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通绕过川崎忍者,调了调iPod的音量。维瓦尔第《夏》协奏曲中银铃般的音符在扬声器中跃动,音乐演奏到了题为“暴风雨”的终章:这是她最喜爱的乐章。
她把套筒扳手放到工作台上,拿一块零头抹布擦了擦手。她盯着那台花了七个月时间修理的凯旋雷鸟,思忖着为什么今晚这台摩托车没能让她提起兴致。
她扫了一眼手表,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这会儿,团队里的其他人应该正摇摇晃晃地走出那家叫“大狗”的酒吧。尽管她并不碰酒精饮料,但当她觉得值得庆祝一下时,她也会陪她的团队一起过去。
她又拿起套筒扳手,跪到放在凯旋雷鸟一旁的护膝板上。
对她来说,今夜并不值得庆祝。
她把手伸进车身内部,摸索到了曲轴后端,紧接着,劳拉·耶茨惊恐的脸庞在她面前闪过。她把扳手头固定在螺母上,然后来回转动扳手。
三起强奸案的有罪判决成立,够特伦斯·亨特在监狱蹲上很久了。
“但还不够久。”金对自己说道。
因为还有第四位受害者。
她又转了转扳手,可有一颗螺母就是拧不紧。她已经装好了轴承、链轮、紧固垫圈和转子。这颗螺母是最后一个零件,但这颗该死的东西就是不肯在紧固垫圈上固定好。
金默然盯着这颗螺母,幻想着螺母自己拧紧,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把全身怒气集中在扳手臂上,用尽力气狠狠一扳。螺纹开裂,螺母空悠悠地转动。
“该死的东西。”她吼了一声,甩手将扳手扔到了车库另一边。
劳拉·耶茨站在证人席上,一边颤抖,一边描述她所遭受的折磨:被人拖到教堂后面,遭受长达两个半小时连续不断的残忍性侵。他们也曾亲眼看见她连坐下都是多么困难。那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坐在旁听席上,听着法官一项项宣读有罪裁定。读到她的案子时,那两个字的判决永远改变了她的人生。
无罪。
为什么?因为这个女孩在事发前喝了些酒,所以她从后背缝到前胸的十一针、断裂的肋骨和淤青的眼周都是可以视而不见的。就因为喝了些该死的酒,所以她被强奸肯定是她自找的。
金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因愤怒而颤抖。
她的团队认为,四项罪名中有三项成立,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这的确不坏。但对金来说,这样的结果远不够好。
她俯下身子,检查刚刚那一下蛮力对轮胎的损毁程度。她花了差不多六个星期才把那些该死的螺丝全部找齐。
她小心翼翼地将套筒头的位置摆好,再一次用拇指和食指旋紧扳手。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扔下螺丝,一跃而起。这么晚的电话从来不会带来好消息。
“我是侦缉督察斯通。”
“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长官。”
果然。还能是什么消息呢?
“具体位置?”
“斯陶尔布里奇,哈格利路。”
她知道这块地方,就在这一区与西麦西亚区的交界处。
“您需要我通知布赖恩特警长吗,长官?”
金一阵尴尬。她恨“夫人”这个称呼。她才三十四岁,还没打算那么早被唤作“夫人”。
金能想象出她的同事们跌跌撞撞地钻进“大狗”外的某辆出租车的场景。
“不用了,今晚我自己来就好。”说完她挂了电话。
她关掉iPod,顿了两秒钟。她知道自己必须忘记劳拉·耶茨充满谴责的眼神,不论那是真的,还是她想象出来的,她都感受到了。而她无法摆脱那种感觉。
她将永远记得,她所相信的正义没能保护到它本应保护的人。金曾让劳拉·耶茨相信她以及她所代表的体制,可最后,她和她的体制一同辜负了劳拉·耶茨的期望。这个想法至今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