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晚霞褪去, 城市中华灯初上。
苏淼低下头看了看杯子,奶沫里的那颗心早已扭曲变形,分辨不出形状了。
她趟在光阴的河中, 像个孩子弯腰捡拾散落的珠子,好不容易捡出的一捧, 怎么也串不起来,最后哗啦一声落了回去, 全成了空。
分手数年之后, 他们像约定的那样做回了朋友,偶尔看到对方msn在线, 也会聊两句近况。
不咸不淡的联系维持了一段时间,两个人忙于各自的生活, 终于只剩下逢年过节的一声祝福。
几年之后msn停止服务, 他们顺其自然地断了联系,就像很多老同学和儿时旧友。
九年过去,苏淼以为自己早把程驰放下了, 可当他出现在面前,像是突然有一股风把时间的风沙吹散,她才发现本以为已经填上的空洞,原来始终都在那里。
“没想到你还是当了摄影师啊, ”苏淼看了他一眼,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是去了Stern吗, 上次初中同学聚会说起,还猜你搞了金融,都说等你回国要好好敲你一顿。没想到还是搞艺术去了。”
苏淼捧起杯子啜了口:“不过也想象不出你变成金融男的样子......还是文艺青年的样子适合你。”
程驰弯着眼睛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咖啡冷了吧?去帮你换杯热的。你呢?怎么进了这行?”
“毕业的时候拿到奥美的offer就去了, 别提了,一入乙方深似海......”苏淼皱了皱鼻子,“哎你别笑啊,干了两年跟着老大跳出来了......有机会的话找个合适的甲方跳吧。”
程驰把杯子递还给她,苏淼接过来喝了口,发现是热牛奶,立即抗议。
“大晚上的少喝咖啡,容易失眠。”
苏淼有些不自在,他们有那段历史在,他熟稔又关切的口吻总显得暧昧。
但是转念一想,大约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到底还是自己放不下。
“谢谢。”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自嘲地笑了笑。
程驰怔了怔,她以前是从来不会对他说谢谢的,九年时间终究横亘在他们之间。
“上班很忙吧?”他瞥了眼远处的马路上的车流,“经常加班吗?”
“加成狗,这倒没什么啦,碰到傻逼甲方又不好怼,就比较容易内分泌失调,”苏淼挑了挑眉,瞟了眼桌上的口红,“像杨思思这种......就是 Amanda。”
程驰被她这刻薄的表情逗笑了。
“对了,你和你......那位,是怎么认识的?大学同学?”苏淼一脸云淡风轻,手却不由自主扣紧杯耳,指节都发白了。
“没那位,”程驰看了看她,“逗你的。”
“卧槽!”苏淼气得牙根发痒,恨不得把剩下半杯热牛奶泼他一头一脸。
“好了好了,对不起。”程驰赶紧赔罪,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一见她就想犯贱。
“那女朋友总有的吧。”苏淼佯装不在意。
“也没有。”
“不会吧大帅逼?”苏淼面上大惊小怪,心里却像有千树万树桃花开,“男朋友呢?”
“苏三水!”程驰瞟了她一眼,“我直的弯的你还不清楚?”
他这话有点耐人寻味,苏淼心里有鬼,就更浮想联翩了。
要是换了当年,她肯定就红了脸,但是今非昔比,她的脸皮早炼成了铜墙铁壁。
她笑嘻嘻地把手肘搁在桌上,拎起杯子晃了晃,偏着头望进他眼睛里:“我不清楚啊,怎么,我应该清楚吗?”
按理说程驰应该接口“那要不要清楚一下”,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脸凑上去,然后两个人就可以做点不清不楚的事情。
可是程铁蛋这傻直男却躲开她的目光,偏过头去轻轻咳嗽两声,不知道在娇羞什么。
要不是知道他刚从纽约回来,苏淼真要以为他这九年是在哪个山沟沟里过的。
苏淼见他半天没领会精神,只好问:“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我知道你没有。”程驰斩钉截铁。
苏淼听了这话不乐意:“凭什么说我没有?”
程驰撩她一眼:“那你有吗?”
“......”苏淼赌气道,“我可以有。”
程驰笑起来:“你和我在这儿坐了两个多小时没看过一次微信,接了三个电话还全是工作电话。”
“现在没有不等于过去没有,也不等于将来没有,”苏淼扯扯嘴,“追我的人能从内环排到中环。”
“现在没有就行,我这就去中环排队,”程驰半开玩笑地说道,扫了眼手表,“肚子饿不饿?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苏淼不跟他客气,“终于等到你衣锦还乡了,说好的要请我吃大餐。”
“算什么衣锦还乡。”程驰站起身,收起两人的杯子。
“少来,帮Vogue拍大片、开过个展的名摄影师还不算衣锦还乡啊,”苏淼揶揄道,“说好的大餐别耍赖。”
“谁耍赖了,想吃什么你挑吧,”程驰打开阳台门,让她先进屋,“我刚到上海也不知道哪家好吃。”
真的尽着她挑,苏淼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拿出手机打开APP:“算了,就附近随便找一家吧,你等等,我搜一下......”
苏淼匆匆浏览了下:“一公里内有家评价不错的云南菜,云南菜你吃吗?”
“我都吃,你喜欢就行了。”程驰帮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薄外套。
“那就这家好了,大餐留着下次咯。”苏淼遗憾道。
程驰把外套递给她:“想吃几顿都行。”
餐馆不远,这个时段不好停车又不好打车,两人决定慢慢走过去。
经过创业园区门口的便利店,程驰对苏淼道:“等等,我买点东西。”
说者走进去拿了两包防水创可贴,让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哪里受伤了?”苏淼问道。
“右脚抬起来,”程驰弯下腰,脱下她的鞋,撕开一片创可贴帮她贴在脚后跟磨破的地方,“经常走来走去的,买软一点的鞋子。”
苏淼看着他自然地做这些事,眼睛一阵阵发酸。
“换只脚。”程驰低着头道,看不见她眼眶发红。
“我自己来吧,”苏淼弯腰把他手里的创可贴拿过来贴上,啪地拍了一下,“这有什么,做活动的时候姐姐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照样健步如飞。”
程驰没说什么,两人走出便利店,默默地往前走。
路灯从斜后方照过来,把两人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靠得比人近。
苏淼低头看了看,从心里涌出一股委屈,陌生又熟悉,她站住脚步,抬头看他:“程驰,你能不能别这么对我了?”
“三水......”
“你以前就是这样,对我好,对我那么好,然后一走九年,回来像什么事都没有,还是那样对我,你这人......不带这样的......”
苏淼嗓子眼发堵。
“对不起,三水......”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蝴蝶光,让他本来就立体的五官更深邃,像一张悲伤的面具。
苏淼一看就心软,但是有些话她在心里藏了九年多,不说出来她永远都过不去。
她避过脸去不看他:“不是谁对不起谁,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程驰,”苏淼抬眼看他,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就像......怎么说呢......就像有人在那天按了个暂停键,然后我就只能待在原地等......我不是等你,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就是觉得这事还没完,你那边完了我这边还没完,完不了,没完没了......”
程驰一把抱住她:“我再也不走了。”
苏淼把脸埋在他怀里,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用每一寸皮肤感受他的体温,她骗不了自己,只这一刹那的温暖已经足以让她把九个形单影只的冬天一笔勾销。
“程驰,我没力气再来一次了。”她软弱得像只交出壳的蜗牛。
“不会了。”程驰把她搂紧,一下下捋她后脑勺。
良久,苏淼抽了抽鼻子,闷闷道:“我没洗头。”
“我知道,摸出来了。”
苏淼往他胸口一推,捶了他两下:“滚!”
程驰把她拉回怀里紧紧抱着:“不滚。”
苏淼使劲从他怀里挣出来,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
程驰把脸避开:“我好像有点流感.....”
苏淼怒了:“老子等了九年管你禽流感还是猪流感!”
一边说一边扳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
两个人缺乏练习,一开始都有些生疏,好在都不笨,举一反三温故知新,很快把水平提升了上去。
苏淼勾着他脖子亲了个够,末了用牙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瞪他一眼:“我想亲你就亲你,想睡你就睡你,明白吗?”
说完拍拍他滚烫的脸颊,心情舒爽了许多:“走吧。”
小路上没什么行人,偶尔有车从他们身旁经过。
也不知道是谁先牵起谁的手,他们十指相扣,闲闲地沿着人行道晃着。
“三水,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想听你唱玫瑰人生。”
“滚,自己唱。”
苏淼骂了一声,过了会儿还是轻声哼起来,不出三句就忘了词:“Des mots de......Des mots de......想不起来了,下次再唱吧。”
“嗯,不急。”程驰攒了攒她的手。
不急,他们有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呼......
最后的狗血和玻璃渣部分伤到了不少小天使,再说声抱歉
还有两到三个撒糖番外,全是糖,高糖,齁死,甜掉牙
应该有一个结婚和一个日常,犹豫要不要写包子番外,难以决定生男还是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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