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年的六月,幽州之主魏瑾带三万精兵,北上井陉,移居蓟县。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毕竟,相对于她治下的各大天王们,这位北方最为重要的人物,可以说是深居简出的迷。
无数的士族请见求见,都被她的门下挡了,而她在北方,可以称得上是无为而治,没见她攻伐四方,但区区几年间,就已经是坐拥幽、冀、并大州的大人物了。
虽然如今她只是幽州刺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并州的刘琨多要依仗她的实力,冀州的丁绍更是已经占在她那边,而在数年前,她不过是一个获罪的孤女罢了。
先前在上党这种四困之地中,她就已经不动声色拿下三州,如今移居蓟县,又会是什么结果?
无数势力开始动身,打听她的线路、身边人手,就想看有什么可趁之机。
但大家都很克制,无论是东边的匈奴,还是南边的石勒与琅琊王,都乖巧地给她送了礼物,说是庆贺幽州之主的归位,尤其是刘聪,他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父亲曾经收到的镜子,写了一封亲笔长信,送上重礼,表达了对魏瑾的爱慕之心,表示如果愿意结亲,可二圣临主,你我之子为天下共主,岂不美哉?
魏瑾对此的回复是所有匈奴汉商人来进货时,价格都提高三成。
于是刘聪再也没有来过信了。
这次从党出来的,除了她之外,还有要调到幽州基层的大量学子、各类熟练的匠人,还有部分玩家,拖家带口,扯出长长的队伍。
王虎和姑奶在一个牛车里,车有四轮,甚是稳当,还坐着两个妇人,这是织坊专门醒送的车辆,王虎算是蹭车的家属。
牛车速度不快,但胜在稳当持续,上党到晋阳的路早就被修好了,虽然比不上上党街道的宽敞,但至少还算平稳,顺着沁县,两天之类,就到了武乡。
这里以前只是一个小县,建在河岸两边狭长平原上,非常困苦,是胡人聚居之地,如今却已经是州治晋阳城到潞城的中间点,是北方商队过来的必经之路,所有商旅都会在这里歇息落脚,补充牲口粮食。
如今,这个小县已经比当初扩大了足有五六倍,县城的城墙外像摊大饼一样修筑着许多土房商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王虎扯了扯姑奶,在车队路过一个小村落时,有些伤感地道:“姑奶,您看,咱们到家了。”
他身边的老妇人沉沉地叹了口气:“阿虎,我们家在上党,在潞城,有人的地方,才有家,这地方,已经不是家了。”
十年前,并州因为战乱而发生饥荒,他们一家人都逃亡,结果她的丈夫、族人在逃亡路上失散了,她带着只有几岁的侄孙靠着乞讨洗缝求一口饭吃,若不是来到潞城,怕是早成了白骨。
在潞城安稳下来之后,她也曾回老家,看看夫郎儿子可有回来过,但那时,破旧土屋早就坍塌,村人亦无一人回归,她便死了心,回到潞城,安心抚养侄孙长大。
可这才十年,这里的人就已经换了模样,并州再不为饥寒所苦,不必担心苛刻凶猛的税吏,不必担心会抓走丈夫儿子为奴的官差,不必担心随时出没的盗匪劫杀,不必担心田中的谷物被抢夺。
在这里,忙活上一年,总能留下一两件新衣,哪怕农闲时,也敢吃上满满尽饭,而不用去添菜加水,努力些,便养得活子嗣,而不必忍痛将初生的他们淹死、免受饿死之苦。
她那儿若还活着,只要能在渤海公治下,想来也是幸福安康的。
“姑奶,渴了么,给你水。”王虎的一个打岔,让老夫人从回忆中惊醒。
她有些感慨地抹掉眼角的泪水:“是有点渴了。”
“王主任的侄孙真是孝顺。”旁边坐着两名中年妇人,看着王虎目光闪烁,其中一人更是试探道,“不知道贵孙婚配否,吾姐姐的儿媳有一侄女,长得二八年华,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得了吧,”旁边的妇人调侃着打断道,“那姑娘大字不识,家里又有三个弟弟,王公子能看上才怪了。”
“这是什么话,过日子关识字什么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王虎听得无语,干脆到帘外车驾处躲着。
阳光灿烂,眼前的道路虽然崎岖,却让他生了一番豪情,此去幽州,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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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井陉,车队一路曲曲折折,在太行山中前行,从上党到蓟县,一路行程一千五百多里,算得上是一次远征了。
好在先前就已经确定路线,各地的县令驿站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车马嚼用,加上队伍自己也带了财物,这一路过去,不像是远行,倒像是在开一场巡回的展销会。
这行程花了一个半月,从六月初到七月中,正是一年最热的时间。
但是没办法呀,五月是春小麦收割和种豆与粟的时间,九月是的粟米和豆收获的时间,都是重点时刻,哪个都错过不得,如今小冰期威力尚在,又没有城市的热岛效应,夏天只是热一点,若换成秋冬出门,那一个不小心,可就是真的凉了。
而且这时候的人都是在田里苦过累过,所以夏天行军问题不大。
虽然如此,当大军平安到达蓟县时,上上下下还是皆松了一口气。
魏瑾只是简单地休息了一下,拿将幽州的各种事物入手浏览了一遍。
这一年多来,苍秀儿治下的幽州,大范围比较稳定,细节上嘛,就比较乱。
但这锅不是苍秀儿的,而是要魏瑾和她手下那群乱来的玩家来背。
这些日子,他们简直是想把北方的地壳挖通,又四下寻找人手,挖取大量矿石,修筑高炉,还有建各种陶坊布坊纸坊之类的产业,但产量高了,价格肯定就高不起来,南下商船运量是用限的,而他们生产的速度超过了这个上限,加上交通不便、于是造成了大货物堆积,很多被骗投资的士族都赔得凄惨。
这些士族当然就不干了,要求赔偿,要求退出。
而那些玩家则觉得他们无理取闹,生意本来就是风险,赔了钱要他们负责,赚了钱,要不是他们负责啊?
再说了,赔钱只是一时,只要等市场发展起来,那绝对是稳赚不赔。
但很多士族们不认可这个说法,他们纷纷找到蓟县这里等着魏瑾,就想找她赔偿——毕竟这些人每个都有蓟县的推荐书,是用北方政府的信用做担保,他们才会借钱,才会投资,如今赔本了,不找她找谁。
魏瑾对此只是轻蔑一笑,简直不想拿他们做对手。
正好来了,便把事情解决了,免得那些玩家老是说她这个策划像没有一样。
她平静地发了榜文,告诉这些人,让他们找出代表,前来商讨赔偿事宜。
这却是让士族大喜了,见魏瑾的机会太稀罕,太难得了,可得抓住。
很快,他们就商量好等七日之后,推举头领,再来会见。
魏瑾允了。
七日后,便有几名老者身着官袍,其中一位领头老者六十许人,气质文雅,头带高冠,身着广袖,一派魏晋风流,前来相见。
……
“老夫平原华荟,见过刺史!”领头的华荟不卑不亢,淡然优雅地向上座的魏瑾见礼。
魏瑾点头,但仅止于此,甚至都没有来个赐座之类的,就让对方有些尴尬地站在厅堂中。
这礼节完全不按士族的操作来,老头却是见过大风浪的,只是慨然一笑:“刺吏少年英豪,古今少有,今是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你们有一盏茶时间。”魏瑾当然知道士族们是怎么聊天的,但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无关人身上,只是淡然地打断,“恭维的话,省下吧。”
华荟心中微怒,他祖上是华歆,三国时与卢植、郑玄、管宁等同门的人物,哪怕是因为司马氏夺位而冷遇,也是冀州平原郡有数士族,他的官位更是已经至大司农、太常,只是因为晋帝被掳,才失了权势,若是的晋帝在朝时,哪怕这个小女儿是刺史,自己也在她官位之上。
但形势比人强,他克制住怒意,一派冲和恬淡:“钱财之物,乃身外之物,能得见刺吏,些许身外浮财,亦无关紧要,只是如果朝中遭遇大难,总要有才能之士前来为此奔忙,求国于危难,如今刺吏执北方之权,威加数州,正是行正逆之时,岂不闻霍光——”
他正要举些古代名人的例子来佐证当一位权臣的好处,再说明士族的支持才是权臣的根基来证明他们出仕的好处,之后就可以表示他们愿意集中在魏瑾身边好好做事,就请你给个机会,我们会全力帮你平定天下,到时大家双赢云云。
但对面的美丽姑娘却再次打断他:“如果你是想说这些,那么,可以回去了。”
瞬间,场面一片寂静。
华荟已经有些忍不住脸上的怒意:“魏刺史初至幽州,便要如此独断专行么?”
魏瑾淡然地凝视地他,平静道:“是。”
华荟被噎得几乎的气煞,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在言语中带上一丝威胁:“如今北方人心未稳,大量士族已意图南渡东吴,甚至因此您治下妄人乱来,不少人心向石勒,不知刺史可知此事?”
魏瑾眼眸微微一抬,轻笑道:“知晓,诸位且等吾找到这些逆贼,必将其问斩,以清治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明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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