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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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琅一回到安王府, 就直接回了自己的秀屏居。
周琳琅坐在妆奁前,一张俏脸面无血色,煞白煞白的, 许久,才对着屋内伺候的丫鬟道:“都下去吧,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丫鬟们行礼退下,周琳琅这才死死咬着唇, 一挥手将妆奁打翻在地。
“哗”的一声, 里头的珠宝首饰落了满地。
玉簪玉镯断裂, 珍珠项链散落, 珠子滚到屋内的各个角落。
周琳琅红着眼,气得胸前一起一伏,这才从抽屉内拿出那套牡丹头面, 连带着匣子狠狠的扔出了窗外!
若不是她落了帕子去而复返, 她断断没有想到, 在陆琮的心里,她居然如此不堪!他就认定了姜令菀,自私到不顾自己亲妹妹的幸福, 也要娶姜令菀!
“琳琅。”安王妃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瞧着这散落满地的首饰,这才吓了一跳。她过去, 望着自家女儿红彤彤的眼眶,哭得正伤心呢, 立马担忧道,“怎么了?究竟发什么什么事了?”她这女儿,打小就是端庄得体,在一仪态上格外花心思, 还从未如此情绪外露。看着女儿这模样,安王妃着急,见女儿只顾着哭不说话,小脸梨花带雨,越发是焦急不安。
唯有在安王妃的面前,周琳琅才能露出一般小姑娘的娇态,她用不着再注意什么淑女仪态,只靠在安王妃的怀里,委屈抽泣道:“娘,女儿不服气,女儿不服气!”
安王妃轻轻抚着女儿的背脊,瞧着她哭得不成样子,心里疼得厉害。这女儿一哭,没有比当娘的心里更肉疼的。
安王妃拿出帕子替女儿擦了擦眼,这才问道:“究竟是何事?同娘说说,娘给你出出主意。”
周琳琅晓得自家娘亲是个深明大义的,自会站在她这边,是以也未曾隐瞒,只将事情悉数告知,除却她今日在相元寺拦着陆宝婵救姜令菀的那一段,“……幼时娘就同女儿说过,只要女儿努力学习琴棋书画,日后琮表哥肯定会对女儿刮目相看,可如今琮表哥还是围着姜令菀团团转,女儿不服气,女儿不甘心。”
晓得女儿受了这般的委屈,安王妃也是气恼,暗骂那陆琮是个不长眼的。安王妃低头,看着女儿哭肿的双眸,小声问道:“那你实话同娘说,你当真这么喜欢陆琮?”
周琳琅抽泣声一顿,小脸顿时泛起了几分红晕。
到底是小姑娘家,说到这事儿总归是害羞的。她垂着眼,眼睫上沾着泪珠子,语气哽咽道:“女儿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琮表哥比晋城那些所谓的贵族公子更有男子气概和担当,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女儿看见他,就觉得开心。娘,这事儿女儿只同你一个人说……”
“娘也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的。”安王妃念着当年的自己。她的举止也比一般的闺阁贵女勇敢无畏,对于姜柏尧的爱意从未遮掩过,可惜少女满腔的爱意,终是被辜负了。她自问家世、容貌、才艺样样不输周素锦,可姜柏尧的眼里终究只有周素锦一人,不曾多看她一眼。她一时负气,这才接受了周缜,成了姜柏尧和周素锦的嫂嫂,也算是压了她一头……可是,这些又怎么能填平她心中的委屈?
每回逢年过节,她看着姜柏尧夫妻二人恩爱不疑,饶是已经成亲二十栽,姜柏尧对妻子的爱意从未减少过,就连妾室,也不曾有过一个。夫妻二人孕育了一儿一女,仿佛已经圆满的不能再圆满了。
而如今,她女儿也同她一样。
二十年前,她抢了她的夫君;二十年后,她的女儿又来抢她的女婿。
叫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安王妃抚着女儿满脸泪痕的小脸,柔声道:“琳琅你放心,我也挺中意陆琮这个孩子,你看上他,算是有眼光。”
周琳琅抬眼:“娘?”
安王妃道:“既然你这么中意陆琮,娘自然会替你拿主意。你呀,别遇着事情就哭哭闹闹,若是被人瞧去了,成什么样子?来,洗把脸,这么好看的脸,下回就算要哭,也要哭得漂亮些,嗯?”
周琳琅心绪已定,顿觉失态,忙低头咬唇道:“女儿知道了。”
安王妃安抚好女儿之后,便出了秀屏居。
走到院中,才忽然想起一事,对着自个儿的心腹丫鬟道:“王爷呢?”
心腹丫鬟名唤金钏,伺候安王妃数年,因做事稳妥,深得安王妃的信任。金钏道:“回王妃,今日……今日是二姑娘的生辰,王爷去陪二姑娘了……”金钏抬眼打量了安王妃一眼,继续说着,“还说今晚又要事要处理,歇在书房了,让王妃不必等他,早些休息。。”
安王妃登时面色一颤,袖中双手紧攥,许久才含笑道:“好啊,倒是有骨气了。”
金钏却道:“王妃,其实奴婢觉得,王爷心里还是很在意王妃的。瞧着这些年,一个妾室都没有,除却对二姑娘稍微关心些,旁的倒也没什么。这二姑娘虽是庶女,可到底还是王爷的女儿,又是个早早没了娘的,这血浓于水,王爷瞧着自是狠不下心。王妃可别怪奴婢多嘴,若是王妃肯稍稍低头,王爷他——”
“让我低头?”安王妃顿时收了笑意,顿觉荒谬。她看着金钏道,“他来不来我这儿,我压根儿就不在乎,就算他纳妾,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金钏,你没嫁过人,不会明白的,一个不爱的男人,他心里装得是谁、他怀里抱着的是谁,都无关紧要。”
金钏道:“是奴婢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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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从荣王府回来之后,姜令菀便觉得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上课的时候想着他,晚上睡觉,心里头也念着他。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怎么惦记过一个人。上辈子,她只有同陆琮成亲后,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才稍稍对他有些惦记,可次日一听说锦绣坊又送来几套漂亮的春衫,她就立马将陆琮抛诸脑后。
先前她不觉得,如今心里装着这么一个人,有空拿出来惦记惦记,好像也不错。
这人儿心情好,仿佛做什么都顺,就连这谢九,都对她多了几分温和。
这日下学的时候,姜令菀忽然瞧见谢九脖子上戴着那玉佩。上回谢九为了银子将这玉佩给当了,谢致清后脚就赎了回来,只是谢九此人心高气傲,不愿别人看她落魄无助的样子,自然不会轻易接受接济。如今见她能收回玉佩,想来谢致清也是花费了一番苦心。姜令菀自问不像她四姐姐那般心善,可这么多年了,总归是有些师生情谊的,先前她也同周氏提过,周氏也感激谢九,自是又添了一些银子,不过怕谢九多想,只敢在原来的份额上稍稍加一些。
姜令菀从玉磐堂出来,这才觉得身心舒畅。姜令荑瞅着六妹妹这副模样,双眸含笑道:“六妹妹最近心情不错。”
被看出来了。
姜令菀捂脸笑笑,“的确不错。”毕竟她同陆琮算是两情相悦了。她望着自家四姐姐,如今她这四姐姐已经及笄,媒人都陆陆续续上门说亲了。四姐姐虽是庶女,可说亲的那几户人家里,倒是有几个是极出色的,配她四姐姐也是不亏。只是这好姑娘不愁嫁,四姐姐才刚及笄罢了,这亲事是一辈子的事儿,自是应当慢慢挑。而且上头的姜令蓉、姜令蕙,亲事还没着落呢。
枇杷穿着一身碧绿的春衫,小脸红扑扑的,跑了过来道:“六姑娘,夷安县主来看你了。”
夷安县主。
姜令菀弯唇,这才忙去玉枝院招待夷安县主。
她一进屋,便瞧着夷安县主坐在紫檀嵌竹丝梅花式凳,梳着简单的随云髻,穿着一身儿粉色素面锦缎褙子,打扮甚是得体端庄,正在同她娘亲说话。姜令菀走了过去,冲着她唤了声,“葭月。”
周氏却板着脸道:“娘平日里教你的礼数呢?”
夷安县主道:“夫人,我璨璨一见如故,是我让她这么叫的,而且这样显得亲切些。”她的笑容很亲切,温温和和的,虽然不像同龄的姑娘那般灿烂明媚,却让人觉得舒服自在,一点儿都不做作,更没有养尊处优的娇气,瞅着只不过是个安静内敛的小姑娘。
周氏也是知道的,这段日子,女儿倒是经常去公主府探望夷安县主,算是替儿子弥补过错。如今她还是头一回见夷安县主,这身子骨差,倒是看得出来,弱不禁风的一个。只是这小姑娘性子极好,被这么一大家子宠着,还能如此亲和有礼,倒是难得了。
姜令菀同夷安县主接触多了,自是了解她的性子,行事也少了几分拘谨,便对着周氏道:“娘,你就去忙吧,由我陪着葭月就成。您在这儿,咱们小姑娘之间说话也不方便。”
周氏也知道自己是碍眼了,瞧着这夷安县主性子不错,自是放心,任由俩小姑娘说话。见周氏走了,姜令菀才坐到夷安县主的身旁,细细打量了一番,含笑道:“我瞧着,这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夷安县主道:“嗯,的确好了许多。”她望着面前的小姑娘,瞧着她红润的脸蛋,甚是羡慕,“我若是像你这样,健健康康的,那就好了,只是我……”
姜令菀一把握着夷安县主的手,道:“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如今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咱们去瞧瞧,心情也好些,如何?”
夷安县主点点头。
两人一道出门,外头便有人刚下学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走得急,就算及时止步,也一下子就撞上了面前的小姑娘。姜裕一怔,这回倒是有了前车之鉴,一把将人拉着。
夷安县主抬眼瞧着面前的男子,二人离得近,顿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赶忙低下了头。
姜裕赶紧松手,结结巴巴道:“抱歉,我……你没事儿吧?”
姜令菀实在是拿这哥哥没辙,蹙着眉道:“哥哥,你也该改改这莽莽撞撞的毛病了。这回若是再将葭月撞晕了,那三位霍公子会饶了你才怪。”说着,便打量了一番夷安县主的脸,瞧着身娇体弱的小姑娘,脸色不但没有泛白,而且还多了几分红润。姜令菀怔了怔,自然晓得这是姑娘家的娇羞。她突然想起这夷安县主同自个儿说话的时候,每回听她说起哥哥,仿佛格外的认真。
姜令菀抓着她的手安抚了一会儿,又瞧了自家哥哥一眼。
见他耳根子发烫,一向皮糙肉厚的大男人,倒是极少见他如此腼腆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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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令菀悄悄探了探周氏的口风,并未提及哥哥。
周氏对夷安县主的印象倒是颇佳,只是一想到那副羸弱的身子,便叹气道:“夷安这孩子,的确不错,只是身子骨太差,日后怕是不好生养。”
姜令菀面色沉了沉。
上辈子夷安县主和他哥哥都是被枕边人背叛伤害的,若是这辈子他哥哥能喜欢夷安县主,而夷安县主也看得上他哥哥,如此两情相悦,是最好不过了。她也知宝婵喜欢哥哥,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单方面喜欢,别人就要接受的。在哥哥和宝婵之间,她于情于理,自是先考虑哥哥的感受。她先前一直担心哥哥会重蹈覆撤,在周琳琅身上栽跟头,而后闹得家宅不宁,现如今哥哥对周琳琅兴趣缺缺,反而同夷安县主有了牵扯。
夷安县主是个好姑娘,不该让陆礼来糟蹋,若是能和她哥哥在一起,那也算是一段好姻缘。
可是她娘亲,对夷安县主印象虽好,却不会将她列于儿媳人选范围之内。
老祖宗一直念叨着哥哥的亲事,也是想着早日抱上曾孙,饶是夷安县主性子再好,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姜令菀脱口而出道:“生孩子,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周氏晓得这女儿是个不害臊的,又知她护着夷安,听了这话自是不悦,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得不说,“璨璨,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可你要记着,这子嗣,对于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当初娘进门的时候,老祖宗对娘也是不满意的,之后有了你哥哥,老祖宗的态度才好了些。你二婶婶,也是这个理。”
姜令菀翕了翕唇,一时说不出半句话反驳。
晚上,姜令菀沐浴之后上了榻,辗转着难以入睡。
娘这么欣赏葭月,可因为生养问题,便一下子将她在儿媳人选范围内剔除了。
这一点其实她是明白的。
上辈子,她起初日子虽然过得自在,可之后一直无所出,的确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世道就是如此,她又要独占陆琮,又生不出孩子,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姜令菀躺在被褥中,一头乌发枕在脑后,想了想,觉得鼻尖酸涩,将头微微蒙着,有些闷了,才探出脑袋来张嘴喘气。
“笃笃笃”的敲窗声响了起来。
夜深人静,虽然动静小,亦是格外清晰。
姜令菀呼吸一滞,这才光着脚丫子下了榻,瞧着外头似有人影,忙从妆奁里拿起一支尖锐的簪子,一脸警惕的问道:“谁?”
“璨璨,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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