆没,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如果敌军不下山时,该当如何?”
内藤修理亮昌丰提出问题。
“那时候可能已经天亮,我方届时可以伐木来开辟道路,在妻女山背后建立攻击据点,步步攻上妻女山,把敌人逐下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我方本队只要捉拿敌人加以歼灭即可。”
由于马场民部是以战略家着称,因此他所想出来的计策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你是说要在雾中采取行动,是吗?”
信玄问他。
“是的,如果我军企图以雾来攻击敌人的背后,那么这一场雾可说是上天的恩赐。”
“在雾中采取隐密行动的理由我已经知道,但是敌人打算将计就计而下山来,这将会是何时?”
“由于我方的支队开始行动可能会在夜半过后,因此,要进入清野的后山,将在寅时的上刻(四时)前。在那里休息片刻后,不久黎明即将到来,而雾气到了黎明便会消散。即使没有消散,也不像夜晚那般浓,至少可望见十——二十间的距离。依属下的推测,敌人如果会下山,可能会在这时刻,决不会是在黑夜里的浓雾中下山,因为在此种场合之下,敌我双方无法作战。微臣以为不论如何,敌人的主力会等到天明雾气开始消散时才会采取行动。我想敌人是希望在此以前将我军的支队引诱到深山,而敌军的本队却一口气下山,直攻我军的本营。如果敌军留下后备队两千,以其余的军力对我方本营杀奔而来的时候,则兵力大约是一万到一万一千,我方本营的兵力同样也是约一万左右,因此暂时势均力敌。此时我方的支队一万从背后袭击,将越军打得落花流水。”
马场民部能言善道,听到他的陈述时,似乎一切的计划都能如愿已偿。
“如果雾气不消散,将要如何是好?你是否认为敌军不会采取行动?”
信玄继续质问。
“根据推测,除非雾气消散或天亮,否则敌军是不会采取行动的,因此要等到雾散之后,才会展开作战。”
信玄点点头,他似乎已经了解,但彷佛心中仍有不安。
“如果敌军采取将计就计的措施时,将会如何?”
典厩信繁发言。
信繁和信玄除了面貌酷似外,头脑都很清晰。信繁总是隐藏自己的才能。他处处为兄长的信玄着想,在军事会议席上甚少发言,他一向是以兄长信玄为重。在过去的战役中,他也一直担任吃力不讨好的任务。现在由于信繁的发言,因此武将们的眼光一起投向他。
“请问采取将计就计的措施,系何所指?”
马场民部彬彬有礼地问他。
“如果敌人洞悉我军的作战计划,而在雾气尚未消散前的浓雾中向本营发动攻击时,结果会是如何?这么一来,我军的支队将要在山中空等,遇到此等场合时,非但无法歼灭敌人,甚至对我方不利。”
“不可能发生此种情势!”
有人搭腔,说话者是太郎义信,他把膝盖向前挪移,以侮蔑的神情望着叔叔典厩信繁。
“越军一万,何足道哉。如果敌人倾巢而来时,无异是飞蛾扑火。即使支队在山中空等,单凭本营的军力来击败越军,并非难事。”
太郎义信年轻,二十三岁的义信,未曾有过败战的经验,他以为战争必胜无疑。
“义信,你说话得要有分寸,战争并非单逞口舌之能,而是要靠马匹、刀、枪、洋枪来打的。”
当信玄如此教训义信时,饭富兵部虎昌说:
“属下认为少主(义信)的话颇为有理,如果将我方军兵分为两路,而以一路军马承受敌人全部的军力时,在人数上会处于劣势,但是一旦进行作战时,便会对我方有利,因为虽然越军英勇善战,却敌不过甲军的马队与枪队,少主的意思便是如此。”
虽然饭富兵部支持太郎义信而伤害信玄的心,但是信玄不再继续提及此事。他抬眼望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饭富三郎兵卫的脸。饭富三郎兵卫是信玄最信任的近侍。过去板垣信方、甘利虎泰、驹井高白斋等人是信玄的亲信武将,如今这地位由饭富三郎兵卫所取代,信玄很重视饭富三郎兵卫的意见。
“有关雾的事,真是令人担心。”
三郎兵卫说。
“雾对我军或敌军的条件都相同,虽然主公说这场雾是天赐良机,但是敌人也有可能会利用这天赐良机,这便是典厩公想说的话之涵义。”出乎意料地,三郎兵卫支持典厩信繁的意见。
“主公,能否等到雾气消散后再出城?我方拥有这座城池,在城内贮积有充分的食粮,相反的,敌人只靠所携带前来的粮食而已;而且返回越后的道路为此城所阻拦,因此,敌人不得不下山,那时候才是歼灭敌人的良机。”
信繁将身体挪向兄长信玄的前面说。
信玄从未见过信繁以如此热烈的语气说话,因此,他只好退一步考虑。
“请主公暂缓这场战争。”
信繁的声音震撼了信玄的心。
“你是说天赐的良机会帮助敌人,是吗?”
“不!天赐的良机是会帮助不做作的人。”
对方的话刺激了信玄的心,因为所谓不做作的人,明显的,指的是敌人。信玄望着信繁的脸,信繁的脸露出哀求与强请的神色。
信玄彷佛从信繁的面貌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别人都说他们俩长相酷似,因此当他看到信繁的面貌时,如同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一般。信玄阖上了眼睛。
(其实我的心中也像信繁一般,想要寻求安全作战的方式,安全作战才是信玄的一贯作风。除非胸有成竹,否则决不开战,这才是真正的武田兵法,但是战争不应该局限于这些。想要问鼎天下,有时冒险在所难免。当天赐良机来临时,如果不及时掌握,难有飞黄腾达之日。现在正是天赐良机,如果不孤注一掷,便无法歼灭越军。除非把越军逐出信浓地区以外,否则甲军绝不可能进入东海道而向京都进军。)
信玄睁开眼,他望着蜡烛的火光。信繁及周围的武将们似乎在催促信玄赶快下决定一般,眼睁睁地望着信玄的脸。
“信繁的意见言之有理,如果这场战役是发生在五年前,我必定依其话去做;但是如今情况不同,如果错过这次的机会,将会永远失去歼灭越军的机会。虽然明知危机四伏,但是若干牺牲在所难免。为了要将越军驱逐出信浓,使他们无法再踏入这块土地,有时是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即是战国时代的作法。”
他停顿了片刻,但是无人开腔。信繁低下头去,在场的武将们都鸦雀无声。
“我要对着御旗、楯无发誓。为了要歼灭越军,本人要采用马场民部的计策。”
信玄沉重的话,使部将们都叩伏在地。所谓御旗,是武田氏传家的源氏之旌旗;而楯无指的是代代相传的一副铠甲。
在场武将们均跪伏聆听信玄的话。因为向御旗与楯无发誓,是不轻易做出的事。既然已经说出,不必再犹豫。武将们彷佛中了魔咒一般,久久跪伏在地。
作战计划陆续被拟定。
担任支队而前往清野的军队,由真田幸隆的先锋队担任向导,连马场民部、饭富兵部、小山田备中守昌辰、小山田弥三郎信茂、甘利左卫门尉、相木市兵卫昌朝、芦田下野守等人的兵力合并约一万。
属于支队的各队接到出击的命令时已过了夜半,原先决定等到日落再出发,但是由于此时浓雾笼罩川中岛一带,因此便于隐密行动。
他们使用忍者用的火把,这是隐密行动时所采用的火把,虽然会冒烟,但是却不会引起火焰。每二十人的其中一人手持这种火把,挥动火把时,会冒出火花,藉此来指示方向。所有的人员不许出声,马匹则衔枚。
当支队启程后,本队也接着出城,在千曲川河滩上布下阵势。
信玄直属部队是饭富三郎兵卫,右翼是内藤修理、诸角丰后守;左翼是典厩信繁、穴山信君;右侧预备队是太郎义信;其右是望月队;左侧预备队是原隼人佐、武田信廉(逍遥轩);后备队是迹部大炊助、今福善九郎、浅利式部丞,合计八千人马。
当他们布好阵势后,已经笼罩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在浓雾中以木头搭起了望楼,并且用草袋装土来制造沙包。
本阵的四周受到严密的戒备,藉以防止敌人的哨探遣入。
然而,当甲军开始行动后,这情报不到一小时即传到妻女山上杉政虎的阵营。妻女山与海津城相距不过一里许,因此一万多大军的行动,绝对瞒不过敌人。
当上杉政虎听到善长预测天气的善右卫门表示当天夜晚将会起雾时,立即觉得决定甲越命运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政虎嘱咐各武将去通知士兵们在就寝前做好一切准备,以便随时能够出击。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平常的措施,在交战期间随时会有敌军来袭,而将武器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乃是武士应具有的警戒心。一旦决定要出击时,他们把竹筒内的水倒入乾饭中并撒以芝麻和盐巴来充饥,这也是十分平常的措施。
政虎对这些寻常措施慎重地反覆叮咛,其实是想藉此暗地警告士兵决战时辰已是迫在眉睫。
士兵们以为或许明天清晨便会发动战争,因此,整理妥身边事物之后才就寝。
政虎并没有召开军事会议,虽然陆续接到哨探报告敌军的状态,但是他却无动于衷。
“请主人召开军事会议。”
虽然直江实纲终于忍不住而向他建议,但是政虎却说:“如果召开军事会议即可打胜仗的话,则不需要我亦能打仗,我将这一把指挥用的军扇交给你,不妨让你和信玄公较量较量如何?”
政虎虽然如此打趣地说,但是实纲看出政虎心中充满紧张,政虎在当天夜晚并没有饮酒。
“实纲,召善右卫门来!去召善右卫门!”
政虎彷佛想起某事般似地叫嚷着。不久,善右卫门被带到政虎面前。善右卫门因为寒冷而直打着哆嗦。
“善右卫门,你是否知道这场雾何时会消散?”
“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善右卫门望着外面的雾气说:“这一场雾还会再继续变得更浓,接近黎明时分,将会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天亮后雾气会沿着千曲川的河流而移动,但是不会立即消散。依草民看来,这一场雾要等到辰时(上午八时)才会消散。”
“你是说直到辰刻以前雾气不会消散,是吗?”
“是的,像这种浓雾一年难得出现一次,这即是幕雾,而幕雾消散的时刻,必定在辰刻无疑。”
“原来如此,善右卫门,你是说辰刻是吗?一定在辰刻是不是?”
说完,政虎突然自宽板凳起身,说:“当幕雾开始消散时,信玄也必定身首异处。这场战争是赢定了,越军必定会获胜。”政虎高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