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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男把苏沫叫到办公室, 仔细道出几样菜名,又嘱咐她去什么地方能买到上好食材,那孩子一顿要吃多少饭等。苏沫对此还不在状态, 王亚男就说:“内容太多, 你还是先记在纸上, 省得等会儿忘了。”
苏沫一笔一划在便签条上写字,动作显得机械化,想了想, 抬起头, 看向王亚男:“王工,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话没说完,桌上电话响, 王亚男拿起来接了,和对方谈笑风生。苏沫看她那意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只好小声告退, 王亚男这才对她点一点头。
街上人群车流匆匆,苏沫想着先前的事, 越想越沮丧, 赶着去买了菜, 搭车到蓝泉湾别墅小区。
进了王亚男家的院子,就见一个打着赤膊穿着运动裤衩的年轻男人蹲在路边的花圃前劳作,想来是园丁,另有两名戴墨镜的男子站在旁边的树荫下喝矿泉水。望见苏沫拎着满兜的菜进来,那两名男子又上下打量她一通,过来问:“苏小姐?”
苏沫点点头:“是王工让我来的。”
“是的, 王董先前打过招呼。”
两人请她进去,草地上的喷头洒着水,路面潮湿,零星散落着一点泥土,苏沫正往里走,半道被人伸手拦住,“园丁”抬头望她,只说:“踩着了。”
苏沫低头一瞧,脚边横着条蚯蚓,忙顿住。
那人拾起蚯蚓,见小虫儿扭了几下,他很高兴:“没踩着,没死,”他把蚯蚓放进花圃。
戴墨镜的男人对“园丁”道:“宋天保,一会儿饭做好了,你可要吃啊,小心你妈回来发脾气。”
宋天保“哦”了一声。
苏沫心里诧异,回头看过去,觉得这人与常人有点儿不同,他身材高大结实已入壮年,神态却天真无知如孩童,一时间很难估出年龄。
宋天保也看着她,问了句:“这是谁?”
苏沫答:“我是……你妈妈的秘书。”
进了屋,苏沫没瞧见上次遇着的两保姆,直接去厨房准备晚饭。早前就听说王亚男的儿子有些问题,所以只靠家里养着,并不在众人跟前露面,至于是什么问题,众说纷纭,王亚男更不愿在工作场合提及。
苏沫一面洗菜,一面想着,别人在高堂广厦里工作,自己却被当下人使唤伺候病儿,来去间全凭旁人定夺,这也怨不得谁,自己学历一般,比不上搞技术的那些同事,但是……营销那边的也不是个个高学历,可她为何连一个理由也没有,就被人摒弃不用?
莫非是王亚男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怀疑了?
苏沫心里有事,忐忑不安,三下两下便将几样菜端上桌。
两名保镖并不进来,只说叫了外卖在廊上等着。宋天保却是饿了,乐呵呵走过来吃饭,才扒了两口又搁下筷子,往楼上去。苏沫不解其意,忙拉住他,宋天保说:“不好吃,我想唱歌。”
苏沫劝他:“你先把这碗饭吃了,再去玩。”
宋天保人高马大,虽行动比常人迟缓,但力气不小,稍稍一挣,险些把她推倒在地,说:“不好吃,我不想吃。”
这人行事无常,苏沫有些怕,只能随他去,又瞧着一桌子菜,看看墙上的挂钟,担心王亚男回来责难,就往碗里夹了几样菜,取了勺子,跟去楼上。
宋天保正在试麦,看见她,问:“你想唱歌?”
“我不唱,”苏沫试探,“要不这样,你唱两句,歇会儿,吃一口饭,好吗?”
宋天保摇头:“不好,我妈不让,她叫我好好地吃饭。”
苏沫说:“那你下楼去,坐在桌子跟前好好地吃饭。”
宋天保仍是摇头:“我不想吃,为什么你还要我坐在桌子跟前好好地吃饭?”
苏沫说:“要不我喂你吃。”
宋天保说:“喂饭不好,我妈说,那些人就想省事,其实是害了你。”
苏沫说:“……我没想害你,但也不能让你饿着,你自己好好地吃吧。”
宋天保摇头:“我不想吃,为什么你还要我自己好好地吃?”
苏沫:“……”
宋天保扯开嗓子唱歌,语不成调,但是很投入。苏沫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趁他唱歌的间隙,嘴还没合拢的功夫,赶紧给他塞了一勺子饭菜。这家伙因为急着唱下一句,囫囵吞枣,歌没唱几句,饭倒吃了好几口,他察觉上当,立刻不耐烦,胳膊一挥,把她手里的碗掀到地上。
地毯上全是饭粒,苏沫便又忙着去打扫,等收拾干净了,也没耐性再伺候这傻子,就自个儿坐在一旁琢磨王亚男的想法。
谁知宋天保倒不干了,拿着话筒忽然大喊:“秘书,我好饿啊。”
苏沫被他吓得一跳,赶紧问:“你想吃什么呀,我再去给你做。”
“面包。”
“我出去给你买?”
“我妈说,外面的不干净,不地道。”
苏沫不会做面包,只好劝他:“吃面包不顶饿,我去给你做馅饼吧,里面有肉的。”
宋天保一听,点点头。
苏沫松了口气,赶紧又给人做馅饼,用油煎了香喷喷的端上来,宋天保咬了两口就不吃了,道:“我妈说,油炸的不健康。”
苏沫忍着脾气问:“你到底想吃什么?”
“刀削面。”
苏沫叹了口气,又跑去给他做,用海参鲍鱼汤做底料,先时的菜少盐偏淡,这会儿就多给了些调料,尝了尝味道不错,心说这回总得吃了,谁知宋天保只吃了两口,就搁到一边。苏沫等了会儿,忍不住了:“你是在耍我吧?”
音乐很响,宋天保没听见,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唱歌,苏沫气得鼻子发酸,走过去拔了插头说:“你是装的吧?和他们一样都在耍人玩呢。”
宋天保看看屏幕,又看看苏沫。
苏沫指着那碗汤面:“吃了吧。”
宋天保愣愣地道:“烫。”
苏沫用手试了试,果然还有些烫,一时气也消了些,心说何必跟一个傻子计较,又想还不是自己太没出息,其他人她又哪敢去计较呢。她越想越难受,索性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宋天保也不说话,两人都席地而坐,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宋天保跑去把插头接上,又开始唱歌,唱了两首觉得没劲,对苏沫说:“这歌,你唱女的,我唱男的。”
苏沫哪有心情:“我不想唱。”
宋天保拿起一只话筒塞她手上:“你唱女的,我唱男的。”
苏沫耐着性子:“我不唱歌。”
宋天保歪着脑袋瞧她:“你不高兴。”
苏沫没理他。
宋天保说:“这歌,是不高兴的,你唱。”
苏沫无可奈何:“你先把晚饭吃了,我才唱。”
宋天保连忙点头,端起一海碗呼呼啦啦吃了个底朝天。
苏沫拿起话筒,唱《萍聚》,唱到男声部分,宋天保却是痴痴地看着屏幕,不张嘴,等苏沫唱完一整首,他才噼里啪啦地鼓掌,说:“秘书,你唱的很好听,比安安唱得还好。”
苏沫没答话,低头看手表,琢磨着王亚男就要回来。
宋天保说:“我再吃一碗,你再唱一遍。”
苏沫又给他盛上一碗,他果然吃了,听她唱完,还要吃第三碗,苏沫怕他吃太多,两人又开始较劲,楼下却有人喊“天保”。
宋天保跳起来,高兴道:“妈回了。”
王亚男上了楼,一脸疲倦,见着儿子时却是笑眯眯地问:“天保,吃饭了吗?吃饱了吗?苏秘书做的菜还合口味吧?”
宋天保拍拍肚子:“饱了,秘书、她明天还来吧?”
王亚男看向苏沫,瞧上去还算满意,说:“小苏,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似乎想了想,才道,“这星期,你把手上的事放一放,多往这边跑跑,主要是中饭和晚饭没人做,我也懒得再去找人,信不过。还有,天保每天都要上课,必须有人陪他一起去,你明天一早就过来……”
苏沫只能先应着,想问的事情却开不了口,心里没底。
出了别墅小区,也没见着出租车,走了会儿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过了主干道,路上渐渐嘈杂,旁边有一面摊,还在做生意,凉棚上点着晕黄的灯,苏沫腹中空空,顾不上许多,进去点了碗面条,只吃了几口就难以下咽,付钱走人,想是受了那傻子的折腾,这会儿胃口全无。
又或者,她近段时日已习惯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里吃香喝辣,就连应酬时喝的酒也讲究年份了,哪里还受得了这种委屈。
苏沫进了自家小区,在楼下碰见从蓉倒垃圾。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从蓉拉着她的衣服上下打量:“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这么高级的套装,又是面粉又是污渍的,你和人应酬,还得自己做饭呀?”
苏沫心情不好,更不想让人看了笑话,于是一声不吭。
从蓉笑道:“照理说不能呀,那谁应该不舍得自家女人出去应酬吧,更别说是去做粗活了。”
苏沫憋了一晚上的怨气立时点爆,直接说:“我就是去做粗活了,我给人做饭带孩子去了,早和你说过,我和王居安之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以后也用不着对我冷嘲热讽。”
从蓉一点没着恼,拍着她的肩笑道:“哎呦,看来这委屈还不小嘛,来,给姐姐说说,没准能帮你参考下。”
苏沫没做声,剩下的半腔怒气又给按了回去。
从蓉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你明明手里有盾牌,却偏要玩清高,自古世事难两全,何况我们这种人,又想清高,又想过得舒坦,是没那个福分的。苏沫,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苏沫心里一怔,问:“你都知道了?”
从蓉笑笑:“除你之外,就不许我在那边认识个把人?”
苏沫说:“没想到我这种小角色,也有人喜欢在背后嚼舌根。”
“你今时不同往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蓉说:“我什么意思?这事是由总公司那边部门间的争执引起,平息事端,总得有人当牺牲品。”苏沫还要问下去,从蓉打断:“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事,你何必绕远路来问我。你这样的,嘴也不甜,还成天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看了都替你着急。”
苏沫到了家,把门一关,靠在门板上想了半天,终是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现在有时间吗?”她仍是犹豫不决,谁知一不小心手指碰到屏幕,把短信发了出去。苏沫立即傻了眼,心说这话歧义太大,忙又添上:“有件事,我想问问。”
她内心惶惶等了一整晚,对方却没有丝毫回音。
第二天一早,苏沫爬起来去王亚男家,陪宋天保去上课,保镖开车。苏沫趁着宋天保上课的空当又跑出去买菜,中午回去做饭,下午陪人抢救爬到太阳下的蚯蚓,种花除草,出了一身臭汗。
正忙着准备晚饭的时候,又接到公司的电话,项目小组的同事委婉地对她说,因为参与本项目的员工都签署了关于技术方面的保密协议,所以希望她能将以前留存手头的材料全部提交并且彻底删除电脑中的备份,又隐约透露,说现在苏沫用的电脑会交由临时助理用一段时间,所以资料保密尤为重要。苏沫问那个临时助理的名字,得知是付丽莉手下的一个新人。
宋天保正一脸无知的扯开鸭公嗓子在旁边放声高歌,苏沫越发看他不顺眼。
晚上回家,仍然不死心地翻看短信,倒是看到父母在船上发来的消息,说是旅费虽然贵了点,但是景观和住宿都很好,这钱花的值,又说是托了自家女儿的福。
苏沫心事重重,握着手机睡着了。
第三天,一切照常,先陪宋天保上课,因为家里还有食材,不必买菜,苏沫就在接待室里翻杂志,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她一时扛不住打了个盹。
醒来时,四周空无一人,跑去教室,仍是看不见人影,苏沫心慌起来,找了老师来问,老师说,下课的时候,我看见宋天保过来找你了呀,你们没有一起走吗?
苏沫二话不说跑下楼,哪里还找得着,又赶去停车场,保镖正待在车里玩手机,问起来也慌了,两人分头去找。苏沫在学校跟前搜了一圈,急得满头大汗,一想到后果,双腿就直打颤,最后无法,蹲在草坪上小声哭起来。
忽然有人过来轻轻摸她的脑袋。
苏沫抬头,宋天保站在跟前,微笑地瞧着她。
苏沫气得随手抓起一把草扔他身上,大声说:“宋天保,我求你别折腾我了行吗?我很累了,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吗?”
宋天保很吃惊,磕巴道:“我,看你在睡觉,就、自己出来走路。”
苏沫说:“你走路?你是跑路吧,你连七八岁的小孩都不如,还想离家出走?”
宋天保傻乎乎地看着她,没做声。
苏沫瞧见他这样子就来气,一字一句道:“我没必要在你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当天下午,苏沫强迫自己什么也别想,瞅了个空,直接给王居安去了个电话,打了两通,人还不接,第三回,响了半会儿才接起。
苏沫直接问:“王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件事想和您谈谈。”
王居安的声音平静无波:“苏助理?我最近有些儿忙,不过……今晚可能还有点空闲。”
作者有话要说: 2013,1.8 本章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