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走进实验室时,丹尼尔和基茨正围在桌子上一个文件夹前。
丹尼尔走到一边,基茨转过身。“噢,探长,看到你真叫我高兴。”
金对他怒目而视。
“不,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别离加深了我的思念,我发现,我那敏感又细腻的性格已经差不多能忍受你的毒舌了。”
“是吗,你这个星期一定过得很轻松吧?”她扬起眉毛说道。
“那是当然,探长。”他开始数手指,“我在达德利接手了一位被捅了两刀的伤者的案子,救了一个在八十五岁生日派对的晚餐桌上突发心脏病的老爷子,还在处理两宗未确定原因的医疗事件。噢,还有你顺手留下的尸体线索。”
“很开心我能让你的生活变得充实,但请问你查出任何稍微有点用的东西了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不,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不想你。”
“基茨!”她吼道。
“我今早把验尸结果发到了你办公室。如你所知,特雷莎·怀亚特是被人摁进水里致死的。因为被害人当时已浸在水里,所以她并没有太多挣扎的动作。我在尸体上没有发现其他创口,也没有性侵的痕迹。就她的年龄而言,她的健康状况相当良好。
“我相信汤姆·库尔蒂斯的死亡方式没有什么疑点,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一瓶威士忌完全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他的心脏状况非常糟糕,基本没可能活得过四十五岁。噢,他最后一顿吃的是沙拉和牛排。我猜应该是上股肉。”
金翻了个白眼。
“至于玛丽·安德鲁斯,你肯定没能准时赶到教堂,而通常情况下,没有尸体,我无法做出任何推断。
“亚瑟·康诺普死于车辆高速撞击导致的内脏严重受创。他的肝脏已经时日无多了,但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他的其他主要器官却非常健康。”
基茨举起手,仿佛在说,就这么多了。
“没有证据,没有线索,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探长,因为这不是在演电视剧。如果我们现在拍的是一出时长一小时紧张刺激的娱乐节目的话,我或许会突然发现,特雷莎·怀亚特肚子里有一块和你嫌疑人家里的地毯匹配的纤维。我甚至可能会发现凶手奇迹般落在汤姆·库尔蒂斯尸体上的一根还连着发根的头发。但这并不是一出迷你电视剧。”
金发出一声抱怨。她宁愿牙床脓肿,也不想听基茨发表演讲。他紧锁的眉头告诉她,他还没说完。
她向后靠上不锈钢工作台,双臂交叉。
“约克郡开膛手杀害了多少妇女?”基茨问道。
“十三个。”丹回答。
“他是怎么被抓获的?”
“两个警官因他使用假车牌驾驶而逮捕了他。”金回答道。
“这么说,他杀了十三个人,最终却并没有因几绺头发或者地毯纤维被捕。因此,我只能依靠我从尸体身上得到的信息,而任何司法证据,都无法取代优秀的警务工作:推断、直觉、智慧和实践思维。这让我想起一个问题,布赖恩特在哪儿?”
金瞪了基茨一眼,他随即转回去面向工作台。金见到他白色夹克衫的标签从衣领那儿突了出来。她走向前,用中指把衣服标签塞了回去。
基茨转过身。她扬起一边的眉毛。他笑了笑,又转了回去。
金转向丹尼尔。“医生,你发现过一副假牙吗?”
他对上了她的目光,金为他眼睛里的疲态大为惊讶。她知道他会在现场工作到很晚,直到把第三具受害人的尸体从地底下移出。换作她,她也会这么做。
“怎么,没有侮辱,没有讽刺,也没有毒舌评价吗?”
她感觉他们俩很相像。一有问题出现,他就会孜孜不倦地追求答案。像这样的案子,破案人员没有轮班,也没有上下班时间的限制。只有对真相的追求。她明白这一点。
她歪了歪头,微微一笑。“没有,医生。今天没有。”
他望着她,回了她一个微笑。
基茨的注意力回到了手头的工作上,他翻了几页硬皮记录书。
“没有假牙。”丹尼尔说道。
“该死。”
“但我们应该找到一副假牙才对,因为她少了三颗门牙。”
金如释重负。现在,她有了三个女孩的名字。那具尸体无疑是路易丝。
“你和塞丽丝核对过吗?”
“她那儿也没有。”
“我明白了。”基茨静静地说道。
丹尼尔沿着工作台走去,目光望向基茨手指的地方。
丹尼尔缓缓点了点头。
“明白什么?”金问道。
基茨转向她,说不出话来。金顿时紧张起来。这个男人见过腐烂程度最严重的尸体。他能大踏步地走进可怖的犯罪现场,分析尸体的降解以及其后的形式。她曾见过他一边对一具尸体进行初步检测,一边指着上面的一堆蛆虫,戏称它们为“小家伙”。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此刻如此惊恐?
“看这里。”丹尼尔指着尸体的耻骨对她说道。
金见到那块骨头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她抬起头。“骨盆开裂?”
“看仔细些。”
金尽可能俯下身,发现骨头边缘有一些缺口。她数了数,一共有七个缺口。中间的缺口比其余几个都要深。裂开的骨头两边明显可见锯齿状的裂痕。这道锯齿状的裂痕长度将近一英寸,其末端和骨头上较长的另一条裂痕相衔接。
金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从丹尼尔扫到基茨,又从基茨扫到丹尼尔,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没错,探长,”基茨嘶哑地发话了,“这个浑蛋想把她锯成两半。”
三人寂然无言,只是盯着眼前的尸体,这具尸体曾经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这个女孩不是天使,也不是没做过错事,但她毕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金走到一边,险些倒进丹尼尔怀里。
他用手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她点了点头,离开了他的手。她不敢开口说话,直到呕吐感退去。
金的手机突然响起,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仿佛某人松开了时间的“暂停”键,房间里终于从凝固般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来电的是布赖恩特,他正在这栋大楼的某个地方。
接电话时,她的嘴巴还是干的。
“老爹,我在这儿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他还在手术室里吗?”她看了看手表,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理查德·克罗夫特很可能没什么希望了。
“不,医生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把他推回病房了。他们把刀取了出来,我已经把它装好袋了。他有时昏迷,有时清醒,但克罗夫特夫人就是不让我靠近他。”
“我这就来。”说完,她挂了电话。
“你现在去哪儿?”基茨问道。
她扫了一眼第三具尸体,深吸一口气。“我要去和别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