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某些东西令我意乱神迷。
她的四周纷乱繁杂——警笛长鸣、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可我的双眼从未离开过她。她卓尔不群,就像二维世界中的三维图像。
她仿佛受魔鬼驱使,永远精力旺盛。纵使身处人群,她仍然是独身一人;纵使站立不动,她仍像是从未停歇。她的双手常常会随着她不安分的大脑突然握紧,双脚也会随之轻踏。
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她,但是我认得她。我认得她的聪慧,她的不安,以及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天生的猜疑。她拥有某种大部分人无法察觉的气质。它不可捉摸,没有名字,却又和她周围的一切和谐共存。我曾亲眼见到过这种气质。
啊,凯特琳。我亲爱的,可爱的凯特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便这样远去。宛如电影失去主角。我黯然伤神,却只能留在原地,顷刻陷入迷惘。
这个世界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一个我从前经常问自己的问题。当我的母亲拒斥我时,我是否毫无感觉?或者说,是否正是因为我毫无感觉,我的母亲才拒斥我?
许多学者都曾研究过这个问题。心理变态是天性如此,还是被人造就?他们回答不出,我也回答不出。
我曾对这个问题抗拒过,与它斗争过,甚至尝试过去理解它,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的旅途始于一条鱼。那只是父亲在旅游交易会上赢回来的一条普通的金鱼。我把它带回家。它在一只碗里存活了两天,然后死了。
我妹妹伤心欲绝,我却没有。她哀悼金鱼的逝去,我却毫无感觉。我想得到她拥有的东西。我想得到她拥有的那种痛苦,她拥有的那种悲恸。我想感觉这个世界。
接下来是一只皮毛温软的小猫。这只小猫本应由我们共同拥有,可是小猫却爱她胜过爱我。当我用手盖住它的口鼻时,它并没有怎么挣扎。断气之后,我在原地等着,但依旧没能等到哪怕一丝情感。
学校里的孩子都养了小狗,我也想要一只。这一回,我照顾了这只小宠物的一切。我喂它吃东西,陪它散步,让它住在我的房间里。我踌躇满志,可当我折断它的脖子时,我仍然没有感觉到痛苦袭来。它的死去只令我好奇心更甚。我想知道自己到底能走多远。
因为三只动物的相继死去,我被勒令禁止养宠物。这阻碍了我进一步研究的可能,可就在那时,我才意识到,终极实验对象其实一直在我的眼前。
大家都说她很可爱:讨人喜欢,貌若天使,完美无瑕。她便成了我的目标。我知道她是绝不会跟我去池塘的,除非有什么能吸引她去。她的双眸中藏着某种东西。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物。
我跟她说,池塘旁边有小兔子,是一只母兔和她的兔宝宝。我指向池塘边的草丛。她朝里看去,背对着我。我把她的脸朝下摁在地上,紧紧箍住她的脖颈。她咳了几声,急促地喘息,接着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噢,凯特琳,凯特琳,凯特琳。这是你献给我的礼物。
当我卸开她娇小的身躯时,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我没有情感——这不是诅咒,而是恩赐。我妹妹的牺牲令我得到了解脱。自那一天起,我自由了:我能夺取一切我想拥有的,摧毁一切我不想要的,不会内疚,不会悔恨,没有任何束缚。
恻隐之心和人的四肢一样,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它无法替换,不可移植,我也不想拥有。正是这桎梏,将凡夫俗子绑在道德和伦理之上。而我,不需要被任何“准则”所钳制。
所以,这个世界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答案是,我根本不在乎。
摩托车的声音渐远,我转身离开。
她将会是一位相当难缠的对手。
她会一路挖掘线索,而这些线索将会把她带到我要她去的地方。
她会揭开克雷斯特伍德的秘密,但永远无法揭开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