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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询问了几个医生,也查阅了一些其他的卷宗。因为脂肪栓塞导致死亡的情况很少见,大医院一年能碰上几例,小医院可能几年也碰不上一例。上午九点的时候,沈先生和其他几位主任第一次查房,据在场的医生说,当时陆安先生就已经表示呼吸困难了”
“不过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而是说感觉病房的被子有些重,在场的几位医生都没有考虑到脂肪栓塞的问题。后来大约十一点十分,沈先生独自进了病房,当时您也在场,陆安先生再次表示了呼吸困难,但因为他怀孕的特殊身份,无论是陆安先生本人还是沈先生都只往怀孕的方向考虑了”
陆承宇低低的“嗯”了一声。
“大约十二点半,陆安先生开始有呼吸不畅的表现,当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于是他按了铃,实习护士进来了。但通过监控可以看到,这位护士并没有任何处理措施,只是将窗户打开便走了。”
律师将那段监控快速的播放了一遍。
“如果要追究这件事的责任,护士应当是首先被追责的,沈先生身为主治医师,也需要负一部分责。但鉴于脂肪栓塞的高死亡率,客观的来说,就算沈先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也并不意味着陆安先生能被抢救成功。所以尽管他确实一定程度上延误了抢救时机,但并没有直接导致陆安先生的死亡,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陆承宇微微皱起了眉。他感觉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去追究沈默的理由,然而想到对方几乎默认的样子,却也更加疑惑了起来。
“那他为什么会在当时说自己害死了陆安”
律师沉吟了片刻。
“根据我从其他医生那里获得的资料来看,沈先生的父亲患了癌症。”
陆承宇忽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肝癌,应该是需要肝移植,但经费上面存在一些问题根据他的同事所说,近一个月左右,沈先生的状况都不是很好”
“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沈先生有故意延误治疗的意图。所以他说那句话,可能并不意味着他有主动谋害的意图很可能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情况下,过于自责的一种表现。”
律师简单的分析了一下,他看向对面的陆承宇,见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想要操作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以为陆承宇是在不满,于是便开口暗示了一句。然而本来还只是有些板着脸的男人忽然死死的拧起了眉头。
“你走吧,钱之后会打到你卡上。”
他突然下了逐客令,看都不再看律师一眼,直接拿起手机给警察局局长拨去了电话。律师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陆承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些不断在他胸膛燃烧的愤怒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完完全全的浇灭了。他忽然很想去问沈默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父亲患病的事情,很想去抱着他说一句对不起;但当想到如今冰冷的躺在冰柜中的陆安,又觉得心口发梗。
他该拿沈默怎么办才好
电话被接通,一声客气的“陆总”传来,陆承宇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抿了抿唇,手中的笔也转了几圈,再对方又一次“喂”时才终于开了口。
“情况怎么样”
他只是想问沈默的情况,然而对方却会错了意,邀功般的汇报起来“嫌疑人已经被控制了,事情交代的蛮清楚的,只是我们的警察问到底有没有谋杀意图的时候,倒怎么都不肯承认。不过只要陆总想,那肯定能把手印按下来”
陆承宇没有说话。
他的拳又一次握紧了,力气大的几乎能把桌面锤出一个洞来。然而却又无处可施,只能死死的握着,像是自虐一样将指甲刺入掌心。
他到底该拿沈默怎么办
心底不断期望着将对方干干净净的从这件事中摘出来,然而一想到陆安的死,又无法完完全全的原谅他。他忽然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给陆安换一个医生是谁都行,只要不是沈默
然而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拳紧了又松,掌心已经被掐出了红印。陆承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音道“我马上来一趟。”
他挂了电话,匆匆披上外衣便走出了办公室。
路上的风很冷,前些天下的雪到现在都没有化完,仍旧一堆一堆的放置在绿化带上。饶是陆承宇穿着加绒的皮夹克,也冷的打了个喷嚏。
他快速的上了车,抽了张纸胡乱的擦了擦,便立即驱车去了警局。
几个年轻的警察已经在门口等他,一下车便被迎了进去。局长给他发了烟,想请他去喝杯茶,定定心心的聊一聊这件事的安排。
但陆承宇拒绝了。
他要求去见沈默,单独的和对方聊一聊,什么人都不要有。这不过是件小事,于是也没有被拒绝,直接带去了审问的房间。
沈默正独自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还被铐着,身上也仍只穿了单薄的病服,双手都冷的有些发青。他原本是垂着头的,当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又慢慢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泛着异常红晕的脸。
陆承宇当即便皱起了眉。
他快步走到了沈默面前,没有任何招呼便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男人低呵了一句,满目焦急。他像是才看到沈默身上单薄的衣物,立刻脱了身上的皮夹克下来。
沈默迟钝的仰起了头。
他有些费劲的辨认了一会儿,才确定来的人并不是审讯的警察,而是陆承宇。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大抵是太过温暖,他忽然抬起眸,落下了泪来。
“别别告诉我爸妈求你别告诉他们”冻得发青的嘴唇在不断的哆嗦,他明明已经烧的大脑发晕,却仍拉住了陆承宇的衣角哑声哀求,“我妈心脏不好经不住的你别告诉她”
“我没有想害死陆安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泪很快濡湿了衣襟,沈默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哀求着对方,呼吸都有些艰难了起来。他觉得很难受,头很疼,肚子也很疼,但却仍用力的拉着陆承宇的衣角,胡乱的喃喃着对不起。
“你对不起他。”
“你知道他刚开始有多害怕吗你根本不知道他怕的整夜整夜的哭,怕怀的是个怪物,怕自己生不下这个孩子就算这样,他都不肯从出租屋里搬出去他说要等你”
“你现在是回来了但有什么用小安走了连遗体都已经火化了”
喉咙大概是破了,陆承宇感觉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酸涩。沙发上的男人仍笔直笔挺的坐着,他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连呼吸都停滞了。
赵峰的大脑有些晕眩。
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陆安乖巧可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抱他时的感觉那温暖又湿润的感觉。他的小安那么乖,明明怕疼的要死,又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放手。从未被采撷过的花朵羞涩的在他面前绽开,他们亲吻、拥抱,许下了一生的诺言